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姻緣傳》第六十九回 招商店素姐投師 蒿里山希陳哭母:招搖鬧市,托宿荒郊,走鎮又經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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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姻緣傳》第六十九回 招商店素姐投師 蒿里山希陳哭母

醒世姻緣傳

第六十九回 招商店素姐投師 蒿里山希陳哭母

露面出頭,一女一男混雜,輕一自一出閨門。

招搖鬧市,托宿荒郊,走鎮又經村。

長跽老嫗求妙訣,貼廿兩花銀。

敬奉師尊,嗔夫哭母,放火禁挑燈。

——右調《少年游》

狄希陳戴著巾,穿著長衣,在那許多一婦一人之中與素姐控驢而行。

富家子弟,又是嬌生豢養的兒郎,那裡走得慣路?走的不上二十里,只得把那道袍脫下,卷作一一團一 ,一隻腋肋裡夾住,又漸次雙足走出炮來,疼不可忍,伸了個脖項向前,兩隻腿又只管墜後。

素姐越把那驢子打的飛跑。

那覓漢常功在狄希陳身旁空趕著個騾子,原是留候狄希陳坐的。

常功見狄希陳走的甚是狼狽,氣息奄奄,腳力不加,走向前把素姐驢子的轡首一手扯住,說道:「大嫂,你大哥已是走不動了,待我替大嫂牽著驢,叫大哥騎上騾子走罷。」

素姐在那常功的肩上一連兩鞭,罵道:「他走動走不動,累你腿事!你倒不疼,要你獻淺!你好好與我快走開去!」狄希陳只得仍舊牽著驢子往前苦掙。

內中有一個四十多年紀,穿著油綠還復過的絲綢裌襖紫花布氅衣的個一女一人,在素姐後邊同走,揭起眼罩,問那常功道:「前邊這位嫂子是誰家的?」

常功道:「是大街上狄相公的娘子。」

那一婦一人道:「那替他牽驢的是誰?」

常功道:「就是狄相公。」

一婦一人道:「你看那相公牽著驢,累的這們等的是怎麼的?他就不疼麼?」

常功道:「敢是兩口兒家裡合了氣來,因此這是罰他的哩。」

那一婦一人道:「我就沒見這個刑法。」

把一自一己的驢打了一下,追上素姐,叫道:「前邊是狄嫂子呀?」

素姐回過頭來應道:「是呀。」

那一婦一人問道:「那戴著巾的替你牽驢的小伙子是誰呢?」

素姐道:「是俺當家的。」

那一婦一人又問:「這旁裡牽著騾的也是跟你的呀?」

素姐道:「是俺的覓漢。」

那一婦一人道:「你放著覓漢不叫他給你牽驢,可拿著丈夫替你牽驢!我見他瘸那瘸的,已是走不動了。

既是戴著頂巾的,一定是個相公呀。

這使不的,你休叫他牽驢。

咱來燒香是問奶奶求福,沒的倒來墮業哩?」

素姐道:「我待來隨著福裡燒燒香,他合他老子擰成一股,別變著不叫我來。

我燒信香演社,他跟也不跟我一跟兒,合俺那不爭氣的兄弟,姐夫小舅兒背地裡數說我敗壞了他的體面了;我如今可叫他替我牽著驢跑,閒著那騾,我叫覓漢騎。」

那一婦一人道:「狄嫂子,你聽我說,這使不的。

丈夫就是天哩,癡一男 懼一婦一,賢一女一敬夫,折墮漢子的有好人麼?你聽我這分上,請相公騎上騾子,叫這覓漢給你牽驢。」

素姐說:「也罷。

要不是這們嫂子說,我足足叫你替我牽著頭牲口走個來回哩!我還沒敢問這們嫂子,你姓甚麼?」

那一婦一人道:「我姓劉。

俺兒是劉尚仁,縣裡的禮房。

我在東頭住,咱是一條街上人家。

我雖是小家子人家,沒事我也不出到街,所以也不認的狄相公。」

兩個成了熟識,一路敘話不提。

這狄希陳一別氣跑了二十七八里路,跑的筋軟骨折,得劉嫂子說了分上,騎著騾,就是那八人轎也沒有這般受用,感一激一那劉嫂子就如生身父母也還不同。

這日盡力走了一百里,宿了濟南府東關周少岡的店內。

素姐雖與許多人同走,未免多是人生面不熟的。

那老侯老張又是兩個會首,又少專功走來照管。

偎貼了劉嫂子做了一處,又兼狄希陳是感一激一他的人,於是這幾個的行李安放一處。

老侯老張看著正面安下聖母的大駕,一群一婦一女一跪在地下。

一個宣唱佛偈,眾人齊聲高叫:「南無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阿彌陀佛!」齊叫一聲,聲聞數里。

號佛已完,主人家端水洗臉,擺上菜子油炸的散枝、毛耳朵,煮的熟紅棗、軟棗,四碟茶果喫茶。

講定飯錢每人二分,大油餅,豆腐湯,大米連湯水飯,管飽。

眾人吃完飯,漱口溺尿,鋪床 睡覺。

老侯老張因素姐是個新入會的好主顧,也尋成一堆,合劉嫂子四個一處安宿。

狄希陳合別家的男子另在一處宿歇。

老侯老張合素姐眾人睡在炕上,成夜說提那怎麼吃齋念佛,怎麼拜斗看經。

這樣修行的人,在一陽一世之間,任你墮罪作孽,那牛頭不敢拿,馬面不敢問,閻王正眼也不敢看他,任他揀著富貴的所在托生。

素姐問道:「說一陰一間有甚麼神鷹急腳,任憑甚麼強魂惡鬼,再沒有拿不去的?」

老侯婆道:「狗!甚麼神鷹急腳!要入在俺這教裡,休說是甚麼神鷹,你就是神虎神龍也不敢來傍傍影兒。

你待活著,千年古代的只管長生;你怕見活了,一自一家投到閻王那裡,另托生托生新鮮。」

素姐說:「你這教裡是怎麼樣的?」

侯婆子道:「俺教裡:凡有來入教的,先著上二十兩銀子,把這二十兩銀支生著利錢,修橋補路,養老濟貧,遇著三十諸天的生辰,八金剛四菩薩的聖誕,諸神巡察的日期,建醮唸經,夜聚曉散;只是如此,再沒別的功課。

又不忌葷酒,也不戒房事,就合俗人一般。」

素姐問道:「這教裡師傅是誰?」

老侯婆道:「就是我合張師父。

俺兩個,我是師正,他是師副。」

素姐問道:「我也待入這教裡,不知也許我入麼?」

老侯道:「你這們年小小的,及時正好修行。

那有了年紀的人,日子短了,修行也不中用,只是免些罪業罷了,成不得甚麼正果。

只是你公公難說話,你那兄弟薛相公更是毀僧謗佛的。

頂上奶奶托夢給我,說為你來燒香,你那兄弟背地好不抱怨哩。」

素姐道:「我的事他也管不的。

俺漢子還管不的,休說娘家的兄弟呀。

我只為他攔我攔,我罰他替我牽著驢跑夠三十里地。

要不是劉嫂子的話緊,我足足的叫他跑個來回,只管叫他跑細了腿。」

老侯兩個道:「可也怪不得呢。

人家的漢子。

你要不給他個利害,致的他怕了咱,只針鼻子點事兒,他就裡頭把攔住不叫咱做。

為甚麼我見他跑得可憐拉拉的,我只不替他說呢?後來我見他騎上騾子,原來是劉嫂替他說了分上。」

素姐道:「我五更起來梳了頭,央劉嫂子做個明府,我就拜二位為師。

我只一到家就送上二十兩銀子,一分也不敢短少。」

老侯兩個唯唯從命。

素姐睡到五更,他比眾人更是早起。

狄希陳已先伺侯。

素姐梳洗已完,老侯婆兩個也都收拾完備。

把老侯兩個讓到上面,兩把椅子坐著,素姐在下面四雙八拜,叩了一十六個響頭。

老侯兩個端然坐受。

與眾人敘了師弟師兄,大家敘了年齒,行禮相見。

狄希陳在旁呆呆的看,不知是甚麼原故。

素姐道:「我已拜了二位師父做了徒弟,我的師父就是你的師父一般,你也過來與二位師父磕個頭兒。」

老侯兩個道:「要不是教中的人,這可不敢受禮。」

狄希陳本待不過來磕頭,只因不敢違拗了素姐,只得走到下面磕了四個頭。

這兩個老歪辣半拉半受的罷了。

素姐從此趕著老侯叫「侯師父」,老張叫「張師父」。

這兩個道婆當面叫素姐是「徒弟」,對著人叫是「狄家的徒弟」;趕著狄希陳當面叫「狄相公」,對著人稱是「狄徒弟的一女一婿」。

素姐因與那些會友認了同門,又同走了許多路,漸漸熟識。

也沒有甚麼楊尚書宅裡的奶奶,都是楊尚書家的佃戶客家;也沒有甚麼孟奶奶、耿奶奶,或原是孟家滿出的奶子與或是耿家嫁出去的丫頭;倒只有素姐是人家的個正氣娘子。

素姐甘心為伍,倒也絕無鄙薄之心。

又行了一日,走了一百里路,宿在彎德地方。

脫不了還是下店安駕,宣偈號佛,不必絮煩。

再說又走了數十里,經過火爐地方。

這火爐街排門挨戶都是賣油炸果子的人家。

大凡香客經過,各店裡的過賣,都亂烘烘跑到街心,把那香頭的驢子狠命的拉住,往裡讓吃果子,希圖賣錢。

那可厭的一情一狀,就如北京東一江一 米巷那些賣褐子氈條的陝西人一般;又像北京西瓦廠牆底下的妓者一般,往街裡死活拖人。

素姐這一夥人剛從那裡走過,一夥走塘的過賣,虎也似跑將出來,不當不正把老侯兩道的驢子許多人拉住,亂往家裡爭奪,都說:「新出鍋滾熱的果子,純香油炸的,又香又脆,請到裡邊用一個兒。

這到店裡還有老大一日裡,看餓著了身子。」

老侯兩道說:「多謝罷。

俺才從彎德吃了飯起身,還要趕早到店裡報名雇轎子哩。」

再三不住,只得放行去了。

素姐初次燒香,不知但凡過客都是這等強拉,拉的你吃了他的,按著數兒別錢。

素姐只見各店裡的人都攢攏了拉那老侯兩道,只道都是認得他的,問道:「這些開店的都與二位師傅相識麼?怎麼這等固讓哩?」

老侯兩個順口應道:「這些人家都是俺兩個的徒弟,大家這等爭著請我進去,我們怎能遍到?只得都不進去罷了。」

行到泰安州教場內,有舊時下過的熟店宋魁吾家差得人在那裡等候香客。

看見老侯兩個領了許多社友來到,宋魁吾差的人遠遠認得,歡天喜地的,飛跑迎將上來,拉住老侯兩個的頭口,說道:「主人家差俺等了幾日了,只不見來,想是十五日起身呀?路上沒著雨麼?你老人家這向身上安呀?」

一直牽了他驢,眾人跟著到了店裡。

宋魁吾看見,拿出店家脅肩諂笑的態度迎將出來,說些不由衷的寒一溫一 說話。

洗臉喫茶,報名雇驢轎、號佛宣經,先都到天齊廟遊玩參拜,回店吃了晚飯。

睡到三更,大家起來梳洗完畢,燒香號佛過了,然後大眾一齊吃飯。

老侯兩個看著一行人眾各各的上了山轎,老侯兩人方才上轎押後。

那一路討錢的、撥龜的、捨路燈的,都有燈火,所以沿路如同白晝一般。

素姐生在薛教授深閨之內,嫁在狄門富厚之家,起晚睡早,出入暖轎安車;如今乍跟了這一群坐不得筵席打得柴的婆娘,起了半夜,眼還不曾醒的伶俐,飽飽的吃那一肚割生割硬的大米干飯、半生半熟的鹹麵饃饃、不乾不淨的兀禿素菜,坐著抖成一塊半截沒踏腳的柳木椅子的山轎,抬不到紅門,頭暈的眼花撩亂,噁心嘔吐。

起先吐的,不過是那半夜起來吃的那些羹饌佳餚;後來吐的,都是那焦黃的屎水,臭氣熏人。

抖的那光頭蓬鬆四垂,吐的那粉面菜葉般青黃二一色一。

老侯與眾人道:「這是年小的人心不虔誠,奶奶拿著了。」

那劉嫂子道:「我前日見他降那漢子,叫他漢子替他牽著驢跑,我就說他不是個良才。

果不其然,惹的奶奶計較。

咱這們些人只有這一個叫奶奶心裡不受用,咱大家臉上都沒光采。」

老侯兩個說:「他既是知不道好歹,惹得奶奶心裡不一自一在,咱沒的看得上麼?說不的咱大家替他告饒。」

那別會裡燒香的人成千成萬,圍的封皮不透,亂說奶奶捆住人了,亂問道:「這是那裡的香頭?為怎麼來,奶奶就下狠的計較呢?」

又有的說:「看這位香頭還年小著哩,看身上穿的這們齊整,一定是個大主子。」

同會的人答應道:「這是明水狄家媳一婦一,狄貢生娘子。

這旁裡跟著的不是狄相公麼?」

轉看的人,你一言,我一語,都亂講說。

素姐焦黃的個臉,搭拉著頭,坐在地上,一來聽人講說得緊,二來下了轎子,坐在地上歇了一會,那頭暈噁心漸漸止了許多。

素姐聽不上那扶聲嗓氣,「咄」的一聲,喝道:「一個人暈轎子,噁心頭暈的嘔吐,坐著歇歇,有那些死聲淘氣!甚麼是奶奶捆著我!我抱著你們的孩子撩在井裡了麼?打伙子咒念我!還不散開走哩!我沒那好,撾起土來照著那淡嘴扶養的臉撒倒好來!」一邊站起來道:「我且不坐轎,我待一自一家走遭子哩。」

放開腳就往上走。

眾人見他走的有力,同會的人方都上轎行走。

素姐既是步行,狄希陳豈敢坐轎?緊緊跟隨,在旁扶掖。

素姐原是狐狸托生,泰山元是他的熟路,故是上那高山,就如履那平地的一般容易;走那周折的山徑,就如走那行慣的熟路一般,不以為苦。

把個狄希陳倒累得通身是汗,喘的如使乏的疲牛,漸漸後腳跟不上前腳,只是打軟腿。

又虧那劉嫂子道:「狄嫂子,你不害走的慌麼?你合狄相公都坐會子轎,等要頭暈,再下來走不遲。」

果然那兩頂轎歇下,素姐合狄希陳方才坐上。

抬得不上十來步,狄希陳才坐得一自一在,素姐叫聲「不好」,臉又焦黃,依舊噁心,仍是頭暈。

只得又叫人放下了轎,一自一己步行,狄希陳又只得扶了素姐行走。

漸次走到頂上。

那管香稅的是歷城縣的縣丞,將逐位的香客單名點進。

方到聖母殿前,殿門是封鎖的;因裡邊有施捨的銀錢袍服金銀娃娃之類,所以人是進不去的。

要看娘娘金面的人,都墊了甚麼,從殿門格子眼裡往裡觀看。

素姐踩著狄希陳的兩個肩膀,狄希陳兩隻手攥著素姐兩隻腳,倒也看得真實,也往殿裡邊捨了些銀子。

燒香已畢,各人又都各處遊觀一會,方才各人上轎下山。

素姐依舊不敢上轎,叫狄希陳攙池,走下山來,走到紅廟。

宋魁吾治了盒酒,預先在那裡等候與眾人接頂。

這些一婦一女一一齊下了轎子,男一女一混雜的,把那混帳攢盒,酸薄時酒,登時吃的風捲殘雲,從新坐了轎回店。

素姐騎著一自一己的騾子同行,方才也許狄希陳隨眾坐轎。

到了店家,把這一日本店下頂的香頭,在廠棚裡面,男一女一各席,滿滿的坐定,擺酒唱戲,公同餞行。

當中坐首席的點了一本《荊釵》,找了一出《月下斬貂蟬》,一出《獨行千里》,方各散席回房。

素姐問道:「侯師傅,剛才唱的是甚麼故事?怎麼錢玉蓮剛從一江一 裡撈得出來,又被關老爺殺了?關老爺殺了他罷,怎麼領了兩個媳一婦一逃走?想是怕他叫償命麼?」

眾人都道:「正是呢。

這們個好人,關老爺不保護他,倒把來殺了,可見事不公道哩!」說著,睡了覺,明早吃了飯,收拾起身。

宋魁吾送了老侯老張每人一把傘,一把籐篾子扇,一塊醃的死豬子一肉一,一個十二兩重的小雜銅盆。

都收拾了,上頭口回程,還要順路到蒿里山燒紙。

這蒿里山離泰安州有六七里遠,山不甚高,也是個大廟。

兩廊塑的是十殿閻君,那十八層地獄的苦楚無所不有。

傳說普天地下,凡是死的人,沒有不到那裡的。

所以凡是香客,定到那裡,或是打醮超度,或是燒紙化錢。

看廟的和尚道士,又巧於起發人財,置了籤筒,簽上寫了某司某閻王位下的字樣。

燒紙的人預先討了簽尋到那裡,看得那司裡是個好所在,沒有甚麼受罪苦惱,那兒孫們便就喜歡。

若是甚麼上刀山、下苦海、碓搗、磨研的惡趣,當真就像那亡過的人在那裡受苦一般,哭聲震地,好不淒慘!「天象起於人心」。

這般一個鬼哭神嚎的所在,你要他天晴氣朗,日亮風和,怎麼能勾?一自一然是天昏地暗,日月無光,一陰一風颯颯,冷氣颼颼,這是一自一然之理。

人又愈加附會起來,把這蒿里山通成當真的酆都世界。

卻說那狄希陳母親老狄婆子在世之時,又不打公罵婆,又不怨天恨地,又不虐婢凌一奴一,又不拋米撒面,又不調長唆短,又不偷東摸西,表裡如一,心口一般,這樣人死去,也是天地間一婦一人中的正氣。

若沒甚麼閻王,他那正氣不散,必定往那正大光明的所在托生。

若是果有甚麼閻王,那閻王見了這般好人,一定是起敬致恭,差金童玉一女一導引他過那金橋,轉世去了,豈有死去三四年還在那蒿里山的理?但為人子的,寧可信其有,豈可信其無?也在佛前求了簽,注的分明,卻在那五閻王的司裡,這五閻王在那十個閻王之中是有名的利害主兒。

狄希陳抽著這簽,心中已是淒慘得緊;及至買了紙錁,提了漿酒,走到那個司裡,只見塑的那泥像,一個一女一人,綁在一根樁上,一個使一把鐵鉤,把鬼一婦一人的舌頭鉤將出來,使刀就割。

狄希陳見了,不由放聲大哭,就像當真割他娘的舌頭一般,抱住了那個受罪的泥身,把那鬼手裡的鉤刀都弄斷了。

真是哭的石人墮淚,人人傷心。

同會的人也都勸道:「這不過是塑的泥像,儆戒世人的意思,你甚麼認做了當真一般?聞得你母在世時,為人甚好,怎麼得受這般重罪?」

素姐插口道:「這倒也定不得哩。

俺婆婆在世時,嘴頭子可是不達時務,好枉口撥舌的說作人。

別說別人,止我不知叫他數說了多少。

聲聲口口的謗說我不賢良,又說我打公罵婆,欺侮漢子。

只這屈說了好人,沒的不該割舌頭麼?」

劉嫂子道:「沒的家說!要衝撞了媳一婦一兒就割舌頭,要衝撞了婆婆可該割甚麼的是呢?」

眾人說話,狄希陳還哭,素姐道:「你只管嚎,嚎到多昝?沒的那閻王為你哭就饒了他不割舌頭罷?我待走路哩,你等著你爹死了,可你再來哭不遲!」眾人也都惱那素姐的不是。

狄希陳也就再不敢哭了,跟了素姐出廟,騎上頭口,走了七日,八月二十一日日西的時分回到家中。

他也不說請公公相見,一頭鑽在房裡。

調羹和狄周媳一婦一倒往房裡去見他。

龍氏收拾了一桌酒菜,叫巧姐與他大姑子接頂。

次日,仍打扮穿了一色一衣,戴了珠翠,叫狄希陳合小玉蘭跟隨同著眾人往娘娘廟燒回香。

家中帶了二十兩銀暗一自一送與侯張兩個師傅做入會的公費。

侯張兩個道:「這是隨心的善願。

你的銀子沒有甚麼低假,都分兩足數麼?你既入了會,以後還有甚麼善事,一傳你要即刻就到;若有一次失誤,可惜的就前功盡棄了。

可只你公公不許我們進去,怎麼傳到你的耳朵?」

素姐道:「以後凡有該做的善事,你只到俺娘家去說,一自一然有人說知與我。」

侯張二人各一自一會意。

大凡事體,只怕起初難做。

素姐一自一從往泰安州走了一遭,放蕩了心一性一,又有了這兩個盜婆引誘,所以凡有甚麼燒香上廟的事件,素姐都做了個藥中的甘草,偏生少他不得。

只看後回不一而足,再看接說便知。

分類:才子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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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姻緣傳
第一回 晁大捨圍場射獵 狐仙姑被箭傷生第二回 晁大捨傷狐致病 楊郎中鹵莽行醫第三回 老學究兩番托夢 大官人一意投親第四回 童山人脅肩諂笑 施珍哥縱慾崩胎第五回 明府行賄典方州 戲子恃權驅吏部第六回 小珍哥在寓私奴 晁大捨赴京納粟第七回 老夫人愛子納娼 大官人棄親避難第八回 長舌妾狐媚惑主 昏監生鶻突休妻第九回 匹婦含冤惟自縊 老鰥報怨狠投詞第一十回 恃富監生行賄賂 作威縣令受苞苴第十一回 晁大嫂顯魂附話 貪酷吏見鬼生瘡第十二回 李觀察巡行收狀 褚推官執法翻招第十三回 理刑廳成招解審 兵巡道允罪批詳第十四回 囹圄中起蓋福堂 死囚牢大開壽宴第十五回 刻薄人焚林撥草 負義漢反面傷情第十六回 義士必全始全終 哲母能知亡知敗第十七回 病瘧漢心虛見鬼 黷貨吏褫職還鄉第十八回 富家顯宦倒提親 上捨官人雙出殯第十九回 大官人智奸匹婦 小鴉兒勇割雙頭第二十回 晁大捨回家托夢 徐大尹過路除凶第二十一回 片雲僧投胎報德 春鶯女誕子延宗第二十二回 晁宜人分田睦族 徐大尹懸扁旌賢第二十三回 繡江縣無儇薄俗 明水鎮有古淳風第二十四回 善氣世回芳淑景 好人天報太平時第二十五回 薛教授山中占籍 狄員外店內聯姻第二十六回 作孽眾生填惡貫 輕狂物類鑿良心第二十七回 禍患無突如之理 鬼神有先洩之機第二十八回 關大帝泥胎顯聖 許真君撮土救人第二十九回 馮夷神受符放水 六甲將按部巡堤第三十回 計氏托姑求度脫 寶光遇鬼報冤仇第三十一回 縣大夫沿門持缽 守錢虜閉戶封財第三十二回 女菩薩賤糶賑饑 眾鄉宦愧心慕義第三十三回 劣書生廁上修樁 程學究中遺便第三十四回 狄義士掘金還主 貪鄉約婪物消災第三十五回 無行生賴牆爭館 明縣令理枉伸冤第三十六回 沈節婦操心守志 晁孝子股療親第三十七回 連春元論文擇婿 孫蘭姬愛俊招郎第三十八回 連舉人擬題入彀 狄學生唾手游庠第三十九回 劣秀才天奪其魄 忤逆子孽報於親第四十回 義方母督臨愛子 募銅尼備說前因第四十一回 陳哥思妓哭亡師 魏氏出喪作新婦第四十二回 妖狐假惡鬼行兇 鄉約報村農援例第四十三回 提牢書辦火燒監 大辟囚姬蟬脫殼第四十四回 夢換心方成惡婦 聽撒帳早是癡郎第四十五回 薛素姐酒醉疏防 狄希陳乘機取鼎第四十六回 徐宗師歲考東昌 邢中丞賜環北部第四十七回 因詐錢牛欄認犢 為剪惡犀燭降魔第四十八回 不賢婦逆姑毆婿 護短母吃腳遭拳第四十九回 小秀才畢姻戀母 老夫人含飴弄孫第五十回 狄貢士換錢遇舊 臧主簿瞎話欺人第五十一回 程犯人釜魚漏網 施囚婦狡兔投羅第五十二回 名御史旌賢風世 悍妒婦怙惡乖倫第五十三回 期絕戶本婦盜財 逞英雄遭人捆打第五十四回 狄生客中遇賢主 天爺秋裡殛凶人第五十五回 狄員外饔飧食店 童奶奶慫恿皰人第五十六回 狄員外納妾代皰 薛素姐毆夫生氣第五十七回 孤兒將死遇恩人 凶老禱神逢惡報第五十八回 多心婦屬垣著耳 淡嘴漢圈眼游營第五十九回 孝女于歸全四德 悍妻逞毒害雙親第六十回 相妗子痛打甥婦 薛素姐監禁夫君第六十一回 狄希陳飛星算命 鄧蒲風設計誆財第六十二回 張茂實信嘲毆婦 狄希陳誑語辱身第六十三回 智姐假手報冤仇 如卞托鷹懲悍潑第六十四回 薛素姐延僧懺罪 白姑子造孽漁財第六十五回 狄生遭打又陪錢 張子報仇兼射利第六十六回 尖嘴監打還傷臂 狠心賠酒又捱椎第六十七回 艾回子打脫主顧 陳少潭舉薦良醫第六十八回 侯道婆伙倡邪教 狄監生自控妻驢第六十九回 招商店素姐投師 蒿里山希陳哭母第七十回 狠漢貪心遭主逐 賢妻巧嘴脫夫災第七十一回 陳太監周全夥計 宋主事逼死商人第七十二回 狄員外自造生墳 薛素姐伙游遠廟第七十三回 眾婦女合群上廟 諸惡少結黨攔橋第七十四回 明太守不准歪狀 悍婆娘捏念活經第七十五回 狄希陳奉文赴監 薛素姐咒罵餞行第七十六回 狄希陳兩頭娶大 薛素姐獨股吞財第七十七回 饞小廝爭嘴唆人 風老婆撒極上吊第七十八回 陸好善害怕賠錢 寧承古詐財捱打第七十九回 希陳誤認武陵源 寄姐大鬧葡萄架第八十回 童寄姐報冤前世 小珍珠償命今生第八十一回 兩公差憤抱不平 狄希陳代投訴狀第八十二回 童寄姐喪婢經官 劉振白失銀走妾第八十三回 費三千援納中書 降一級調出外用第八十四回 童奶奶指授方略 駱舅舅舉薦幕賓第八十五回 狄經歷脫身赴任 薛素姐被賺留家第八十六回 呂廚子回家學舌 薛素姐沿路趕船第八十七回 童寄姐撒潑投河 權奶奶爭風吃醋第八十八回 薛素姐送回明水 呂廚子配死高郵第八十九回 薛素姐謗夫造反 顧大嫂代眾降魔第九十回 善女人死後登仙 純孝子病中得藥第九十一回 狄經司受制嬖妾 吳推府考察屬官第九十二回 義徒從厚待師母 逆婦假手殺親兒第九十三回 晁孝子兩口焚修 嶧山神三番顯聖第九十四回 薛素姐萬里親征 狄希陳一驚致病第九十五回 素姐洩數年積恨 希陳捱六百沉椎第九十六回 兩道婆騙去人財 眾衙役奪回官物第九十七回 狄經歷惹火燒身 周相公醍醐灌頂第九十八回 周相公勸人為善 薛素姐假意乞憐第九十九回 郭將軍奉旨賜環 狄經歷回家致仕第一百回 狄希陳難星退捨薛素姐惡貫滿盈●凡例●弁言●引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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