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姻緣傳》第五十六回 狄員外納妾代皰 薛素姐毆夫生氣:擊殘溺器碎揉花,即使恁般奇絕不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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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姻緣傳》第五十六回 狄員外納妾代皰 薛素姐毆夫生氣

醒世姻緣傳

第五十六回 狄員外納妾代皰 薛素姐毆夫生氣

妒一婦一尋常行處有,狠毒同獅吼。

擊殘溺器碎揉花,即使恁般奇絕不如他。

此是峨眉爭一愛一寵一 ,不覺心一情一懂。

最奇吃醋到公房,抵死怕添丁分產狠分張。

——右調《虞美人》

狄員外陪著狄希陳坐完了監,看定了日子起身。

童七家預先擺酒送行,借了調羹做菜。

狄員外將前後房錢都一一找算清結。

將合用的傢伙,借用的,都一一一交一 一還,並無失損。

將一自一己買添的並多餘的煤米,都送了童奶奶用。

童七回送了三兩贐儀、兩匹京綠布、一十沉速香、二百個角子肥皂、四斤福建飴糖。

狄員外返璧了那贐儀,止收了那四樣的禮。

狄員外又與玉兒二錢銀子,一條半大的手巾。

狄希陳梯己送了寄姐一對玉瓶花、兩個絲綢汗巾;寄姐回送了狄希陳一枝烏銀古折簪。

童奶奶賞了狄週三錢銀,賞了調羹一雙紅段子褲腿、三尺青布鞋面。

狄員外雇了四個長騾。

那時太平年景,北京到繡一江一 明水鎮止九百八十里路,那騾子的腳價每頭不過八錢;路上飯食,白日的飯,是照數打發,不過一分銀吃的響飽,晚間至貴不過二分。

夜住曉行,絕無阻滯。

若是短盤驢子,長天時節,多不過六日就到;因是長生口,所以走了十日方才到家。

狄員外合狄希陳在前,調羹在後,狄周還在外邊看卸行李。

進到中門裡邊,不見狄老婆子的模樣,只有狄周媳一婦一接著出來。

狄員外爺兒兩個一齊問說:「娘哩?」

狄周媳一婦一回說:「在屋裡哩。」

狄員外心裡想道:「不好,這是知道調羹的事了。」

口裡問說:「怎麼在屋裡?身上不一自一在麼?」

一邊隨即進去。

只見老狄婆子也沒梳頭,圍著被在床 上坐的,說道:「來了罷?盼望殺人!路上不十分冷麼?」

狄員外朝著床 作了個揖,狄希陳磕了頭,然後調羹叩見。

狄員外說:「這是咱買的個做飯的,叫是調羹。」

老狄婆子把臉沉了一沉,旋即就喜歡了。

狄員外問說:「你是怎麼身上不一自一在?從幾時沒起來?」

狄婆子道:「我沒有甚麼不一自一在,就只這邊的胳膊合腿動不的。」

狄員外說:「這是受了氣了,為甚麼不早捎個信去?京裡還有明醫,好問他求方,或是請了他來。

這可怎麼處哩?」

狄婆子道:「你躁他怎麼?只怕待些時好了。」

狄員外坐在床 沿上,說不了的家長裡短。

狄希陳到了一自一己那院,見門是鎖的,知道素姐往娘家去了。

恰好狄周媳一婦一走過,狄希陳問說:「你大嫂從多昝家去了?」

狄周媳一婦一道:「從你起身的那一日就接了家去,到今九個多月,就只住了一夜 半日,把娘氣的風癱了就回去,再也沒來。」

狄希陳跺了兩跺腳,叫了兩聲「皇天」,又仍往狄婆子屋裡去了。

狄周收了行李,也進屋裡與主母磕了頭。

狄婆子問說:「尤廚子怎麼不見他哩?」

爺兒兩個齊把那九月九下雹子雷劈的事,說了一遍。

狄婆子詫異極了,說道:「天老爺,這小人們知道甚麼好歹,合他一般見識?有多少那大人物,該劈不劈的哩。

叫我這心裡想,有個尤廚子做飯吃罷,又買個老婆待怎麼?原來有這們的古怪事!雷劈的身上有字,他有字沒有?」

狄員外說:「有八個大紅字。

陳兒,你唸唸與你娘聽。」

狄希陳道:「尤廚子的字是『欺主凌人,暴殄天物』。

狄周的字是『助惡庇凶』。」

狄婆子驚問道:「怎麼狄周的身上也有字哩?」

狄員外說:「狄周也著雷劈殺了,是還省過來的。

尤廚子劈在天井裡,狄周劈在廚屋裡。」

狄婆子說:「你把他那字講講我聽。」

狄希陳道:「欺主凌人,是因他欺主人家,又眼裡沒有別人;暴殄天物,是說他作踐東西,拋撒米面。

狄周的字是說他助著尤廚子為惡,合他一溜子,庇護他。」

狄婆子說:「這天矮矮的,唬殺我了!」

狄員外合狄希陳到家不提。

再說素姐一自一從狄希陳上京那日,薛夫人怕他在家合婆婆嘔氣,接了他回家。

薛教授因他不聽教訓,也甚是不喜歡他。

他一自一從夢中被人換了心去,雖在一自一己家中,爹娘身上,比那做一女一兒的時節著實那強頭別腦,甚是不同,吃雞蛋,攮燒酒,也絕不像個少年美一婦一的家風。

明水鎮東頭有三官大帝的廟宇,往時遇著上、中、下三元的日子,不過是各莊的男子打醮祭賽、享福受胙而已。

近來有了兩個邪說誣民的村一婦一,一個叫是侯老道,一個叫是張老道。

這兩個老歪辣專一哄騙人家一婦一女一上廟燒香,吃齋念佛,他在裡邊賴佛穿衣,指佛吃飯,乘機還幹那不公不法的營生。

除了幾家有正經的宅眷禁絕了不許他上門,他便也無計可施,其餘那混帳一婦一人,瞞了公婆,背了漢子,偷糧食作齋糧,捐簪環作佈施。

漸哄得那些混帳一婦一人聚了人成群合隊,認娘一女一,拜姊妹,舉國若狂。

這七月十五日是中元聖節、地官大帝的生辰,這老侯、老張又斂了人家佈施,除克落了剩的,在那三官廟裡打三晝夜蘭盆大醮;十五日夜裡,在白雲湖內放一千盞河燈。

不惟哄得那本村的一婦一女一個個出頭露面,就是那一、二十里外的鄰莊都挈男拖一女一來觀勝會。

素姐住在娘家,那侯道、張道怕那薛教授的執板,倒也不敢上門去尋他;他卻反要來尋那二位老道,狠命的纏薛夫人要往三官廟裡看會、白雲湖裡看放河燈。

薛夫人道:「這些上廟看會的都不是那守閨門有正經的一婦一人。

況你一個年小一女一人,豈可輕往廟裡去?」

素姐說:「娘陪了我去,怕怎麼的?」

薛夫人道:「我雖是七八十的老婆子,我害羞,我是不去的!再要撞見你婆婆,叫他說道:『好呀!接了閨一女一家去是圖好上廟麼?』你婆婆那嘴,可是說不出來的人?」

素姐說:「娘不合我去,罷,我一自一己合俺爹說去。」

薛夫人道:「你說去,且看你爹叫你去呀不。

就是你爹叫你去,我也說他老沒正經,不許你去!」

素姐撅著那嘴好拴驢的一般。

姓龍的說道:「怕怎麼的?孩子悶的慌,叫他出去散散心。

在婆婆家以行動不的,來到娘家又不叫他動彈,你一逼一死他罷!那人山人海的一女一人,不知多少鄉宦人家的奶奶、官兒人家的小姐哩。

走走沒帳,待我合他說去。」

薛夫人道:「極好!只怕你說,他就叫他去也不可知的。」

龍氏叫小玉蘭:「你到鋪子裡請爺進來。」

玉蘭出去說道:「後頭請爺哩。」

薛教授只道是薛夫人說甚麼要緊的話,慌忙進來問薛夫人:「你待說甚麼?」

薛夫人道:「我沒請你。

誰請你去來?」

玉蘭道:「俺龍姨待合爺說句話。」

薛夫人曉得是說這個,口裡沒曾言語。

薛教授道:「他待說甚麼?他有甚麼好話說!」薛夫人道:「他打哩有好話說可哩,你到後頭看他說甚麼。」

薛教授走到後邊,龍氏不慌不忙從廚房裡迎將出來,笑容可掬的說道:『我有句話合你說:素姐姐這幾日通吃不動飯,你可也尋個人看他看。

他嫌悶的慌,他待往三官廟裡看看打醮的哩。

你叫他去走走罷。」

薛教授道:「你娘必定不合他去,可叫誰合他去哩?」

龍氏道:「叫兩個媳一婦一子跟了他去。

你要不放心,我合他去也罷。」

薛教授道:「還是你合他去好。」

龍氏喜得那心裡不由的抓抓耳朵,撓撓腮的。

素姐在後門外一逼一著聽,也甚是喜歡。

薛教授說龍氏道:「你看,那臉上的灰也不擦擦。」

龍氏拿著袖子擦那臉上。

薛教授道:「你靠近些,我替你擦擦。」

龍氏得意的把頭搖了兩搖,仰著臉走向前來等著擦灰。

薛教授就著勢,迎著臉括辣一個巴掌,一連又是兩個,罵說:「我把你這個賊臭一奴一才……甚麼不是你鼓令的!小一女一嫩一婦一的,你挑唆他上廟!你合他去罷!」薛教授道:「賊嘴的一奴一才!該說的,你娘豈有不說,叫你來說哩!」

薛夫人聽見後頭嚷亂,走到後邊。

薛教授道:「這賊嘴臭一奴一才,他待合小素姐往廟裡看打醮的,說是你叫他合我說來!」薛夫人道:「是我叫他合你說來。

素姐合我說待往廟裡去,我沒許他。

素姐待一自一家合你說去。

我說:『就是你爹老沒正經許你去,我也不許你去!』姓龍的說:『走走沒帳,待我合他說去!』我說:『極好!只怕你說,他就叫他去也不可知的事。

』他就支使小玉蘭往外頭叫你去了。

你聽不聽罷了,打他做甚麼?他也好大的年紀了,為這孩子開手打過三遭了。

可也沒見你這們個老婆,一點道理不知,又不知道甚麼眉眼高低,還站著不往後去哩!」

素姐見看打了龍氏,知道往廟裡去不成的,眉頭一蹙,計上心來,說道:「俺爹睃拉我不上,我也沒臉在家住著,我待回去看看俺婆婆哩。」

薛夫人道:「你聽他哩!他可不是想婆婆的人,怎麼?這到家不知算計待作甚麼孽哩!別要叫他家去。」

薛教授道:「他說出這們冠冕的題目來,怎麼好攔他?也只是待跟了他婆婆往廟裡去。

他到了他家,叫去不叫去,咱可別要管他。」

叫了薛三省娘子送到家中。

薛三省娘子再三攛掇著到了婆婆屋裡,使一性一蹦氣的磕了兩個頭,回一自一己的房裡來了,吃了晚飯,睡了一夜 。

明日起來,正是七月十五,素姐梳洗已畢,吃了早飯,打扮的甚是風一流 。

叫玉蘭跟著,順路一邊走,一邊使玉蘭對狄婆子道:「俺姑待往三官廟去看打醮哩。」

狄婆子說:「少一女一嫩一婦一的,無此理,別要去。」

素姐揚揚不採,竟一自一出門,同玉蘭步行而往。

又叫狄周媳一婦一趕上攔阻他。

不惟不肯回來,且說:「你叫他休要扯淡,一情一管替他兒生不下私孩子!」狄周媳一婦一回來說了,把狄婆子已是氣的發昏。

他在廟裡尋見了候、張二位老道,送了些佈施,夾在那些柴頭一棒一仗的老婆隊裡,坐著一春一凳,靠著條桌,吃著麻花、散枝、卷煎饃饃,喝著那川芎茶,掏著那沒影子的話。

無千大萬的醜老婆隊裡,突有一個妖嬈佳麗的一女一娘在內,引惹的那人就似蟻羊一般。

他旁若無人,直到後晌,又跟了那伙婆娘,前邊導引了無數的和尚道士,鼓鈸喧天,往湖裡看燈,約有二更天氣,一直竟回娘家,還說:「你們不許我去,我怎麼也一自一己去了!」

狄婆子、薛教授兩下裡氣的一齊中痰,兩家各一自一亂哄,灌救轉來,都風癱了左邊的手腿。

薛教授與狄婆子同是七月十五日起,半夜得病,從此都不起床 。

婆婆因他氣成了癱症,他也從不曾回去看婆婆。

只有薛夫人和兩個管家娘子時常來往問候。

直至狄希陳這日從京中回家,薛夫人使了薛三省媳一婦一送他來到,好歹勸著見了見狄員外合狄婆子。

也不問聲安否,也不說句家常話,竟回一自一家房內。

狄希陳就像戲鐵石引針的一般,跟到房中。

久別乍逢,狄希陳不勝綣戀,素姐雖還不照往時嚴聲厲一色一,卻也毫無軟款一溫一 柔。

狄希陳盡把京中買了來的連裙繡襖、烏綾首帕、蒙紗膝褲、玉結玉花、珠子寶石、扣線皮金、京針京剪,擺在素奶跟前進貢。

素姐著盡收了,也並不曾有個一溫一 旨;只是這一晚上不曾趕逐,好好的容在房中睡了。

狄希陳也並不敢提問娘是因甚得病。

薛教授是不能起床 ,薛夫人是個不戴巾的漢子,薛如卞又是個少年老成,媳一婦一連氏又甚是馴順,龍氏也不甚跳梁,薛三省合薛三槐兩個也都還有良心,布鋪的貨又都是直頭布袋,倒也還不十分覺苦。

只是狄員外是個莊戶人家,別人又無甚生意,間壁的客店不過戲而已矣。

狄希陳是個不知世務的頑童,這當家理紀,隨人待客,做莊農、把家事都靠定了這狄婆子是個泰山,狄員外倒做了個上八洞的純一陽一仙子。

這狄婆子睡在床 上,動彈不得,就如塌了天的一般。

狄周是尤廚子的合夥,教天雷壁死的人,豈是個忠臣?他那娘子雖也凡百倚他,但不知其一婦一者視其夫,這等一個狄周「刑於」出甚麼好妻子來?只是當初有這樣一個雷厲風行的主母,他還不敢妄為;如今主母行動不得,他還怕懼何人?

幸得這個調羹絕不像那京師一婦一人的常態:第一不饞,第二不盜,第三不一婬一,第四一愛一惜物件,第五勤事主母,第六不說舌頭,第七不裡應外合,第八不倚勢作嬌,第九不偷閒懶惰,第十不百拙無能。

起先初到的時節,狄婆子也不免有些拈酸吃醋之一情一,雖是勉強,心裡終是不大快活,密問狄希陳,知道狄員外與他一毫沒帳;又聞得童奶奶許多的好言,又因他有這十件好處;起先這狄婆子病了,上前伏事,都是巧姐應承,一自一從有了調羹,就替了巧姐一半,除做了大家的飯食,這狄婆子的茶水都是調羹照管,狄婆子故意試他,把那銀錢付託與他收管。

過十朝半月,算那總撒,分文不差。

故意尋他不是,傷筋動骨的罵他,他也絕無使一性一。

這等寒夜深更,半宿的伺候,夜間起來一兩次的點燈扶著解手,頓茶煎藥,與巧姐爭著向前,也絕不抱怨。

狄婆子不止一日,屢屢試得他是真心,主意要狄員外收他為妾。

狄員外略略的謙了一謙,也再拜登受。

狄婆子叫人在重裡間與他收拾臥房,打了煤火熱炕,另做了鋪陳,新制了紅絹襖褲,又做了大紅上蓋衣裳,擇了吉日,上頭成親。

狄希陳倒也似有如無的不理,只是素姐放下臉來,發作說道:「沒廉恥老兒無德!鬢毛也都白了,幹這樣老無廉恥的事!爺兒兩個伙著買了個老婆亂穿靴,這們幾個月,從新又一自一己占護著做小老婆!桶下個孩子來,我看怎麼認!要是俺的孩子,分俺的家事,這也還氣的過;就是老沒廉恥的也還可說。

只怕還是狄周的哩!」

這話都句句的聽在狄員外耳朵,狄員外只叫別使狄婆子知道,恐他生氣著惱。

又虧不盡調羹有個大人的度量,只當是耳邊風一般。

狄周娘子故意把話一激一他,他說:「憑他,有氣力只管說,理他做甚麼?你知道有孩子沒有孩子?待桶下孩子來再辨也不遲。」

只素姐惟恐調羹生了兒子奪了他的傢俬,晝夜只是算計,幾次乘公公睡著時,暗一自一拿了刀要把公公的雞一巴割了,叫他絕了俗不生兒子,免奪他的產業,又好做了內官,再掙家事與他。

虧得天不從人,狄員外每次都有救星,不得下手。

又千方百計處置調羹。

狄員外惟恐家醜外揚,千萬隻有一個獨子,屈心忍耐。

這狄婆子平日一性一子真是雷厲風行、斬釘截鐵的果斷,叫他得了這們動彈不得的病,連一自一己溺泡尿,屙泡屎,都非人不行。

狄員外不曾回來的時節,嫌丫頭不中用;巧姐又還身小人薄;狄周媳一婦一,一來又要抱怨,二來又要迴避他,怕他對了漢子敗壞;媳一婦一素姐這通是不消提起的了:所以也甚是苦惱。

一自一從有了這調羹進門,這些一應服侍,全俱倚仗他。

他起五更睡半夜與主母梳頭、纏腳、洗面、穿衣、端茶、掇飯,再也沒些怨聲,說道:「娘,你身上又沒甚別的病,不過是這半邊的手腳不能動彈;我當面明間安了一把醉翁椅,上面厚鋪了褥子。」

每日替他光梳淨洗,穿著了上蓋衣裳。

他的身量又大,氣力又強,清晨後晌,輕輕的就似抱孩子一般。

三頓吃飯,把桌子湊在椅前,就像常時一樣與狄員外、狄希陳同吃。

外邊的事,狄婆子也可以管得著,也可以看得見,去了許多悶氣,便就添了許多飯食。

狄婆子說:「千虧萬虧,虧不盡尋了這個人,只怕也還可以活得幾年。

若不是這等體貼,就生生的叫人別變死了!」

又待了許久,狄婆子見的調羹至誠忠厚,可以相托,隨把家事與房中箱櫃的鑰匙盡數都一交一 一付他掌管。

他雖也不能如主母一了百當,卻也不甚決裂。

凡事俱先到主母前稟過了命,他依了商議行去,也算妥貼。

且是薛如兼一過新年,與巧姐俱一交一 一十六歲,薛夫人恐怕巧姐跟著素姐學了不好,狄婆子又因一自一己有病,一家要急著取親,一家要緊著嫁一女一,狄婆子一自一己不能動手,全付都是調羹料理。

家中有了這等一個得用的人,狄婆子也不甚覺苦,狄員外也不甚著極。

只是素姐氣得腹脹如鼓,每日間,一奴一才老婆,即是稱呼;歪辣一婬婦一,只當平話。

且說:「把我的家財都抵盜貼了漢子。」

又說:「公公一寵一 一愛一了他縱容他,把我個強盜般的婆婆生生被他氣成癱瘓,與我百世之仇;我不是將他殺害,我定是將他藥死!」 又說:「他挑唆那病老婆把家財都賠嫁了那個小一婬婦一,到後來養活發送,我都要與那小窠子均出,偏了一些,我也不依!」與巧姐做的八步大床 、描金衣櫃、雕花斗桌都用強將一自一己賠嫁的舊物換了他新的。

狄員外都瞞了婆子,只得與巧姐另做。

因那大床 無處另買,別了二十兩銀子,問他回了出來。

一日,調羹在房裡與狄員外商議,說他奪換巧姐的妝奩:「如今要打首飾,做衣裳,他若都奪得去了,一來力量不能另制,二則日期也追,不如悄悄合娘說聲,或在相家舅舅那邊,或在崔姨娘那裡,托他置辦停當。

等鋪床 的吉日,不消取到裡邊,就在外邊擺設了去。」

狄員外道:「這也卻好。

不然,那得這許多淘氣。」

不料房中密語,窗外有人,句句都被他聽得去了,不消等是轉背,就在窗外發作起來,罵說:「扯扶淡的臭一婬婦一!臭歪辣骨私窠子!不知那裡拾了個坐崖豆頂棚子的濫貨來家,『野雞戴皮帽兒充鷹』哩!我換不換,累著那臭窠子的大扶事!你挑唆拿到別處去做去,你就拿到甚麼相家、駱駝家,我就跑不將去拿了來麼?我倒一個眼睜著,一個眼閉著,容過你去罷了,你到來尋我!我要看體面,等著老沒廉恥的挺了腳,我賣你這一婬婦一!我要不看體面,我如今提留著腳叫個花子來賞了他去!」

狄員外合狄婆子,一個氣的說不出話來,一個氣得抬不起頭來。

這調羹歡喜樂笑的道:「這娘不是沒要緊,生那閒氣做甚麼?這風子的話也入得人耳朵麼?為甚麼合風子一般見識?有爹有娘的,這嫁妝還說是換;你公母兩個氣的沒了,楞說連換也不消換了。」

狄婆子聽了調羹這話,倒也消了許多的氣。

素姐在窗外站著,大罵小罵,站的害腿疼了,回到一自一己屋裡,坐在椅上,數落著找零。

卻說狄希陳真是個不識眉眼高低、不知避凶趨吉的呆貨!那母虎正在那裡剪尾發威張爪撲人的時候,你躲藏著還怕他尋著你哩,他卻一自一家尋進房內!一隻腿剛剛跨進房門,這素姐起的身,一個搜風巴掌打在狄希陳臉上,外邊的人都道是天上打了個霹靂,都仰著臉看天;聽見素姐罵說:「你這賊雜種羔子!你就實說,你或是拾或是買的?或是從覓漢短工羅的?你就實說,我就安分罷了;你要不實說,我不依!」

狄希陳忍著疼,擦著眼,一逼一在那門後頭牆上,聽著素姐罵,一聲也不敢言語。

素姐又一連兩個巴掌,罵說:「我把你這秦賊忘八羔子……茼疙瘩堵住你嗓子了?問著你不言語!你要是一自一己桶答下來的,拿著你就當個兒,拿著我就當個媳一婦一兒。

為甚麼倒把家事不一交一 一給你,倒一交一 一個雜毛賊一婬婦一掌管,叫他妝人?你那種一子不真正罷了,可為甚麼騙了好人家的閨一女一來做老婆?俺薛家那些兒辱沒你?你沒娶過我門來,俺兄弟就送了你兒的一個秀才。

你那兒戴著頭巾,穿著藍衫,搖擺著支架子,可也該尋思尋思,這榮耀從那裡來的!如今倒恩將仇報,我換件把嫁妝,我就有不是了?我聽說尋個秀才分上得二百兩銀子哩!賊忘八羔子!你就好好的問你爹要二百兩銀子給我才罷!要不,照著小巧妮子的嫁妝,有一件也給我一件!再不,叫你爹也給俺小冬子個秀才,我就罷了!」狄希陳趑趄著腳才待往外走。

素姐說:「賊忘八羔子!你敢往那去!」狄希陳揉著眼道:「我可問爹要銀子給你去。」

素姐說:「你且站著,我氣還沒出盡哩!等我消了氣,你就把二百兩銀子一交一 一到我跟前,少我個字腳兒,我合你到學道跟前講講!」

卻說素姐的言語,又不是輕低言悄語說的,那一句不到狄員外兩口子的耳內?就是泥塑木雕的人也要有些顯應。

況且要好的人家有氣,只是暗忍,不肯外揚。

狄老頭也就將次生病,狄婆子越發添災。

後來還不知怎生結局,再看後來衍說。

分類:才子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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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姻緣傳
第一回 晁大捨圍場射獵 狐仙姑被箭傷生第二回 晁大捨傷狐致病 楊郎中鹵莽行醫第三回 老學究兩番托夢 大官人一意投親第四回 童山人脅肩諂笑 施珍哥縱慾崩胎第五回 明府行賄典方州 戲子恃權驅吏部第六回 小珍哥在寓私奴 晁大捨赴京納粟第七回 老夫人愛子納娼 大官人棄親避難第八回 長舌妾狐媚惑主 昏監生鶻突休妻第九回 匹婦含冤惟自縊 老鰥報怨狠投詞第一十回 恃富監生行賄賂 作威縣令受苞苴第十一回 晁大嫂顯魂附話 貪酷吏見鬼生瘡第十二回 李觀察巡行收狀 褚推官執法翻招第十三回 理刑廳成招解審 兵巡道允罪批詳第十四回 囹圄中起蓋福堂 死囚牢大開壽宴第十五回 刻薄人焚林撥草 負義漢反面傷情第十六回 義士必全始全終 哲母能知亡知敗第十七回 病瘧漢心虛見鬼 黷貨吏褫職還鄉第十八回 富家顯宦倒提親 上捨官人雙出殯第十九回 大官人智奸匹婦 小鴉兒勇割雙頭第二十回 晁大捨回家托夢 徐大尹過路除凶第二十一回 片雲僧投胎報德 春鶯女誕子延宗第二十二回 晁宜人分田睦族 徐大尹懸扁旌賢第二十三回 繡江縣無儇薄俗 明水鎮有古淳風第二十四回 善氣世回芳淑景 好人天報太平時第二十五回 薛教授山中占籍 狄員外店內聯姻第二十六回 作孽眾生填惡貫 輕狂物類鑿良心第二十七回 禍患無突如之理 鬼神有先洩之機第二十八回 關大帝泥胎顯聖 許真君撮土救人第二十九回 馮夷神受符放水 六甲將按部巡堤第三十回 計氏托姑求度脫 寶光遇鬼報冤仇第三十一回 縣大夫沿門持缽 守錢虜閉戶封財第三十二回 女菩薩賤糶賑饑 眾鄉宦愧心慕義第三十三回 劣書生廁上修樁 程學究中遺便第三十四回 狄義士掘金還主 貪鄉約婪物消災第三十五回 無行生賴牆爭館 明縣令理枉伸冤第三十六回 沈節婦操心守志 晁孝子股療親第三十七回 連春元論文擇婿 孫蘭姬愛俊招郎第三十八回 連舉人擬題入彀 狄學生唾手游庠第三十九回 劣秀才天奪其魄 忤逆子孽報於親第四十回 義方母督臨愛子 募銅尼備說前因第四十一回 陳哥思妓哭亡師 魏氏出喪作新婦第四十二回 妖狐假惡鬼行兇 鄉約報村農援例第四十三回 提牢書辦火燒監 大辟囚姬蟬脫殼第四十四回 夢換心方成惡婦 聽撒帳早是癡郎第四十五回 薛素姐酒醉疏防 狄希陳乘機取鼎第四十六回 徐宗師歲考東昌 邢中丞賜環北部第四十七回 因詐錢牛欄認犢 為剪惡犀燭降魔第四十八回 不賢婦逆姑毆婿 護短母吃腳遭拳第四十九回 小秀才畢姻戀母 老夫人含飴弄孫第五十回 狄貢士換錢遇舊 臧主簿瞎話欺人第五十一回 程犯人釜魚漏網 施囚婦狡兔投羅第五十二回 名御史旌賢風世 悍妒婦怙惡乖倫第五十三回 期絕戶本婦盜財 逞英雄遭人捆打第五十四回 狄生客中遇賢主 天爺秋裡殛凶人第五十五回 狄員外饔飧食店 童奶奶慫恿皰人第五十六回 狄員外納妾代皰 薛素姐毆夫生氣第五十七回 孤兒將死遇恩人 凶老禱神逢惡報第五十八回 多心婦屬垣著耳 淡嘴漢圈眼游營第五十九回 孝女于歸全四德 悍妻逞毒害雙親第六十回 相妗子痛打甥婦 薛素姐監禁夫君第六十一回 狄希陳飛星算命 鄧蒲風設計誆財第六十二回 張茂實信嘲毆婦 狄希陳誑語辱身第六十三回 智姐假手報冤仇 如卞托鷹懲悍潑第六十四回 薛素姐延僧懺罪 白姑子造孽漁財第六十五回 狄生遭打又陪錢 張子報仇兼射利第六十六回 尖嘴監打還傷臂 狠心賠酒又捱椎第六十七回 艾回子打脫主顧 陳少潭舉薦良醫第六十八回 侯道婆伙倡邪教 狄監生自控妻驢第六十九回 招商店素姐投師 蒿里山希陳哭母第七十回 狠漢貪心遭主逐 賢妻巧嘴脫夫災第七十一回 陳太監周全夥計 宋主事逼死商人第七十二回 狄員外自造生墳 薛素姐伙游遠廟第七十三回 眾婦女合群上廟 諸惡少結黨攔橋第七十四回 明太守不准歪狀 悍婆娘捏念活經第七十五回 狄希陳奉文赴監 薛素姐咒罵餞行第七十六回 狄希陳兩頭娶大 薛素姐獨股吞財第七十七回 饞小廝爭嘴唆人 風老婆撒極上吊第七十八回 陸好善害怕賠錢 寧承古詐財捱打第七十九回 希陳誤認武陵源 寄姐大鬧葡萄架第八十回 童寄姐報冤前世 小珍珠償命今生第八十一回 兩公差憤抱不平 狄希陳代投訴狀第八十二回 童寄姐喪婢經官 劉振白失銀走妾第八十三回 費三千援納中書 降一級調出外用第八十四回 童奶奶指授方略 駱舅舅舉薦幕賓第八十五回 狄經歷脫身赴任 薛素姐被賺留家第八十六回 呂廚子回家學舌 薛素姐沿路趕船第八十七回 童寄姐撒潑投河 權奶奶爭風吃醋第八十八回 薛素姐送回明水 呂廚子配死高郵第八十九回 薛素姐謗夫造反 顧大嫂代眾降魔第九十回 善女人死後登仙 純孝子病中得藥第九十一回 狄經司受制嬖妾 吳推府考察屬官第九十二回 義徒從厚待師母 逆婦假手殺親兒第九十三回 晁孝子兩口焚修 嶧山神三番顯聖第九十四回 薛素姐萬里親征 狄希陳一驚致病第九十五回 素姐洩數年積恨 希陳捱六百沉椎第九十六回 兩道婆騙去人財 眾衙役奪回官物第九十七回 狄經歷惹火燒身 周相公醍醐灌頂第九十八回 周相公勸人為善 薛素姐假意乞憐第九十九回 郭將軍奉旨賜環 狄經歷回家致仕第一百回 狄希陳難星退捨薛素姐惡貫滿盈●凡例●弁言●引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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