後漢演義
第九十七回 猛姜維北伐喪師 老丁奉東興殺敵
卻說曹爽被誅,禍及宗族,無論男婦老幼,一概喪生。
惟爽從弟文叔早亡,妻夏侯氏,青年無子,乃父夏侯文寧,欲令女改嫁,女名令女,號泣不從,甚至截耳出一血,誓不他適;及爽被誅,令女適歸寧母家,不致累及。
文寧方為梁相,上書與曹氏絕婚,又使家人諷女改嫁。
令女佯為允諾,悄悄的趨入寢室,取刀割鼻,蒙被自臥,女母迭呼不應,揭被審視,血滿一床一席,不禁大駭。
家人忙為敷藥,且勸解道:「人生世上,如草上輕塵,何苦出此?況夫家夷滅已盡,尚與何人守節呢?」
令女泣語道:「仁人不以盛衰改節,義士不以存亡易心;曹氏盛時,尚欲保終,及今衰亡,便思背棄,這與禽一獸何異?我寧死不肯出此。」
貞節可風。
家人聞言,無不感動,乃聽令守節。
事為司馬懿所聞,也覺起敬,因使令女乞子自養,為曹氏後。
烈女足怵一奸一雄。
還有晏妻金鄉公主,系是一操一女,為一操一妃杜夫人所出,一性一情端淑,夙有賢名,晏自詡風一流,雅好修飾,粉一白不去手,行步顧影,無丈夫氣,時人號為傅粉何郎。
惟一性一亦漁色,又嘗嗜酒,日與曹爽等為長夜飲,不問家事。
金鄉公主歸語母杜夫人道:「晏為惡日甚,恐難保身家。」
杜夫人還疑公主妒忌,笑言詰責;誰料晏閱時無幾,竟至殺身。
晏有一男,年才五六歲,由杜夫人取匿宮中,遣人向司馬懿緩頰,請勿連坐;懿素聞公主賢明,並看公主同母兄沛王林情面,乃赦他母子,不復加誅。
但晏好清談,與夏侯玄荀粲王弼等,引為同調,雖身已受戮,尚煽餘風,魏晉清談的流弊,實自晏始。
特志禍根。
這且慢表。
且說司馬懿計殺曹爽,得專一政權,光祿大夫劉放孫資等,咸稱懿有大功,應升任丞相,並加九錫;少主芳不敢違議,便使太常王肅,繼冊授命,懿固辭不受,方將冊命收回。
是年改元嘉平,即蜀漢延熙十二年,後主禪進監軍姜維為衛將軍,與費禕並祿尚書事。
維具有膽略,嘗欲繼丞相亮遺志,北伐中原,獨費禕不以為然,隱加裁製,但使維統兵萬人,不令逾限。
且與維相語道:「我等才智,遠不及丞相,丞相尚未能戡定中原,何況我輩?不如保國安民,靜待能人,今不可希冀僥倖,輕舉妄試,一或挫失,後悔無及了。」
未始非持重之言。
維因權在禕手,不便與爭,只好蹉跎過去。
會有一魏將奔入蜀境,叩關請降,自述姓名,叫作夏侯霸,當由關吏報知姜維。
維驚疑道:「霸系夏侯淵次子,與蜀有仇,何故前來乞降;莫非懷詐不成?」
淵死於定軍山,事見前文。
維繫魏人,應該知霸履歷。
遂囑關吏嚴行盤詰,嗣接關吏復報,才知霸為曹爽外弟,官拜護軍,歸魏征西將軍麾下,爽被誅後,玄奉詔入朝,改派雍州刺史郭淮代任;霸與淮有隙,又恐坐爽親一黨一,必將及禍,不得已奔入蜀中,路過一陰一平,倉皇失道,甚至隨身糧盡,殺馬為食,步行荊棘,履穿足破,千辛萬苦,始得入蜀逃生。
既已情真語確,當然由維召入,霸跪伏地上,泣訴前情,維親為扶起,用言撫一慰。
復引霸入見後主,後主亦慰勞一番,令為維參軍,霸拜謝而出。
維問霸道:「司馬懿專一政,未知他來窺我國否?」
霸答說道:「懿方營立家門,無暇顧及外事,惟鍾士季年少有才,他日得志,必為蜀患。」
維問鍾士季為誰?霸謂故太傅鍾繇子,現為秘書郎。
維聽到此語,乃欲先機伐魏,遂上表固請,奉詔出師。
夏侯霸隨維同行,到了雍州境內,審視地勢,見有曲山可據,即引兵佔住,分築二城,使部將勾安李韶居守,自募羌胡遺眾,往略諸郡。
魏征西將軍郭淮,急令雍州刺史陳泰往攻二城。
泰發雍州兵前往,把二城一團一團一圍住,令他水汲不通,城中無水可取,將士枯渴;虧得初冬下雪,融作飲料,尚得苟延殘喘。
維聞二城被困,引兵趨救,方至牛頭山,即被陳泰阻住,泰才識煉達,料知維軍來援,必過此山,故就山設壘,親自守候。
維連日攻撲,終不能克,突有探騎入報道:「魏將郭淮,前來援泰,先驅已渡過洮水了。」
維亟與夏侯霸商議道:「郭淮進至洪水,定來截我歸路,如何是好?」
霸皺眉道:「看來不如速退,免得喪師。」
維乃令霸先行,自為斷後,星夜退歸。
那曲山二城,待援不至,守將勾安李韶,無術圖存,只好降魏。
姜維初次出師,便喪二將,不利可知。
獨維還入漢中,心下未愜,因擬約吳夾攻,遣使東下。
吳主孫權,年已昏耄,為了許多內一寵一,遂致嫡庶爭權,內政尚且叢脞,還有何心外略?所以對著蜀使,模糊應付,當即遣歸。
自從吳主權稱帝以來,差不多有二十餘年,初次紀元黃龍,越三年改號嘉禾,又越六年,改號赤烏,又越十三年,改號太元。
權元妃謝氏無出,納妾生子,長名登,次名慮,登已立為太子,慮未冠而亡。
權有外弟徐琨女新寡,貌美無雙,為權所羨,復納為妃。
琨父名真,真妻為權姑母,琨女初嫁陸尚,尚卒,乃為權妃,事見史傳。
謝氏恚恨成病,不久即歿。
權使徐氏撫養子登,登得為太子,群臣請立徐氏為後。
偏後宮又有步氏袁氏,及王氏兩夫人,步氏亦有姿色,與徐氏可稱伯仲,徐氏一性一妒,步氏量宏,故權復右袒徐氏,終至後位不定。
步氏無子,只生二女,長名魯班,小字大虎,前配周瑜子循,後適全琮;次名魯育,又字小虎,前配朱據,後適劉纂。
何孫氏多再醮婦。
至徐氏病歿,步氏因未曾生男,亦不得為後。
袁氏即袁術女,品一性一最良,也無子嗣,步氏又不幸疾終,權欲立袁氏為後,袁氏以無子固辭。
兩王夫人,一生和霸二子,一生子休。
後來權復得一犯女潘氏,嬌一小玲瓏,使充妾媵,幾度春風,生子名亮。
赤烏四年,太子登卒,和依次立為太子;和弟霸受封魯王,群臣謂母以子貴,應立和母王氏為後,權頗欲依議。
哪知全公主即魯班。
與和母有嫌,屢進讒謗,權竟信女言,常責和母,和母王夫人無從辯白,憂鬱致死,和亦因此失一寵一。
和弟霸為權所一愛一,與和同一居東宮,禮秩如一,群臣多上書諫諍,權乃命分宮別僚,二子自是生嫌。
霸一陰一謀奪嫡,交結朝臣楊竺全寄吳安孫奇等人,讒構乃兄,權漸為所惑,嫉和益甚。
上大將軍陸遜,已代顧雍為丞相,仍守武昌,聞得太子兄弟,不相和協,因上書切諫,略言:「太子正統,魯王藩臣,當使一寵一秩有差,然後上下得安。」
權置諸不理,遜書亦數上,仍無影響。
太子太傅吾粲,請遣魯王出鎮夏口,並出戍楊竺等,不准留京,詞尤激切,反觸權怒。
霸竺乘間譖粲,粲憤無可訴,致書陸遜,自鳴不平,偏又被霸竺所聞,誣他交通外臣,蓄謀不軌,竟致下獄斃命。
權復遣使責遜,遜年已垂老,禁不住連番憤悶,也即病終。
遜子抗為建武校尉,代領遜眾,送葬東還;權召抗入問。
抗陳乃父苦衷,聲淚俱下,權稍稍感悟,才知霸竺所言,不情不實,於是霸一寵一亦衰。
後宮裡面的潘夫人,尚在華年,獨承恩一寵一,眼見和霸二子,俱已失一愛一,樂得乘機獻媚,為子謀儲;且與全公主往來日密,並納公主侄孫女全氏為子婦。
權可納姑母孫女為妃,亮亦何妨娶阿姊之侄孫女為妻?於是彼此益親,日在吳主權面前,讒毀和霸,勸立幼子孫亮。
權內惑一寵一妃,外信一愛一女,遂欲廢和立亮,密語侍中孫峻道:「子弟不睦,恐將蹈袁氏覆轍;指袁譚袁尚。
若使朕不為變計,後患且無窮了。」
峻為權叔父孫靜曾孫,有姊為全尚妻,尚女嫁亮,親上加親,當然袒亮母子,贊成權議。
惟權雖有此言,尚因廢儲事大,難免眾謗,復延宕了好幾年。
赤烏十二年間,右大司馬全琮病歿,全公主又致守孀,年近四十,還是好一婬一,因孫峻壯年偉岸,即多方勾一引,與他私通。
乃母步氏以仁惠稱,不意生此壞女。
兩下裡暗地綢繆,密商長策,決擬將太子和捽去,改立孫亮,方好久圖富貴,安享歡娛。
未必。
峻入侍吳主時,遂肆意誣蔑太子,惹動吳主宿嫌,竟將太子和幽錮別室。
驃騎將軍朱據,尚書僕射屈晃固諫不聽,兩人泥首自縛,連日伏闕,請赦太子,終不見許。
無難營軍督陳正,五營軍督陳象,吳置左右無難營,又置五營,各設軍督。
上書切諫,反致族誅。
據與晃且被牽入殿,各杖百下,謫據為郡丞,斥晃歸里;太子和被廢為庶人,徙置故鄣。
魯王霸亦同時賜死。
霸一黨一楊竺全寄吳安孫奇等,一體受誅,遂立少子亮為太子,亮母潘氏,居然被象服,著翬衣,進位皇后,統掌吳宮。
吳王改年太元,便是為了冊立潘後,有此特舉。
惟潘後得如所望,免不得恃一寵一生驕,比那前時的柔媚情形,迥不相同。
吳主權亦瞧透三分,始悟太子和無辜,轉生憐惜。
是年八月朔日,天空中忽起大風,江海洶湧,平地水深八尺,吳主先陵所種松柏,盡被拔起,直飛到建業城南門外,倒插路旁,權因此受驚成疾,月餘不能視事。
到了仲冬,才覺少瘥,乃親祀南郊,途次又冒風寒。
及還宮後,復至患腫,意欲召和入侍,全公主及侍中孫峻,中書令孫弘,力言不可,方才罷議。
好容易挨過殘年,權病不能起,命立故太子和為南一陽一王,使居長沙;王夫人子休為琅琊王,使居虎林;還有一子名奮,乃是後宮中仲姬所出,年比太子亮少長,授封齊王,使居武昌。
過了月餘,權稍有起色,有司奏稱鳳凰來儀,乃復改年神鳳。
不料皇后潘氏,遽爾暴亡,權力疾往視,見潘項下有痕,舌不能藏,料有他故,因令左右秘密調查。
嗣得察出破綻,乃是潘後待下甚暴,各有怨言,她見權老病垂危,即使宮人出問中書令孫弘,考察漢呂後稱制故事。
宮人因潘後臨朝,必好殘殺,不如先機下手,俟她夜間熟睡,竟將她項中扼死。
權亦知她咎由自取,但看到慘死情狀,不免悲憤交並,乃將與謀行兇的宮人,殺死數名。
嗣是心緒不寧,病益沈重,又拖延了兩三月,氣絕身亡,壽已七十有一。
太子太傅諸葛恪,太常滕胤,中書令孫弘,侍中孫峻,將軍呂據,並受顧命,立太子亮為嗣主,夾輔朝政。
弘與恪積不相容,意欲矯詔誅恪,商諸孫峻,峻反向恪報知,恪遂誘弘議事,把他殺死。
然後為權發喪,追諡權為大帝。
亮既嗣位,改元建興,進恪為帝太傅,胤為衛將軍,領尚書事,孫峻以下,俱進爵有差。
恪為諸葛瑾長子,少年穎悟,詞辨過人,權聞名召見,欲試恪才,特遣人牽入一驢,用筆題面云:「諸葛子瑜」。
子瑜就是瑾表字,瑾面似驢,故以此為戲。
天子無戲言,權以驢戲瑾,亦太失體。
恪即跪請道:「乞賜筆更添二字。」
權將筆給恪,恪在諸葛子瑜下,添入「之驢」二字,舉座稱奇,權亦為稱賞,便把驢賜恪。
恪年甫弱冠,便拜為騎都尉太子登賓友,已而升任撫越將軍,出平山越,更擢任威北將軍,封都鄉侯,望重一時。
惟瑾謂恪非保家子,引為深憂。
及瑾病歿,恪自矜才智,好陵上一位,丞相陸遜,輒貽書相誡,恪不少悛。
既而遜又去世,恪竟得為大將車,代領遜眾,駐節武昌。
吳主權病篤,召恪受遺,恪遂為首輔,欲收時望,緩逋責,除關稅,宣佈惠澤,遠近騰歡,乃修築東興堤,左右倚山,夾築兩城。
堤在巢湖東面,久廢不治,恪恐湖水氾濫,並為吳魏沖道,故集眾興修,使全端留略二將,分守二城。
復因休奮二王,封地瀕江,關係重要,恐他據境謀變,特將琅琊王休,徙封丹一陽一,齊王奮徙封豫章。
奮不肯遵行,由恪致箋恫嚇,然後遷往。
恪有族叔諸葛誕,仕魏為征東將軍,聞吳修堤築城,當即詳報魏廷,請先機伐吳。
時司馬懿已死,長子師進任撫軍大將軍,代父執政,頗善誕言;再加征南將軍王昶,征東將軍胡遵,鎮東將軍毋丘儉,各獻軍謀,力主東征,師遂令諸葛誕集兵七萬,會同胡遵,直攻東興。
又遣王昶攻南郡,毋丘儉攻武昌,三路進發,探報馳達江東。
諸葛恪忙率同將士,晝夜兼行,往救東興,吳冠軍將軍丁奉,老成煉達,願為前驅,恪令他將呂據留贊唐資三人,引兵二萬,與奉並進;自率二萬人為後應。
奉向呂據等申議道:「兵多行緩,若被賊據險,難與爭鋒,我宜速往,君等隨後接應,方可無虞。」
說著遂率麾下三千人,輕舸前行,順風揚帆,兩日餘即達東關,據住徐塘。
魏將胡遵,已在湖濱,築造浮橋,渡過軍士,結營東興堤上,分兵攻撲兩城,三日不下。
適值天寒雨雪,未便急攻,遵高坐營中,與將佐置酒豪飲,聞得吳兵來援,乃遣將探望,返報吳兵寥寥,不過二三千人,遵不以為意,仍然暢飲;彷彿酒鬼。
但命兵士數百人,守住營門。
丁奉見魏兵未出,即攏船近岸,顧語部眾道:「取封侯爵賞,正在今日,願諸君努力。」
說著,即脫一去戰袍,輕裝持刀,一躍登堤,兵士亦相率解甲,甚至袒裼露臂,左執楯,右執刀,隨奉上岸。
魏兵瞧著,以為天寒至此,不戰先僵,相率大笑,誰知丁奉用刀一揮,眾皆踴躍,直撲魏營,魏兵始倉皇入報。
魏前部督韓綜桓嘉,起座出戰,搖頭擺腦的趨至營外,曲摹醉態。
可巧碰著丁奉,一刀砍來,正中韓綜頭顱,倒斃地上,綜系東吳叛將,屢為吳害,奉正欲梟取首級,不防桓嘉一戟刺來,虧得奉眼明手快,用刀格開,嘉酒尚未醒,倒退了兩三步,被奉趨前一刀,砍傷左肩,又復倒地。
魏兵見兩將畢命,統皆逃入營中,奉得從容梟首,麾兵再進,三千吳兵,衝入魏營,胡遵即上馬對敵,哪禁得吳兵厲害?所向無前,慌忙棄去前屯,退入後寨。
可巧吳將呂據留贊唐資等,陸續殺到,眼見得魏兵駭走,連後寨都不能保守,你貪生,我怕死,紛紛向浮橋渡回,人多橋壞,溺死了好幾萬人;胡遵飛馬先走,幸得逃命,所有輜重甲仗,盡被吳兵搬歸。
魏將王昶毋丘儉,接得胡遵敗報,也燒屯退回。
諸葛恪行至東興,賞勞諸將,奏凱還朝;特將叛將韓綜首級,獻入大帝廟中,聲罪報功,恪得加封一陽一都侯,領荊揚二州牧,都督中外諸軍事。
越年,恪按欲出兵伐魏,群僚固諫不從,當即遣司馬李衡,西行至蜀,約同舉兵。
蜀大將軍費禕,方被降將郭修刺死,將佐多不願出師;獨衛將軍姜維,有志北伐,以為有機可乘,不行何待?乃率數萬人出石營,經董亭,進圍狄道。
諸葛恪得李衡歸報,也領兵入淮南,環攻新城。
魏大將軍司馬師,用主簿虞松計,使毋丘儉等堵御吳兵,堅壁勿戰;另檄征西將軍郭淮,雍州刺史陳泰,盡發關中士卒,速援狄道。
淮與泰奉檄馳援,甫抵洛門,那姜維已探知消息,自恐糧食不繼,撤圍引去,諸葛恪卻尚屯兵新城,連日督攻。
城將陷落,守將張特,佯為乞降,只言魏法須守城百日,方可出降,家族免罪,今被圍已九十餘日,乞恩許滿限,然後開城拜納等語;恪信為真言,飭兵緩攻。
不意特乘夜修城,補闕完殘,至次日登城大呼道:「我情願斗死,豈肯降汝吳狗?」
特為一牛之稱,牛固不宜事狗。
恪聞言大怒,再飭攻城,竟不能克,軍士銳氣已衰,更兼天氣蒸悶,多半遇疫,死亡相繼,恪尚虐一待將士,說他不肯盡力,眾益離散。
魏將毋丘儉等且乘敝進援,吳兵大恐,不戰自潰,恪也只好逃歸。
沿途散失軍械,不可勝計,於是吏民失望,怨毌交乘,恪不自引責,反苛求將吏過失,或誅或黜,累日不絕。
且恐他人暗算,累得一精一神恍惚,寢食不安。
先是恪出兵淮南,整裝將行,忽有一人滿身素服,趨入閣中,內吏問為何事?那人謂至寺院迎僧,為親超薦,不意誤走至此內,吏將他叱出,轉語外門守卒,俱言持械把門,並不見有一人進來,大眾都為詫異。
及出行後,舟車左右,時有白虹環繞,家中廳屋棟樑,無故自斷,家人都目為不祥,替恪擔憂,恪卻安然歸家,總算幸事;但與恪語及,恪也覺驚心。
一日早起盥洗,聞水中有血腥氣,連易數盆,血腥如故,待至戴冠加衣,衣冠上亦有腥氣,正驚疑間,忽侍中孫峻,繼詔到來,召恪入宴。
恪亦防有他變,詐言腹疾,不便飲酒,峻忙說道:「天子設宴宣召,欲與太傅共議大事,請太傅力疾一行;若因御酒不便下飲,盡可自繼藥酒,隨身帶去。」
以詐應詐。
恪因峻素來親信,計劃周到,料無他謀,乃令峻先行,自易朝服出門。
門內豢有黃犬,突至恪前,銜一住恪衣,恪愕然道:「犬不欲我出門麼?」
乃還坐片刻,少頃復出,犬銜衣如故,恪不禁動怒道:「犬亦敢來戲我麼?」
遂令衛士將犬趕出,登車入朝。
散騎常侍張約朱恩,為恪爪牙,呈遞密書,勸恪毋入。
恪省書欲歸,適遇太常滕胤,問將何往?恪以腹痛甚劇為辭,胤答說道:「既已到此,應該一見主上,方可告歸。」
恪躊躇多時,又由孫峻出來敦促,乃劍履上殿。
這一番有分教:
列席未終頭已落,覆巢以下一卵一無完。
恪既入殿,究竟有無禍變,試看下回便知。
姜維之主張北伐,欲繼諸葛遺志,非不足嘉?所惜者有志乏才耳。
費禕一陰一加裁製,不令興師,亦為知己知彼之論。
然伐亦亡,不伐亦亡,諸葛武侯之《後出師表》,詳哉言之。
天不祚漢,武侯殂於中壽,姜維才不逮武侯,而又輔佐無人,此北伐之所以寡效也。
牛頭山一役,未得寸土,既喪二將,先聲已挫,後事可知,蜀其尚能長存乎?孫權承父兄遺業,任才尚計,史謂其有勾踐遺風,乃內一寵一相尋,晚年益憒,廢長立幼,亂本已成;諸葛恪孫峻諸徒,皆不足托孤寄命,而權則倚為心膂,囑令輔政。
恪修繕湖堤,築城自固,尚為保境之良策;東興破敵,功由丁奉,班師東返,遽沐侯封,恪之幸也。
乃小勝即驕,窮兵不已,至於新城頓挫,猶且不知引咎,作福作威,雖欲不亡,烏可得耶?語有之:「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觀諸葛恪而益信;若孫峻則更不足齒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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