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演義
第八十九回 得漢中劉玄德稱王 失荊州關雲長殉義
卻說黃忠率領援師馳至一陽一平關,備與夏侯淵相拒,已經逾年,既得黃忠來助,遂命為先鋒,出關南行,渡過淝水,擇得定軍山要隘,安營下寨。
夏侯淵聞報,當即引兵來爭,一面奉書曹一操一,請速接應。
一操一遂親督全軍,西指漢中,先遣使誡淵道:「為將當有怯弱時,不可徒恃勇力;勇為體,智為用,有勇無智,一匹夫敵。
還宜謹戒為是!」老瞞未始不知人,可惜垂誡太遲。
淵不肯少改,定欲爭踞定軍山。
法正勸備堅壁不動,徐俟敵變。
那心粗氣暴的夏侯淵,麾動部眾,一再進搏,俱被備軍射退;待至日昃,淵軍銳氣已衰,勢將退去。
法正語備道:「敵兵已懈,可乘間進擊了!」備即令黃忠,登高臨下,一鼓作氣,忠驟馬當先,躍下山來,突入夏侯淵陣中,敵皆披一靡一。
淵正思親出抵敵,陡與忠馬相值,砉然一聲,便將淵首劈落馬下。
益州刺史趙顒,急來救淵,已是不及,遂接住黃忠,交戰數合,又被黃忠劈死。
備見忠已經得手,策軍繼進,殺得曹軍東逃西散,好似天崩地塌一般。
還是張郃引軍援應,才得收拾敗卒,奔回營中。
督軍杜襲,與淵司馬郭淮,因軍中驟失主帥,莫由稟命,勢且益危,乃權推郃為軍主,勒兵按陣,軍心稍定;一面飛報曹一操一,敦請進兵。
備已得大勝,臨兵漢水,意欲東渡;只因夾岸有曹兵守住,恐他半渡截擊,只好從緩。
忽見漢水對面,塵頭大起,有許多人馬到來,料知曹一操一親至,不禁笑語道:「一操一雖自來,也無能為,我此番定得漢川了!」已有把握。
遂斂眾據險,不與交鋒。
一操一亦未敢進一逼一,但與備軍隔水相持,約閱旬餘,未分勝負。
黃忠探得一操一軍運糧,多在北山下屯聚,便欲引軍襲取,備乃令黃忠先進,趙雲後繼。
忠自欲邀功,但與雲約定期間,過期方令雲進援。
看官試想曹一操一專喜劫人糧草,豈有自己運糧,不加重防的道理?黃忠恃勇輕進,悄悄的渡過漢水,直抵北山,果見糧車蟻聚,一聲吶喊,殺將過去,看守兵當然駭走,忠正擬向前奪取,不防連珠炮響,曹軍兩面殺到,一是張郃,一是徐晃,統是曹一操一手下的猛將。
還虧黃忠一一柄一大刀,左招右架,衝開一條走路,且戰且行。
趙雲在營中候信,已過黃忠所約的期間,尚未見還,乃出營瞭望,遙見黃忠為一操一將所追,敗奔回來,當即怒馬直前,讓過黃忠,截住一操一兵。
一操一兵雖眾,卻被趙雲挺一槍一突入,攪亂陣勢,馳驟了好多時,方才退回。
張郃徐晃,怎肯相捨?仍然從後追來。
雲還至營中,令兵士掩旗息鼓,大開營門,但令兩旁伏住杯一弩一手,靜待敵軍,自己匹馬單一槍一,佇立營外,郃與晃追至雲營,見雲孤身獨立,不覺稱奇,好一歇方敢向前,望雲奔來,雲仍然不動,惟把手中一槍一從後一揮,箭如雨注,攢射曹兵,曹兵統皆駭走。
再加天色昏黃,不知雲有多少伏兵,免不得自相踐踏,倉皇奔命。
雲更鳴鼓尾追,嚇得曹兵紛紛投水,溺斃無數。
雲將曹兵驅過漢水,奪得許多甲械,乃收兵回營。
越日由備至雲處親視戰處,不禁讚美道:「子龍一身都是膽呢!」膽大還須心小,子龍非僅膽大。
乃復搜乘補卒,與一操一堅持。
一操一軍不得一勝,又遇疫氣傳染,十死二三,不由的懷著退志。
忽由許中傳到急警,乃是少府耿紀,司直韋晃,太醫令吉本,猝然生變,射傷督軍王必;必與典農中郎將嚴匡,合兵討平等語。
原來一操一在鄴中,常留長史王必,督領許中軍事。
必與京兆人金禕友善,互相通問;禕系前漢宰輔金日磾後裔,慷慨任俠,自思世為漢臣,不願事魏,所以謀奪必軍,暗結耿紀韋晃吉本諸人,拒一操一迎備。
待至建安二十三年的元夜,許中懸燈慶賀,王必亦在營中宴飲,席尚未終,變忽驟起,營外一片火光,照徹營內,必慌忙上馬,出營逃生;忙亂中遇著一箭,正中左肩,忍痛逃往金禕家門,意圖躲避。
禕家聞有叩門聲,還道禕等成功歸來,漫然相應道:「王長史已殺死了麼?」
必才知禕實同謀,忙轉身投入嚴匡營內,匡即號召兵馬,出攻亂一黨一。
耿紀等本無軍士,只帶了家僕數百名,東衝西突,哪裡敵得過嚴匡?金禕吉本,相繼戰死,耿紀韋晃被擒,梟首市曹;諸家老小,盡坐誅夷,匡與必乃聯名報一操一。
一操一心雖慰,總尚不能無憂;嗣復得知王必病死,更加系念,於是擬班師退去。
但從此棄掉漢中,心又不甘,因復欲與劉備大戰一場,才定行止,當下使人約戰,夾水列陣。
備用法正計議,使黃忠趙雲等,潛渡上流,繞出曹軍旁面,衝擊過去,一面用舟渡兵直攻一操一陣。
一操一隻顧前面,不防兩旁有敵軍殺入,只得分兵對敵,自己徐徐引退,備得安渡漢水,進一逼一操一軍。
一操一再整軍出戰,備遣養子劉封出馬,向前突陣,一操一即令徐晃截住廝殺,且揚鞭指語道:「賣履兒慣使假子衝鋒,若叫我黃須兒來,看汝假子能相敵否?」
語尚未畢,封已退去。
一操一正思麾兵追擊,忽聞備營中金鼓齊鳴,又未便輕進,因使人往召黃須兒。
黃須兒系一操一子彰,膂力過人,能手格猛獸,不避險阻;惟頦下生須如鐵,色卻純黃,故呼為黃須兒。
及黃須兒奉命西來,一操一已退入長安了。
原來一操一因屢戰無功,退至斜谷時,當晚餐庖人呈入雞湯,由一操一且食且飲,適由帳下弁目,入請夜間口號,一操一隨口說出雞肋兩字,弁目不敢細問,便傳令出去,將士不知所謂。
獨主簿楊修,連夜束裝欲歸,旁人驚問何因,修答說道:「雞肋兩字,寓有深意,棄之不甘,食之無味,據此看來,是必歸無疑了!」將士等聽到此言,便各整歸裝。
事為曹一操一所聞,查詰大眾,俱言由楊修所教,一操一忌修益甚。
但看眾情已有退志,料難再戰,不若棄去漢中,即日旋師,於是拔寨齊起,退還長安。
途中與曹彰相遇,囑令同回,黃須兒難違父命,也即折還。
劉備遂得據有漢中。
並得降將王平,乃是曹一操一麾下的署理校尉,素知漢中地理,遂引備將劉封孟達,攻破房陵,再進略上庸,收降太守申耽,漢中大定,群僚遂表請備為漢中王。
備再三推辭,嗣經群臣固請,方才勉允,即於建安二十三年七月,在淝一陽一築設壇場,陳兵列眾,由群佐擁備登壇,備戴王冠,披王服,佩王璽綬,受群下謁賀。
禮成以後,立夫人吳氏為王后,子禪為王太子,進許靖為太傅,法正為尚書令,關羽為前將軍,張飛為右將軍,馬超為左將軍,黃忠為後將軍,趙雲為翊軍將軍。
此外文武百僚,俱進位有差,留鎮遠將軍魏延,留守漢中,兼領漢中太守,自引大軍,還治成都。
軍師諸葛亮,當然出迎,備握手道故,具極歡洽。
據《亮列傳》中,亮並未隨攻漢中,故本回從正史,不從羅氏《演義》。
亮勸備表奏獻帝,繳還左將軍宜城亭侯印綬,備自然照行。
亮復進言道:「黃忠名望,與關馬不同,從前馬超來降,雲長尚欲與較優劣,今使忠與彼同列,彼必不服,宜從斟酌。」
備笑答道:
「我自能向彼解說,軍師勿憂。」
先是關羽嘗與亮書,謂馬超人才,可比何人,亮嘗答書道:「孟起馬超字。
兼資文武,雄烈過人,也不愧為一時人傑;但卻是黥英布。
彭越。
流亞,只可與翼德等並駕齊驅,尚未能及髯公的絕倫超群呢。」
羽素美鬚髯,故亮稱為髯公。
自羽得此書後,始無異言,至是由司馬費詩,奉使荊州,授羽印綬;羽見了費詩,問及他將爵位,知黃忠得授職後將軍,與己並肩,不由的憤憤道:「大丈夫豈可與老兵同列?請君將印綬繼還。」
這是雲長傲氣。
詩從容道:「君侯也太固執了。
從前蕭曹與高祖並起,最為親舊,及韓信亡命後至,卻擢為統帥,嗣且封王爵,位出蕭曹上,蕭曹並不以為嫌,今漢中王與君侯,譬猶一體,休戚相關,不過按功行賞,宜擢黃忠,並無他意,君侯當體王苦衷,不宜以名位高下,爵祿多少,心存芥蒂呢。」
羽聞言感悟,因即受命,且願乘勢攻取襄樊,面托費詩歸報。
劉備壯羽忠奮,准如所請,羽乃部署人馬,慷慨誓師,使糜芳守江陵,傅士仁屯公安,責令輸糧濟師,不得有違;當下自督將士,往攻樊城。
樊城為一操一將曹仁所守,探得關羽兵至,即飛書報一操一,請即濟師。
一操一遣於禁為統將,龐德為先鋒,帶領七隊人馬,星夜援樊。
既至樊城,與仁相見,仁令於禁等屯兵樊北,作為聲援。
及羽兵進迫城下,內有曹仁守住,外有於禁龐德等接應,羽急切不能取勝,也覺愁煩;可巧秋涼水漲,霖雨連宵,漢江一帶,兩岸氾濫,羽登高了望水勢,默有所會,計上心來,便令部兵籌備舟筏,暗遣子平往堵江口,灌決樊城。
樊北地勢較低,首當水沖,於禁龐德,全未防及,一夕風雨大作,洪水暴一漲,於禁所領七軍,都不知水從何至,倉皇亂竄,嚇得於禁魂膽飛揚,急往堤上避水。
獨龐德躍馬水中,尚無懼色,時已黎明,忽聽得鼓聲大震,來了許多戰船,順水殺來,德據住堤上,未肯退去。
哪知來艦上一齊放箭,狀若飛蝗,一操一兵多被射倒,德尚張弓挾矢,向他對射,相拒了好多時,日已亭午,水勢益高,連堤上亦將淹沒,魏將董衡董超,勸德降敵,德大怒道:「我受魏王厚恩,怎肯降人?」
說著即將二董劈分四段,德亦非曹魏故吏,奈何甘殉曹氏?復顧語督軍成何道:「我聞良將不怕死,烈士不毀節,今日是我死日了;卿亦當努力死戰,勿負國恩。」
成何依令向前,立被射落水中,餘眾大駭,都向敵艦中奔入,棄械請降。
連於禁亦偷生乞命,匍伏長堤,束手受縛。
獨龐德提著大刀,躍入堤邊一小船,砍倒船中軍士,用刀作櫓,意欲駛往樊城,偏兜頭遇一大筏,竟被撞翻,德隨船落水,方為所擒。
關羽大獲全勝,升帳訊囚,於禁跪伏乞憐,由羽發往江陵,系獄待刑;及訊至龐德,德兀立不跪。
羽與語道:「汝兄柔現在漢中,汝舊主馬超,亦在蜀中為大將,汝何不早降?」
德怒目答道:「匹夫敢叫我投降麼?魏王方帶甲百萬,威振天下,汝劉備乃系庸才,怎能與敵?我今日死,明日汝亦不得生了!」羽當然憤起,遂命將德推出斬首,給棺埋葬。
復乘水勢未退,麾令大小將校,分坐戰船,進薄樊城。
是夕暫宿舟中,恍惚有野豬進來,嚙住左足,忍不住失聲叫痛,因致驚醒,方覺是南柯一夢。
旁有關平在側,問及何因,羽自述夢狀,且因足上余痛猶存,亦知凶多吉少,不免歎息。
平請羽退還荊州,羽慨然道:「我年近六旬,死亦何憾?況樊城將下,奈何遽歸?」
過剛必折。
待至天明,即揮兵攻城,城中已變成澤國,內外水溢,垣牆逐漸摧陷,守兵搬土運石,填塞罅隙,尚憂不逮;再加羽軍進攻,累得守吏日夜不安。
或語守將曹仁道:「危城難保,恐將不支,不若乘舟夜走,尚可全身。」
仁也覺自危,轉語參軍滿一寵一,一寵一諫阻道:「洪水驟至,豈能久存?不數日自當退去,且魏王以此城托付將軍,正望將軍力當衝要,若棄城北走,恐黃河以南,皆非國家所有了!」這一席話,說得曹仁亦為感奮,毅然誓眾,與城存亡,大眾始有固志。
羽連攻數日,竟不能克,乃分兵往取襄一陽一,收降刺史胡修,及太守傅方;再命襄一陽一兵進擾郟下。
河南土豪,望風響應,警報連達鄴中。
曹一操一先聞於禁敗降,龐德被殺,不禁長歎道:「我于于禁,三十年故交,奈何反不及龐德呢?」
因封德二子為列侯。
及聞關羽進兵至郟,威震河南,遂與將吏會商,擬移徙許都,避羽銳氣。
這是曹一操一狡詐處。
忽有二人閃出道:「於禁等為水所沒,並非力竭敗亡,不足深懼,臣等以為劉備孫權,外親內疏,若使關羽得志,權必不願,今何勿致書孫權,叫他潛躡羽後?且許割江南地封權,權當必樂從;彼既起兵,羽回救不遑,何敢再爭樊城呢?」
曹一操一瞧著,一是司馬懿,方為軍司馬,一是蔣濟,方為西曹掾,一操一掀須笑道:「兩卿所見甚是,應即照行。」
遂使人致書東吳,並令宛城屯將徐晃,引兵援樊。
嗣接孫權復書,願依一操一命,攻羽自效,一操一當然放心。
先是孫權從魯肅計議,與羽結好,至呂蒙代肅後任,嘗欲圖羽,回應前回。
權尚欲先取徐州,後據荊州,蒙謂徐州易取難守,不如取羽為宜。
權還有疑意,又遣使至江陵,為子求婚羽女,羽不肯許婚,反將吳使叱回。
畢竟太傲。
權因動怒。
及曹一操一致書相約,便即依允,密飭呂蒙進圖荊州。
蒙復疏道:「羽往攻樊城,仍留重兵駐守江陵,無非為防蒙起見,蒙常有病,請召還建業,托名養痾,另遣他人代任,羽以為東顧無憂,必調兵盡鞍襄樊,蒙卻潛軍直進,攻彼無備,一舉便可成功了。」
權依了蒙言,即召蒙還都;蒙復舉陸遜自代。
遜系吳人,字伯言,為權侄婿,官拜定威校尉,年少多才,未經大任,權慮他望輕資淺,未足代蒙。
蒙面答道:「正惟遜未有遠名,非羽所忌,故特為薦舉;蒙知遜外斂內明,必能任重,幸勿多疑。」
權乃令遜為偏將軍,任右都督,代蒙守陸口。
遜奉命到任,即作書賀羽,備極謙恭。
言甘者心必苦。
羽竟為所欺,不加後防,且調江陵兵,合攻樊城。
是時一操一將徐晃,已出援曹仁,屯兵一陽一陵坡。
羽聞徐晃將至,急圍樊城,盡力督攻;正指揮間,不料城上偷放一箭,正中左臂,箭頭敷有毒一藥,鏃雖拔去,毒已入骨,遂致腫痛未消,不能運動。
幸虧得沛人華佗,夙長醫術,延請調理;佗謂毒陷骨中,必須割骨去毒,方可無恙。
羽便伸臂令治,毫無難色。
將吏都入帳探視,由羽邀與共飲,右手執杯,左手剖臂,一任華佗刲刮,血滿盤器,仍然引酒舉胾,談笑自如。
及胾刮已畢,用一藥敷治,縫裹合口,臂即自能展舒,痛苦自消;羽歡然道謝,留佗夜宴,酬以百金。
越宿佗即告辭,勸羽息怒靜養,方可復原。
羽志在討曹,怎肯中止?且因天晴水退,樊城仍未能克,越覺焦灼,營中兵士日眾,糧食不繼,屢向糜芳傅士仁催索,未見時至;禁不住大怒道:「他二人敢慢我軍令,他日回軍,定當盡法懲治。」
遂行文再催,反至杳無影響。
羽不得已,撥兵至湘關截取吳米,聊濟軍需,誰知米雖截得,那呂蒙已潛領舟師,扮作商船,使白衣人搖櫓過江,掩至江陵,招降糜芳傅士仁,竟將南郡公安,一併取去。
雲長之後路已斷。
羽尚未聞知,仍想力攻樊城,城幾垂陷,忽由徐晃統兵殺來。
羽與晃本系故交,當即拍馬往迎,既與徐晃見面,各在馬上寒暄數語,晃突然回顧將卒道:「誰能取得雲長首級,當重賞千金。」
羽驚訝道:「公明晃字。
何驟出此言?」
晃朗聲答道:「晃為國家大事,怎敢因私廢公?況素知雲長效忠劉備,今南郡公安已被吳將呂蒙襲入,雲長且進退無路,不死將何待呢?」
惡極。
說罷,即揮兵齊進。
羽亦引軍抵敵,約有幾個回合,羽部下都系念江陵,並皆潰退;任你力敵萬人的關雲長,也只好且戰且走。
不料樊城裡面的曹仁,又復衝出,與徐晃合兵夾攻,羽兵大亂,引將士急奔襄一陽一。
就是偃城四塚的屯兵,已由晃射入軍書,說明荊州失守,紛紛記念家室,相率奔還。
羽退至淝口,尚疑晃搖惑軍心,下令駐營,探聽荊州確耗。
偏接偵騎回報,果然糜芳傅士仁,挾嫌降吳,荊州盡失,頓致悔恨交並,箭瘡復裂;急切無從設法,勉依將吏計議,使人致書呂蒙,責他背盟奪地。
及去使還報,謂由蒙格外優待,所有關公全眷,及從軍將士諸家屬,無不周恤,秋毫無犯,惟言荊州本是吳地,所以收還。
愈甘愈毒。
說得羽恨上加恨,奮髯張目道:「好一奸一賊!我雖死尚不饒汝!」遂遣使至劉封孟達處乞援,一面引兵渡江,再欲奪還荊州。
行至半途,正值呂蒙陸遜,分兵邀擊,把羽軍困在垓心,經羽奮力殺出,部眾多被荊州士兵,招誘回去,單剩數百騎親從將吏,走保麥城。
再使人催召劉封孟達,兩人竟不奉羽命,託言山郡初附,未便出師。
眼見得這位關公,勢窮援絕,沒奈何棄去麥城,夜出西奔,隨身只有子關平及周倉等十餘人。
行至臨沮,伏兵驟發,吳將朱然潘璋,左右殺出,羽不能再戰,奪路急走;前面山徑叢雜,夜色昏蒙,一腳踏空,跌入陷坑,潘璋部下馬忠,領兵追至,竟將關公父子,一併擒去。
看官試想,關公是一位忠肝義膽的丈夫,豈肯臨危怕死?孫權雖欲勸降他,卻誓不承認,遂致殺身成仁,父子同盡;周倉等亦皆為主捐軀。
羅氏《演義》謂關平為關公養子,史傳但言子平,今從之。
小子有詩歎道:
赤膽忠心誓報劉,越江討賊死方休;
東吳不念東風惠,萬古江潮咽恨流。
欲知關公歿後情形,待至下回便知。
劉玄德據荊益,定漢中,智謀如曹阿瞞,且斂鋒避銳,此正蜀漢全盛時代。
及關羽北擊樊城,銳意討曹,正應妥選良將,代守南郡,使羽得免後顧之慮;況當時蜀中安堵,趙雲黃忠,並在左右,何一不可遣往?乃令羽孤軍無繼,卒致敗亡,此其誤非盡在關公,玄德實一屍一其咎,諸葛孔明亦與有責焉。
或謂孔明預知天數,未便救羽,此則為羅氏《演義》所熒惑,不足取信。
荊州為巴蜀下游,關係甚大,若果如羅氏所言,則孔明尤為忍人,不為預籌良策,坐令父子捐軀,荊土全失,何其忍心若是?君相有造命之權,寧可如常人之徒諉天數乎?若關公之敗,失之過剛,呂蒙雖勝,不能無罪;親漢賊而仇漢裔,蒙亦何心?此後人之所以深嫉呂,而不能忘懷於魯子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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