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演義
第四十六回 馬賢戰歿姑射山 張綱馳撫廣陵賊
卻說中常侍張逵,素行狡黠,善能希旨承顏,得邀主眷。
只是漢宮裡面的宦官,多至千百,幾不勝數,彼爭權,此奪一寵一,所以互相奔競,迭起不休。
當時張逵以外,尚有小黃門曹節,及曹騰孟賁等,俱為順帝所暱一愛一,攬權用事。
甚至後兄梁冀,及冀弟不疑,常與往來,結為至交。
大將軍梁商,亦未嘗禁止,反令兒輩通好權Yan,作為護符,朝臣莫敢與抗。
只張逵相形見絀,滿懷不平,遂串同山一陽一君宋娥,及黃龍楊佗孟叔李建張賢史汎王道李元李剛等九侯,誣奏大將軍梁商,與曹騰孟賁等一陰一圖廢立,請即加防。
順帝卻正容答道:「必無此事!朕想汝等共懷妒忌,故有此言!」逵等都不禁失色,當即退出。
只逵因妒生恨,因恨生懼,自思一不做,二不休,不如冒險一試,先除曹騰孟賁,再作後圖。
當下捏造偽詔,收捕騰、賁下獄。
好大膽子,想是活得不耐煩,故有此舉。
順帝聞知,勃然大怒,立飭拿住張逵,交付法司,一經拷訊,水落石出,便將逵推出市曹,一刀兩段。
一乳一母宋娥,奪爵歸田;黃龍等九侯,遣令就國,削去國土四分之一;釋出曹騰孟賁,守職如故。
自是Yan一黨一十九侯中,除已死及被黜外,只有廣平侯馬國,下雋侯陳予,東阿侯苗光,總算保全爵邑,富貴終身。
也是這三人,不欲爭權,故得倖免。
這且擱過不表。
且說隴西塞外的雜羌,自經麻奴降服後,幸得少安。
見前文。
既而麻奴病死,弟犀苦嗣為燒當羌酋,一陰一有貳心,又嗾動鍾羌叛漢,寇掠涼州。
護羌校尉馬賢,引兵出擊,斬首千餘級,餘眾多降,賢得進封都鄉侯。
嗣賢坐事征還,代以右扶風韓皓;皓不久復罷,由張掖太守馬續繼任。
鍾羌酋良封等,又復為亂,入寇隴西漢一陽一,有詔再起馬賢為謁者,前往鎮撫。
賢至隴西,馬續已擊敗良封,再由賢調發隴西吏士,及羌胡各騎兵,追封出塞,斬首千八百級;封窮蹙失勢,被賢擊斃,親屬俱降。
賢復進剿鍾羌支族且昌等,亦獲大勝,且昌等率諸種十餘萬眾,詣梁州刺史處投誠。
漢廷乃仍使賢為護羌校尉,調馬續為度遼將軍。
續蒞任四年,恩威兩濟,頗得民心。
獨南匈奴左部句龍王吾斯車紐等,恃強不法,竟率三千餘騎,入寇西河,復煽惑右賢王,合兵七八千人,進圍美稷,殺死朔方代郡各長吏。
度遼將軍馬續,因與中郎將梁並,烏桓校尉王元,發邊兵及羌胡騎士,共二萬餘人,掩擊吾斯車紐等聯兵,斬馘頗多。
吾斯車紐雖然敗衄,卻是屢散屢聚,隨處一騷一擾。
漢廷遣使繼詔,往責南單于,單于休利,本未預謀,不得已脫帽避帳,至中郎將梁並處謝罪。
並卻好言撫一慰,遣令歸庭。
未幾並因病乞休,後任為五原太守陳龜。
龜以南單于不能馭下,外順內叛,一逼一令自一殺。
又欲徙單于近親,入居內郡,遂致胡人生貳,各有違言。
朝廷因他辦理不善,逮還都中,下獄免官。
大將軍梁商,擬招降叛胡,不欲多勞兵戎,乃上表申議,略云:
匈奴寇叛,自知罪大,窮鳥困獸,猶圖救死,況種類繁熾,不可殫盡。
今轉戰日增,三軍疲苦,虛內給外,非中國之利。
竊見度遼將軍馬續,素有謀謨,且典邊日久,深曉兵要,每得續書,與臣策合。
宜令續深溝高壘,以恩信招降,宣示購賞,明其期約,如此則丑類可服,國家無事矣。
順帝依言,詔令馬續招降叛虜,毋得一意用兵。
梁商又致書與續道:
中國安寧,忘戰日久。
良騎野合,交鋒接矢,決勝當時,此戎狄之所長,而中國之所短也;強一弩一乘城,堅營固守,以待其衰,此中國之所長,而戎狄之所短也。
宜務先所長,以觀其變,設購開賞,宣示反悔,勿貪小寶,以亂大謀,是所至要!
馬續既接朝旨,復得商書,當然專心招撫,斂威用恩。
南匈奴右賢王部抑鞮等,率領萬三千口,詣續乞降,惟吾斯車紐,仍然未服。
吾斯且推車紐為單于,東引烏桓,西收羌胡等數萬人,攻破京兆虎牙營,戕上郡都尉及軍司馬,轉掠並涼幽冀四州。
未曾大挫強虜,徒欲壹意主撫,亦為啟寇之階。
朝廷尚主張退守,但徙西河治離石,上郡治夏一陽一,朔方治五原。
待至寇勢日迫,警報時聞,乃遣中郎將張耽,招集幽州烏桓諸郡營兵,出討叛虜。
耽有膽略,善撫士卒,軍中樂為效死,行至馬邑,與虜兵相值,一陣橫掃,梟得虜首三千級,生擒無算。
車紐與諸豪帥骨都侯等,心驚膽落,匍匐請降。
惟吾斯竄去,嗣復收拾餘燼,再來寇邊。
耽與馬續合兵奮擊,追至谷城,大破吾斯;吾斯遁入天山,與烏桓兵依險自固。
耽窮兵深入,逾澗攀崖,猱升而上,連斬烏桓渠帥,奪還被掠人畜,不可勝計。
吾斯復遁,虜勢乃衰。
偏是北寇漸稀,西羌復熾,甚至蹂一躪三輔,烽火連天。
原來且昌羌等投降以後,余羌亦多被馬賢擊走,隴右卻安靜了年餘。
已而燒當羌酋那離等復叛,又為馬賢所誅。
賢奉調為弘農太守,另任來機劉秉為並涼二州刺史。
機與秉出都時,往辭大將軍梁商,商與語道:「古稱戎狄荒服,蠻夷要服,是說他荒忽無常,全在鎮撫得人,臨事制宜,毋拂彼一性一。
今二君素一性一嫉惡,太分黑白,孔子所謂人而不仁,疾之已甚,必致激亂,何況蠻夷戎狄哩?願二君務安羌胡,防大赦小,方可無虞!」既知二君一性一刻,何勿上表諫詛?機等雖然應命,但本一性一難移,怎能遽改?到任以後,苛待群羌,多所擾發,於是且凍傅難鍾羌等復叛,攻掠金城湟中,入寇三輔,殺害長吏,毒虐生民。
朝廷聞警,急將機秉二人逮還,特拜馬賢為征西將軍,使騎都尉耿叔為副,帶領左右羽林五校士,及諸郡兵十萬人,出屯漢一陽一。
大將軍梁商慮賢年老難任,請改用大中大夫宋漢,順帝不從。
賢在途稽留,多日不進,時馬融為武都太守,上書進諫道:
今雜種諸羌,轉相鈔掠,宜及其未並,亟請深入,破其支一黨一,而馬賢等處處留滯。
羌胡百里望塵,千里聽聲,今逃匿避回,漏出其後,則必侵寇三輔,為民大害。
臣願請賢所不可,用關東兵五千,裁假部隊之號,盡力率厲,埋根行首,以先吏士;三旬之後,必克破之。
臣少習學藝,不更武職;猥陳此言,必受誣罔之辜。
昔一毛一遂廝養,為眾所嗤,終以一言,克定從要。
從讀如縱。
臣又聞吳起為將,暑不張蓋,寒不披裘;今賢野次垂幕,珍餚雜沓,兒子侍妾,事與古反。
臣懼其將士將不堪命,必有高克潰破之憂也!斑克,鄭人,見《左傳》。
書入不報。
安定人皇甫規,聞馬賢不恤軍事,料其必敗,亦據實上聞,順帝既不從融言,怎肯聽信皇甫規?當然擱置不理,惟遣使催促馬賢進兵。
賢進抵漢一陽一,尚是無心進戰。
至永和六年正月,且凍羌分道入寇,掠武都,燒隴關,蔓延甚盛,賢不得已挈領二子,及騎士五六千名,出御射姑山。
羌眾設伏以待,誘賢入谷,四面趨集,把賢困在垓心,賢與二子左衝右突,終不得脫,徒落得父子同殉,暴骨沙場。
敗報傳達京師,順帝未免歎息,特賜馬賢家布三千匹,谷千斛,封賢孫為舞一陽一亭侯;更遣侍御督錄征西營兵,撫恤死傷。
惟羌眾得了大勝,勢焰益張。
向來羌人分作兩派,居住安定北地上郡西河邊境,號為東羌;居住隴西漢一陽一金城邊境,號為西羌。
至是東西連合,愈聚愈多,就中有一班鞏唐羌,更是蠻野,趁著漢兵敗衄,長驅深入,自隴西直抵三輔,焚園陵,擾關中,殺傷長吏。
廧一陽一令任頵,引兵截擊,因寡不敵眾,竟至陣亡。
獨武威太守趙沖,擊敗鞏唐羌,斬首四百餘級,收降二千餘人,有詔令護羌校,總督河西四郡兵馬,便宜行一事。
安定時亦被兵,郡將因皇甫規智略過人,命為功曹,使率甲士八百人,出遏叛羌。
規首冒鋒刃,揮兵殺敵,斫死羌人前驅數名,羌眾駭退,安定解嚴,乃舉規為上計掾,詣都報冊。
規乘便上疏,自請效力,疏中有云:
臣比年以來,數陳便宜,羌戎未動,察其將反;馬賢始出,知其必敗,誤中之言,皆可考據。
臣每維賢等擁眾四年,未有成功,懸師之費,且百億計,出於平民,回入一奸一吏,故江湖之人,群為盜賊。
青徐荒饑,襁負流散。
夫羌戎潰叛,不由承平,皆由邊將失於綏馭,乘常守安,則加侵暴,苟競小利,則致大害,微勝則虛張首級,軍敗則隱匿不言。
軍士勞怨,困於猾吏,進不得快戰以邀功,退不得溫飽以全命,餓死溝渠,暴骨中原;徒見王師之出,不聞振旅之一聲。
酋豪泣血,驚懼生變,是以安不能久,叛則經年,臣所以搏手叩心而增歎者也。
願假臣兩營二郡,屯列坐食之兵五千,出其不意,與護羌校尉趙沖,共相首尾。
土地山谷,臣所曉習;兵勢巧便,臣已更之;可不煩方寸之印,尺帛之賜,高可以滌患,下可以納降。
若謂臣年少官輕,不足用者,凡諸敗將,非真由官爵之不高,年齒之不邁也!臣不勝至誠,沒死自陳,翹首待命。
順帝覽疏,因規資輕望淺,不肯委任,規乃出都歸郡。
會鞏唐羌復寇北地,北地太守賈福,與趙沖合兵出討,失利退還,羌眾復轉寇武威。
順帝聞羌寇充斥,涼州震驚,乃復徙安定北地吏民,入居扶風馮翊;一面使執金吾張喬,行車騎將軍事,引兵萬五千人,屯守三輔。
既而護羌校尉趙沖,招降罕種羌五千餘戶,復連敗燒何燒當等羌,羌眾乃散匿塞外,邊患少紓。
詔罷張喬屯兵,仍使還都。
適大將軍梁商得病,醫治無效,順帝親往省問,見商臥不能起,料知危險,因問及後事,商且喘且答道:「尚書周舉,從前坐事免官,由臣召為從事中郎,此人清高中正,可以重任,願陛下留意!」周舉免官復起,借商口中補敘,但商知舉之忠,奈何不知子之惡?順帝允諾,嗣見商無他言,便即辭去。
商更召囑諸子道:「我實不德,享受多福,生不能輔益朝廷,死或致耗費帑藏,如衣衾飯唅玉匣珠貝等類,何益朽骨?況邊境不寧,盜賊未息,豈尚可為我一人,虛糜國庫?俟我氣絕,即當載至塚捨,當即殯殮;殮已開塚,塚開即葬。
祭食如我生存時,毋用三牲。
孝子當善述父志,不宜違我遺言!」說畢即逝。
諸子呈報遺命,順帝不聽,特賜東園壽器,塗以朱漆,飾以銀鏤,並玉匣什物二十八種,錢三百萬,布三千匹,予諡忠侯。
及出葬時,命兵車甲士護喪,皇后親送,順帝至宣一陽一門遙望靈輀,並作誄云:「孰只忠侯,不聞其音?背去國家,都茲玄一陰一;幽居冥冥,一靡一所宜窮。」
這誄文派員往讀,即令商長子冀嗣封乘氏侯,並承父職為大將軍,冀弟不疑為河南尹,且進周舉為諫議大夫,一是報商舊績,一是從商遺言。
偏梁冀貪婪驕恣,與乃父大不相同,所有正人君子,俱為冀所不容。
會值荊州盜起,連年不安,順帝使李固為荊州刺史。
固妥為慰撫,赦過宥罪,許賊更新,賊目夏渠等自縛歸罪,由固遣令曉示,群賊一律反正,全州肅清。
獨南一陽一太守高賜等,受贓懼罪,恐為固所按考,特派心腹,使載金入都,重賂梁冀。
冀一愛一財如命,悉數收受,即替他千里移檄,囑固從寬。
固不阿權貴,糾察愈嚴,高賜等復向冀乞憐,冀竟左遷固為泰山太守。
泰山亦多盜賊,郡守嘗屯兵千人,隨處防剿,終不能平;固到任後,卻將屯兵罷遣歸農,但留戰士百餘人,囑令四處招誘,不到一年,賊皆弭散。
惟他處牧守,多是貪一污闒茸,但知巴結上官,不知安輯百姓,因此流離載道,半為盜賊。
可恨這班牧守,諱無可諱,剿不勝剿,又只好歸咎人民,奏報朝廷。
順帝特改永和七年為漢安元年,大赦天下,分遣侍中杜喬,及光祿大夫周舉郭遵馮羨欒巴張綱周栩劉班等八人,巡行州郡,宣諭威德,表舉賢良。
如刺史二千石有貪一污不法,即馳驛舉劾;二千石以下,許得便宜收系。
喬等拜命即行,惟張綱年齒最少,氣節獨高,出京不過里許,至雒一陽一都亭,竟將車輪埋藏地下,慨然說道:「豺狼當道,安問狐狸?」
當下繕好奏疏,還都呈入,彈劾大將軍梁冀,及河南尹梁不疑,開篇即云:
大將軍冀,河南尹不疑,蒙外戚之援,荷國厚恩,以芻蕘之資,居阿衡之任,不能敷揚五教,冀贊日月,而專為封豕長蛇,肆其貪叨,甘心好貨,縱恣無厭,多樹諂諛,以害忠良,誠天威所不赦!大辟所宜加也!
後文又條陳冀等十五罪,說得淋一漓透徹,慷慨激昂。
史傳中,止言無君之心,十五罪未曾詳敘故事,故本書亦只從略。
時梁冀妹為皇后,內一寵一方盛,諸梁姻族,佈滿內外,綱卻不顧利害,言人未言,廷臣都為震慄。
幸順帝知他忠直,未嘗加譴,但不過將原奏擱起,置諸度外罷了。
冀因此恨綱,輒思借端中傷。
適廣陵賊張嬰,聚眾數萬,攻殺刺史二千石,寇亂徐揚間,非常猖獗;前任郡守,只求兵馬衛護城廨,無一敢討。
冀乃囑使尚書,舉綱為廣陵太守。
綱單車赴任,但率郡吏十餘人,逕詣嬰壘。
嬰不知何因,閉壘拒綱,綱手書諭嬰道:「我奉詔宣慰,並非征討,汝等不必驚慌,且容我入壘明言,從與不從,悉聽汝便,何必閉門拒我,自示張皇呢?」
嬰見綱來意和平,乃開門出迎,拜伏道旁。
綱親為扶起,偕行入壘,延令就座,問所疾苦。
嬰答言官吏暴虐,不得不變計逃生。
綱隨機曉諭道:「前後二千石,多肆貪暴,致君等懷憤相聚,二千石原是有罪,但君等所為,亦屬非義。
今主上仁聖,欲以文德服人,特遣我來此撫一慰,意在榮以爵祿,不願迫以刀鋸,這正是君等轉禍為福的時會了!若聞義不服,天子必赫然震怒,徵調荊揚豫兗大兵,雲集壘前,豈不危甚?試想用弱敵強,怎得為明?棄善取惡,怎得為智?去順效逆,怎得為忠?身死嗣絕,怎得為孝?背正從邪,怎得為直?見義不為,怎得為勇?利害得失,關係非輕,請君自擇去就便了!」嬰聽綱說畢,不禁泣下道:「荒裔愚民,不能自達朝廷,坐遭侵枉,遂致嘯聚偷生,譬諸魚游釜中,喘一息須臾,不遑後顧。
今明府開誠曉諭,使嬰等再見天日,尚有何言?但恐既陷不義,一經投械,終不免拿戮呢!」綱與嬰指天為誓,必不爽約,嬰乃決計投誠。
俟綱別去,遂遍告部眾萬餘人,至次日齊至郡廨,與妻子面縛歸降。
綱再單車入壘,置酒大會,遣散叛一黨一,任他自去。
又親為嬰卜居宅,視田疇,凡子弟欲為郡吏,皆量材召用,眾情悅服,南州晏然。
綱論功當封,偏被梁冀從中阻撓,因此罷議。
惟順帝尚器重綱才,將加擢用,張嬰等聞知消息,上書乞留,乃任綱如故。
綱在郡一年,忽然抱病,竟至告終,年才三十有六。
百姓扶老攜幼,俱至府捨哭臨;張嬰等五百餘人,並身服縗絰,執杖送葬,奉櫬至武一陽一歸葬,即由嬰等負土為墳,頃刻即成。
莫謂盜賊中,必無善人!事為朝廷所聞,也下詔歎息,拜綱子續為郎中,賜錢百萬,小子有詩讚道:
敢彈首惡竟埋輪,出守防一奸一獨布仁;
柔亦不茹剛不吐,寬嚴兩濟是能臣!
同時尚有幾個好官,政聲卓著,待小子下回報明。
兵不可常用,常用必敗;將不可久任,久任必亡。
如漢之馬賢,防邊有年,屢破羌人,未始非一時名將;但功多則易起驕心,位高則易生佚志,觀馬融之劾奏馬賢,謂其野次垂幕,珍餚雜遝,兒子侍妾,事與古反,是何莫非驕佚之所釀而成?天下有驕且佚者,而尚能勝敵徼功乎?姑射一役,父子俱死,非不幸也,宜也!張綱埋輪,力劾梁冀,雖未足掃除豺狼,而直聲已流傳千古。
至徙綱為廣陵守,單車諭賊,不殺一人,而萬賊歸降,梁冀本欲借賊以害綱,而綱反得收賊以愧冀,乃知天下事總在人為,直道而行,艱險固不必計也!惟忠賢如綱,而不使永年,天若無知而實有知,觀於李固杜喬之枉死,而綱之早歿,實為幸事;天之保全名臣,固不在命之修短間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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