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齋隨筆
容齋四筆·卷十五
徽廟朝宰輔
【原文】
蔡京1擅國命,首尾二十餘年,一時士大夫未有不因之以至大用者,其後頗采公議,與為異同。
若宰相則趙清憲挺之、張無盡商英、鄭華原居中、劉文憲正夫,所行所言,世多知之。
其居執政位者,如張康國賓老、一溫一 益禹弼、劉逵公路、侯蒙元功者,皆有可錄。
康國定元祐一黨一 籍,看詳講議司編匯奏版,皆深預密議,及後知樞密院,始浸為崖異。
徽宗察京專愎,一陰一令狙伺其奸,蓋嘗許以相。
是時,西北邊帥,多取部內好官自辟置,以力不以才。
康國曰:「並塞當擇人以紓憂,顧奈何欲私所善乎?」乃隨闕選用,定為格。
京使御史中丞吳執中擊之,康國先知之,具以奏。
益鎮潭州,凡元祐逐臣在湖南者,悉遭侵困,因《愛莫助之圖》遂為京用。
至中書侍郎,乃時有立異。
京一日除監司郡守十人,將進畫,益判其後曰:「收。」
京使益所厚中書舍人鄭居中問之,益曰:「君在西掖,每見所論事,舍人得舉職,侍郎顧不許邪?今丞相所擬十人,共皆姻一黨一 耳,欲不逆其意,得乎?」
逵以附京至中書侍郎。
京去相,逵首勸上碎元祐一黨一 碑,寬上書邪籍之禁,凡京所行悖理殃民事,稍稍釐正之。
蒙在政地,上從容問蔡京何如人,對曰:「使京能正其心術,雖古賢相何以加?」上頷首,且使密伺京所為,京聞而銜之。
凡此數端,皆見於國史本傳。
【註釋】
1蔡京:(1047—1126),北宋名臣,字元常。
興化軍仙遊(今屬福建)人。
與北宋政治家、書法家蔡襄是同鄉。
蔡京是王安石變法的堅決擁護者和得力干將。
熙寧二年(1069),在滿朝保守派大臣的反對中,王安石被宋神宗任命為宰相,實行變法;次年,興化軍仙遊縣蔡京進京應試,得中進士,開始步入仕途。
此時蔡襄已經去世,蔡京妄想攀附名門,於是自稱是蔡襄的族弟。
蔡京權力慾一望 極強,但並無固定的政治見解,其言行以向上爬為終極目標,是個典型的政治投機分子。
蔡京
【譯文】
蔡京掌握國家政權,先後達二十年之久,一時之間,朝中士大夫沒有不借助他的支持而得到重用的,後來這些人採取了公正的立場,與蔡京對立。
如宰相趙清憲、張商英、鄭華原、劉文憲。
他們的言行,世人都已知道。
當執政的如張康國、一溫一 益、劉逵、侯蒙,皆有值得記載的事跡。
張康國曾經參與確定元祐一黨一 籍,審定講議司編排彙集的奏版,也參與了處置元祐一黨一 人的秘密會議。
後來張康國改任知樞密院事,才慢慢地不隨波逐流,轉而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徽宗覺察出蔡京專權、剛愎自用後,暗中讓張康國偵察蔡京的奸邪之狀,並且答應將來委任他做宰相。
當時,西北邊境上的領兵將領,蔡京多數採取舉薦的方式委任,根據是否願為自己效力而看其人才能高低。
張康國說:「任命官員當選擇有才能的人,為什麼專挑與自己關係好的人呢?」於是,便根據闕員多少,挑選有才能的人上任,並定為規矩。
蔡京指使御史中丞吳執中攻擊張康國,張康國已經預先知道了,便把此事上奏給了徽宗。
一溫一 益鎮守潭州,凡是哲宗元祐年間貶往湖南的大臣,全部遭到他的侵擾圍困,一溫一 益因《愛莫助之圖》受到蔡京重用。
官至中書侍郎後,立場便有了變化。
蔡京一次任命監司、郡守十人,正準備一交一 給徽宗批准執行時,一溫一 益在後面寫上批語說:「收回。」
蔡京派和一溫一 益關係不錯的中書舍人鄭居中問他為什麼這樣做,一溫一 益說:「你在中書省任職,每次見討論任命的事,中書舍人推薦的人,哪有被中書侍郎否決的呢?如今丞相所推薦的十個人,統統都是他的姻親,怎麼能使人同意呢?」
劉逵因為投靠蔡京升為中書侍郎,蔡京被罷相後,劉逵是第一個勸徽宗砸碎元祐一黨一 人碑,放寬因上書得罪聖上而被列入奸邪之籍的禁令,凡是蔡京所做的違背情理、禍國殃民等事,逐漸加以糾正的人。
侯蒙在政府任職,聖上鄭重地問他蔡京是什麼樣的人,侯蒙回答說:「如果蔡京心術純正,即使古代的賢明宰相也比不上他的才能。」
聖上點頭稱是,讓他密切偵察蔡京的所作所為,蔡京知道後極為恨他。
以上幾件事,都見之於國朝歷史他們本人的傳記。
經句全文對
【原文】
予初登詞科,再至臨安,寓於三橋西沈亮功主簿之館,沈以予買飯於外,謂為不便,自取家饌日相供。
同年湯丞相來訪,扣旅食大概,具為言之。
湯公笑曰:「主人亦賢矣!」因戲出一語曰:「哀王孫而進食,豈望報乎?」良久,予應之曰:「為長者而折枝,非不能也。」
公大激賞1而去。
汪聖錫為秘書少監,每食罷會茶,一同捨輒就枕不至。
及起,亦戲之曰:「宰予晝寢,於予與何誅。」
眾未有言,汪曰:「有一對,雖於今事不切,然卻是一個出處。」
云:「子貢方人,夫我則不暇。」
同捨皆合詞稱美。
【註釋】
1激賞:讚賞。
【譯文】
我第一次由博學宏詞科考中進士後,再次到臨安,住在三橋西沈亮功主簿的客房裡。
沈主簿因我在外邊買飯吃,很不方便,便拿來他家的飯讓我吃。
和我同榜的湯思退丞相來看我,問我吃住的情況,我一一回答了。
湯公笑著說:「主人是夠賢明有道德了。」
便開玩笑地說出一句話:「我可憐公子王孫才讓他吃飯,哪裡希望報答呢?」過了很長時間之後,我應和說:「為年長的人按摩身體,也不是不可以的。」
湯公對此非常讚賞。
汪聖錫任秘書少監,每次吃罷飯喝茶時,他同一宿舍居住的人往往睡覺不來,等他們起床 時,汪聖錫就開他們的玩笑說:「孔子的學生宰予白天睡覺。
我能給他什麼責備呢?」大家都沒有講話,汪聖錫說:「我給他對一個下聯,雖然和現在的事不切題,然而出處卻是同一部書。」
接著說:「子貢好評論別人的短長,而我卻沒這個時間。」
同屋住的人一致讚揚對答得好。
分類:未分類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