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義覺迷錄
四、社會出現貧富差別的原因是否可以歸咎於君王呢...
【原文】
問曾靜:旨意問你書內云「土田盡為富戶所收,富者日富,貧者日貧」等語。
自古貧富不齊,乃物之情也。
凡人能勤儉節省,積累成家,則貧者可富;若遊惰侈汰,耗散敗業,則富者亦貧。
富戶之收並田產,實由貧民之自致窘迫,售其產於富戶也。
今你說土田為富戶所收,其果自雍正元年以後,富者始收民之土田乎?抑康熙年間,富者已收民之土田乎?其果本朝以前,若明若宋若漢、唐之代,民間皆貧富均齊乎?抑自古以來,民間即有富者,收民之土田乎?你以富者日富,貧者日貧,俱歸咎於君上,有何理據呢?
曾靜供:此是太平日久,民間輾轉積而成弊。
固自然之勢,不關君上事。
亦漢唐以來的通弊,不起於本朝。
但本朝歷聖相繼,承平之久,亙古少及。
而皇上御極以來,德盛民化,風清弊絕,民間無絲毫煩擾,而惟田業一項,富戶安於有餘,貧民常苦不足,輾轉流弊,土田將多為富戶所收。
此際似正須裁成輔相,因妄謂斯民所仰望君上者,在酌盈劑虛,衰多益寡。
聖人成能,宜不忍任物情之自流。
此是彌天重犯鄙之粗見,不通世事之愚論,豈知貧以遊惰而致,富因勤儉而得。
此等不齊,自天降下民已然,原非人力之所能挽。
蓋天之生物不齊,因五氣雜揉,不能一致,人之昏明巧拙,才質不同,乃造化之自然,雖天亦無可如何。
人之貧富,視乎作為營辦,作為營辦,又視乎才力之巧拙昏明,此自然之理勢也。
況天道福善禍謠,要幽遠莫測,其窮困者,安知不是天厄之,其豐亨者,安知不是天相之乎?皇上以撫育為心,舉一世而涵濡之,豈願其有此。
得聖諭點化,更覺分明。
【譯文】
問曾靜:旨意問你,你在書信裡有「土地田地都讓富裕人沒收了,富有的人,越來越富,貧窮的人,越來越窮」等說法。
從古到今貧富不平均,這是事物的常情。
凡是能勤勞、檢樸、節約的人,積累治家,貧窮的也可變為富人。
如果游手好閒、懶散、奢侈,把家產都消耗掉,富有的人也會變為窮貧的人。
富有的人家收購田地,實際上是因為貧窮的人自己把自己弄窮了,才把自己的家產賣給富戶。
今天你說土地田地都讓富有的人收走了,是不是自從雍正元年以後,富有的人才開始收購百姓的土地田地呢?或是康熙年間富有的人已經收購百姓的土地田地呢?果真從本朝以前,如明朝,如宋朝,如漢唐時代,民間都貧富平均了嗎?或是自古以來,民間就有富貴的人收購百姓的土地田地呢?你說富有的人越富,貧困的人越窮,都歸罪在我朝皇上,有什麼道理和根據嗎?
曾靜供:這就是天下太平的時間太長,人民中間轉來轉去積成弊端。
這種自然的發展趨勢,和皇上沒有關係,是從漢朝、唐朝以來都具有的通病,不是從本朝開始的。
然而本朝歷來的聖人相互繼承,太平時間這樣長久,從古到今很少見。
而自當今皇上執政以來,盛厚的道德感化了百姓,風氣正,弊端杜絕,百姓中間沒有任何煩惱憂愁。
然只有田地產業這一項,富有的人仍有多餘的田地,貧苦人經常為田少感到苦惱,翻來覆去,形成弊端,很多土地田地歸富有的人佔去。
這時候好像正需要設法幫助解決,因此,錯誤地說百姓都抬著頭看著皇上,是希望能考慮抑富濟貧,取有餘補不足,聖人必定能夠做到,應該不忍這些情況放任自流下去。
這是犯了彌天大罪的我粗野的俗見,不懂世事的愚蠢議論。
哪裡知道貧窮的人是游手好閒導致的,富有的人是因為勤儉持家而獲得的。
這些貧富差異,自從上天培育出人類以來就已成這樣,不是任何人力能夠扭轉的。
天生萬物都是各各不同的,因為一陰一陽一五行的氣參雜揉合在一起,萬物的氣質不能達到多少一致。
人的蠢愚、聰明、智巧、拙笨、才質都不一樣,這些都是自然造出來的,即使上天也奈何不了。
人的貧和富,只能由他經營和辦事能力決定;經營和辦事的能力,決定於這人的才智聰明或愚昧。
這些都是自然的道理和趨勢。
況且上天降福給善人而懲罰惡人,更是深遠難以推測。
窮困的人,怎知這不是上天給的懲罰?富貴發達的人,怎知這不是上天賜福給他的?皇上以撫育百姓為出發點,對全國人民一視同仁地培養教育,怎能願意百姓受窮苦呢!得到聖上的指點,更加感到心清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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