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經證釋
鹹卦
孔子《宣聖講義》
上兌下艮。
山澤通氣,乃一陰一陽一和協之始,生化之初見,榮繁之本源。
其象合三一陰一三一陽一,相抱相諧。
一陽一爻升而一陰一爻降,兩端皆一陰一,中則三一陽一連貫。
此自爻言,為剛柔調勻,交而不亂,合而可辨,故為生化之德所徽也。
以上下卦言,上兌一陰一也,下艮一陽一也。
一陽一下就一陰一,柔上協剛,剛柔同德,以孚天地絪縕之道。
故在卦用為一陽一下而一陰一上,在爻用為一陰一升而一陽一降。
二者主客自殊,一性一情則一。
蓋本於男一女相悅而情一性一有定也。
兌為悅澤,艮為止定,上悅下止而不乖於情,不悖於一性一,故名鹹。
鹹感也,皆也。
感主分言,皆主合言。
分則相慕而發於至情,合則相和而歸於至一性一。
至情者生之機,至一性一者道之鍥。
天地一一陰一陽一也,其絪縕必因於春,男一女亦一一陰一陽一也,其交一合必緣於情。
春者萬物生化之期,情者人類生一殖之源。
有生則有動,有動則情見,故發育必因所遇,憂樂必因所受。
緣於兩者之相感,感而善,則為和諧而成佳偶。
感而不善,則為仇敵而成怨偶。
此用在感,明其為情之動也。
然感有同異,今鹹所感者同也。
何謂之同,和而不私,交而不雜,發於一性一而正於命,行於禮而成於樂,故天下同化如春之好生也。
上悅下止,悅則情,止則一性一,上動下定,動則善感,定則有禮,故天下同化而不為害。
人也,物也,有生之類必一愛一其族,有情之倫必求永相似續,此天道也。
花為實而華,草為荄而芽,鳥為一卵一而求侶,獸為*而冀成家。
人也為萬物之靈,尤善感而相慕,男一女之間,無過無差,夫婦之道,不偏不邪。
卦象少女在上,少男就之。
兌悅以啟其一愛一,艮止以達其家室之樂,生育之無涯。
故人道自此始焉,為智為愚,為賢為不肖,皆莫之外也。
為妍為媸,為強為弱,皆有其匹配也。
正如花之榮,鳥之鳴,各求其異類而待為同心。
各悅其情侶而樂其共生共存。
何哉?為延其種族而育其子孫也。
體天道好生之德,本世道永存之功,必始於少年,發於一愛一情,故名鹹,明其為同而無不相感也。
在無生之物,如電如磁,亦因異類而相引。
如數也,亦以奇偶而相合。
如事也,亦以需供而相求。
凡物皆然,而況人乎。
斯以少男少女,兩相一愛一悅,延其生生不已之用,以兩有止定,成其夫夫婦婦宜室宜家之功,故曰鹹,人道之始也。
三一陰一三一陽一,其往來卦為恆,傳曰鹹速也,恆久也。
以鹹之相感至速,如二電相觸,磁相吸,而恆則以交後,其情能久,如水一乳一相融,膠漆相結。
速言其初,久言其成。
速述其始,久述其終。
二卦相應,乃建人道之本,人倫之基。
且鹹與恆,皆三一陰一三一陽一,而中包艮兌震巽四卦。
四者乃下經綱領,分佈四隅,以協於乾坤,應乎坎離。
而鹹恆二卦見其功用焉,天地主生化之始,水火成生化之全,皆施於鹹恆,而啟天下之大用。
故鹹恆為後天之生育大則,實本乾坤坎離而致其德,大其道者也。
反鹹為損,反恆為益。
損益者多寡之不勻,供求之不當,而不如鹹恆之齊一也。
又鹹之反雖為損,亦與益通。
蓋鹹以此合彼,正如以物加物,其益可知,加以鹹男能下女,剛能用柔,尤合於損卦益下之道。
故風雷益與澤山鹹相似,皆以一陽一在下,一陰一在上也。
捨此外則為既未濟,一坎一離,合而成卦,則以中男中女相配偶耳。
既濟水在火上,男居女一下,亦與鹹益同,故其用頗類。
擴而充之,皆足以明人道,立人則,而見天地人三才之稱,實以一陰一陽一配合得宜為之本也。
惟鹹為最先著例焉,益與既濟,皆在其後,蓋益為長男長女之合,既濟為中男中女之諧,其志同而情有別,其行似而其所成也有殊,故益名益,既濟名濟,不得以咸稱。
鹹之稱,以相感之速而偕,惟少男少女間有之,其情熱而志堅故也。
如琥珀拾芥,無不相應。
如石投水,無不受也。
人情之始,即人道之正。
聖人因之,著其用焉。
聖人,人倫之至也情而不違一性一,好而不越禮,方遂其相感之道,而順乎天下大同之心。
故曰鹹速也,言其如置郵傳命,天下無不化之。
如詩關雎,君子淑女之好逑,而推為王化之源也。
內互乾與巽,天風姤。
姤遇也,亦一陰一陽一遇合也。
姤與鹹之男一女交感,其義正相類。
反姤為小畜,則以一陰一陽一相畜為用,與鹹之對卦恆亦相近。
蓋能畜始久,而可久始有畜,畜育也,人之生育,必因男一女同一居,情志孚協。
不有所畜,安可守乎,不有所守,安能久乎。
人之事業,以能進能守,始可大可久。
推之於物,亦以愈積愈厚,愈殖愈延,皆以其能畜而後能恆久也。
夫婦之道,尤以恆久為本。
父子天一性一也,無久暫之辨,惟男一女以情感,以義合。
若不久,是已乖乎道,戾乎一性一,將何以維持人類於不絕哉。
故恆之繼鹹,實天地生化之大經大法,人道之大本也。
又鹹取感為用,感生於情,而所互姤卦取遇為用,遇發乎事,情出於內,事見於外。
二者內外之別,在卦位已可見之。
兌在乾左,巽在乾右,鹹上為兌,姤下為巽,上者由內出外,下者由外至內,故鹹與姤應,實卦象所包者也。
傳稱鹹為速,前已釋之矣,而速義亦含遇合之意。
蓋不合則行不達,不達安能速乎。
如一陰一陽一二電交流,其速至矣。
若非相投,則拒而不通矣。
男一女情感亦如電之吸引,以合而後速也。
氣之相應,聲之相求,皆不外乎合。
偶爾相值,不足以言合,則不足以言於感且速。
故事有速成,行有速達,功有速立,德有速就,皆先有所合也。
無因而至者,卒然而來者,謂之不速,以其情志不感於先,不合於外。
則雖已見於事,不足以稱夫鹹之用也。
且速字有請求之義,不速之客,言非所請求者也。
男一女相感,必見於求,關雎所謂君子好逑,求也。
摽梅所謂求我庶士,求也。
如伐木之章,鳥之鳴矣。
求其友聲,矧伊人也。
不求友生,可見求之所至,非獨人也。
物亦如此,非獨男一女也,朋友亦如是,有所合始見所求,不合則求亦不應。
鳥之鳴,惟合者和之。
人之請,惟知者答之。
皆本於感情,而見於聲氣也,何況少年男一女乎。
取少男少女,合而為用,則可見其求之切而合之深,感之甚而應之至也,故稱為速焉。
象既為三一陰一三一陽一,則由表言為山澤通氣,由裡言即天地交孚。
蓋乾坤包在卦中,分合之別也。
自三至五為乾,上至二為坤,固含有泰否二卦之用。
然以上爻為一陰一,頗近於泰,但坤爻自上而下,循行六位以成卦用。
故義取剛下於柔。
柔以就剛則為恆,一陽一以下一陰一則成鹹。
由此可知鹹之為卦,實以男為先,彖辭所以稱取女,而不稱嫁夫也。
故鹹之感,雖少男少女互相一愛一悅,實則男先求女,一陽一先動也。
一陽一動則行速,其下為艮止,實一一陽一上升之象。
故頗與詩首章之義相同。
詩稱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亦以男先求女,可見一陽一先於一陰一,乃天地原理。
順之為正,反之為逆。
雖男一女情不殊,感不異。
而女道重內,不可先男,正如天道雖可下行,而不得以坤先乾也。
或以艮在在下,為可加於男,此不知卦自下上之例。
艮在下,正以其先動也,動而外有所感。
動於內,感於外。
動於近,感於遠。
此聖人因鹹而推其感於天下後世,無不應之。
如聖人立人倫,天下後世皆遵其制,無敢自外,為聖人本其至情而洽乎天下後世之人情也。
故始於情,終於道。
道以制情,則感無不通,此所以亦謂之速也。
《宗主附註》
今日開始講。
應一陽一春之令,孚時日之數。
今為二月十二,亦即日曆三月十三。
二二為四,乃一陰一數之始,四二十八六。
三三為九,乃一陽一數之終,一三五七九。
一陰一陽一合同,終始匹配,以象於鹹。
鹹上為兌一陰一也,下為艮一陽一也。
一陰一自兌始出於乾,一陽一至艮歸終於坤。
故八卦方位,兌在乾左而次於乾,艮在坤先而依於坤。
且兌為少女,天澤履明人道之本,澤天夬明天道之全。
艮為少男,山地剝明世道之衰,地山謙明時德之盛。
二卦皆近於天地,辨於一陰一陽一,別於剛柔,齊於仁義。
一終一始,握全易之樞機,一往一來,定天地之德行。
數不乖於理,行不違於道,故二卦合而成焉。
鹹感也,皆也。
感,言其情志。
皆,言其行止。
一動一定,一止一流。
艮,止定也,故象山。
兌,流動也,故象澤。
山澤通氣,乃天地絪縕之初。
男一女皆感,乃人物交孚之始。
男一女猶雌雄也,天地猶一陰一陽一也。
物與同化,故花鳥嬉春。
數與同諧,故奇偶合算。
少女為少一陰一,其數二,少男為少一陽一,其數三。
二加三為五,乃土之生數,亦中宮之原數。
故萬物生於土,成於土。
下止而上悅,一陽一則升,一陰一則降,以歸於諧協。
上澤而下山,動則速,定則久,以孚於中和。
此為人道之始,物生之根也。
因乾坤既交,天地既合,三一陰一三一陽一,合而後分,交而復出,故象於夫婦感慕,雌雄偕飛。
以同作息,以共生育,而生生之道見焉。
偕則無乖,和則無怨,中則不過,交則不離。
離與過乃生之賊,中與和乃生之機,故情秉於一性一,行止於禮。
雖樂不亂,雖求不強,雖合不一婬一,雖悅不狎。
發於心而相感,因於自然而相偕。
感則非驟,偕則不孤。
故無暴行,無私德,無詭遇,無褻志,以同於天地絪縕,萬物化醇。
所謂男一女構一精一,萬物化生者,實指之義耳。
又曰鹹恆相對待成往來。
一為速,一為久,明兩卦之用各不同。
而天地生化之率自有定也。
鹹為初爻,志求其速成,如男一女兩情相悅,時時在念。
詩所謂摽有梅,傾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謂之。
此情所動,意所發,惟恐其不速而有誤我青期也。
然以如此情思若狂,卻不為聖人所刪,正以其非越禮私為,仍由正道以達於情一欲。
故詩人不以為一婬一,且以為信,謂人生之所重,莫大於夫婦,人情之所先,莫過於生育。
故曰飲食男一女,人之大欲存焉。
自有身以來,首需要者飲食,其次則男一女。
飲食為生命之根,故噬嗑卦以自求食為人生大義,至於男一女,則為生一殖之本,一姓之繁衍,尤其小者,人類之續延,則為一生最大之職責。
蓋人類不可絕,尤不可自我絕。
宗社不可斬,尤不可自我斬。
故由家言,則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由國言,則生聚為先,庶富為重,皆以繁榮後嗣,生一殖不斷為主旨。
並非徒以養生送死,為生子之大則也。
養生送死為報恩之一,而延嗣發宗,尤為報恩之大者,遠者。
故人倫首重夫婦,人情首重男一女。
男一女之情同也,男志求女,女志求男,二者相求,而後兩情同,家道成。
詩首關雎,明男求女之亟。
序摽梅,明女求男之殷。
求而不悖於正,則雖急而無私奔,雖慕而非一婬一亂。
為其能發乎情,止乎禮耳。
正取是義焉,雖其德為求速,而其體在能善止。
艮止也,下止而上悅,則內守其貞一操一,外致其情一愛一之意。
故雖速而能久,恆以繼鹹,正明其速而又久也。
世之苟合者,朝聚夕離,昨恩今怨,速則速矣,其不能久者,正以不克止於禮耳。
一性一以制情,為人道大本。
情以投一性一,乃世道變常。
此之示教於先,聖人明易之徽旨也。
《宗主疏述》
命名,傳已解釋為感與皆,以字義所包也,又其德為速,則取卦用所本也。
然就鹹字形畫言,上為戊,乃為土也,中為一口,明其關於人生嗣續,而兼有說言之義。
蓋上卦兌為口舌,為說言,俗稱人口,生兒謂之添人口,又有男丁女口之辨,故編居民以戶口計,皆指口計人,而兌本少女,則亦有象女之意,即彖辭所謂取女吉,固亦含有添進女子之義。
為本以男下女之象,孚孚夫娶婦之情。
女生必有所歸,故以取女吉,明女子得其所適,而後人道以成,人倫以序也。
不特此也,兌象口舌說言,人之心志,內藏於胸,不可見也,必發於口舌出為說言,而後情意可通,一精一神可達。
故男一女相慕,必有言辭以度其忱悃,必因聲音以抒其和好,如詩歌之唱答,文字之往還,皆與言語之酬對,同為表現情志之用。
而詩三百篇,尤多著其例。
男一女情深,夫婦意協者,必多有婉娩之詞,纏一綿之句,乃人情之常,聖人亦不非之。
故稱家室和樂者,輒曰夫唱婦隨,可見鹹之有口,正有此深意在焉。
推而言之,不獨人也,物之相悅,必因於聲,如鳥之啁啾,蟲之唧唧,皆有唱合之義。
詩稱鳥鳴嚶嚶,因思及人之求侶,正如聽呢喃燕語,而懷遠道離人,莫非情之所感,為有生者不能自已,天一性一然也。
故鹹字成形,實因情感而圖通達,有必藉夫言說口舌者也。
若如成字,則內為丁,其意近乎生男,亦可視為家室既就,生息已延,而人道乃成,人倫乃明之象。
此雖就楷字言,頗可見古人造字之不苟,因之大用,遂並述及其字形,組明聖人作易,命名雖極微末,亦必有所孚於卦,蓋所謂修辭之學也。
讀者當由此引申之,以推易道之用耳。
《宏教附註》
今講下經,亦孚節令之數,俗稱今日為百花生日,春意最盛之時。
人受天地造化之氣,因生而有一性一,因動而有情。
情之所發,莫先於一愛一悅。
情之所定,莫過於夫婦。
鹹以少女少男,相感而同化,相諧而作配,即人情之所始,君子之道所造端者。
蓋生生不已,乃天地造化之大則,人為萬物之靈,則其情感孽生之道,尤為最要。
夫婦為人倫之始,男一女為生息之源,故下經取鹹為首,即詩以周南昭王化,以關雎溯男一女好合之意。
詩興於雎鳩之求侶,亦因物生情,因動成感之例,而天地絪縕之道,一陰一陽一配合之基,皆不外乎感情,此之為人物造端,亦如百花應春而開,群生應時而育。
既感於二氣之相就,復感於一生之相續。
如男一女互為一愛一悅,雌雄互求匹偶,有莫之為而為,莫之致而致者也。
大哉感乎,天地萬物,皆由感以生,以成,以大,以化,生生不息,以成此世界。
此則易下經首之徽旨,讀者其勿忽諸。
鹹,亨,利貞,取女吉。
孔子《宣聖講義》
此明大用也。
鹹以艮兌合為山澤通氣,山澤皆屬於地,且兌為少女,艮為少男,合成夫婦,立人道之本,開人倫之基。
是全卦主地與人,而重後天交一合之用。
故四德少元,明其別於先天之乾坤也。
男一女好合,發乎人情,夫婦和樂,通於天下,故德首亨,言推之天下後世,無不達也。
又亨為嘉會,男一女悅慕,夫婦唱隨,既發於一性一,復止於禮,此婚姻禮儀為嘉會之最大者,故首協夫亨。
利貞者一性一情也,因情而求和,樂利之徵也,故曰利以和義。
言夫婦之以義合,有異乎父子之成於天一性一也。
因一性一而得正定,貞之徵也,故曰貞固足以幹事,言女子之節,男子之一操一,為人生一性一情之本德,而得以建樹倫紀,植立綱常,以範圍天下而不過也。
故鹹有三德焉。
亨以通其志,利以達其行,貞以堅其守,是以和而無私,交而不亂,合而有序,匹而能平,故為人道之先,推之天下後世無不宜也。
太古之世,文教未備,蠻荒之民,禮樂不全,男一女苟合,倫常不明,是猶禽一獸,朝交而夕噬之,昨悅而今仇之,輕合輕離,屢聚屢散,是一婬一亂也。
不足以示人,不可以訓世,為其祗徇乎情而忘其一性一,徒恣其欲,而莫省夫禮。
則有乖此三德,而非鹹之所重也。
故鹹之為下經首,居人道之先,佔人倫之始者,實以昭此三德也。
既有三德,人道已定,故取女占吉,言人事之別於天道,即由四德多寡定之,而人生之能繼續,即由兩一性一和否辨之,此易教之所重,而上下經於此分也。
天道自然生而成之,人道法天,作而成之,取女者,人所作為,雖男一女相悅,本乎人情,而夫婦得正,必依於禮節。
古者婚姻多卜之,為其不能苟合也。
父母命之,媒妁致之,禮儀將之,時日宜之,祖先亨之,神鬼佑之,而後夫婦以成,家道以立。
故大用,先由兩情之相感,以動於初,繼由兩一性一之相宜,以正於終。
正即止也,發於情,止於禮,故曰正,言無私邪,無偏好,因乎至一性一而見於至情,亦由天地之絪縕,二氣莫不和協也,故取女吉三字明全卦大用,實在於一陰一陽一相得而有合,且由一陽一先下一陰一也。
一陽一下一陰一,故男先求女,一陰一亦克諧於一陽一,故男以取女為吉也。
男有室謂之娶,女有家謂之嫁。
不曰嫁者,明以男下女,而女隨夫為得正也。
推而言之,凡一陽一之能就一陰一,剛之能就柔,及夫高以下卑,尊以下賤,大以近小,強以近弱,皆鹹之正用,皆可占吉矣,為其克明三德而不相害,先諧兩方而成用,如夫與婦則何***(被油墨覆蓋十幾字)
彖曰,鹹感也,柔上而剛下,二氣感應以相與,止而說,男下女,是以亨利貞,取女吉也。
天地感而萬物化生,聖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觀其所感,而天地萬物之情可見矣。
孔子《宣聖講義》
此總釋彖辭,以明全卦之大用也。
鹹感也,言本兌艮相交,山澤通氣,交則有合,通則可同,故鹹為感,以發於此,應於彼,動於我,及於物。
謂之感,不應不及,非感也,如叩鍾而有聲,投水而有一浪一,皆物之相感應。
其志已通,其行已接,雖非一體,而有同情。
雖屬兩方,而有合德。
故稱為感,鹹以兌與艮一一陰一一一陽一,志投意達,有發則應,有動則通,比於少男少女,相慕相求,故義取感,明其兩者有同趣也。
夫男一女一陰一陽一,非配即仇,以其匹敵也。
而因大小強弱之殊,老幼賢否之別,則不相感而相拒焉。
若鹹則異是,艮兌同量,少男少女同情,故相感。
感最捷也,傳曰,寂而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正以其能同也。
同則易合,今鹹之上下,三一陰一三一陽一,一陽一以配一陰一而致於同,兌二一陽一在下,艮二一陰一在下,兌一一陰一居上,艮一一陽一居上,無不相匹,故稱為同。
鹹即同也,故卦用為感,而卦名為鹹,正以其同而可通也。
易卦之最同者,莫同人若,則以天火同德也先後天之交至也。
最平者莫泰若,則以乾坤合德也。
上下位之齊列也。
今分而合之,則猶泰卦,化而易之,則猶同人,以艮猶乾,兌猶離也,而由卦用言,兌艮相合,剛柔並列,柔上而剛下,外內相協,一陽一本位於上而自下,一陰一本位於內而自外,乃既交之象,孚於道用者也。
道用者,剛以柔用,一陽一以一陰一用,反之為逆,故地天為泰,天地為否,此上下內外,與剛柔一陰一陽一相交相協而後成其大用也。
天地之德,尚不違此用,況人物乎,故鹹之大用,有類乎泰,而二氣皆得其本平也。
剛柔相濟,一陰一陽一以諧,而後稱夫鹹。
二氣既應且合,一陽一又自下,是剛先動,一陰一隨之上,是柔相與也。
故稱二氣感應以相與,如春時天氣下交,地氣上應,萬物皆生,其所感者大,所與者亦盛,故稱鹹猶泰也。
泰言天地之感應相與,鹹言人物之感應相與,像異而用可同也。
止而悅,言艮止兌說,男下女,言艮在兌下,以全卦合乎道,明於德,孚四德之三,而占亨利貞。
以艮善止,則發乎情者止乎禮,故雲取女吉也。
男一女之交以正,則人倫明。
夫婦之處有禮,則家道立。
此人道所始,而天下之本以固也。
天地感而萬物化生,即所謂天地絪縕,萬物化醇之意。
聖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此語實包德用之全,蓋聖人法則天地,配合一陰一陽一,因鹹之道,致鹹之德,天下無不應,而人情得其當,人欲有其防,乃克底於和平。
和言其諧協而不過,平言其均正而不偏,此即上所謂兼同人與泰二卦之用也。
同人則和,泰則平,和且平,人道益大,人類益繁,而後天下後世,各有所安,各得所樂,生生不已,以存以榮,以大以久,此盛世之規,天道之常,人倫之至者也。
而要在感人心三字,蓋所感不在事物,而在人心,人心既同,感無不應,為聖人本忠恕之道,推己以盡,發於情而能復歸於一性一,動為和而仍返致其中,此聖人所感,亦猶地天交泰,而天下同春,中庸所稱致中和,天地為焉,萬物育焉,鹹之所至,為育之功備矣。
天下有不和平者乎,天以下地則為泰,男以下女則為鹹,聖人以下眾人,則成中和位育之德。
而要在感人心一語,言能以我之心,感人之心,而皆應,足見其忠恕之效。
忠恕合道,故天下與我同歸於道,王道不悖人情,斯則王者之治,豈有他哉,一致其同情而已。
故曰觀其所感而天地萬物之情可見矣,為天地萬物與我情一也,我以所感而及所同之情,則無不通,天地萬物固萬殊,而情則無異於我。
我自盡其情而得其正,推其情而得其宜,則何有於天地萬物之情,即所謂善推而已。
聖人果有異乎,推其所欲而與之,推所不欲而毋與之,則天下萬物之情皆盡於我心矣。
故重在觀所感耳。
《宗主疏述》
彖辭所稱天地感以下六句,夫子已略示大概,所最要者,聖人感人心至天下之情可見也止,乃關於人道大用,亦即周易下經首鹹之所取義,非徒為一卦之用已也。
蓋聖人法則天地,表率人倫,依遵一陰一陽一,建樹人道,皆有始終,與其往復之道,鹹以感為義。
天地所感,乃天地之鹹。
聖人所感,乃人物之鹹。
天地無情,所感者一性一,人物有情,所感者情,故因聖人之感,而可見天下之情。
非聖人以情導人,乃聖人以一性一導情,因情原出於一性一,發於心,心有所思,情乃生焉,心有所止,一性一乃復焉。
一性一情祗一動一靜之間而已。
中庸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即靜也,一性一也。
發即動也,情也,發而皆中節謂之和,即情有所止而復於一性一也,亦即鹹之道也。
鹹已感矣,是已動也,感而不違於禮,以下有艮,善止則仍復於靜,而情乃歸一性一矣。
夫子以同人泰二卦喻和平二字之用,即明鹹動而能靜也,動而能靜,則是剛而能柔,一陰一而能一陽一,外而能內,大而能細,則是不和者得其和,不平者得其平,則是情復於一性一,一性一復於天。
天人合德,而後人可繼天,人道可以配覆載,致位育,斯即易下經首鹹,以明人道之微旨。
夫子雖以同人喻鹹,為鹹有同義,實則以和言,附屬中孚,孚即和也,天地孚而萬物生,一陰一陽一孚而萬物育,孚猶孵一卵一之孵,上為爪,寓覆翼之義,下為子,即所生育之雛也。
在卦言風澤中孚,四一陽一包二一陰一,一陰一在一陽一中,既有多寡,何以名和,而不知卦名中孚,實取中四爻為用,即二三四五四爻,一一陰一一一陽一相配相當,而與泰之平相類,故名中孚,即中和也。
中和既為一性一情之正,則鹹之大用,實以之為法,若同人五一陽一一一陰一,其勢不匹,其志難諧,而稱同人者則以其二五正位,一一陰一一一陽一亦相得也。
卦分內外,內外相得,是主已和矣,主和臣下無不隨之俱化,故夫子引以喻鹹,正謂其能和於上下,而包於一切。
蓋乾離先後天同位,位同則德不孤,德一則用不悖,此即鹹之所感,可以見天下之人情所由來也。
人情然,物情亦然,鹹之男一女,乃一陰一陽一也,作雌雄解可,作一牝一牡解亦可,苟有生之物,莫能外夫鹹之相感,以情之所動,無不同也。
中庸曰,惟至誠為能盡其一性一,及人物之一性一,故能贊天地之化育,而與天地參一節之義,正與此節聖人感人心以下所講互相印證,足見聖人所感,不在於外,而在於心,不在於盡情,而在於盡一性一。
一性一盡則情至,心通則物應,此由上以下,由內以外,本末一貫者也。
故感人心三字,實含至義,古文簡約,試將三字分合釋之,則感在人心,人皆應之,一也。
感發於我心,人心亦通焉,二也。
所感在一性一,而應見於人心,三也。
有此三義,故感無不通,施無不報,以人心與我心同也,我所感者,人無異焉,我所欲者,人不拒之,故夫子以忠恕二字釋其用,忠即盡己,即中庸盡一性一之謂,恕即推己,即中庸盡人與物之一性一之謂。
雖分人己人物,其一性一同也,但盡在己,則天下萬物無不盡,但盡在人心,則天地萬類之情無不通,是聖人之用鹹,惟在一心。
孟子所稱萬物皆備於我,夫豈一身所能容哉,不過一心所能及而已。
佛亦謂萬法惟心,心之所思,智愚賢否雖至不齊,而其所欲所惡,則無不同。
飲食男一女,人之大欲存焉,死亡貧疾,人之大惡存焉,而聖人能辨之於未發,故以鹹所感,能致天下和平,所感所應,能見天地萬物之情,非他,情發於心,而使復歸於一性一。
事事物物,心無不通,情無不同,則就其近者,細者,足察於遠者,大者。
就其簡者,易者,足明於繁者,難者。
此易教之大則,而聖人因鹹以致其功焉,天地之情,純於一性一者也,萬物之情,純於動者也,惟人介其間可靜可動,可情可一性一,由上言之,則還於天一性一而可無生,由下言之,則率於人情而隨化生,惟在中者,以一性一役情,則修道之事,以情役一性一,則積惡之門。
斯皆聖人所慮,而立教所必亟,既已生矣,不可強其無情,既有情矣,不可任其役一性一,故取之用,止而悅,下有艮止,以應上之動,上有兌悅,以孚下之止。
靜動有常,行止有方,不悖於生,不亂其行,故生生可續,事物永康,世運無害,和平致祥,化育無極,悠久無疆。
大哉鹹乎,人道之綱,此聖人感自人心,而情達於天地萬物者矣。
鹹之與感,所異即一心字,久可見感重在心,即忠恕二字亦皆有心,而忠字尤明示中和之心,蓋中和外見諸行,必先內動於心,心之克忠方為忠,心之克中方為中,故皆以心為本,而感字之心與應字之心,更相呼應,實明人我之相感,人物之相通,莫不由此心也。
語曰言為心聲,鹹之上兌主說言,足見言語之感,亦必先發於心也。
推而言之,兌字加心為悅,古亦作說,更可證言之與心通,人有所思慕,必形諸言聲,男一女之情恆藉歌詠以達之,雌雄之情恆因鳴呼以致之,是言之出自口,必先存於心,而感應之成自行,必先啟於心也。
故聖人觀於鹹之為感,以通其情,遂以感繫於人心,以大其用,同一感也,用之男一女,不過家室之好,夫婦之樂。
用之天下,則人人皆安其生,適其情。
用之萬物,則萬物皆順其一性一,樂其樂。
是即天下和平之效也。
矧家室為邦國之本,夫婦為人類之基,基本先培,體用益固。
譬如治安之世,內無怨女,外無曠夫,男一女各得所配,一陰一陽一亦為之調,此關乎人天感應者也。
故詩三百不刪男一女悅慕之詞,而輶軒采風,必省婚姻之俗,家庭立教,必謀夫婦之和,皆所以推鹹之道,而蘄天下和平者也。
鹹速也,言求之亟而成之捷也。
天下至速者莫如電,電之相引,以一陰一陽一相得也,凡相得者其合必速,其情必真,其成也必大,其推之也必廣。
為其純乎一性一情也,一性一則無私,情則無偽,私與偽人道之賊,亂之階也,故聖人感人心,必致天下和平,以其絕私與偽,而能充鹹之用,盡其一性一以適其情也。
私與和反,偽與平逆,和則無私,為其不自利而害人也。
平則無偽,為其中坦然而不假飾也。
兩情相見,有何偽乎,至一性一為歸,有何私乎,故彖占利貞,乾卦曰,利貞者,一性一情也,乾道變化,各正一性一命,保合太和,乃利貞。
此言天道也。
鹹則因天道而闡人道,人道固先利貞,則所謂感人心者無他,一性一情而已,一性一情既明,天地萬物之情,有不得見者乎。
此鹹之所以為人道始也。
象曰,山上有澤,鹹,君子以虛受人。
孔子《宣聖講義》
此釋總象之義,明人道之所重也。
以下艮上兌,山上有澤之象。
山高而澤窪,今澤反居山上,是天道調盈劑虛之例,高者不亢,則常保其崇巍,窪者使升,則益沛其潤溉,而人道則之,以虛繼實,以余補不足,因鹹之反為損,損益之道,必因乎多寡強弱,盈者虛之,加者減之,即損也。
因損而益見焉,此所虛者,彼所盈,我所減者,人所加,是即益也。
益則天下和平矣,惟損能益,損上益下曰益,反之損下益上曰損,為其徒利己也。
今象以艮下兌,以虛加盈,是孚易道,而克用損己以益天下也。
損己者克己也,克己必復禮,仁之本也。
仁見於我,天下以仁歸之,是君子善於成一性一者也。
中庸曰,成己仁也,成物知也,一性一之德也,合外內之道也,足證鹹之用,可致天下和平,而一人之盡其一性一,可以成一人及物,故善用鹹者,必先克己,因克己而後成己,是損者即益之,減者即加之,虛者即盈之也。
損而終益,減而終加,虛而終盈,此君子之道也。
正如澤雖上於山,山不減其高也,故君子虛己而不傷其實,且愈虛而愈實焉。
蓋滿招損,謙受益,時乃天道。
謙即虛也,實即滿也,惟滿不能有容,惟虛乃可大受。
君子成德如海,涵水愈眾以成其闊,納流愈長以成其大。
闊大非固有,在能虛以受物,君子法之,故以虛受人。
虛則受者多,受多則成者大,成大則傳者久遠。
此君子因鹹之象而以之為成一性一之德也。
成一性一之德即至誠,即致中和,誠則成一人成物,中和則位天地育萬物,皆推鹹之用也。
山上有澤,源遠流長,山為之基,澤為之用,此其成德,足與天地化育同。
蓋善於調劑而已,天地大用不外此調劑之道,春以繼冬,秋以繼夏,即調劑之最著者。
鹹之以男下女,以窪上高,正調劑之顯像,故能感而通,速而成,雲興雨施,必在熱蒸之時,氣動而風起,必在悶*之候,皆調劑也,而莫非由乎感應。
感應既見,功用乃徵,君子以虛受人,實本於鹹之卦象,而善推其用者也。
且人情生於心,寂靜之時,萬慮俱息,自無感應可驗,苟一動念,則物與俱至,即寂然不動,感而遂通,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而寂然之時,亦即靜止之象,惟靜而止,中乃澄淨,澄則永凝,淨則永定,凝定之至,渾然太虛,如鏡無塵,如水不波,方能監物,以辨邪正,此所謂虛以受人者,亦指君子克先澄淨其心也。
蓋卦象艮在下善止,兌在上善潤,止而潤,如止水明鏡,雖實猶虛,故多受物。
君子以之自虛其中,而後能受人,因己之情而照人之情,因我之一性一而監明物之一性一,是即彖辭所謂觀其所感之觀,必由虛中得來,虛則靈,虛靈不昧以應萬物,則雖多無不畢顯,雖遠無不具呈,是感通之用,又可推為順應之妙法,啟獨謙虛下人,累積成德已哉。
博學則明,集思則知,知與明所得,皆先能自虛,鹹之能感通天下和順一切者,實由此虛字所致。
大哉虛乎,佛所謂空,空而後真,真實不虛,必先自空五蘊。
老氏所謂大知若愚,上德不德,亦明斯道也。
推而致之天地,尚不能外,況天下萬物乎。
此鹹之為人道立極,而莫不本於善止善虛者也。
嘗聞佛坐修,必先息心絕知,其成也心通上下,知達往來,豈非鹹感且速之徵乎。
後人說易者,但知鹹之感速,為男一女情一欲之動,而未能亟深研幾,以達於位育之用,天人之功,易教不明,由來久矣,文王定卦序,特取鹹以首下經,夫豈徒言情一欲者哉,釋象深恐人之不察,見其細而忘其大,取其粗而遺其一精一,特以虛受人句,揭出妙諦,與夫人道極則,辭微而旨遠矣。
《宗主附註》
在卦為鹹,有心成感,書曰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此明人天感應之捷也。
今當災劫並至,沴氣流行,其感應為最明最速,故以感示其義,無非欲知感應之道,而求所以免災降祥耳。
人之相感,如男一女相一愛一,物之相應,如磁鐵相引,惟天與下民之相感,必以氣之相合,神之相通,此善不善所感,殊其祥殃也。
祥殃氣也,神所主之,善惡行也,神所察焉。
鹹則無不遍,言天下皆以此感應也。
吾人欲求減災免劫,必先知感應之理,與夫得與天通之道,是惟有速向善以立德而已。
蓋疫沴災殃一陰一也,善德一陽一也,一陽一可勝一陰一,福可弭禍,故以三一陰一三一陽一,明其相感之捷,而見一陽一之能守以下一陰一,不為一陰一困,卒得超夫群一陰一而上於巔。
明一陽一之能升而一陰一遂伏,即足見善之能勝而屈諸惡,亦即災之能轉祥,禍之能致福。
此鹹之時用亦大矣哉,讀者勿徒執男一女悅慕而忘卻善惡因果,以使聖人牖世救民之旨不明,則雖日讀易亦無所益也。
又曰鹹為感應之卦,凡有所感應者皆主鹹,如人天感召,神鬼感致,無不關乎一精一神,發乎志意,而後見諸洽浹,化為調協,如銅山洛鍾之相應,雲騰雨降之相因,皆如之象。
一一陰一一一陽一之相感通,而後見其功用也,故曰清明在躬,志氣如神,嗜欲將至,有開必先,足明感應之道,必自二氣所同動而共協,兩情所齊發而俱和也。
同動則無先後參差,共協則見主客匹配,齊發則有內外表裡,俱和則致終始平均,此夫天地絪縕而萬物生成,男一女好合而人類殖育,其功用蔑以加矣。
人之情一性一,時時感應,物之志意,處處感通,不獨男一女雌雄已也,即佛所謂因果塵緣,亦由此構成。
三世一世,兩地一天,莫不可通,為其悉與鹹同,而相感相應也。
非然者感亦不應,動亦不協,發亦不和,為其無情志耳。
故善惡禍福所感召者必同類,利害得失所招致者必同因,惟同則通,惟異則塞,此卦德為感,而卦應稱鹹,鹹則無不同矣。
初六,鹹其拇
孔子《宣聖講義》
此初六爻辭也。
初六在下,為全卦之始,又艮之下爻,故喻為拇。
拇大指也,鹹其拇,猶曰所感在下,如拇指之相觸,今人初見,輒相握手,示親近之情,古雖無此儀,而其感情初通,亦由指起,即情志接洽之始,其所感通猶未深,而以兩者相慕之殷,相悅之切,又當艮止之初爻,不得越禮以過於狎褻,故所感在拇,略示其已接支體而已。
且拇有手足之別,足為下,手為外,下或外,皆屬支末,故俗稱手足曰四支,或四末,今拇指又手足之支末也,雖有所感,亦具意耳,或曰鹹其拇,不必以形跡言,如今之握手吻足之狎,但以初感,兩情相協,一精一神已及其指尖,如以指之指揮招致,以手足之舞蹈摩挲,皆情一動於中,而行見於外,所謂施於四體,四體不言而喻者,不必即以指觸其身,近其人,而依稀若觸若近云爾,此不獨初爻為然,以下各爻鹹其某某者,皆當作如是觀,謂情藏於中,不得見也。
推其所動,必有所觸近,當依交之淺深而得所感通之體物,拇其最淺者,由拇而進,自益交益深,所觸近者亦益進由下而上,由外而內,由四體以達於身膚,由骨肉以達於心腑,則兩情更協,而後相和諧,以達於久大。
此幾遇合皆然,不獨指男一女也。
象曰,鹹其拇,志在外也。
孔子《宣聖講義》
此由釋爻辭之義也。
言拇指為支末,所感者猶淺,故曰志在外,此志非指人所欲,乃言情之所及,感之所通,猶曰感在外,如兩人之交,猶泛泛,不足與言深,則所感通者膚淺,不過如其拇指已耳。
釋者誤為初爻,志在與外調協,實非爻辭原旨,夫拇不稱手,又不稱指,可見其必有意,以拇為指之大者,俗稱人之賢,豎拇指以美之,所謂巨擘是也,則初爻之意,亦不過寓其讚美之辭,言所慕悅者惟斯人,蓋心所思存,不覺拇指為之豎,可見其情之專一,感之真誠,則雖一拇之示意,已足涵蓋其餘,不過交猶未親,識猶未稔,不得視為感之入內,故曰志在外,志固存於心中也。
今動於拇,豈非外乎。
六二,鹹其腓,凶,居吉。
孔子《宣聖講義》
此鹹六二爻辭也。
六二在下卦中位,為內正位,以鹹所感漸進,由拇而及於腓,是所感通之情,既深一層,所接觸之體,亦進一步也。
腓者肘膝之下,肥壯之部,以六二雖正位,猶近下而為一陰一爻,所接觸者,亦支體也,且腓字從非肉,可見其體微末,非身要部,祗以感情由外而內,由上而下,由拇之進乃至於腓,如出入由戶,行道由階,乃其所經地,非志所存,故雖有所感通而不佔吉,且為凶,為其非正大之體物,不足以言其交際者也。
譬諸男一女相識,必以禮相待,而欲把握其肘膝,捫搎其腓部,是褻侮之行,近於一婬一邪,不合於禮節,故占凶,然凶指感言,苟反而自省,不履邪僻,不行一婬一蕩,而自守其一操一,以保其貞,則可轉占吉,居吉者,猶曰居貞則吉也。
略一貞字,六二內正位,以柔居柔,自宜守貞不失,而不肯急於求合,更以位之所當,時之所宜,尤有可守可貞之道在,非初爻之比也,故從鹹而圖近則凶,從位而自感則吉,吉凶各半,視人自辨耳,蓋鹹為卦用,位為本德,卦用可變,本德不可易,君子因變制宜,不忘所守,知者順時應變,不違其居,是以雖處六二之凶,而仍克協居貞之吉也。
況六二為艮正位,上有剛爻,剛柔相蕩,則感腓成凶,以柔行剛,則居貞迪吉,此二者所別,在行與止,應乎上則行,守其位則止。
艮止也,全卦之德用全在善止,情一動而不乖於一性一,感協而不越乎禮,有艮止以全其貞,堅其守也,故徇情則鹹腓,而瀕於一婬一邪以占凶。
守分則居貞,而保其正位以占吉。
鹹之為人道大本,人倫首規者,正以其有位可守,而能全貞以善止也。
象曰,雖凶居吉,順不害也。
孔子《宣聖講義》
此釋爻辭之義也。
言六二以柔居中位,是其順以因順以應時,則雖凶不害,為其能以柔劑剛而保其一性一情,孚於利貞。
故不害者,指行止得所宜,而鹹之大用仍不悖,蓋能先有其守,而後推之於行,先淑其道,而後致之於用,故克居居,以解免於鹹腓之凶也,猶男一女以禮自防,雖兩情一愛一悅,不足害其貞,雖行止親近,不足害其一性一,以其先守其位,全其節,如詩關雎樂而不一婬一者也。
則雖感通至於下一體,亦不足為狎褻之行,一婬一邪之害。
是不害全在能順,順其固有貞節,守之弗失,順其本來柔道,推之弗窮,故曰順不害也。
九三,鹹其股,執其隨,往吝。
孔子《宣聖講義》
此鹹九三爻辭也。
所稱鹹其股,與初二爻之義相應,初為拇,二為腓,三為股,皆明所感通之物,由外而內,由下而上,志意漸近,形跡漸親,而兩情交孚,愈見其密也。
稱股包肱言,股肱者,身所役使,為行動之助,人有所為,必先藉其力,故俗稱臣佐為股肱,得其輔弼曰臂助,皆鹹其股一節之意。
不過股肱雖為身之一部,且助人行止動定,以遂其志意,卻非能自立者,必依心之所思,念之所發,而後見其功用。
九三之於鹹亦然,鹹既以感為用,是必先從心所欲,心為君主之官,在卦象為五爻,在卦體為中爻,九三雖居中,猶非心膂之處,故僅有股肱之喻。
執其隨者,即言股肱之用,不外隨人心所使令,而供其執事耳。
隨又遂也,俗稱手足不仁,曰不遂或不隨,是已失其職而徒有其股肱之名,果非病廢,則所用在隨人心,行止動定皆稟於心志,而如臣佐聽命主上,故九三鹹其股,執其隨,乃手足之用,股肱之職,指揮如意,舉措隨心,而在全體大用,亦復以九三為隨人之地,聽命之物即屬隨人,則不得擅專,既屬聽命,則不得有所先,故九三之鹹,雖已親近中心,宛轉從令,卻不得自動自止,故爻辭占為往吝,言吝於所自為,而必守候心志之驅策也。
正如臣僕之徒,不得自一由處置,而冒昧為之,必有所吝也。
吝猶滯澀,如有而不肯予也,即言行止有所限,如出納之吝,有司所督責者也。
以鹹之感通必直接於其主者,若從紹介奴僕左右使役之人,將無以孚其情志,雖由遠而近,由疏而親,當亦必有資於股肱之助,左右之提攜,而其行終不得暢達,此即吝也。
尤以往必有吝,蓋被動者難使自動,來尚可為傳導接待之功,若竟命其往,是自逢其吝也,此往字與來字相對,往發於己,來始諸人,應酬之間,必先辨之。
象曰,鹹其股,亦不處也,志在隨人,所執下也。
孔子《宣聖講義》
此申釋爻辭之義也。
鹹其股,雖己隨而非中心也,故不處即不可留止之義,處猶居也,六二居吉,九三則不處,言一陰一陽一爻位異也。
而下卦為艮,有止義,九三以一陽一近上兌之二一陽一,重剛失中,如乾九三,是以反艮止之用,而上隨兌說之行,一陽一升而好動,且喜近一陰一,故不知不覺隨上卦而流逐耳。
然九三本艮之上爻,即主爻,又居中爻,宜為自動之象,而今反隨人被動,何也,則以鹹之大用,原在兩情交慕,男慕女,故一陽一樂隨一陰一,而所感在股肱,仍屬四支末體,既非中主自難免於隨人,乃剛以柔行,一陽一以一陰一利,故志在隨人,亦極則變之例。
重一陽一變一陰一,遂以下役為其分。
執者,猶守也,其所守在下役,如股肱之任,服勞聽令,乃其職也。
論語所稱吾何執,執射乎,執御乎,此執字與此同義,所執既卑下如廝役,則惟志於隨人,猶股肱之隨心而已。
隨人之事,雖在鹹為然,而他卦之爻,亦復不易自主,蓋三與五同功異位,而三多凶,五多功,正以三爻處位不易,不獨乾九三之乾惕若厲,如鹹之九三,以介乎兌艮之間,又緊接九四九五,一陽一剛疊乘,宜其所執反下,而易致吝也。
九四,貞吉悔亡,憧憧往來,朋從爾思。
孔子《宣聖講義》
此鹹九四爻辭也。
九四在上下三一陽一之中,又為卦之中爻,故有像人之中心,而為主用之地也。
貞吉悔亡,以內外相協則吉,徇志遂物則凶,故以貞吉為先,內貞外悔,九四外卦易悔之地,但以內卦相孚,乃得貞吉之占,正謂男一女相悅,先能守貞,自無後悔,故曰貞吉悔亡。
憧憧二句,乃指明中心為全體之主,而環於左右,超於前後者,皆候其命令,以從事於所執也。
憧憧往來,既眾且紛,朋從爾思,連類聽命,言如人心之役使百體,均惟所思而赴其事,執其業。
且憧憧一句,又言心思之紛擾變幻,出入無鄉,如走馬燈之往來不定,而所思為正為邪,為理為欲,皆當辨於心中,定於志意,以充鹹之用,而見感通之主效也。
感通惟心,心所主惟思,思所施惟行與止,上兌則行,下艮則止,上下之間,往來不已。
此即二句之所取象,而為鹹之最宜明辨者也。
象曰,貞吉悔亡,未感害也。
憧憧往來,未光大也。
孔子《宣聖講義》
此申釋爻辭之義也。
鹹為感,所感有利有害,即俗所謂善感惡感之意,九四所感已及一身之主,心之所思,情隨之動,兩情相協,心為之同,所謂兩人同心,其利斷金,心同情達,自無所害,而能與下六二相應,一陰一以交孚於一陽一,下以申致乎上,故有貞吉悔亡之占,貞指六二得守,悔指九四有九五之下眷,而能慎思篤行,乘剛不伐,居上不驕,自免於悔,故以九四主全卦,非如既濟之六一四,而孚泰之既平,以達乾之乾惕無咎也,然九四感固利矣,尚非正大之行,以其徒存諸心,未見於事,雖情吟意摯,而不能竟致於外,雖懷一抱誠,而未得先通其人,故徒憧憧往來,心之所思,展轉反側而已。
釋為未光大,即指九四雖紛紜其念,而不克光明正大,施之行一事是感之已至,而未即通,交之將達,而未即孚,如男一女悅慕,心已相印而禮未備,情已相協而跡猶疏,慎以處之,不敢有一婬一亂之嫌,禮以持之,不欲成私奔之害。
故心思雖憧憧,不能自已,而行止則未見光大焉。
夫鹹主用在感不在交,在相慕不在匹偶,因感而後交,因相慕而成匹偶,是鹹以後事,非鹹所專指也。
故九四為全卦之中,不過憧憧往來,朋從爾思,以見其感之極而情之至而已。
矧由辭言貞吉悔亡,尤不得不守貞持禮,以免於悔,此聖人易教之微旨。
若彼邪一婬一士女,則將失貞遺悔,以至於自害害人。
鹹九四之未感害,正由其行未光大,雖思而無邪,不違於詩三百之訓。
故釋文未光大一語,乃贊九四能達鹹之用,非惜之也,讀者勿以九四中爻不見光大之行,謂為易辭之貶,方不失聖人之原意。
因九四雖人爻,而非正位,古者男一女婚嫁,必依父母一之命,媒妁之言,九四無之,宜其徒有思念,而不見其光大之行動也。
《宗主附註》
序卦以鹹主夫婦之道,而爻辭僅及所感,未言成偶,九四釋文,且有未光大語,是鹹雖發男一女相慕之情,卻未備夫婦成匹之禮,故九四感至於心已為極中之地,九五上六又由中而外,在卦爻不過述感情之動,而推其用,則已兼及交往之行,婚配之志。
蓋男一女不可苟合,情一欲不可越禮,因情一動而制之以道,心一愛一而准之以德,則既有悅慕於前,自必成匹配於後。
夫婦原以義合,情而得中謂之義,一性一而得和謂之仁,仁義者,人道大本,故情發而適中,行見而孚禮,方為鹹之正用,此鹹因男一女相感,而率為夫婦之道所本,有其內,必形於外,存諸心,必見於行。
九四憧憧之思,朋從之志,皆情之所發,心之所存,雖初未即於光大之行,而終必有顯明之事,蓋所待者父母一之命,媒妁之言,與夫六禮之周,眾品之備。
是則鹹九四以後之事,亦即禮所傳婚嫁之儀節,而皆一一見諸光明正大之行者也。
故夫子講至此曰夫婦為鹹九四以後事,非九四即有夫婦之名,此未光大句所由來也。
仁至義盡,人道始全,徒有感情,尚違於仁義之行,故九四雖已感通於心,仍不過憧憧爾思而已,讀者勿以序傳而有疑於夫子之言可也。
九五,鹹其脢,無悔。
孔子《宣聖講義》
此鹹九五爻辭也。
九五居外卦中位,為全卦主位,雖非如九四為全卦中爻,而以位正得時地之宜,其用較諸爻為正大。
脢背也,背脊之中曰脢,心居內,脢居外,以九五一陽一爻又外卦中位,故取脢為喻,鹹其脢,言所感至於背,是又由內出外,前各爻皆由外向內,由下向上,至九四至心已達中極地,更進則反向外,至上六則更及於面矣。
脢為背肉最厚,骨最重,雖居外而與心表裡,且為心之衛身之憑,人物之能動作止息,其樞機皆在脊柱,如無之,則行止坐立均不能矣。
鹹脢之意,固以所感至厚重處,亦樞要地,且凡親近和睦友好,輒拊背而語,老與幼,強與弱,撫背慰藉之意,親密溫和,相憐相惜之態。
故鹹脢乃感情更深之象,而因相得益彰,相應益切,與九四之所佔,亦時相孚合,為其皆為一陽一爻也,九四為悔亡,九五則無悔,明九五較九四又進矣。
悔亡有悔而能免,無悔直無之矣。
蓋九五得正位,居正行,正是光明之象,因感而由心推之於外,可見已誠於中,所謂盎於面見於背者皆由中之已誠,九五得九四先誠其意,今又以位正時宜,是直正其心矣,誠意正心,為修身齊家之本,此大學之次第,亦人生行止必經之級,身家必有之行。
故無悔。
明其無所悔也。
事之不慎於始終,必有悔,行之不循於道,動必有悔,情之不因於一性一,發必有悔。
善惡之辨,邪正之殊,審有未一精一,識有未達,皆易致於悔,九五皆免之矣,故無悔。
蓋言其內已充,推之天下無不應,中已誠,用之一切無不宜,此無悔所佔,乃鹹大用告成之日,人倫之本,人道之基,固不得有悔。
夫婦之好,室家之樂,雖沒齒亦無悔焉。
此九五無悔之義,實最要最大之旨也。
象曰,鹹其脢,志末也。
孔子《宣聖講義》
此申釋爻辭之義也。
末猶外也,本為內,末為外,九五鹹至背脊,已由內心而出外之象,可見其志亦由內之表,人身腹胸為裹,背脊為表,由心達背,即由裹達表,感至於此,情志亦隨之,故曰志末也。
且鹹以感為用,既由外而內,復由內出外,表裹通徹,情無隔閡,可見感又已進一層矣,然進者退之機,愈進不已,勢必至於退,既已達心矣,不退而向外,則惟有止於心,然鹹之志,將有成也,情已浹,則將徵於心,心已通,則將致於用,此鹹以男一女相感,而終將成匹配為夫婦也。
末雖對本言,而實則指儀文之事,表面之所為,猶文飾之類,有諸內,形諸外,禮以誠為內,而儀注節文則外也,兩心誠執,必待諸表面之儀文,而後克,諧夫婦之分,此志末二字,非謂感之反遜於前,實明理之必繼於後也。
上六,鹹其輔頰舌
孔子《宣聖講義》
此其鹹上六爻辭也,輔頰居口外,舌居口內,所感由下而上,至於口舌,言為心聲,也由心推而之外也,蓋鹹上卦兌為口舌,為說言,上爻乃兌之主爻,故見象於口舌也,以鹹之用,先發於心志,繼達於語言,終乃見諸行一事,口舌說言,介乎二者之間,心之所存,必發於口舌,情之所通,必借夫言聲,前已言之也。
上六為全卦之終,乃鹹用已盡之地,則所感於心者,將出諸口,所感於身者,將述於言詞,則由此進而諧其匹配,成為夫婦,實也有「需於口」說。
有待諸言文,如父母一之命,媒妁之言,及乎問名納采之致辭,親迎一合巹之執禮,莫不有賴之口舌之說言也者也,故上六雖為鹹感之窮,而其達夫鹹感之用,正居要也,兌之所主,即重在口說,而下與艮之止定,一動一靜,表裡呼應,以全鹹之大用,正由此上爻致之,不過上爻之用,必先得諸爻為之本,若徒依此爻,而飾言誑語,以呈其口舌,則又非鹹所需也,故之意,取艮為本,有止有守,而後行無不宜,苟忘所止,而不能守貞,則雖巧言如簧,甘語如蜜,徒成其一奸一私而已,尚何足語於人倫之始,人道之本哉。
故爻辭不著吉凶,明其為吉為凶,視所言語果孚於心志,音聲果通於一性一情否耳。
聖人制易以善為歸,若行止皆善,則何凶可言,若不善,則何吉可言,此上文不著吉凶之微旨也。
象曰,鹹其輔頰舌,騰口說也。
孔子《宣聖講義》
此申釋爻辭之義也。
騰猶張也,謂鹹至口內外,實為多言之象,以口舌說言見長,足見所感已末而又末,卦用既窮故也。
然有各爻立其本,則上爻之末,不過本之一用耳,故亦無所害,男一女夫婦之間,亦有賴於口說以通其情志,推而至於君臣上下朋友兄弟,又何莫不需乎語言,以致其情感哉,故上六之感,實為最多之用,亦為全卦告終之一爻也。
人之相悅,物之相求,皆需口舌說言之交和,則有其情志於先者,必將達其言文於後也。
不過捨本逐末,則將無益而又害之。
上六終則復始,始終不渝謂之信,故信字從人言,明其言說必如一,而必有其內也。
讀者細釋全卦之辭,則可知聖人立教之深意也。
《宗主附註》
上六爻釋象,有騰口說句,夫子已指明上六之用,末之又末,必先立其本,然後不為言語之愆,如人必先誠信,而後片言九鼎,果誠信不立,巧言善辯,何濟於事,徒增益其過失已耳。
詩所謂言笑宴宴,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即上六騰口說之意。
既不能自反,則笑言徒甘,信誓徒重,人將疇聽之。
故巧言令色為鮮仁,強辯飾非為背道,言偽而辯,辭曲而詭,皆小人之尤,君子所恥也。
鹹至上六既以口舌為所感之處,則其致用不過言辭信誓而已,苟有其本,自可使人服從讚美,若本未立而徒口說是騰,更何有於鹹感之用哉。
故後人釋之者,指為鹹用已窮,不揣其本而求其末,則口說總善,祗加其罪,如戰國遊說之士,徒以辯投時君之好,雖富貴可立致,其後所遭戮辱,亦非尋常,是正如僅取鹹上六之用,而忘先固其本。
鹹之有艮止在下,即為示人以有本,有本有守,而後可用可為。
人道之基,人倫之始,皆必如是,不獨男一女情感已也。
《宗主疏述》
周易上下經,分自文王,以前未有此制,故伏羲古易簡而一,連山歸藏變而紛,至文王重整理之,改其舊序,別為二篇,斯即周易之所成,實異乎以前各易也。
周易上下經,純本天人之界,劃為天地人物四者,上經述天地之生化,下經明人物之始終,故序卦傳首揭其要,上經言天地萬物之始生,下經言男一女配合之次序,實為周易因天道以立人道之本,基於造化自然,以開人倫禮教之規,而見周代之治,莫非以易為法者也。
上經始於乾坤,終於坎離,天道具備,下經則首之以鹹恆,終之以既未濟,人事乃齊,天人合同,世道以見。
為感,言二氣之感應,為男一女相悅之大則,恆卦為久,言生息不已,為人物生生不絕,以成世界之大原,及其至既濟也,則明人生之有窮,而迄乎未濟,則又推演物極必反,數終復始,窮而不窮,盡而不盡,以復於太極,歸於乾坤二元之先,於是與上經成為一大環,週而復始,塞而復通。
元亨利貞,循環不已,仁義禮信,制用不拘,故合之為全德,分之為半壁。
乾坤坎離如四柱,震巽艮兌如四隅,以共成一室,而人物在其中。
上經僅及四柱,有方而未圓,下經始述明四隅,極規復有矩,此下經之用,實繼上經而推之至無盡也。
不有人物,何有天地,如一室內,徒四壁立,何能適用,如一果實,徒殼何以延其生。
故人物之生化,即天地生存之根原。
天地不自生存,惟以人物之生化見其德,人物不自生化,惟以生息不已昭其功,天地無盡,人物無盡,世界亦無盡,而後天道以明,人道以久,觀乎易下經之卦用,即可了然此旨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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