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姻緣傳》第五回 明府行賄典方州 戲子恃權驅吏部:儒門莫信便書香,白晝驕人仗孔方。雖是乞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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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姻緣傳》第五回 明府行賄典方州 戲子恃權驅吏部

醒世姻緣傳

第五回 明府行賄典方州 戲子恃權驅吏部

第五回 明府行一賄典方州 戲子恃權驅吏部

儒門莫信便書香,白晝驕人仗孔方。

雖是乞夫明入壟,勝如優孟暗登場。

催科勒耗苛於虎,課贖征鍰狠似狼。

戒石當前全不顧,爰書議後且相忘。

只要眼中家富貴,不知身歿子災歿。

曲直無分一胡一 立案,是非倒置巧商量。

天理豈能為粟米?良心未得作衣裳。

呈身景監人爭笑,且托優人作壁牆。

到了初九日侵早,小珍哥頭也不疼,身也不熱,肚也不脹飽,下邊惡路也都通行,吃飯也不口苦,那標病已都去九分了。

只是縱慾的人,又兼去了許多血脈,隻身上虛弱的緊。

晁大捨又封了一兩藥金,抬了一沙罈好酒,五斗大米,差李成名押著往蕭北川家去取藥。

蕭北川見了銀子大米,雖是歡喜,卻道也還尋常,只是見了那一沙罈酒,即如晁大捨見珍哥好起病的一般,不由的向李成名無可不可的作謝,狠命留李成名吃酒飯,高高的封了一錢銀子賞他,撮了兩帖藥,一交一 一付回去。

次早初十,七八個騾夫,趕了二十四頭騾子,來到晁家門首。

看門人說道:「家中有病人,今日起身不成。」

眾腳戶說道:「這頭口閒一日,就空吃草料,誰人包認?」

家人傳進去了。

晁大捨道:「家中奶奶不好,今日起不成身,還得出這二月去,另擇吉日起身哩。

他若肯等,叫他等著;他若不肯等候,將那定錢一交一 一下,叫他另去攬腳。

咱到臨時另雇。」

家人傳到外邊,眾騾夫嚷說:「這一春一月正是生意興旺時候,許人來雇生口,只因宅上定了,把人都回話去。

如今卻耽誤了生意,一日瞎吃許多草料,前日那先支去的三兩銀子,還不夠兩三日吃的,其餘耽閣的日子,還要宅上逐日包認。」

一家找出,一家又要倒入,兩邊相持爭鬧。

畢竟虧禹明吾走過來評處,將那三兩定錢就算了這幾日空閒草料,即使日後再雇頭口,這三兩銀也不要算在裡面。

又叫宅裡再暖出一大瓶酒來與腳戶吃,做剛做柔的將腳戶打發散去。

卻說晁知縣在華亭縣裡,一身的精神命脈,第一用在幾家鄉宦身上,其次又用在上司身上。

待那秀才百姓,即如有宿世冤仇的一般。

當不得根腳牢固,下面也都怨他不動。

政以賄成,去年六月裡考了滿,十月間領了敕命,各院覆命,每次保薦不脫。

九月間,適然有一班蘇州戲子,持了一個鄉宦趙侍御的書來托晁知縣看顧。

晁知縣看了書,差人將這一班人送到寺內安歇,叫衙役們輪流管他的飯食。

歇了兩日,逐日擺酒請鄉宦、請舉人、請監生,俱來賞新到的戲子。

又在大寺內搭了高台唱《目蓮救母記》與眾百姓們玩賞。

連唱了半個月,方才唱完。

這些請過的鄉紳舉監挨次獨一自一回席,俱是這班戲子承應。

唱過,每鄉宦約齊了都是十兩,舉人都是八兩,監生每家三十兩,其餘富家大室共湊了五百兩,六房皂快共合攏二百兩,足二千金不止。

十月初一日,晁夫人生日。

這班人挑了箱,喚到衙內,扮戲上壽。

見了晁知縣,千恩萬謝不盡,立住問了些外邊的光景。

別的也都漸漸走開去了,只有一個一胡一 旦、一個梁生還站住白話。

因說起晁知縣考過滿,將升的時候了,晁知縣道:「如今的世道,沒有路數相通,你就是龔遂、黃霸的循良,那吏部也不肯白白把你升轉。

皇上的法度愈嚴,吏部要錢愈狠。

今幸得華亭縣也虧不了人,多做一日即有多做一日的事體,遲升早升憑吏部罷了。」

梁生說道:「老爺倒不可這等算計。

正是這個縣好,所以要早先防備。

如今老爺考過滿了,又不到部裡干升,萬一有人將縣缺謀生去,只好把個遠府不好的同知,或是刁惡的歪州,將老爺推升了去,豈不誤了大事?若老爺要走動,小人們有極好的門路,也費用得不多,包得老爺如意。

如今小人們受了老爺這等厚恩,也要借此報效。」

晁知縣喜道:「你們卻是甚麼門路?」

梁生道:「若老爺肯做時,差兩個的當的心腹人,小人兩個裡邊議出一個,同了他去,如探囊取物的容易。

明年二月包得有好音來報老爺。」

晁知縣道:「且過了奶奶生日,我們明日商量。

你說得甚是有理,萬一冒冒失失推一個歪缺出來,卻便進退兩難了。」

議定,到了次日,將一胡一 旦、梁生叫到側邊一座僻靜書房內。

梁生道:「京中當道的老爺們,小人們服事的中意也極多,就是吏部裡司官老爺,小人們也多有相識的。

這都盡可做事。

若老爺還嫌不穩,再有一個穩如鐵炮的去處,愈更直捷。

只是老爺要假小人便宜行事,只管事成。

那如何成事,老爺卻不要管他。

就是跟去的兩個人,也只叫他在下處管顧攜去物件罷,也不得多管,掣小人們肘。」

晁知縣笑問道:「你且說這個門路卻是何人?」

梁生道:「是司禮監王公那裡來,極是穩當。」

晁知縣驚問道:「我有多大湯水,且多大官兒,到得那王公跟前?煩得動他照管?」

梁生道:「正是如此,所以要老爺假便宜,跟去的人不要來掣肘。

老爺只管如意罷了。」

晁知縣道:「約得幾多物件?」

梁生道:「老爺且先定了主意,要那個地方的衙門,方好斟酌數目。」

晁知縣道:「我這幾年做官的名望雖然也好,又保薦過四五次,又才考過滿,第一望行取,這只怕太難些,做不來。

其次是部屬,事倒也易做,但如今皇上英明,司官都不容易,除了吏部、禮部,別的兵刑四部,那一部是好做的?頭一兵部,也先尋常犯邊,屢次來撞口子,這是第一有干係的。

其次刑部,如今大獄煩興,司官倒也熱鬧,只是動不動就是為民削奪,差不多就廷杖,就是要拘本錢的去處,是不消提起的了。

其餘戶工兩部,近來的差也多極難,有利就有害,咱命薄的人擔不起。

除了部屬就是府同知,這三重大兩重小的衙門,又淡薄、又受氣,主意不做他。

看來也還是轉個知州罷,到底還是正印官,凡事由得一自一己。」

梁生道:「老爺說的極是!但不知要那一方知州?」

晁知縣道:「那遠處咱是去不得的,一來俺北方人離不得家。

第二我也有年紀了,這太倉、高郵、南通州倒好,又就近;但地方忒大,近來有了年紀,那精神也照管不來。

況近來聞說錢糧也多逋欠,常被參罰,考不的滿。

不然還是北直,其次河南,兩處離俺山東不甚相遠。

若是北通州,我倒甚喜。

離北京只四十里,離俺山東通著河路。

又算京官,覃恩考滿,差不多就遇著了。

你到京再看,若得此缺方好。」

約定十二月十六日吉時起身,議出一胡一 旦同家人晁書、晁鳳帶著一千兩銀子,分外又帶了二百兩盤費,雇了三個長騾,由旱路要趕燈節前到京幹事。

一胡一 旦心中想道:「雖是受了晁爺的厚恩,借此報他一報,可也還要得些利路才好。

難道白白辛苦一場?若把事體拿死蛇般做,這一千兩銀子只怕還不夠正經使用。

幸得梁生當面進過,便宜行事。

待我到京,相機而行便了。」

風餐雨宿,走了二十八個日頭,正月十四日進了順城門,在河漕邊一個小庵內住了,安頓了行李。

原來司禮監太監王振,原任文安縣儒學訓導,三年考滿無功,被永樂爺閹割了,進內教一習一 宮一女一。

到了正統爺手裡,做到司禮監秉筆太監,那權勢也就如正統爺差不多了:閣老遞他門下晚生帖子;六部九卿見了都行跪禮;他出去巡邊,那總制巡撫都披執了道旁迎送;住歇去處,巡撫、總督都換了褻一衣 ,混在廚房內監灶。

他做教官的時節,有兩個戲子,是每日答應相熟的人。

因王振得了時勢,這兩人就「致了仕」,投充王振門下,做了長隨,後又兼了太師,教一習一 梨園子弟,王振甚是喜他;後來也都到了錦衣衛都指揮的官銜,家中那金銀寶物也就如糞土一般的多了。

這兩個都是下路人,一個姓蘇的,卻是一胡一 旦的外公;一個姓劉的,乃是梁生的娘舅。

即日晚上,一胡一 旦叫人挑了帶來的一簍素火腿,一簍花筍乾,一簍虎丘茶,一簍白鯗,走到外公宅上。

門人通報了,請一胡一 旦進來見了,蘇都督甚是歡喜。

一胡一 旦的親外婆死久了,房中只有三四個少妾,也都出來與一胡一 旦相見。

一胡一 旦將那晁知縣干升的事備細說了,蘇錦衣點了點頭。

一面擺上飯來,一面叫人收拾書房與一胡一 旦宿歇。

一胡一 旦因還有晁書、晁鳳在下處,那一千兩銀子也未免是大家干係,要辭了到庵中同寓。

蘇錦衣道:「外孫不在外公家歇,去到廟角,不成道理。

叫人去將他兩個一發搬了來家同住。」

一胡一 旦吃了飯,也將掌燈的時候,一胡一 旦領了兩個虞候,同往庵中搬取行李。

晁書二人說道:「這個庵倒也乾淨,廚灶又都方便,住也罷了;不然你一自一己往親眷家住去,我們一自一在此間,卻也方便。」

那兩個虞候那裡肯依,一邊收拾,一邊叫了兩匹馬,將行李馱在馬上,兩個虞候跟的先行去了。

晁書二人因有那一千兩銀在內,狠命追跟。

一胡一 旦說道:「叫他先走不妨,我們慢慢行去。」

那正月十四,正是試燈的時節,又當全盛太平的光景,一輪將望的明月,又甚是皎潔得緊。

三人一邊看,一邊走。

晁書、晁鳳也只道一胡一 旦的外公不過在京中扯纖拉煙尋常門戶罷了,只見走到門首,三間高高的門樓,當中蠻闊的兩扇黑漆大門,右邊門扇偏貼著一條花紅紙印的錦衣衛南堂封條,兩邊桃符上面貼著一副硃砂紅紙對聯道:「君恩深似海,臣節重如山。」

門前柱上又貼一條示道:「本堂示諭附近軍民人等,不許在此坐臥喧嘩,看牌賭一博 ,如違拿究!」晁書二人肚內想道:「他如何把我們領到這等個所在來?」

又想道:「他的外公必定是這宅裡的書辦,或是長班,家眷就在宅內寄住。」

但只見門上的許多人看見他三人將到,都遠遠站起,垂了手,走到門台下伺候,見了一胡一 旦,說道:「大叔,怎得才來?行李來得久了。

老爺正等得不耐煩哩。」

走進大門,晁書向一胡一 旦耳朵邊悄悄問道:「這是誰家,我們輕易撞入?」

一胡一 旦道:「這就是我外公家裡。」

晁鳳又悄悄問道:「你外公是甚樣人,住這等大房,門上有這許多人伺候?」

一胡一 旦道:「我外公是個一點點錦衣衛都督,因管南鎮撫司事,所以有幾個人伺候。」

說話中間,進了儀門,承值的將晁書、晁鳳送到西邊一個書房安頓。

那書房內也說不了許多燈火齊整。

吃了茶,晁書、晁鳳大眼看小眼的道:「我們既然來到此處,伺候參見了蘇爺,方好叨擾。」

一胡一 旦教人傳稟。

許久出來回話。

「老爺分付,今日晚了,明日朝裡出來見罷。

叫當值的陪二位吃飯,請一胡一 大叔到裡面去。」

一胡一 旦道:「二位寬懷一自一便,我到內邊去罷。」

晁書二人暗道:「常日只說是個唱旦的戲子,誰知他是這樣的根器?每日叫他小一胡一 兒,奚落他,他也不露一些一色一相出來。」

大家吃了飯,安歇了。

次早吃了早飯,一胡一 旦換了一領佛頭青秋羅夾道袍,戴了一頂黑絨方巾,一頂紫貂帽套,紅鞋綾襪,走到書房。

晁書二人乍見了,還不認得,細看方知是一胡一 旦。

二人向前相喚了,謝說:「攪擾不當。」

一胡一 旦打開行李,取出梁生與他母舅的家書,並捎寄的人事,一胡一 旦也有送他的筍鯗等物,同了蘇家一個院子,要到劉錦衣家,約了晁書二人同往。

晁書又只道是個尋常人家,又因梁生常在他面前說道有一個母舅在京,二位到那裡,他一定要相款的,所以也就要同去望他。

及至到了門上,那個光景又是一個蘇府的模樣。

蘇家的人到二門上說了數句,一胡一 旦也不等人通報,竟一自一大落落走進去了。

回頭只見晁書二人縮住了腳不進去,一胡一 旦立住讓道:「二位請進廳坐。」

晁書等道:「我兩人且不進去,此處離燈市相近了,我們且往那裡走走,到蘇宅等候罷。」

一邊說,一邊去了。

原來這劉家是蘇錦衣的內侄,是一胡一 旦的表母舅,與梁生也都是表兄弟,所以兩個幹事都不分彼此。

起先出頭講事都是梁生開口。

梁生原要一自一己來,恐怕沒了生腳,戲就做不成了。

一胡一 旦雖系正旦,扮旦的也還有人,所以叫一胡一 旦來京。

脫不了王振門下這兩個心腹都也是一胡一 旦的至親,料也不會誤事。

那日劉錦衣不在宅內,一胡一 旦進去見了妗母,留吃了飯。

劉錦衣回了宅,相見過,說了來京的事故。

一胡一 旦別過,來到蘇家,晚間賞燈筵宴,只見晁書等二人也一自一回來,要稟見蘇錦衣。

錦衣道:「叫他過來。」

蘇錦衣方巾姑絨道袍、氈鞋,穿著的甚是莊重,在門檻內朝下站定。

晁書不由一自一己,只得在廳台下跪下,磕了四個頭,跪稟道:「一胡一 相公只說同行進京,並不曾說到老爺宅上,所以家主也不曾備得禮、修得書,望老爺恕罪。」

蘇錦衣道:「一胡一 相公一路都仗賴你兩人挈帶,家中管待不周,莫怪怠慢。

京城也盡有遊玩所在,悶了,外邊閒走。

你二位如今且往書房去賞燈。」

又分付了一個承值拿了許多花炮陪伴晁書吃酒。

十六日早飯後,劉錦衣來蘇家回拜一胡一 旦。

蘇錦衣因燈節放假,閒在家裡,就留劉錦衣賞燈過節,甚是繁華。

席間說起晁知縣指望二人提拔,要升北通州知州。

劉錦衣道:「他有幾數物事帶來?」

一胡一 旦道:「剛得一撇。」

劉錦衣道:「這通州是五千兩的缺。

叫他再出一千來,看兩個外甥分上,讓他三千兩便宜;不然,叫他別處去做。」

說過,也再不提起了。

過了十數日,晁書見了一胡一 旦,也不敢再喚他小一胡一 了,聲聲喚他一胡一 相公,見了他也極其尊敬,問道:「一胡一 相公,我們來了這半月,事體也一些不見動靜,銀子又不見用費,卻是怎生緣故?」

一胡一 旦道:「二月半後才推升,如今卻有甚動靜?你們且好住著閒嬉哩。

又不用出房錢,又不使飯錢,『先生迷了路——在家也是閒。

』」晁鳳道:「正是無故擾蘇老爺,心上不安。」

一胡一 旦道:「可擾之家,擾一兩年也不妨。」

到了二月初十日,傍晚的時節,劉錦衣來到了蘇家相訪,讓他內書房裡相待。

一胡一 旦卻不在跟前。

劉錦衣開口道:「一胡一 家外甥的事,姑夫算計要怎樣與他做?」

蘇錦衣道:「他拿了一千兩頭,要通州的美缺,怎樣做得來?」

劉錦衣道:「這只好看了一胡一 家外甥的體面,我們爺兒兩個拿力量與他做罷了,叫他再添一千兩銀子,明白也還讓他一大半便宜哩。

把這二千頭,我們爺兒兩個分了,就作興了梁家一胡一 家兩個外甥,也是我們做外公做舅舅的一場,就叫他兩個也就歇了這行生意,喚他進京來,扶持他做個前程,選個州縣佐貳,雖是低搭,也還強似戲場上的假官。」

蘇錦衣道:「不然等到十三日,與老公上壽的日子,我們兩個齊過去與他說說,量事也不難。」

劉錦衣道:「只是還問他要一千兩,不知他肯出不肯出。

又不知幾時拿得來。」

蘇錦衣道:「這倒不打緊,人非木石,四五千的缺,止問他要二千銀子,他豈有不出的?但則明日,我叫了他的家人,當面與他說說明白。」

款待了劉錦衣酒飯,約定十三日與王振上壽,乘便就與晁知縣講一情一。

次日,蘇錦衣衙門回來,到了廳上,脫了冠服,換了便衣,將晁書等喚到面前。

晁書等叩了頭,垂著手,站在一旁。

蘇錦衣道:「你二人閒坐著,悶的慌,又沒甚款待你們。

你爺要的這個缺,人家拿著五六千兩銀子求不到手的,你們拿了一千兩銀子來,怎幹的事?如今我與你錦衣衛劉老爺兩個人的體面,與人講做了二千銀子,這比別人三分便宜二分哩。」

晁鳳原做過衙門青夫的人,伶俐乖巧,隨稟道:「小人們來時,家主也曾分付過了,原也就不敢指定這缺。

若是此缺可得,這些微之物怎麼得夠。

如今老爺主持了二數,這是極便宜的了。

沒有別說,只是家主來報效老爺合劉爺便了。

如今只是一面做著,將見有的且先一交一 一付與他,待小人們著一人先回去取來補足。

昨來的人原不多,又年節近了,路上不好走,所以沒敢多帶物件。」

蘇錦衣道:「銀子倒不必去取,任憑多少,我這裡可以墊發。

只這幾日,也就有信了。

只是一件:如今那通州見有人做哩,昨日叫人查了查,還不夠三年俸,怎麼打發他?這到費手哩。」

晁書等跑到書房將帶來的一千兩銀共二十封,一一一交一 一與蘇錦衣收進,各回房去了。

到了十三日,王振的生日,蘇劉二錦衣各備了幾件希奇古怪的物件,約齊了同去上壽。

只見門上人海人山的擁擠不透,都是三閣下、六部、五府、大小九卿、內府二十四監官員,伺候拜壽。

遠遠蘇劉二人喝導到門,巡視人役拿了幾根籐條,把擁擠的人盡數辟了開去,讓蘇劉二人行走到大門,下了馬,把門的也不通報,把門閃開,二人穿著大紅縐紗麒麟補服,雪白蠻闊的雕花玉帶,拖著牌穗印綬,搖擺進去了。

竟到了後邊王振的住房外。

近侍稟道:「蘇掌家合劉掌家來了。」

王振道:「叫他進裡來。」

說:「你兩個穿著這紅衣裳,一定是與我磕頭。

你攙空磕了頭罷,好脫了衣裳助忙。」

蘇劉二人就在臥房裡跪下,一連磕了八個頭,口稱:「願祖爺爺九千歲!每年四季平安!」起來也沒敢作揖,一自一己跑到前面,將上壽的禮物,一自一己端著,捧到王振跟前。

蘇錦衣的一個羊脂玉盆,盆內一株蒼古小桃樹,樹上開著十數朵花,通似鮮花無異,細看是映紅寶石妝的。

劉錦衣的也是一樣的玉盆,卻是一株梅樹,開的梅花卻是指頂大一胡一 珠妝的。

王振看了,甚是歡喜,說道:「你兩個可也能!那裡鑽刺的這門物兒來孝順我哩?」

隨分付近侍道:「好生收著。

拿罩兒罩住,休要暴上土。

不久就是萬歲爺的聖誕,進了萬歲爺罷。」

看著蘇劉二人說道:「頭已是磕了,禮已是送了,去脫了你那紅袍,咱大家攛掇著做什麼。」

蘇劉二人走到一自一己班房,脫了衣服,換上小帽兩截子,看著人掃廳房,掛畫掛燈,鋪氈結綵,遮幃屏,搭布棚,抬銅鑼鼓架子,擺桌調椅,拴桌幃,鋪坐褥:真個是「一了百當」。

王振進了早膳,升了堂,文武眾官依次序上過壽,接連著赴了席。

蘇劉二人也沒出府,亂到四更天,就在各人班房裡睡了。

次日起來,仍看人收拾了擺設的物件。

只見王振也進了早膳,穿著便衣,走到前廳來閒看。

蘇劉二人爬倒地,磕了四個頭,說:「老祖爺昨日陪客,沒覺勞著麼?」

王振道:「也就覺乏困的。」

說著閒話,一邊看著收拾。

二人見王振有個進去的光景,蘇劉二人走向前也不跪下,旁邊站著。

蘇錦衣先開口道:「一奴一婢二人有件事稟老祖爺。」

王振笑嘻嘻的道:「你說來我聽。」

二人道:「一奴一婢二人有個小莊兒,都坐落在松一江一 府華亭縣。

那華亭縣知縣晁思孝看祖爺分上,一奴一婢二人極蒙他照管。

他如今考過滿,差不多四年俸了,望升轉一升轉,求祖爺與吏部個帖兒。」

王振道:「他待往那裡升?」

二人道:「他指望升通州知州,守著祖爺近,好早晚孝敬祖爺。

他又要拜認祖爺做父哩。」

王振道:「這樣小事,其實你們合部裡說說罷了,也問我要帖兒!也罷,拿我個知生單帖兒,憑你們怎麼去說罷。

那認兒子的話別要理他。

我要這混帳兒子做甚麼?『老婆當軍——沒的充數哩!』叫他外邊打咱們的旗號不好。」

二人方跪下謝了,書房裡要了一個知生紅單帖,央掌書房的長隨使了一個「禁闥近臣」的圖書,鈐了名字。

二人即時差了一個心腹能幹事的承值,持了王振的名帖,竟到吏部大堂私宅裡備細說了。

那吏部欽此欽遵,沒等那通州知州俸滿,推升了臨洮府同知,將晁知縣推了通州知州。

就如扭燈在火上點的一般,也沒有這等快!

晁書二人喜不一自一勝,叩謝了蘇錦衣,央蘇宅差了一個人,引了晁書二人,又到劉錦衣家叩謝。

收拾行李,領了劉錦衣回梁生的書。

一胡一 旦因蘇錦衣留住了,不得同晁書等回去,也寫了一封前後備細的書稟回復晁知縣,說叫晁知縣速來赴任,西口也先常來犯順,通州是要緊的地方。

又說將他外公墊發過的一千兩銀子一交一 一與梁生一自一己持進京來。

那晁書等二人正是:鞭敲金鐙響,齊唱凱歌回。

再聽下回接說。

分類:才子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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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姻緣傳
第一回 晁大捨圍場射獵 狐仙姑被箭傷生第二回 晁大捨傷狐致病 楊郎中鹵莽行醫第三回 老學究兩番托夢 大官人一意投親第四回 童山人脅肩諂笑 施珍哥縱慾崩胎第五回 明府行賄典方州 戲子恃權驅吏部第六回 小珍哥在寓私奴 晁大捨赴京納粟第七回 老夫人愛子納娼 大官人棄親避難第八回 長舌妾狐媚惑主 昏監生鶻突休妻第九回 匹婦含冤惟自縊 老鰥報怨狠投詞第一十回 恃富監生行賄賂 作威縣令受苞苴第十一回 晁大嫂顯魂附話 貪酷吏見鬼生瘡第十二回 李觀察巡行收狀 褚推官執法翻招第十三回 理刑廳成招解審 兵巡道允罪批詳第十四回 囹圄中起蓋福堂 死囚牢大開壽宴第十五回 刻薄人焚林撥草 負義漢反面傷情第十六回 義士必全始全終 哲母能知亡知敗第十七回 病瘧漢心虛見鬼 黷貨吏褫職還鄉第十八回 富家顯宦倒提親 上捨官人雙出殯第十九回 大官人智奸匹婦 小鴉兒勇割雙頭第二十回 晁大捨回家托夢 徐大尹過路除凶第二十一回 片雲僧投胎報德 春鶯女誕子延宗第二十二回 晁宜人分田睦族 徐大尹懸扁旌賢第二十三回 繡江縣無儇薄俗 明水鎮有古淳風第二十四回 善氣世回芳淑景 好人天報太平時第二十五回 薛教授山中占籍 狄員外店內聯姻第二十六回 作孽眾生填惡貫 輕狂物類鑿良心第二十七回 禍患無突如之理 鬼神有先洩之機第二十八回 關大帝泥胎顯聖 許真君撮土救人第二十九回 馮夷神受符放水 六甲將按部巡堤第三十回 計氏托姑求度脫 寶光遇鬼報冤仇第三十一回 縣大夫沿門持缽 守錢虜閉戶封財第三十二回 女菩薩賤糶賑饑 眾鄉宦愧心慕義第三十三回 劣書生廁上修樁 程學究中遺便第三十四回 狄義士掘金還主 貪鄉約婪物消災第三十五回 無行生賴牆爭館 明縣令理枉伸冤第三十六回 沈節婦操心守志 晁孝子股療親第三十七回 連春元論文擇婿 孫蘭姬愛俊招郎第三十八回 連舉人擬題入彀 狄學生唾手游庠第三十九回 劣秀才天奪其魄 忤逆子孽報於親第四十回 義方母督臨愛子 募銅尼備說前因第四十一回 陳哥思妓哭亡師 魏氏出喪作新婦第四十二回 妖狐假惡鬼行兇 鄉約報村農援例第四十三回 提牢書辦火燒監 大辟囚姬蟬脫殼第四十四回 夢換心方成惡婦 聽撒帳早是癡郎第四十五回 薛素姐酒醉疏防 狄希陳乘機取鼎第四十六回 徐宗師歲考東昌 邢中丞賜環北部第四十七回 因詐錢牛欄認犢 為剪惡犀燭降魔第四十八回 不賢婦逆姑毆婿 護短母吃腳遭拳第四十九回 小秀才畢姻戀母 老夫人含飴弄孫第五十回 狄貢士換錢遇舊 臧主簿瞎話欺人第五十一回 程犯人釜魚漏網 施囚婦狡兔投羅第五十二回 名御史旌賢風世 悍妒婦怙惡乖倫第五十三回 期絕戶本婦盜財 逞英雄遭人捆打第五十四回 狄生客中遇賢主 天爺秋裡殛凶人第五十五回 狄員外饔飧食店 童奶奶慫恿皰人第五十六回 狄員外納妾代皰 薛素姐毆夫生氣第五十七回 孤兒將死遇恩人 凶老禱神逢惡報第五十八回 多心婦屬垣著耳 淡嘴漢圈眼游營第五十九回 孝女于歸全四德 悍妻逞毒害雙親第六十回 相妗子痛打甥婦 薛素姐監禁夫君第六十一回 狄希陳飛星算命 鄧蒲風設計誆財第六十二回 張茂實信嘲毆婦 狄希陳誑語辱身第六十三回 智姐假手報冤仇 如卞托鷹懲悍潑第六十四回 薛素姐延僧懺罪 白姑子造孽漁財第六十五回 狄生遭打又陪錢 張子報仇兼射利第六十六回 尖嘴監打還傷臂 狠心賠酒又捱椎第六十七回 艾回子打脫主顧 陳少潭舉薦良醫第六十八回 侯道婆伙倡邪教 狄監生自控妻驢第六十九回 招商店素姐投師 蒿里山希陳哭母第七十回 狠漢貪心遭主逐 賢妻巧嘴脫夫災第七十一回 陳太監周全夥計 宋主事逼死商人第七十二回 狄員外自造生墳 薛素姐伙游遠廟第七十三回 眾婦女合群上廟 諸惡少結黨攔橋第七十四回 明太守不准歪狀 悍婆娘捏念活經第七十五回 狄希陳奉文赴監 薛素姐咒罵餞行第七十六回 狄希陳兩頭娶大 薛素姐獨股吞財第七十七回 饞小廝爭嘴唆人 風老婆撒極上吊第七十八回 陸好善害怕賠錢 寧承古詐財捱打第七十九回 希陳誤認武陵源 寄姐大鬧葡萄架第八十回 童寄姐報冤前世 小珍珠償命今生第八十一回 兩公差憤抱不平 狄希陳代投訴狀第八十二回 童寄姐喪婢經官 劉振白失銀走妾第八十三回 費三千援納中書 降一級調出外用第八十四回 童奶奶指授方略 駱舅舅舉薦幕賓第八十五回 狄經歷脫身赴任 薛素姐被賺留家第八十六回 呂廚子回家學舌 薛素姐沿路趕船第八十七回 童寄姐撒潑投河 權奶奶爭風吃醋第八十八回 薛素姐送回明水 呂廚子配死高郵第八十九回 薛素姐謗夫造反 顧大嫂代眾降魔第九十回 善女人死後登仙 純孝子病中得藥第九十一回 狄經司受制嬖妾 吳推府考察屬官第九十二回 義徒從厚待師母 逆婦假手殺親兒第九十三回 晁孝子兩口焚修 嶧山神三番顯聖第九十四回 薛素姐萬里親征 狄希陳一驚致病第九十五回 素姐洩數年積恨 希陳捱六百沉椎第九十六回 兩道婆騙去人財 眾衙役奪回官物第九十七回 狄經歷惹火燒身 周相公醍醐灌頂第九十八回 周相公勸人為善 薛素姐假意乞憐第九十九回 郭將軍奉旨賜環 狄經歷回家致仕第一百回 狄希陳難星退捨薛素姐惡貫滿盈●凡例●弁言●引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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