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姻緣傳》第二十五回 薛教授山中占籍 狄員外店內聯姻:況逢此等佳山水,更有何方是美?無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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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姻緣傳》第二十五回 薛教授山中占籍 狄員外店內聯姻

醒世姻緣傳

第二十五回 薛教授山中占籍 狄員外店內聯姻

買鄰十里,仁者應如是。

況逢此等佳山水,更有何方是美?

無煩絳闕瑤台,只須此便蓬萊。

且有一女一兒緣在,赤繩暗地牽來。

——右調《清平樂》

卻說明水鎮有一個也上貴的富家,姓狄,名宗羽,號賓梁,雖是讀書無成,肚裡也有半瓶之醋,晃晃蕩蕩的,常要雌將出來,因家事過得,頗也有些俠氣,人也有些古風。

隔壁也開一個一精一致的店,招接東三府往來的仕宦。

飯錢草料,些微有些賺手就罷,不似別處的店家,拿住了「死蛇」,定要取個肯心。

遇有甚麼貴重的客人,通象賓客一般款待,不留飯錢,都成了相知。

往來的人都稱他為狄員外。

一日間,有一頂抬轎,一乘臥轎,幾頭騾子,老早的安下店內。

狄員外問那指使的人,說道:「店內歇下的是甚麼官人?」

回道:「是一位老爺,一位奶奶,一位小夫人,一個使一女一,兩房家人媳一婦一,三個管家,是河南衛輝府人,姓薛,原任兗州府學的教授,如今升了青州衡府的紀善,前來到任。」

狄員外又問:「這官人約有了多少年紀了?」

回說:「也將近五十來的歲。

極和氣的好人。」

狄員外一自一己走過店去與薛教授相見了,敘了些履歷。

狄員外教家裡另取過茶去吃了。

講話中間,倒像似舊日的相知一般。

狄員外別了回家來,分付教人好生答應。

薛教授也隨了來狄員外家回拜,狄員外隨設小酌相待,留吃了晚飯。

說了更把天的話,薛教授方別了回到下處。

第二日清早,薛教授送了四包糖纏、二斤萵筍,狄員外收了,賞了管家五十文錢;又備了一個手盒,請過薛教授來送行。

薛教授封了五錢銀飯錢送來,狄員外再三不肯收,薛教授只索罷了。

只見天氣漸漸一陰一來,就要下雨的光景,狄員外苦留,說:「前去二十里方是二十里鋪,都是小店,歇不得轎馬。

再二十里方是縣城。

這雨即刻就下,不如暫候片時。

如天一色一漸次開朗,這一自一然不敢久留;若是下雨,這裡房舍草料俱還方便,家常飯也還供得起幾頓。」

一邊挽留,一邊雨果然下了,薛教授只得解下行李,等那天晴。

從來說:「開門雨,飯了晴。」

偏這一日一陰一陽一卻是不准,不緊不慢,只是不止。

看看傍午,狄員外又備了午飯送去,薛教授合他渾家商議道:「看來雨不肯住,今日是走不成了。

悶悶的坐在這裡,不如也收拾些甚麼,沽些酒來與狄東家閒坐一會。」

薛奶奶道:「醬斗內有煮熟的臘一肉一醃雞,濟南帶來的一肉一乍,還有甜蝦米、豆豉、萵筍,再著人去買幾件鮮嗄飯來。」

也做了好些品物,攜到店盡後一層樓上,尋了一大瓶極好的清酒,請過狄員外來白話賞雨。

真是「一遭生,兩遭熟」,越發成了相知。

這番並不說閒話,敘起兩個的家常。

薛教授一自一說是衛輝府胙城縣人,名字叫做薛振,字起之,十七歲補了廩,四十四歲出了貢,頭一任選金鄉的訓導,第二任升了河南杞縣的教諭,第三任升了兗州府的教授,剛八個月,升了衡府的紀善。

這幾年積下些微束修,倒苟且過的日子。

只因家中有一個庶母弟,極是個惡人,專一要殺兄為事的。

今五十二歲,尚無子一女一,所以只得要迴避他;不然,也還可以不來做這個官的。

狄員外問:「還是有子不舉?還是從來不生?」

薛教授道:「一自一荊人過門,從來不曾生長。」

狄員外說道:「何不納一寵一 ?」

薛教授說:「昨臨來的時節,也只得娶了一人,但不曉天意如何哩。」

又問狄員外:「有幾位子一女一?尊庚幾何?」

狄員外道:「小老丈十年,今年整四十二歲,也是男一女一俱無。」

薛教授問道:「有尊一寵一 不曾?」

狄員外道:「老丈到了五十二歲方才納一寵一 ,可見這娶妾是不容易講的。

千個算命都說在下必定要到四十四上方可見子。」

薛教授說:「若依了算命的口,也說在下五十四上方開花,到五十六上方才結子。

且說還有三子送終。」

又說:「這明水的土厚民醇,風恬俗美,真是仙鄉樂土。」

狄員外道:「往時這敝鎮的所在,老丈所稱許的這八個字倒是不敢辭的;如今漸漸的大不似往年了!這些新發的後生,那裡還有上世的一些質樸!」

薛教授道:「雖不比往時,也還勝如別處。

若說起敝鄉的光景,越發不成道理了!不知貴處這裡也許外人來住麼?」

狄員外道:「敝處到不欺生。

只土地沒有賣的,成幾輩傳流下去,真是世業。

但這東三府的大路,除了種地也盡有生意可做。

這裡極少一個布鋪,要用布,不是府裡去買,就是縣裡去買,甚不方便。」

薛教授道:「或是賣不行,怎麼沒個開舖的?」

狄員外道:「別處的人,誰肯離了家來這裡開舖?敝處本土的人只曉得種幾畝地就完了他的本事,這賺錢的營生是一些也不會的。

即如舍下開這個客店,不是圖在飲食裡邊賺錢,只為歇那些頭口賺他的糞來上地。

賤賤的飲食草料,只剛賣本錢,哄那趕腳的住下。」

薛教授說:「怪道的,昨日剛才午轉,從濟南到這裡,只走了七十里地,便苦苦的定要住了。」

說著飲酒,不覺一更有餘,雨還不止。

狄員外打了傘,穿了泥屐,別了薛教授回家,分付安排早飯伺候。

次早,天一色一漸次開朗,薛教授收拾起身,見狄員外不以過客相待,倒不好再送飯錢,再三的作謝相別,許說專人來謝。

薛教授赴青州到過了任,那王府官的營生,且那衡府又是天下有名的淡薄去處,只好餬口而已。

年節將近,果然差了一個家人薛三槐帶了二十斤糖球,兩匹壽光出的土絹,寫了一封書,專來狄家致謝。

狄員外將薛三槐留住了兩日,寫了回書,封了兩匹一自一己織的綿綢,兩口臘肘回禮。

又送了薛三槐三錢銀子。

從此以後,兩個時常往來,彼此饋送不止。

一年二月間,薛教授又差了一個家人薛三省要趕清明回胙城去上墳,這明水是必由之路,順便又有與狄員外的書禮。

卻說狄員外正月二十日生了一個兒子,舉家就如得了異寶的一般。

薛三省到的這一日,正是這兒子的滿月,親朋都來舉賀,治酒款待,甚是的匆忙。

狄員外對薛三省說:「你薛爺大我十歲。

算命的說我四十四歲方才得子,今剛一交一 一過四十四歲,果然得了兒子。

你們薛爺對我告訴,也說從有算命的許他五十四上先要開花。

不知小夫人有甚喜信?」

薛三省道:「小夫人昨日二月十六日添了一位小姐。

我來的那日,剛是第二日了。」

狄員外道:「若據了兩件事這等說得著,這命又是該算的了。」

將薛三省留過了夜,次日打發去了。

狄員外於三月十一日因薛教授常著人來通問,兩年間並不曾回差一個人去,要趁這三月十六日是他小姐的滿月,與他送個賀禮,也要報他說生了兒子。

隨即備了一個五錢重的銀錢,一副一兩重的手鐲,外又幾樣吃食之物,差了家人狄周騎了個騾子前去。

到了薛教授家,拆看了書,收了禮,留款狄周住了兩日,打發了回書,也回答了賀禮。

兩家相處,愈久愈厚,不覺已是八年。

因考察王官,薛教授因與長史合氣,被他暗地裡開了個老疾,准了致仕。

薛教授道:「住在這裡八年,一些也沒有出產,到不如丟吊了一自一在。

但回家去,當不起這個惡弟要來算計,不如順路住在明水那裡。」

果然五十六上得了個兒子,五十八上又添了一個次子,「等這兩個兒子略長的大些,回家不遲。」

一面收拾行李,一面先差家人薛三槐持了書央狄員外預先尋下房子,要在明水久住。

狄員外看過了書,與薛三槐說:「請薛爺只管來,且在隔壁店中住下,從容待我陪伴了,慢慢的一自一己尋那象意的房子。

我在這裡專等。」

一邊將薛三槐先打發他去回話,一邊著了人在那店後邊房子掃地糊窗,另換了潔淨床 席,重新安了鍋灶,鋪設了器皿桌椅之類,預備了米面柴薪、油鹽醬醋,諸一色一完備。

不一日,薛教授帶了家眷,在三四十里路上先差了薛三省來看下處,知得凡事齊整,飛也似去回了話,薛教授甚是歡喜。

狄員外忙教家中整治飯食相待。

不一時,薛教授同家眷到了,進入後去,比那前日來的時節更是周全,比到一自一己家裡也沒有這等方便。

狄員外隨即過去拜了,親一自一送了小飯,辭了回家。

薛教授隨即過來回拜。

次日,狄員外的娘子備了一桌酒,過去望那薛教授的夫人。

初次相見,甚是和氣,領出一女一兒合兩個兒子來相見。

一女一兒六歲,生他的時節,夢見一個穿素衣的仙一女一進他房去,就生他下地,所以起名素姐。

大的兒子四歲,叫一春一哥。

第二的兒子二歲,叫冬哥。

看那素姐,扭青的頭皮,烏黑的是頭髮,白的是臉,紅的是唇,纖纖的一雙玉腕,小小的兩隻金蓮。

雖然是豆蔻含苞,後必定芙蓉出一色一。

就是那兩個兒子,也都不是那窮腮乞臉的模樣。

又請出小夫人來相見:

戴一頂矮矮的尖頭鬏髻,穿兩隻彎彎的蹺腳弓鞋。

紫棠一色一的面一皮,人物也還在下等。

細了眺的體段,身材到可居上中。

雖然芝草無根,只怕驊騮有種。

相見過,大家敘了半日話,各一自一散了。

次日,薛教授的夫人也叫人稱了五斤豬一肉一、兩隻雞、兩尾大鯽魚、二十隻鮮蟹、兩枝蓮藕、六斤山藥、兩盤點心,過來回望。

狄員外的娘子叫人置辦了齊整款待,叫出兒子狄希陳見那薛夫人。

因說起與薛素姐都是同年六歲,狄學生是正月二十日寅時生,素姐是二月十六日巳時生,狄學生比薛素姐大一個月。

狄學生雖不十分生得標緻,卻也明眉大眼,敦敦實實的。

在那薛教授的夫人心裡想道:「若不是我們還回河南去,我就把素姐許與他做媳一婦一。」

在那狄員外的娘子肚中算計:「他若肯在這裡住下,我就把陳兒與他做了一女一婿。」

兩個夫人的心腸,各人回去都對著一自一己的丈夫親說,卻也丟過一邊。

過了幾日,薛教授央狄員外陪了拜那明水鎮的人家,就帶著尋看房子。

薛教授因與狄員外商量,算計要開一個梭布店,房子要尋前面有店面的。

看了許多,再沒有恰好的;不是鋪面好了後面的住房不夠,就是後邊的住房夠了前面的鋪面不好。

正沒理會,恰好一個單教官的兒子單豹,當初他的父親叫做單于民,做南一陽一府學訓導。

雖是一個冰冷的教官衙門,他貪酷將起來,人也就當他不起。

缺了教授,輪該是他署印。

那時新進了些秀才,往時該送一兩的,如今三兩也打發他不下來。

他要了堂上的常規,又要一自一己齋裡的舊例,家人又要小包,兒一女一又要梯己,鱉的些新秀才叫苦連天,典田賣地。

內中一個程生,叫做程法湯,從幼無了父母,入贅在一個寡一婦一丈母家內,巴結叫他讀書。

因府考沒有銀子尋分上,每次不得進道,這一次不知怎的得闖進道去,高高的進了第二。

這單于民狠命問他要錢,上了比較,一五一十的打了幾遭,把丈母合媳一婦一的首飾也銷化了,幾件衣服也典賣了。

丈母還有幾畝地,算計賣來送了他,連一女一婿的兩家人口卻吃甚麼?待不賣了送去,恐被他捉住便打個臭死。

正在苦楚,恰是八月丁祭;祭完了,取過那簿,查點那些秀才,但有不到的懶人,都是他的納戶,每人五六錢的鱉銀子。

程法湯點過名去,恭恭敬敬的答應了。

他叫程法湯跪下,說道:「那忘八的頭目也有個一色一長,強盜的頭目也有個大王,難道你這秀才們就便沒個頭目?看山的也就要燒那山裡的柴,管河的也就要吃那河裡的水!都像你這個畜生,進了一場學,只送得我兩數銀子,就要拱手,我沒的是來管忘八樂工哩!」抬過凳來,叫門子著實的打了二十五板,打的程法湯上天無路,下地無門,一條單褲打得稀爛,兩隻腿打得了黑了一塊,心裡氣惱。

進學原是圖榮,如今把丈母媳一婦一的首飾衣裳損折得一精一光,還打發得不歡喜,被他痛打這一頓。

如今一棒一瘡又大發疼痛,著了惱,變了傷寒,不上四五日之間,死了。

有一個孫鄉宦做了兵部主事,因景泰皇帝要廢英宗太子,諫言得罪回來,在家閒住,聞得說有這一件事,心中大不平起來了,一自一己來與程法湯弔孝,必定驗看了程法湯的一臀一。

一隻腿打得扭青,一隻腿割得稀爛,看了大哭一場,隨與單于民抵死做起對來,一自一己走到省下,兩院司道都遞了呈子。

兩院行了學道,後來把這單于民照貪酷例問了河間衛的軍,追了七百銀子的贓,零碎也打夠二百多板子。

把那行杖的兩個門斗都問了沖驛的徒。

這單于民雖不曾抖得他個一精一光,卻也算得一敗塗地的回家。

這單豹是單于民的個獨子,少年時人物生得極是標緻,身材不甚長大,白面長鬚,大有一段仙氣;十八歲進了學,補過廩,每次都考在優等;在外與人相處,真是言不妄發,身不妄動;也吃得幾杯酒,卻從不曉得撒甚麼酒風;那花柳門中,任你甚麼三朋四友,哄他不去;在家且是孝順,要一點忤逆的氣兒也是沒有的。

一自一從單于民做了教官,單豹長了三十多歲,漸漸的把氣質改變壞了,也還像個人。

一自一從打殺了程法湯,這單豹越發病狂起來,先把一自一己的媳一婦一,今日一頓,明日一頓,不上兩個月,吊死了;見了單于民的蹤影,便瞪起一雙眼來,小喝大罵,還捏起拳來要打;也不曉得呼喚甚麼爹娘,叫單于民是「老牛」,叫單于民的婆子是「老狗」,一自一己稱呼是「我程老爺」。

後來不止把氣質變了,就是把那模樣聲音變得一些也不似那舊日的光景。

一隻左眼吊了上去,一個鼻子卻又歪過右邊,臉上的一肉一都橫生了,一部長鬚都捲得象西番回子一般。

間或日把眼睛也不上吊,鼻子也不歪邪。

見了爹娘,宛若就如平日馴順,問他向日所為的事,他再也不信,說是旁人哄他。

正好好的,三不知又變壞了。

進去歲考,他卻不做文章,把通卷子密密寫的都是程法湯訴冤說苦的一情一節,敘得甚是詳細。

學道喜歡他做得好,就高高的取了一個六等第一,還行在縣裡查究。

縣裡回說:「他是心病。」

那宗師說:「這不是心病,這還是有甚麼冤業報應。」

一自一從縣詳上去,宗師也就罷了。

後來他父親死了,決不肯使棺木盛殮,要光光的拉了出去。

族中的人勉強入了材,他常要使狠頭打開來看。

一日防他不及,連材帶凳推倒地下,把材底打開,臭得那一村人家怨天恨地,要捉他去送官。

他母親瞞了他,從新叫匠人灰布了,起了個四更,頂門穿心槓子抬去埋了。

一自一從單于民埋過以後,那心病漸漸的轉頭,改變得吃了酒撒酒風。

遇著財錢的去處,不論甚麼光棍花子,坐下就賭,人贏了他的,照數與了人去;他若贏了人的,卻又不問人要。

遇有甚麼娼妓,好的也嫖,歹的也嫖,後又生出一身「天報瘡」來。

單于民新買添的產業,賣的一精一空,只有祖遺的一所房子,與楊尚書家對門,前面三間鋪面,後面兩進住房,客廳書捨,件件都全。

薛教授極是歡喜,只是楊家的對過,外人怎麼插得進去?只得讓楊尚書的孫子買了。

央狄員外去說,薛教授要租他的房住。

楊家滿口應承,說:「這房子只為緊鄰,不得不買,其實用他不著,任憑來住不妨。

我這價錢使了一百五十兩銀子,每月也只一兩五錢賃價罷了。」

狄員外回來和薛教授說了,就封了半年的賃價九兩銀子,又分外封了一兩八錢管家的常例,同狄員外送上門去。

楊官人收了,說:「該有甚修整所在,你們一自一己隨便修罷,記了帳算做房錢就是。」

薛教授急忙修理齊整,揀了吉日,移徙了過去。

狄員外斂了些街坊與他去送鍋,狄員外的娘子也過日辦了禮去與薛教授的夫人一溫一 居。

薛教授一自一從搬進去,人口甚是平安。

狄員外兩個時常一處的白話,商量要開布店。

一日,有一夥青州的布客從臨清販下布來。

往時這明水不是個住處,從臨清起身,三日宿濟南城東二十五里王捨店,第四日趕繡一江一 縣住。

這一日因有了雨,只得在明水宿了。

狄員外與那些客人說起話來,講說那布行的生意,那些客人從頭至尾說了個透徹。

因說有一個親戚要在這裡開個布鋪,客人說:「這有何難?我們三日兩頭是不斷有人走的,叫他收拾停當,等我們回來的時節,就了他同去。

這是大行大市的生意,到我們青州,穩穩的有二分利息;若止到這裡,三分利錢是不用講的。

這梭布行又沒有一些落腳貨,半尺幾寸都是賣得出錢來的。

可也要妥當的人做。

若在路上大吃大用,嫖兩夜,若在鋪子裡賣些低銀,走了眼賣塊假銀子,這就不的了。

你只叫他跟著俺走,再沒有岔了的路。」

狄員外問:「你們趕幾時回來?我這裡好叫他伺候。」

客人道:「俺有數,二十日走一遭,時刻不爽的;就是一陰一天下雨,差不了半日工夫。」

那日眾人吃的飯錢,狄員外也再三不肯收他的,打發起身去了,方與薛教授說知。

叫他收拾了銀子,差下人,等他們來到就好同行,收拾停當鋪面,貨到就好開舖。

薛教授兌足了五百兩買布的本錢,又五十兩買首帕、汗巾、暑襪、麻布、手巾、零碎等貨,差了薛三槐、薛三省兩個同去,往後好叫他輪替著走。

到日期,那些客人果然回來,就領去見了薛教授,管待了酒飯,即時叫薛三槐兩個一同起身。

不日,同了那些人買了許多布,驢子馱了回來,揀了日子開張布鋪。

這樣一個大去處,做這獨行生意,一日整二三十兩的賣銀子。

薛三槐兩個輪著,一個掌櫃,一個走水。

薛教授沒的事做,鎮日坐在鋪裡看做生意。

狄員外凡是空閒,便走到薛教授店裡坐了,半日的說話。

後來,兩家越發通家得緊,裡邊堂客也都時常往來。

狄希陳也常跟了狄員外到薛教授鋪中頑耍,也往他後邊去。

只是那薛家素姐聽見狄希陳來到,便關門閉戶的躲藏不迭。

他的母親說:「你又還不曾留發,都是小孩子們,正好在一起頑耍,為甚麼用這樣躲避?」

素姐說:「我不知怎麼,但看見他,我便要生起氣來,所以我不耐煩見他!」母親笑道:「小家子丫頭!你見與他些果子吃,嫌他奪了你的口分?明日還要叫他與你做一女一婿哩!」素姐道:「那麼,他要做了我的一女一婿,我白日裡不打死他,我夜晚間也必定打死他,出我這一口氣!」母親笑道:「這丫頭,不要胡說!」這樣閒話,只當是耳邊風,時常有的。

又遲了兩年光景,薛教授見得生意興頭,這樣魚米所在,一心要在這裡入了籍,不回河南去了,常與狄員外商議。

狄員外道:「既是心一愛一的去處,便入了籍何妨?這裡如今也同不得往年,盡有了賣房子合地土的。

我明日與經紀說,遇著甚麼相應的房產,叫他來說。」

這一年,狄員外又生了一個一女一兒,因是七月七日生的,叫是巧姐。

薛教授又生了一個兒子,十月立冬的日子生的,叫是再冬。

彼此狄薛兩家俱送粥米來往。

一日,薛教授使了個媒婆老田到狄家要求巧姐與冬哥做媳一婦一。

狄員外同他娘子說道:「我們相處了整整的十年,也再沒有這等相契的了;但只恐怕他還要回去,所以不敢便許。」

老田照依回了話。

薛教授道:「我之意要在這裡入籍,昨日已央過狄員外與我打聽房產了。

若再不相信,我先把素姐許了希哥,我們大家換了親罷。」

老田又照依與狄員外說了。

狄員外道:「若是如此,再沒得說了。」

老田領了分付,回了薛教授的話,擇了吉日,彼此來往通了婚書,又落了插戴。

那薛教授的夫人向著素姐取笑說:「你道看了他生氣,如今可怎麼?果然做了你的一女一婿了。」

素姐道:「再沒有別的話說,只是看我報仇便了!」他母親說:「這等胡說!以後再不與你說話!」素姐說:「我倒說得是正經,娘倒惱將起來哩。」

兩家原是厚一交一 一,今又成了至親,你恭我敬,真如膠漆一般。

一個河南人,一個山東人,隔著兩千里地結了婚姻,豈不是「有緣千里能相會」?但只是素姐讖語不好。

後來不知怎生結果,再看下回接說。

分類:才子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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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姻緣傳
第一回 晁大捨圍場射獵 狐仙姑被箭傷生第二回 晁大捨傷狐致病 楊郎中鹵莽行醫第三回 老學究兩番托夢 大官人一意投親第四回 童山人脅肩諂笑 施珍哥縱慾崩胎第五回 明府行賄典方州 戲子恃權驅吏部第六回 小珍哥在寓私奴 晁大捨赴京納粟第七回 老夫人愛子納娼 大官人棄親避難第八回 長舌妾狐媚惑主 昏監生鶻突休妻第九回 匹婦含冤惟自縊 老鰥報怨狠投詞第一十回 恃富監生行賄賂 作威縣令受苞苴第十一回 晁大嫂顯魂附話 貪酷吏見鬼生瘡第十二回 李觀察巡行收狀 褚推官執法翻招第十三回 理刑廳成招解審 兵巡道允罪批詳第十四回 囹圄中起蓋福堂 死囚牢大開壽宴第十五回 刻薄人焚林撥草 負義漢反面傷情第十六回 義士必全始全終 哲母能知亡知敗第十七回 病瘧漢心虛見鬼 黷貨吏褫職還鄉第十八回 富家顯宦倒提親 上捨官人雙出殯第十九回 大官人智奸匹婦 小鴉兒勇割雙頭第二十回 晁大捨回家托夢 徐大尹過路除凶第二十一回 片雲僧投胎報德 春鶯女誕子延宗第二十二回 晁宜人分田睦族 徐大尹懸扁旌賢第二十三回 繡江縣無儇薄俗 明水鎮有古淳風第二十四回 善氣世回芳淑景 好人天報太平時第二十五回 薛教授山中占籍 狄員外店內聯姻第二十六回 作孽眾生填惡貫 輕狂物類鑿良心第二十七回 禍患無突如之理 鬼神有先洩之機第二十八回 關大帝泥胎顯聖 許真君撮土救人第二十九回 馮夷神受符放水 六甲將按部巡堤第三十回 計氏托姑求度脫 寶光遇鬼報冤仇第三十一回 縣大夫沿門持缽 守錢虜閉戶封財第三十二回 女菩薩賤糶賑饑 眾鄉宦愧心慕義第三十三回 劣書生廁上修樁 程學究中遺便第三十四回 狄義士掘金還主 貪鄉約婪物消災第三十五回 無行生賴牆爭館 明縣令理枉伸冤第三十六回 沈節婦操心守志 晁孝子股療親第三十七回 連春元論文擇婿 孫蘭姬愛俊招郎第三十八回 連舉人擬題入彀 狄學生唾手游庠第三十九回 劣秀才天奪其魄 忤逆子孽報於親第四十回 義方母督臨愛子 募銅尼備說前因第四十一回 陳哥思妓哭亡師 魏氏出喪作新婦第四十二回 妖狐假惡鬼行兇 鄉約報村農援例第四十三回 提牢書辦火燒監 大辟囚姬蟬脫殼第四十四回 夢換心方成惡婦 聽撒帳早是癡郎第四十五回 薛素姐酒醉疏防 狄希陳乘機取鼎第四十六回 徐宗師歲考東昌 邢中丞賜環北部第四十七回 因詐錢牛欄認犢 為剪惡犀燭降魔第四十八回 不賢婦逆姑毆婿 護短母吃腳遭拳第四十九回 小秀才畢姻戀母 老夫人含飴弄孫第五十回 狄貢士換錢遇舊 臧主簿瞎話欺人第五十一回 程犯人釜魚漏網 施囚婦狡兔投羅第五十二回 名御史旌賢風世 悍妒婦怙惡乖倫第五十三回 期絕戶本婦盜財 逞英雄遭人捆打第五十四回 狄生客中遇賢主 天爺秋裡殛凶人第五十五回 狄員外饔飧食店 童奶奶慫恿皰人第五十六回 狄員外納妾代皰 薛素姐毆夫生氣第五十七回 孤兒將死遇恩人 凶老禱神逢惡報第五十八回 多心婦屬垣著耳 淡嘴漢圈眼游營第五十九回 孝女于歸全四德 悍妻逞毒害雙親第六十回 相妗子痛打甥婦 薛素姐監禁夫君第六十一回 狄希陳飛星算命 鄧蒲風設計誆財第六十二回 張茂實信嘲毆婦 狄希陳誑語辱身第六十三回 智姐假手報冤仇 如卞托鷹懲悍潑第六十四回 薛素姐延僧懺罪 白姑子造孽漁財第六十五回 狄生遭打又陪錢 張子報仇兼射利第六十六回 尖嘴監打還傷臂 狠心賠酒又捱椎第六十七回 艾回子打脫主顧 陳少潭舉薦良醫第六十八回 侯道婆伙倡邪教 狄監生自控妻驢第六十九回 招商店素姐投師 蒿里山希陳哭母第七十回 狠漢貪心遭主逐 賢妻巧嘴脫夫災第七十一回 陳太監周全夥計 宋主事逼死商人第七十二回 狄員外自造生墳 薛素姐伙游遠廟第七十三回 眾婦女合群上廟 諸惡少結黨攔橋第七十四回 明太守不准歪狀 悍婆娘捏念活經第七十五回 狄希陳奉文赴監 薛素姐咒罵餞行第七十六回 狄希陳兩頭娶大 薛素姐獨股吞財第七十七回 饞小廝爭嘴唆人 風老婆撒極上吊第七十八回 陸好善害怕賠錢 寧承古詐財捱打第七十九回 希陳誤認武陵源 寄姐大鬧葡萄架第八十回 童寄姐報冤前世 小珍珠償命今生第八十一回 兩公差憤抱不平 狄希陳代投訴狀第八十二回 童寄姐喪婢經官 劉振白失銀走妾第八十三回 費三千援納中書 降一級調出外用第八十四回 童奶奶指授方略 駱舅舅舉薦幕賓第八十五回 狄經歷脫身赴任 薛素姐被賺留家第八十六回 呂廚子回家學舌 薛素姐沿路趕船第八十七回 童寄姐撒潑投河 權奶奶爭風吃醋第八十八回 薛素姐送回明水 呂廚子配死高郵第八十九回 薛素姐謗夫造反 顧大嫂代眾降魔第九十回 善女人死後登仙 純孝子病中得藥第九十一回 狄經司受制嬖妾 吳推府考察屬官第九十二回 義徒從厚待師母 逆婦假手殺親兒第九十三回 晁孝子兩口焚修 嶧山神三番顯聖第九十四回 薛素姐萬里親征 狄希陳一驚致病第九十五回 素姐洩數年積恨 希陳捱六百沉椎第九十六回 兩道婆騙去人財 眾衙役奪回官物第九十七回 狄經歷惹火燒身 周相公醍醐灌頂第九十八回 周相公勸人為善 薛素姐假意乞憐第九十九回 郭將軍奉旨賜環 狄經歷回家致仕第一百回 狄希陳難星退捨薛素姐惡貫滿盈●凡例●弁言●引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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