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姻緣傳》第十三回 理刑廳成招解審 兵巡道允罪批詳: 要成家,置兩犁。要破家,置兩妻。小妻良一婦一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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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姻緣傳》第十三回 理刑廳成招解審 兵巡道允罪批詳

醒世姻緣傳

第十三回 理刑廳成招解審 兵巡道允罪批詳

要成家,置兩犁。

要破家,置兩妻。

小妻良一婦一還非可,若是娼門更不宜。

試看此折姻緣譜,禍患生來忒殺奇。

伸伸舌,皺皺眉,任教鎮世成光棍,

紙帳梅花獨一自一棲。

晁大捨一干人犯,原差押著,仍回了下處。

珍哥問了抵償,方知道那鍋是鐵鑄成的,扯了晁大捨號啕痛哭,晁大捨也悲泣不止。

高四嫂道:「你們當初差不多好來,如今哭得晚了!」兩個廳裡的差人說道:「褚爺雖是如此問,上邊還有道爺,還要三次駁審,你知道事體怎麼,便這等哭!你等真個問死了,再哭不遲。」

珍哥哭的那裡肯住!聲聲只叫晁大捨不要疼錢,務必救我出去。

晁大捨又央差人請了刑廳掌案的書公來到下處,送了他五十兩謝禮,央他招上做得不要利害,好指望後來開釋。

那書辦收了銀子,應承的去了。

那伍小川、邵次湖把四隻腳骨都夾打的折了,疼得殺豬一般叫喚。

次日,那書辦做成了招稿,先送與晁大捨看了,將那要緊的去處都做得寬皮說話,還有一兩處茁實些的,晁大捨俱央他改了,謄真送了進去。

四府看了稿,也明知是受了賄,替他留後著,也將就不曾究治,只替他從新改了真實口詞,注了參語,放行出來,限次日解道。

那招稿:

一口施氏,即珍哥,年一十九歲,北直隸河間府吳橋縣人。

幼年間失記本宗名姓,被父母受錢,不知的數,賣與不在官樂戶施良為娼。

正統五年,梳櫳接客,兼學扮戲為旦。

次年二月內,施良帶領氏等一班樂一婦一前來濮州臨邑趕會生理,隨到武城縣寄住。

有今在官監生晁源未曾援例之先嘗與氏宿歇,後為漸久一情一濃,兩願嫁娶。

有不在官媒人龍舟往來說合,晁源用財禮銀八百兩買氏為妾。

氏只合守分相安,晁源亦只合辨明嫡庶為是。

氏遂不合依一色一作嬌,箝制晁源,不許與先存今被氏威一逼一自一縊身死正妻計氏同住;晁源亦不合聽信氏唆使,遂將計氏逐在本家盡後一層空房獨一自一居住。

計氏原有娘家賠送妝奩地土一百畝,僱人一自一耕餬口。

連年衣食,晁源從未照管。

氏猶嫌計氏礙眼,要將計氏謀去,以便扶己為正,向未得便。

今年六月初六日,有在官師姑海會、尼姑郭氏,亦不合常在計氏家內行走。

偶從氏房門首經過,氏又不合乘機誣嚷,稱說『好鄉宦人家,好清門靜戶,好有根基的小姐,赤天晌午,一精一壯道士、肥胖和尚,一個個從屋裡出來!俺雖是沒根基,登檯子,接客養漢,俺揀那有體面的方接;似這臭牛鼻子禿和尚,就是萬年沒有漢子,也不養他』等語,又將晁源罵說忘八,烏龜,意在一激一怒。

(在官丫頭小柳青等證)

晁源已經仔細察明,只合將氏喝止為是,又不合亦乘機迎奉,遂將計氏不在官父計都,在官兄計奇策,誘至家內,誣執計氏與僧道通姦,白日往來,絕無顧忌,執稱氏親經撞遇,要將計氏休逐,著計都等領回。

計都回說:『海會郭氏,合城士夫人家,無不出入的,系師尼,不系僧道,人所共知。

你既主意休棄,一胡一 捏奸一情一,強住亦無面目,待我回家收拾房屋完日來接回家去;等你父親晁鄉宦回日,與他講理。

』遂往後面與計氏說知。

計氏被誣不甘,將計都、計奇策打發出門,手持解手刀一把,嚷罵前來。

氏懼計氏尋鬧,將中門關閉。

計氏遂嚷至大門內,罵說:『一個漢子,你霸住得牢牢的,成二三年,面也不見!我還有甚麼礙你眼處,你還要鋪謀定計,必定叫我遠避他鄉!兩個姑子又不是在我手走起,一向在你家行動,這武城手掌大城,大家小戶,誰人不識得兩個姑子?忘八!一婬婦一!誣我清天白日和道士和尚有奸,叫了我父兄來,要休我回去!忘八!一婬婦一!出來!我們大家同了四鄰八捨招對個明白。

若果然不是個姑子,真是和尚道士,豈止休逐!你就同了街坊,我一情一願伸著脖子,憑你殺剮!若是一婬婦一忘八定計誣陷我,合你們一遞一刀,捅了對命!……』等語。

有在官鄰嫗高氏,見計氏在大門內嚷叫,隨將計氏拉勸進內。

(高氏證)

本月初七日,計都仍同計奇策前來接取計氏回家,計氏稱說收拾未完,待初八日早去未遲。

計都等隨一自一回去。

計氏於初七日夜,不知時分,妝束齊整,潛至氏房中門上,用帶一自一縊身死。

(小夏景等證)跟同計都、計奇策並計門不在官族人將計氏身一屍一卸下,於本日申時用棺盛斂訖。

計都痛一女一不甘,遂將氏設計謀害一情一由,告赴本縣。

有已故一胡一 知縣票差在官快手伍聖道、邵強仁拘拿。

伍聖道、邵強仁俱不合向晁源索銀二百兩,分受入己,賣放不令氏出官,止將晁源等一干原、被、干證,俱罰紙、谷、銀兩不等,發落訖。

計奇策痛妹計氏冤死不甘,於某年月日隨具狀為人命事赴分巡東昌道李老爺案下告准,蒙批:『仰東昌理刑廳究招,解。

該東昌府理刑褚推官將氏等一干人犯拘提到官,逐一隔別研審前一情一明白:

看得施氏惑主工於九尾,殺人毒於兩頭。

倚新間舊,蛾眉翻妒於入宮;欲賤凌尊,狡計反行以逐室。

乘計氏無一自一防之智,窺晁源有可炫之昏,鹿馬得以混陳,強師姑為男道;雌雄可從互指,捏婆塞為優夷。

桑濮之穢德以加主母,帷簿之醜行以一激一夫君。

劍鋒一自一斂,片舌利於干將;拘票深藏,柔曼捷於急腳。

若不誅心而論,周伯仁之死無由;第惟據跡以觀,吳伯之奸有辨。

合律文威一逼一之條,絞無所枉;抵匹一婦一含冤之縊,死有餘辜。

晁源升斗之器易盈,轆軸之心輒變。

盟山誓海,夷鳳鳴於脫屣之輕;折柳攀花,埒烏合於挾山之重。

因野鶩而逐家雞,植繁花而推蒯草。

奪一寵一 先為棄置,聽讒又欲休離。

以致計氏涉淇之枉不可居,覆水之慚何以受?無聊一自一盡,雖妾之由;為從加功,擬徒匪枉。

伍聖道、邵強仁鼠共貓眠,擒縱惟憑指使;狽因狼突,金錢悉任箕攢。

二百兩一自一認無虛,五年徒薄從寬擬。

海會不守玄虛之戒,引類呼朋;郭氏抉離清淨之關,穿房入屋。

致起釁端,釀成禍患,尋源溯委,併合杖懲。

四名口:計奇策年三十五歲,高氏年五十餘歲,小柳青年一十七歲,小夏景年一十三歲,各供同。

五名口:晁源年三十歲,伍聖道年六十二歲,邵強仁年三十三歲,海會年二十四歲,郭氏年四十二歲,各招同。

一,議得施氏等所犯:施氏合依威一逼一期親尊長致死者律,絞,秋後處決;晁源依威一逼一人致死為從減等,杖一百,流三千里;伍聖道、邵強仁合依詐騙官私以取財者,計贓以盜論,免刺,一百二十貫以上,杖一百,流三千里;海會、郭氏合依不應得為而為之事理重者律,仗一百。

除施氏死罪不減外,晁源、伍聖道、邵強仁俱杖八十,徒五年;海會、郭氏俱杖七十。

晁源系監生有力,海會、郭氏系一婦一人,俱准收贖;伍聖道、邵強仁系衙役,不准贖折,配發沖驛充徒,依限滿放。

理合解審施行。

一,照出計奇策告紙銀二錢五分,高氏、小柳青、小夏景、伍聖道、邵強仁、海會、郭氏各民紙銀二錢,晁源官紙銀四錢,又該贖罪,晁源折納工價銀二十五兩,海會、郭氏各收贖銀一錢五分,俟詳允,追封貯庫,作正支銷。

伍聖道、邵強仁原許晁源二百兩,非本主告發之贓,合

追入官。

晁源監生,報部除名。

伍聖道、邵強仁快手,革役另募。

計奇策原賠計氏妝奩地一百畝,退還計奇策耕種,通取實收收管,領狀繳報。

余無再照。

將詳文書冊一一寫得端正,批上僉了花押。

次日,原差同一干人犯點了名,珍哥、晁源、伍聖道、邵強仁都釘了手丑一交一 一付原差帶去往巡道解審。

晁源、珍哥到了這個田地,也覺得十分敗興,仍同差人到了下處。

晁源央那差人要他松放了丑鐐。

差人道:「這丑,相公,你不是帶得慣的,娘子是越發不消說得了,這是一自一然要松的,我們蒙相公厚一愛一,也一自一然允肯。

叫相公、娘子帶了走路?只是還在城裡,且不敢開放。

褚爺常要使人出來查的。

萬一查出,我們大家了不得。

待起身行二三十里路方好開得哩。」

收拾了行李,備了頭口,扎縛了車輛。

晁源因帶了手丑,不好騎得馬,雇了一頂二人小轎坐著,一婦一人上了車輛,伍聖道兩個依舊上了板門。

行有二十餘里,晁源又央差人放丑。

差人道:「這離臨清不上百里多路,爽俐帶著走罷;放了,到那裡又要從新的釘,大覺費事哩。」

這差人指望這松放了丑要起發一大股錢,晁源聽了他幾句哨話,便認要一毛不拔的;到了這個其間,那差人才慢慢的一句一句針將出來,晁源每人又送了二十兩銀子,方才三句苦兩句甜替他們開放了丑。

那邵次湖夾得惡血攻心,在板門上一陣陣只是發昏,喝了一碗冷水,方不叫喚了。

也只說他心定好些,卻是「則天畢命之」了。

一干人只得俱在路上歇住了腳。

從人尋了地方保甲來到,驗看了明白,取了不扶甘結,尋了一領破席將一屍一斜角裹了,用了一根草繩捆住,又撥兩個小甲掘了個淺淺的坑,浮土掩埋了,方才起身又走。

天氣漸夜上來,尋了下處。

那晁源、珍哥就如坎上一萬頂愁帽的相似。

那伍小川也只挨著疼愁死。

只是那些差人歡天喜地,叫殺雞,要打酒,呼了幾個妓姐,叫笑得不了,這都是晁源還帳。

睡到明日大亮,方才起來梳洗,又吃刮了一頓酒飯。

晁源與他們打發了宿錢,一干人眾方又起身前進。

進了臨清城門,就在道前左近所在,尋了下處。

眾人吃晚飯,差人仍舊嫖娼嚼酒個不歇,看了那伍小川、邵次湖的好樣,也絕沒一些儆省,只是作惡騙錢。

次早,各人都草草梳洗,吃了早飯,差人帶了一干人犯,赴道投文。

那巡道逐名點了批回,原差呈上邵次湖身死的甘結,分付次日早堂聽審。

回到下處,脫不了還是滿堂向隅,只有那些差人歡樂。

晁源與珍哥抱了頭哭道:「我合你聚散死生,都只有明朝半日定了!」晁源絲毫沒有怨恨珍哥起禍的言語,只說:「官司完日,活著的,我慢慢報仇;死了的,我把他的一屍一首從棺材裡傾將出來,燒得他骨拾七零八落,撒在坡裡,把那二百二十兩買的棺材,捨了花子!」咬恨得牙辣辣響。

倒是珍哥被那日計氏附在身上采打了那一頓,唬碎了膽,從那日起,到如今不敢口出亂言。

哭了一場,兩個勉強吃了幾杯酒,千萬央了差人許他兩個在一床 上睡了。

次早,吃了飯,都到道前,開了門,投文領文畢了,抬出解牌來,原差將一干人帶了進去。

晁源、珍哥、伍小川依舊上了手丑,繫了鐵繩,跪在丹墀下面。

那巡道的衙門,說那威風,比刑廳又更不同。

只見:

居中大大五間廳,公案上猴著一個寡骨面、薄皮腮、哭喪臉彈閻羅天子;兩側小小三間屋,棚底下蚊聚許些潑皮身、鷹嘴鼻、腆凸一胸一脯混世魔王。

升堂鼓三吼獅聲,排衙杖廿根狗腿。

霜威六月生寒,直使奸豪冰上立;月一色一望時呈彩,應教良善鏡中行。

十八屬草偃風清,百萬家恩濃露湛。

那巡道也將一干人犯一個個單叫上去,逐一隔別了研審。

當初刑廳審的都是句句真一情一,這覆審還有甚麼岔路?拔了簽,將晁源二十大板,珍哥褪衣二十五板,伍小川一拶二百敲,海會、郭姑子每人一拶。

原來一婦一人見官,一自一己忖量得該去衣吃打的,做下一條短短的小褲繃在一臀一上,遮住了那不該見人所在,只露出腿來受責。

珍哥卻不曾預備,那日也甚不成光景。

幸得把錢來受了苦,打得不十分狼狽。

拶打完了,將回文一交一 一付了原差,發了批回。

公文上都是東昌府開拆,批上卻注人犯帶回東昌府收問。

方知駁了本府,但不知怎樣批詳。

托了原差,封了二兩銀子,往道裡書房打聽。

晁源、珍哥也都打得動彈不得,央了差人在臨清住了,請外科看瘡。

那差人在臨清這樣繁華所在,又有人供了賭錢,白日裡賭錢散悶;又有人供了嫖錢,夜晚間嫖一妓忘憂。

有甚難為處,一央一個肯,那怕你住上一年。

晁源珍哥疼得在上房床 上叫喚,伍小川在西邊廂房內炕上哀號,把一所招商客店弄得好像枉死羅城。

那高四嫂只說刑廳問過了,也就好回去,不料還要解道,如今又駁了本府,聽的說還要駁三四次,不知在那州那縣,那得這些工夫跟了淘氣?若是知道眉眼高低的婆娘,見他們打得雌牙裂嘴的光景,料且說得又不中用,且是又受了他這許多東西,也該不做聲。

他卻喃喃吶吶,谷谷農農,暴怨個不了。

晁源也是著極的人,發作起來,說道:「你說的是我那雞一巴話!我叫你鑽幹著做證見來?你暴怨著我!我為合你是鄰舍家,人既告上你做證見了,我說這事也還要仗賴哩,求面下一情一的央己你,送你冰光細絲三十兩、十匹大梭布、兩匹綾機絲綢、六吊黃邊錢,人不為淹渴你,怕你咬了人的雞一巴!送這差不多五十兩銀子己你,指望你到官兒跟前說句美言,反倒證得死拍拍的,有點活泛氣兒哩!致的人問成了死罪,打了這們一頓板子!別說我合你是鄰舍家,你使了我這許些銀錢,你就是世人,見了打的這們個嘴臉,也不忍的慌!狠老扶的!心裡有一點慈氣兒麼!你待去,夾著那臭扶就走!你還想著叫我央你哩!這不是錢?你拿著一吊做盤纏往家跑,從此後你住下不住下與我不相干了!你往後住下了,我也不能管你的飯管你的頭口了!『秀旁牛』,請行。」

高四嫂道:「該罵!這扯淡的老私窠子,沒主意的老私窠子!那日為甚麼見他央及央及,就無可無不可的夾著扶跟了他來!官兒跟前,我沒的添減了個字兒來?賊忘恩負義砍頭的!賊強人殺的!明日府裡問,再不還打一百板哩!我再見了官,要不證的你也戴上長板,我把高字倒寫己你!一邊數說著罵,一邊收拾著被套,走到晁源床 底下扯了一弔錢。

抗上褥套,往外就走。

一個差人正在大門底下坐著板凳,在那裡修腳,看見高四嫂背了褥套,掛了一弔錢,往外飛跑,腳也沒修得完,趿了鞋,趕上拉住,問說:「是甚緣故?」

攔阻得回來,差人剖斷了一陣,放下了褥套。

晁源道:「我已是打發了路費,你已是起身去了。

這是差公留回你來,以後只是差公照管你了。

你黑夜也不消往這屋裡睡,就往差公那屋裡睡去!」高氏道:「沒的家放屁!叫你那老婆也往差人屋裡睡去!」晁源道:「俺老婆往後得合差人睡,還少甚麼哩!只怕還不得在差人屋裡睡哩!」說著,合珍哥都放聲叫皇天,大哭了一場,倒是個解勸的住頭。

恰好往道裡打聽批語的差人抄了批語回來,一交一 一與小柳青送進與晁大捨看,晁大捨叫把燭移到床 前,讀那批語道:

若計氏通姦僧道是真,則一自一縊猶有餘恨;確驗與計氏往來者,尼也,非僧也,非道也。

而施氏無風生浪,一激一夫主以興波;借劍殺人,一逼一嫡妻以一自一盡。

論其設心造意,謀殺是其本條;擬之威一逼一絞刑,幸矣。

晁源聽艷妾之唆使,一逼一元一婦一以投繯;伍聖道倚役詐財,賣犯漏網;均配非誣。

海會、郭姑子不守空門,入人家室,並杖允宜。

第施氏罪關大辟,不厭詳求,仰東昌府再確訊招報。

晁大捨看了批語,大喜道:「這批得極是!已是把官司駁的開了!」珍哥也喜歡不了,叫晁大捨念與他聽。

晁大捨念道:「計氏通姦僧道是真,則一自一縊猶有餘恨。

這說計氏與僧道實實有奸,雖已吊死,一情一猶可恨哩。

又說:計氏往來的,也有尼,也有道士,也有和尚。

這說的話豈不是說死的不差麼?這官司開了!」喜得怪叫喚的,旋使丫頭暖上酒,合珍哥在床 上大飲,把那愁苦丟開了大半。

那些差人在外邊說道:「晁相公,怎麼這般喜歡起來?難道是詳上批得好了?卻怎麼道裡師父對我說,詳上批得十分利害,卻是怎生的意思。」

晁大捨與珍哥吃了一更天氣的酒,吹燈收拾睡下。

到了次早,兩個的一棒一瘡俱變壞了,疼得像殺豬般叫喚,又急請了外科來看,說是行了房事,要成頑瘡了,必得一兩個月的工夫,方可望好。

那伍聖道又夾拶的十分沉重,一日兩三次發昏;又住了五六日,那伍聖道凡遇發昏時節,便見邵次湖來面前叫他同到一陰一司對理別案的事一情一。

後來不發昏的時節,那邵次湖時刻不離的守在跟前;又過了一兩日,不止於邵次湖一個了,大凡被他手裡擺佈死的人沒有個不來討命;有在他一棒一瘡上使腳踢的,拿了半頭磚打的,又有在那夾的碎骨頭上使大棍敲的,在那被拶的手上使針掇的,千式百樣的。

一自一己通說受不得的苦,也只願求個速死。

又過了五六日,晁大捨合珍哥都調理得不甚痛楚,原差也不敢十分再遲,攛掇要收拾起身往東昌府去。

晁大捨、珍哥怕墩得瘡疼,都坐不得騾車,從新買了臥轎,兩個同在轎內睡臥,雇了兩班十六名夫抬著。

別的依舊坐車的坐車,騎騾馬的騎了騾馬。

那伍小川那兩根腿上合那兩隻腳,兩隻手,白晃晃爛的露著骨頭,沒奈何了也只得上了板門,也雇了六個人,兩班抬著。

算還了房錢飯錢,辭謝了店家的攪擾,大家往東昌回轉不提。

卻說伍小川也明知死在早晚,只指望還得到東昌,一來離家不遠,二來府城內也好買材收斂他的一屍一骸,免似那邵次湖死在路旁,使了一領破席埋了。

不料頭一日仍到了前日來的那個舊主人家歇了。

伍小川雖是苦不可言,卻一自一說道:「那邵次湖的魂靈與那些討命的屈鬼都不曾跟來。」

次日起來,大家吃了早飯,依前起身。

行到那前日邵次湖死的所在,只見伍小川大叫道:「列位休要打我!邵兄弟,你攔他們一攔,我合你們同去就是了!」張了張口,不禁兒蹬歪就「尚饗」去了。

一干人眾還在那前日住下的所在歇了轎馬車輛。

差人依舊尋見了前日的鄉約地保,要了甘結,尋了三四片破席,拼得攏來,將一屍一裹了。

就在那邵強仁的旁手,也掘了一個淺淺的坑,草草埋了。

卻待起身,那約保向晁大捨討幾分酒錢,晁大捨不肯與他。

人也都說:「成幾百幾十的,不知使費了多少,與他幾十文也罷了。

兩次使了他兩領破席,又費了他兩張結狀。」

晁大捨的為人,只是叫人掐住脖項,不拘多少,都拿出來了;你若沒個拿手,你就問他要一文錢也是不肯的。

那約保見他堅意不肯把與,說道:「不與罷了,只是你明日回來解道,再要死在此間,休想再問我要席!」一面罵著,回去了。

晁住勒回馬去,要趕上打他。

被那個保正拾起雞子大的一塊石來,打中那馬的鼻樑,疼的那馬在地上亂滾。

只為著幾十文錢,當使不使,弄了個大沒意思。

直至日將落的時分,進了府城,仍舊還在那舊主人處住下。

次日,往府裡投了文,點過名去。

又次日,領文,方知批了聊城縣。

聊城審過,轉詳本府,又改批了冠縣。

一干人犯又跟到冠縣,伺候十多日,審過,又詳本府,仍未允詳,又改批了茌平縣。

一干人犯又跟到茌平,又伺候了半個月,連人解到本府。

雖是三四次駁問,不過是循那故事,要三駁方好成招。

一個刑廳問定、本道覆審過的,還指望有甚麼開豁!本府分付把人犯帶回本縣,分別監候,討保,聽候轉詳。

由兩道兩院一層層上去,又一層層批允下來,盡依了原問的罪名。

珍哥武城縣監禁,晁源討保納贖,伍聖道、邵強仁著落各家屬完贓,海會、郭氏亦準保在外。

其餘計奇策、高氏、小柳青、小夏景俱省放寧家。

武城縣發放了出來,晁源把了珍哥的手,送珍哥到了監門首,抱了頭哭得真也是天昏地暗。

看的人也都墜淚。

公差要繳監牌,不敢停留,催促珍哥進了監去。

晁源要叫兩個丫頭跟進去伏事,那禁子不肯放進。

差人說道:「晁相公待人豈是刻薄的?況正要仗賴你們的時節,你放他兩個丫頭進去不差。」

那禁子也就慨允了,番轉面來說道:「晁相公,你放心回去。

娘子在內,凡百我們照管,斷不叫娘子受一點屈待。

但凡傳送什麼,盡來合我們說,沒有不奉承的。」

晁大捨稱謝不盡,說:「我一回家去,就來奉謝;還送衣服鋪蓋。」

與他作了別,走回家去。

這個淒慘光景,想將來也甚是傷悲,卻不知怎生排遣有那旁人替他題四句詩道:

財散人離可奈何?監生革去妾投羅!早知今日無聊甚,何似當初差不多!

分類:才子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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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姻緣傳
第一回 晁大捨圍場射獵 狐仙姑被箭傷生第二回 晁大捨傷狐致病 楊郎中鹵莽行醫第三回 老學究兩番托夢 大官人一意投親第四回 童山人脅肩諂笑 施珍哥縱慾崩胎第五回 明府行賄典方州 戲子恃權驅吏部第六回 小珍哥在寓私奴 晁大捨赴京納粟第七回 老夫人愛子納娼 大官人棄親避難第八回 長舌妾狐媚惑主 昏監生鶻突休妻第九回 匹婦含冤惟自縊 老鰥報怨狠投詞第一十回 恃富監生行賄賂 作威縣令受苞苴第十一回 晁大嫂顯魂附話 貪酷吏見鬼生瘡第十二回 李觀察巡行收狀 褚推官執法翻招第十三回 理刑廳成招解審 兵巡道允罪批詳第十四回 囹圄中起蓋福堂 死囚牢大開壽宴第十五回 刻薄人焚林撥草 負義漢反面傷情第十六回 義士必全始全終 哲母能知亡知敗第十七回 病瘧漢心虛見鬼 黷貨吏褫職還鄉第十八回 富家顯宦倒提親 上捨官人雙出殯第十九回 大官人智奸匹婦 小鴉兒勇割雙頭第二十回 晁大捨回家托夢 徐大尹過路除凶第二十一回 片雲僧投胎報德 春鶯女誕子延宗第二十二回 晁宜人分田睦族 徐大尹懸扁旌賢第二十三回 繡江縣無儇薄俗 明水鎮有古淳風第二十四回 善氣世回芳淑景 好人天報太平時第二十五回 薛教授山中占籍 狄員外店內聯姻第二十六回 作孽眾生填惡貫 輕狂物類鑿良心第二十七回 禍患無突如之理 鬼神有先洩之機第二十八回 關大帝泥胎顯聖 許真君撮土救人第二十九回 馮夷神受符放水 六甲將按部巡堤第三十回 計氏托姑求度脫 寶光遇鬼報冤仇第三十一回 縣大夫沿門持缽 守錢虜閉戶封財第三十二回 女菩薩賤糶賑饑 眾鄉宦愧心慕義第三十三回 劣書生廁上修樁 程學究中遺便第三十四回 狄義士掘金還主 貪鄉約婪物消災第三十五回 無行生賴牆爭館 明縣令理枉伸冤第三十六回 沈節婦操心守志 晁孝子股療親第三十七回 連春元論文擇婿 孫蘭姬愛俊招郎第三十八回 連舉人擬題入彀 狄學生唾手游庠第三十九回 劣秀才天奪其魄 忤逆子孽報於親第四十回 義方母督臨愛子 募銅尼備說前因第四十一回 陳哥思妓哭亡師 魏氏出喪作新婦第四十二回 妖狐假惡鬼行兇 鄉約報村農援例第四十三回 提牢書辦火燒監 大辟囚姬蟬脫殼第四十四回 夢換心方成惡婦 聽撒帳早是癡郎第四十五回 薛素姐酒醉疏防 狄希陳乘機取鼎第四十六回 徐宗師歲考東昌 邢中丞賜環北部第四十七回 因詐錢牛欄認犢 為剪惡犀燭降魔第四十八回 不賢婦逆姑毆婿 護短母吃腳遭拳第四十九回 小秀才畢姻戀母 老夫人含飴弄孫第五十回 狄貢士換錢遇舊 臧主簿瞎話欺人第五十一回 程犯人釜魚漏網 施囚婦狡兔投羅第五十二回 名御史旌賢風世 悍妒婦怙惡乖倫第五十三回 期絕戶本婦盜財 逞英雄遭人捆打第五十四回 狄生客中遇賢主 天爺秋裡殛凶人第五十五回 狄員外饔飧食店 童奶奶慫恿皰人第五十六回 狄員外納妾代皰 薛素姐毆夫生氣第五十七回 孤兒將死遇恩人 凶老禱神逢惡報第五十八回 多心婦屬垣著耳 淡嘴漢圈眼游營第五十九回 孝女于歸全四德 悍妻逞毒害雙親第六十回 相妗子痛打甥婦 薛素姐監禁夫君第六十一回 狄希陳飛星算命 鄧蒲風設計誆財第六十二回 張茂實信嘲毆婦 狄希陳誑語辱身第六十三回 智姐假手報冤仇 如卞托鷹懲悍潑第六十四回 薛素姐延僧懺罪 白姑子造孽漁財第六十五回 狄生遭打又陪錢 張子報仇兼射利第六十六回 尖嘴監打還傷臂 狠心賠酒又捱椎第六十七回 艾回子打脫主顧 陳少潭舉薦良醫第六十八回 侯道婆伙倡邪教 狄監生自控妻驢第六十九回 招商店素姐投師 蒿里山希陳哭母第七十回 狠漢貪心遭主逐 賢妻巧嘴脫夫災第七十一回 陳太監周全夥計 宋主事逼死商人第七十二回 狄員外自造生墳 薛素姐伙游遠廟第七十三回 眾婦女合群上廟 諸惡少結黨攔橋第七十四回 明太守不准歪狀 悍婆娘捏念活經第七十五回 狄希陳奉文赴監 薛素姐咒罵餞行第七十六回 狄希陳兩頭娶大 薛素姐獨股吞財第七十七回 饞小廝爭嘴唆人 風老婆撒極上吊第七十八回 陸好善害怕賠錢 寧承古詐財捱打第七十九回 希陳誤認武陵源 寄姐大鬧葡萄架第八十回 童寄姐報冤前世 小珍珠償命今生第八十一回 兩公差憤抱不平 狄希陳代投訴狀第八十二回 童寄姐喪婢經官 劉振白失銀走妾第八十三回 費三千援納中書 降一級調出外用第八十四回 童奶奶指授方略 駱舅舅舉薦幕賓第八十五回 狄經歷脫身赴任 薛素姐被賺留家第八十六回 呂廚子回家學舌 薛素姐沿路趕船第八十七回 童寄姐撒潑投河 權奶奶爭風吃醋第八十八回 薛素姐送回明水 呂廚子配死高郵第八十九回 薛素姐謗夫造反 顧大嫂代眾降魔第九十回 善女人死後登仙 純孝子病中得藥第九十一回 狄經司受制嬖妾 吳推府考察屬官第九十二回 義徒從厚待師母 逆婦假手殺親兒第九十三回 晁孝子兩口焚修 嶧山神三番顯聖第九十四回 薛素姐萬里親征 狄希陳一驚致病第九十五回 素姐洩數年積恨 希陳捱六百沉椎第九十六回 兩道婆騙去人財 眾衙役奪回官物第九十七回 狄經歷惹火燒身 周相公醍醐灌頂第九十八回 周相公勸人為善 薛素姐假意乞憐第九十九回 郭將軍奉旨賜環 狄經歷回家致仕第一百回 狄希陳難星退捨薛素姐惡貫滿盈●凡例●弁言●引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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