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姻緣傳》第四十三回 提牢書辦火燒監 大辟囚姬蟬脫殼:豈止虎犀能出柙?應知驢馬慣溜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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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姻緣傳》第四十三回 提牢書辦火燒監 大辟囚姬蟬脫殼

醒世姻緣傳

第四十三回 提牢書辦火燒監 大辟囚姬蟬脫殼

做官第一是一精一詳,吃緊監牢要緊防。

豈止虎犀能出柙?應知驢馬慣溜韁。

押衙道士茅山藥,處士仙人海上方。

而今更有金蟬計,暗欲偷桃李代疆。

再說小珍哥從那未嫁晁源之先,在戲班中做正旦的時節,凡是晁源定戲,送戲錢,叫了來家照管飲食,都是晁住經手;所以那全班一女一子弟,連珍哥倒有一大半是與晁住有首尾的。

晁源在京中坐監的時節,瞞了爹娘,偷把他住在下處,偏生留那晁住在那裡看守,一自一己卻到通州衙內久住;及至珍哥入到監中,一自一己又往通州隨任,又留下晁住兩口子在家照管珍哥。

那時節晁源見在,禁卒刑房沒有一個不受他的重賄。

一個捕官柘典史,又是他的護法喜神。

小珍哥名雖是個囚一婦一,在監裡一些不受苦楚。

晁住爽利把媳一婦一做了「影身草」,指稱在裡面服事珍哥,這晁住也就好在裡面連夜住宿。

那大丫頭小柳青、小丫頭小夏景,年紀也都不小,都大家一夥子持了臥單,教那禁子牢頭人人都要麗狗尾。

只得著晁源的賞賚,不便下手。

至於那刑房書手張瑞風,時時刻刻的要勾一引 上手,也只恐晁源手段利害,柘典史扯淡防閒;所以落的叫晁住享用獨分東西。

及到晁源隨了爹娘從任上回家,那監中禁子人等,典史該房,又都送一番重賄;所以只有來奉承的,那有扯淡管閒事的?

雖是晁源在家,這晁住的姻緣依然不斷。

晁源往雍山收麥,帶了晁住的老婆出到莊上,戀了小鴉的妻子兩三個月,就似與晁住兌換了的一樣。

這晁住出入監中,無所不至。

後來晁源被小鴉兒殺了,小珍哥也就沒了香主,晁夫人說道:「他一自一作一自一受的罷了,怎麼把兩個沒罪的丫頭同被監禁?且小柳青十八九的大妮子了,在你那邊也甚是不便。」

都盡數喚了出來。

晁夫人見兩個丫頭凸了一個大屁一股,高了兩個大一奶胖,好生氣惱,連忙都與他尋了漢子,打發出門。

禁住了晁住再也不許進到監中,兩口子都攆到鄉里管莊。

叫珍哥監內雇一個囚一婦一伏事,每月支與五十斤麥面、一斗大米、三斗小米、十驢柴火、四百五十文買菜錢。

家中凡遇有甚麼事一情一,那點心嗄飯,送的不在數內,也冬夏與他添補衣裳。

卻說那刑房書手張瑞風,起先那縣官叫他往監裡提牢,就是「牽瘸驢上窟窿橋」的一樣,推故告假、攀扯輪班,再三著極;聽得晁源死了,兩個丫頭俱已喚回家去,晁住也久不進監,柘典史又升了倉官離任,他卻道指了提牢名一色一宿在監中,在珍哥面前作威作福,要把來上柙吊拷,說:「晁相公在日,四時八節的與我送禮,又柘四爺屢屢托我看顧,凡事從寬罷了;今晁相公不在,四爺已升,這許多時,誰見個禮的模樣!」那禁子們做剛做柔的解勸說到:「張師傅,你是刑房掌案,這滿監的囚犯俱是你掌著生死簿子,你高抬些手,這就是與人的活路;你老人家不肯抬起手來,你叫人三更死,俺們也不敢留到四更。

但只是你老人家那裡不是積福?一來咱也還看晁相公的分上,他活時沒有錯待了咱;二來留著他,往後張師傅進來宿監,除的家替張師傅綴帶子,補補丁,張師傅悶了,可合張師傅說話兒,他屋裡熱茶熱水,又都方便。」

張瑞風道:「我且看你們的分上,姑且寬著他再看。」

降了一頓去,也降得小珍哥擦眼抹淚的哭。

那雇著伏事的囚一婦一說道:「你哭他怎麼?你就聽不出那禁子的話來?這是他給你的下馬威,好叫你依他,省得到了跟前扭手扭腳的。」

珍哥說:「什麼話?我是個傻瓜,聽不出甚麼來。」

那囚一婦一說道:「是待合你睡覺!什麼話!什麼話!你沒的真個心昏麼?」

珍哥說:「就待合我睡覺,可也好講,這們降發人,還有甚麼興頭子合他睡覺?這們強人似的,也睡不出甚麼好來。」

囚一婦一說:「這倒不論哩。

他誰沒這們降?他只得了手就好了。

俺們都不是樣子麼?」

珍哥說:「瞎話!我怎麼就知不到他合你們睡覺哩?」

囚一婦一說:「那起初進來,身上也還乾淨,模樣也還看的;如今作索像鬼似的,他還理你哩!」珍哥說:「那麼這們沒一情一的人,我理他麼?」

囚一婦一說:「你可比不得俺。

你吃著好的,穿著好的,住著這們乾淨去處,齊整床 鋪,他還摸不著的哩。」

珍哥說:「本事何如?」

囚一婦一說:「這有二年沒經著了。

要是那二年前的本事,也夠你招架的哩。」

只見掌燈以後,一個禁子走到珍哥門上討火,那囚一婦一遞火與他,他與那囚一婦一悄悄的插插兩句去了。

囚一婦一自一到小廚屋炕了睡覺去了,就假睡等他叫下睡覺,夢寐之中也還不知反門。

囚一婦一因禁子遞了腳線,不曾閂上外門。

人多睡得靜了,張瑞鳳下邊止穿了一條褲,上邊穿了一個小褂,悄悄的推了推門,見門是開的。

他走進門來,反把門來閂了,走到珍哥床 邊,月光之下,看見珍哥白羊似的,脫得一精一光,側著身,拳著一隻腿,伸著一隻腿,睡得爛熟。

張瑞風把他身上撫摩了一會,又使手往他那所以然處挖了一頓,也還不省。

他方脫了衣裳上去,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待了許久,珍哥方才醒來,說道:「再沒有別人,我猜就是張師傅。」

張瑞風說:「你倒也神猜。」

珍哥使起架勢,兩個在白溝河大戰一場。

天將明的時候,張瑞風方才到他提牢廳上。

眾禁子們有提壺酒的、煮兩個雞子的,都拿去與張瑞風扶頭,都說:「張師傅,喜你好個杭貨麼?」

張瑞風道:「實是仗賴。

該領工食,我早早的攛掇,一分常例也不要。」

清早,那囚一婦一見著珍哥問說:「我的話也還不差麼?」

珍哥點頭兒沒言語。

這張瑞風從此以後,凡遇值宿,即與珍哥相通,論該別人上宿,他每次一情一願替一人。

原來這提牢人役奸一婬一囚一婦一,若犯出來,是該問死罪的。

所以別的同房也還知道畏法,雖也都有這個歹心,只是不敢行這歹事。

只有他為了一色一就不顧命,放膽一胡一 做,不止一日。

十月初一日,晁夫人生日。

小珍哥替晁夫人做了一雙壽鞋,叫人送了出來。

晁夫人看了,倒也換惶了一會。

到了午後,晁夫人叫晁鳳媳一婦一拾了一大盒饃饃、一大盒雜樣的果子,又八大碗嘎飯、一隻熟雞、半邊熟豬頭、大瓶陳酒,叫人送與珍哥。

因晁夫人生日,所以晁住夫一婦一都從莊上進來與晁夫人磕頭;聽見要送東西進去,他借了這個便差,要進監去看珍哥一面,也不與晁夫人說知,竟一自一挑得去了。

見了珍哥,這晁住「綈袍戀戀」,尚有故人之一情一;那知珍哥棄舊迎新,絕無往日之意。

不疼不熱的話說了幾句,把那送的嘎飯揀了兩碗,暖了壺酒,讓晁住吃了。

沒及奈何,那晁住乜乜踅踅的不肯動身,只得三薄兩點,打發了打發,指望叫晁住去了,好叫人去約了張瑞風來同享東道。

誰知這晁住還要想那舊夢,要在裡邊過夜。

這珍哥厭常喜新的心一性一,看了這晁住,就如芒刺在背的一般,催他說道:「你趁早快些出去!如今比不得往時,有錢送人,有勢降人。

一自一從官人沒了,就如那出了氣的尿泡一般,還有誰理?那典史常來下監,刑房也不時來查夜,好不嚴緊!你在這裡,萬一叫他查出,甚不穩便,礙了你的路,我又吃了虧。

你且暫出去罷。

你今日一定也且不往莊去,你明日再來看我不遲。」

那個雇的囚一婦一也解得珍哥的意思,在旁委曲的攛掇。

這晁住假酒三分醉的羅皂那個囚一婦一一邊口裡說道:「我知道你們有了別人,反多著我哩!要吃爛一肉一,只怕也不可惱著火頭!我把這狗臉放下來,『和尚死老婆,咱大家沒』!」一邊把那囚一婦一,撮著一胸一脯的衣裳,往珍哥床 上一推。

那囚一婦一隻道是打他,怪叫起來。

這晁住把那囚一婦一褲子剝將下來,如此這般,那囚一婦一方才閉了口嘴,只一自一家說道:「怨不得別人,該這私窠子!沒要緊的多嘴,就一頓殺也不虧!」他口裡一自一己罵,身子一自一己跌。

晁住一邊搗巢,一邊說道「你還敢多嘴多舌的麼?」

這晁住心裡只說把這件來買住了那囚一婦一的口,便就可以住下。

不想他在房裡合那囚一婦一估搗,小珍哥走出門外與禁子遞了局。

那日本不該張瑞風值夜,只因有些進來的餚饌,要他來吃,又要驅遣晁住出去,待不多時,只聽得張瑞風洶洶而來。

晁住迎將出去,說道:「張師傅,拜揖。

這向張師傅好麼?」

這張瑞風平日與晁住你兄我弟,極其相厚,這日見了晁住,把臉揚得大高的。

晁住作揖,他把手略兜了一兜,說道:「這天是多咱了,你還在這裡不出去?」

麻犯著那些禁子道:「這如今同不的常時,大爺不是常時的大爺,四爺也不是常時的四爺了,你們還放閒人來做什麼?你們再要不聽,我明日回封,就稟到大爺手裡。」

禁子們說:「張師傅,別要計較,俺們叫他出去,再不放他來就是了。」

往外就攆。

珍哥來到跟前,故意說道:「今日是俺婆婆生日,叫他送了幾碗菜來與我。

要沒事的,他來這裡做什麼?什麼好過日子的去處,他戀著哩!叫他去罷,你攆他怎麼?」

張瑞風說:「你也別要多嘴!送菜給你,外頭沒放著小方門麼?為什麼放入進來?」

晁住說:「呃!張師傅,你怎麼來?你睜開眼看看,是我呀!」張瑞風睜起眼來道:「我眼花麼!我連晁源家裡倒包一奴一才也不認的了?叫我睜起眼來哩!」晁住說:「你罵我罷了,你提名抖姓的叫晁源待怎麼?那晁源的銀子一五一十的送你的不是了?你做刑房,也許你霸佔著囚犯老婆麼?你沒的絕了人的牢食不成!」張瑞風說:「你見我霸佔了那個囚犯老婆?這雜種忘八羔子,合他說甚麼!替我把他上了丑鐐送到柙上,明日合他大爺上講話!你這禁子們都是合他通同!這不大爺才退了?我也等不到明日,你們要不上他在柙裡,我如今就往衙門口傳梆稟去!」

八個禁子做好做歹的勸著,打發晁住出去。

張瑞風對著眾人笑道:「好個札手的人!剛才不是咱,這們些人也攆不動他。」

流水的點了風,封鎖了監門,房裡點上燈,暖了酒,熱了菜,與張瑞風和睦消飲。

把那半邊豬頭、四十個饅頭,倒了許多酒,與了那八個禁子。

合張瑞風吃剩的東西酒飯,叫那雇的囚一婦一拿到鄰房與那別的囚一婦一同吃。

珍哥因說:「晁住不識好歹,只是怕見出去,躁的人心裡不知怎麼樣的。

我見你這們降他,我可又心裡不忍的慌了。」

張瑞風道:「你沒的家說!你倒吃著碟子看著碗的罷了,這一個槽上,也拴的兩個叫驢麼?那賊狗頭一情一管抽了個頭兒去了!」珍哥笑說:「他倒沒抽著我的頭兒,倒把老張婆子的頭兒抽了下子去了。」

張瑞風問說:「是怎麼?」

珍哥說:「我說叫他出去罷,咱如今同不得常時,又沒了錢,又沒了勢,官兒又嚴緊,專常的下監來查。

老張婆子見我說他,也旁邊幫著我說。

他凶神似的跑了來,撮著他一胸一前的衣裳。

我說是怎麼?沒的是待打他?把他一推,推在我那床 沿上,倒了褲就干。」

張瑞風笑說:「老張婆子說什麼?」

珍哥說:「老張婆子一自一家罵一自一家說:『該這淡嘴的私窠子!殺那淡嘴的私窠子也不虧!』」張瑞風呱呱的大笑。

那囚一婦一說:「還笑哩?不是為你吃人家這們一頓虧麼!」張瑞風說:「喲,你聽這話呀,呀!怎麼得你每日為我吃這們頓虧才好哩!」張瑞風又問珍哥:「他兩個幹事,你在那裡來?」

珍哥說:「我可得了這空出來吊兵哩麼!」說笑了一會,與珍哥睡了。

再說晁住到了家中,因珍哥嗄了一情一,吃了張瑞風的凌辱,對著晁夫人學舌道:「剛才奶奶叫人送什麼與珍姨去了,沒有人去。

我就:『我走蕩去罷。

』到了那裡,通成不得了,裡頭亂多著哩!合那刑房張瑞風明鋪夜蓋的皮纏,敢是那刑房不進去,就合那禁子們鬼混,通身不成道理!」晁夫人問:「你聽見誰說?你才進去見來麼?」

晁住說:「誰沒說?只是不好對著奶奶學那話。

使匙兒撩的起來麼?我正待出來,撞見張瑞風正進去。

我說:『我且站站,看他怎麼樣著。

』他說我看他哩,降了我個眼紅,待把我送到柙上。

他倒說我是什麼人,進來做什麼。

叫我說:『怎麼不許家裡人送飯麼?叫我說,你別欺了心!你看看《大明律》!提牢的奸了囚一婦一,該什麼罪哩』我待合他稟大爺,他才央及了我一頓,出來了。

珍姨也央及我,叫我千萬別合奶奶說。」

晁夫人長吁了口氣,說道:「挺著腳子去了,還留下這們個禍害,可怎麼處!」

次日,晁住兩口子依舊莊上去了。

晁夫人叫人送十月的米糧等物與珍哥,又叫晁鳳進去,合他說:「叫他好生安分,不要替死的妝幌子,我還諸物的照管他。

這不我又替他做著冬衣裳哩?我可為什麼來?千萬隻為著死的!他既不為死的,我因何的為他?我就從此一粒米、一根柴火、一綹線,也休想我管他,憑他裡頭合人過去罷!叫他也不消對人說是晁源的小老婆。

他要好麼好,再不好,我等巡按來審錄,我錐上一張狀,還送了他哩!你合他說去,休要吊下話。」

晁鳳跟著米面進去,把晁夫人的話一句句都說了。

珍哥道:「這再沒有別人,這是晁住那砍頭的瞎話!奶奶可也查訪查訪,就聽他的說話?他夜來到了這裡,我為奶奶差了他來,我流水的叫張婆子暖了壺酒,就把那菜——我沒動著,拾了兩碗,還拾的點心,打發的他吃了。

我說:『你吃了可早些出去回奶奶的話,看奶奶家裡不放心。

』他乜乜屑屑的不動彈。

他看著我說:『珍姨,我有句話合你說:大爺已是死了,你已是出不去了,你還守那什麼貞節哩?這監門口也蓋不得那貞節牌坊。

像我這們個漢子,也辱沒不了你什麼。

』叫我說:『你這話通是反了!我就守你爺一日,也是你個小主人家,你就這們欺心?』他就待下手強姦一我,叫我吆喝說:『一奴一才欺心,待強姦一主人家哩!』禁子聽說,才跑了來說他。

他什麼是怕?禁子去請了刑房來到,做剛做柔的才勸的他去了。

他說:『我叫你由他,只許你養刑房、養禁子,不許你養我麼!』晁鳳,你是明白的人。

別說我不肯養漢,我處心待與咱晁家爭口氣!叫人說:『你看多少人家名門大族的娘子,漢子方伸了腿就走作了。

這晁源的小老婆雖是唱的,又問了死罪,你看他這們正氣!』我務必要爭這口氣!我就不長進,浪的慌了,待要養漢,這裡頭這漢可怎麼養?在那裡養?外頭守著鼻子摸著腮的都是人,我住的這點去處子連腚也掉不過來,這老張婆子影不離燈的一般,又不是外頭寬快去處,支了他那裡去?沒的好說:『老張,你且出去,我待養漢哩。」

又沒的當著人就養?可也詳個一情一,就信他的話?你也把我這話就合奶奶說,我這裡過的是甚麼日子哩?若奶奶不聽人的話,照常的照管我,也在奶奶。

萬一我還得出去到咱家,我伏事奶奶二年,也是我在晁家一場。

若奶奶信人的話,不照管我,我戀什麼哩?一條繩子吊殺!」說著,便放聲的大哭。

晁鳳說:「奶奶也待信不信的,所以叫我來囑付珍姨。

若奶奶信的真了,如今也就不送供備來了。

這如今替珍姨染著綿綢合絹做冬衣。

珍姨的話,我到家合奶奶說。

珍姨,你也要一自一己拿出主意來,像剛才說的那話才是。」

晁鳳辭了珍哥,回了晁夫人的話。

晁夫人問說:「你看那意思,可是他兩個的話,那個是真?」

晁鳳道:「人心隔肚皮的,這怎麼定的?」

依著珍姨的話,像似有理的。

據著晁住昨日說的,又像是有理似的。」

晁夫人說:「拿飯養活你們,通似世人一般,肯打聽點信兒!要是晁住這賊狗頭實是欺心,我也不饒他!」晁鳳說:「這晁住從珍姨來到咱家,這欺心不欺心,倒知不真;只是珍姨沒到咱家時,可一像那班裡幾個老婆,他沒有一個不掛拉上的。」

晁夫人問說:「那老婆們都偏要要他,是待怎麼?」

晁鳳道:「那咱叫戲、送戲錢、拿東西與他們吃,都是他手裡討缺,敢不依他麼?」

晁夫人道:「我昨日原沒差他,他可鑽了進去,這們可惡!」

再說一日冬至,縣官拜過牌,往東昌與知府賀冬,留著待飯,晚上沒回縣來。

典史又是一過路運糧把總請在衙門裡吃酒。

天有一鼓時候,霎時監內火起。

人去報了典史,那典史策馬回縣,進了大門,報說一女一監失火。

典史進入監內,正見刑房書辦張瑞風兩截子在那裡章章徨徨的督人救火。

幸得是西北風往東南刮,是空去處,不曾延燒。

典史問:「是怎麼起火?」

都回說:「是珍哥房內火撲了門,不曾救出,不知是怎麼起火。」

不一時,將那珍哥住房燒成灰燼。

火滅了,掀開火內,燒死一個一婦一人,用席遮蓋。

次日,縣官回來,遞了失火呈子,把張瑞風打了十五板,禁子每人都是二十,委典史驗了一屍一,准家屬領埋。

晁書聽見這信,回去與晁夫人說了。

晁夫人連吊了幾點眼淚,說道:「也罷!也罷!死了也完了這殷子帳!只是死得苦些。」

當即叫晁鳳:「你到監裡看看,該怎麼算計,咱好鋪排。」

晁鳳進到監內,尋著值日的禁子,說道:「這娘娘子起頭進來,俺可也得了他的好處,臨了就給了俺這們個結果。」

晁鳳問說:「他是怎麼起的火來?」

禁子說:「他關著門,火起就撲了門,人又進去救不的,誰知他是怎麼起的?」

晁鳳揭開蓆子看了一看,也認不出一點甚麼來,只像個炭將軍似的躺在那裡。

晁鳳長吁了口氣,說道:「這麼個畫生般的人,弄成這們個模樣!」托禁子:「好生看著,我到家拿衣裳來裝裹他。」

晁鳳來家回話,晁夫人連夜給他趕的白梭布褲,白梭布著身的布衫、小襖、大衫、白梭布裙、膝褲包頭,無一不備。

封了五錢銀子,叫囚一婦一們與他穿衣裳。

叫晁鳳也只在旁邊看著,不必到跟前。

又封出三兩二錢銀子與禁子們八個暖痛,叫把一屍一從天秤出來,別要從那牢門里拉。

再捎床 被去裹著好秤。

又叫晁書用二十兩銀買了一副沙木,叫人在真空寺合材,就把一屍一抬到那寺裡入殮,借法嚴的房停泊,就央法嚴領齋唸經,若法嚴沒有房,智虛家也罷。

各一自一分投去了。

晁鳳拿著衣裳到了監裡,先把那三兩二錢銀子給了禁子,那禁子感一激一不盡,事事用心。

又與了囚一婦一們五錢銀子,果然與他七手八腳的穿了衣裳。

外面使紅被緊緊裹住,用布條縛了,用了桔槔秤出牆來。

那些囚一婦一都送到牆下說:「這些年,一自一有他進監,都吃他的殘茶剩飯,不曾受的飢餓。」

都也痛哭。

晁鳳叫人把一屍一板門抬了送到真空寺,借的法嚴閒房。

晁梁也還持了服到跟前看著入了殮。

次日請了十二位和尚與他建醮。

停了三日,用三兩銀買了一畝五分地給他出殯葬了。

晁夫人說是斷了這條禍根,雖是慘傷之中,又是歡喜。

三日,又叫晁書去他墳上燒紙,按節令也都差人與他上墳。

從古至今,這人死了的,從沒有個再活之理。

但這等妖一精一怪物,或與尋常的凡人不同,或者再待幾年,重新出世,波及無辜,也不可知。

再聽後回,且看怎生結果。

正是:

好人不長壽,禍害幾千年。

再說還魂日,應知話更長。

分類:才子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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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姻緣傳
第一回 晁大捨圍場射獵 狐仙姑被箭傷生第二回 晁大捨傷狐致病 楊郎中鹵莽行醫第三回 老學究兩番托夢 大官人一意投親第四回 童山人脅肩諂笑 施珍哥縱慾崩胎第五回 明府行賄典方州 戲子恃權驅吏部第六回 小珍哥在寓私奴 晁大捨赴京納粟第七回 老夫人愛子納娼 大官人棄親避難第八回 長舌妾狐媚惑主 昏監生鶻突休妻第九回 匹婦含冤惟自縊 老鰥報怨狠投詞第一十回 恃富監生行賄賂 作威縣令受苞苴第十一回 晁大嫂顯魂附話 貪酷吏見鬼生瘡第十二回 李觀察巡行收狀 褚推官執法翻招第十三回 理刑廳成招解審 兵巡道允罪批詳第十四回 囹圄中起蓋福堂 死囚牢大開壽宴第十五回 刻薄人焚林撥草 負義漢反面傷情第十六回 義士必全始全終 哲母能知亡知敗第十七回 病瘧漢心虛見鬼 黷貨吏褫職還鄉第十八回 富家顯宦倒提親 上捨官人雙出殯第十九回 大官人智奸匹婦 小鴉兒勇割雙頭第二十回 晁大捨回家托夢 徐大尹過路除凶第二十一回 片雲僧投胎報德 春鶯女誕子延宗第二十二回 晁宜人分田睦族 徐大尹懸扁旌賢第二十三回 繡江縣無儇薄俗 明水鎮有古淳風第二十四回 善氣世回芳淑景 好人天報太平時第二十五回 薛教授山中占籍 狄員外店內聯姻第二十六回 作孽眾生填惡貫 輕狂物類鑿良心第二十七回 禍患無突如之理 鬼神有先洩之機第二十八回 關大帝泥胎顯聖 許真君撮土救人第二十九回 馮夷神受符放水 六甲將按部巡堤第三十回 計氏托姑求度脫 寶光遇鬼報冤仇第三十一回 縣大夫沿門持缽 守錢虜閉戶封財第三十二回 女菩薩賤糶賑饑 眾鄉宦愧心慕義第三十三回 劣書生廁上修樁 程學究中遺便第三十四回 狄義士掘金還主 貪鄉約婪物消災第三十五回 無行生賴牆爭館 明縣令理枉伸冤第三十六回 沈節婦操心守志 晁孝子股療親第三十七回 連春元論文擇婿 孫蘭姬愛俊招郎第三十八回 連舉人擬題入彀 狄學生唾手游庠第三十九回 劣秀才天奪其魄 忤逆子孽報於親第四十回 義方母督臨愛子 募銅尼備說前因第四十一回 陳哥思妓哭亡師 魏氏出喪作新婦第四十二回 妖狐假惡鬼行兇 鄉約報村農援例第四十三回 提牢書辦火燒監 大辟囚姬蟬脫殼第四十四回 夢換心方成惡婦 聽撒帳早是癡郎第四十五回 薛素姐酒醉疏防 狄希陳乘機取鼎第四十六回 徐宗師歲考東昌 邢中丞賜環北部第四十七回 因詐錢牛欄認犢 為剪惡犀燭降魔第四十八回 不賢婦逆姑毆婿 護短母吃腳遭拳第四十九回 小秀才畢姻戀母 老夫人含飴弄孫第五十回 狄貢士換錢遇舊 臧主簿瞎話欺人第五十一回 程犯人釜魚漏網 施囚婦狡兔投羅第五十二回 名御史旌賢風世 悍妒婦怙惡乖倫第五十三回 期絕戶本婦盜財 逞英雄遭人捆打第五十四回 狄生客中遇賢主 天爺秋裡殛凶人第五十五回 狄員外饔飧食店 童奶奶慫恿皰人第五十六回 狄員外納妾代皰 薛素姐毆夫生氣第五十七回 孤兒將死遇恩人 凶老禱神逢惡報第五十八回 多心婦屬垣著耳 淡嘴漢圈眼游營第五十九回 孝女于歸全四德 悍妻逞毒害雙親第六十回 相妗子痛打甥婦 薛素姐監禁夫君第六十一回 狄希陳飛星算命 鄧蒲風設計誆財第六十二回 張茂實信嘲毆婦 狄希陳誑語辱身第六十三回 智姐假手報冤仇 如卞托鷹懲悍潑第六十四回 薛素姐延僧懺罪 白姑子造孽漁財第六十五回 狄生遭打又陪錢 張子報仇兼射利第六十六回 尖嘴監打還傷臂 狠心賠酒又捱椎第六十七回 艾回子打脫主顧 陳少潭舉薦良醫第六十八回 侯道婆伙倡邪教 狄監生自控妻驢第六十九回 招商店素姐投師 蒿里山希陳哭母第七十回 狠漢貪心遭主逐 賢妻巧嘴脫夫災第七十一回 陳太監周全夥計 宋主事逼死商人第七十二回 狄員外自造生墳 薛素姐伙游遠廟第七十三回 眾婦女合群上廟 諸惡少結黨攔橋第七十四回 明太守不准歪狀 悍婆娘捏念活經第七十五回 狄希陳奉文赴監 薛素姐咒罵餞行第七十六回 狄希陳兩頭娶大 薛素姐獨股吞財第七十七回 饞小廝爭嘴唆人 風老婆撒極上吊第七十八回 陸好善害怕賠錢 寧承古詐財捱打第七十九回 希陳誤認武陵源 寄姐大鬧葡萄架第八十回 童寄姐報冤前世 小珍珠償命今生第八十一回 兩公差憤抱不平 狄希陳代投訴狀第八十二回 童寄姐喪婢經官 劉振白失銀走妾第八十三回 費三千援納中書 降一級調出外用第八十四回 童奶奶指授方略 駱舅舅舉薦幕賓第八十五回 狄經歷脫身赴任 薛素姐被賺留家第八十六回 呂廚子回家學舌 薛素姐沿路趕船第八十七回 童寄姐撒潑投河 權奶奶爭風吃醋第八十八回 薛素姐送回明水 呂廚子配死高郵第八十九回 薛素姐謗夫造反 顧大嫂代眾降魔第九十回 善女人死後登仙 純孝子病中得藥第九十一回 狄經司受制嬖妾 吳推府考察屬官第九十二回 義徒從厚待師母 逆婦假手殺親兒第九十三回 晁孝子兩口焚修 嶧山神三番顯聖第九十四回 薛素姐萬里親征 狄希陳一驚致病第九十五回 素姐洩數年積恨 希陳捱六百沉椎第九十六回 兩道婆騙去人財 眾衙役奪回官物第九十七回 狄經歷惹火燒身 周相公醍醐灌頂第九十八回 周相公勸人為善 薛素姐假意乞憐第九十九回 郭將軍奉旨賜環 狄經歷回家致仕第一百回 狄希陳難星退捨薛素姐惡貫滿盈●凡例●弁言●引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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