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義覺迷錄
十五、大逆不道的呂留良真的能和孔子相提並論嗎?
【原文】
問曾靜:旨意問你,所著逆書《知新錄》內云「開蒙書,敘道統,只該敘到呂子止」等語。
曾靜以孔子比呂留良,推尊誦法,心悅誠服之至,確是何見?曾靜還是只就呂留良之著述文章因而信服,或是別有他故?今又極口痛斥呂留良之奸逆大罪,與前敘道統之意,迥然不侔。
未知是真心痛斥呂留良之大逆乎?抑偽為怨恨而始終悅服推尊乎?據實供來。
曾靜供:彌天重犯從前之所以心服呂留良者,實無他為,因山野僻性,未有見聞。
讀書只心服三代的治體治法,盡美盡善。
遂謂三代君德之大,是個體天;三代立政之本,是個為民。
一切政治,皆是推本天心,為民籌畫。
其教養之大者,則有井田、學校之制,然世儒多以為不可復,唯呂留良的著述文章內以為可復,與僻性相合,遂不覺心悅誠服,推尊他直接孔孟之統者以此,實無他故。
是當日之推尊呂留良者,原是為他的著述文詞蠱惑之所致。
今日明目張膽,極口痛斥呂留良者,實因得見他的遺稿殘篇內,有大逆不道之語,甚而至於良心喪盡,天理全無,竟忍於譏詆聖祖。
凡為赤子者見之,焉有不切骨痛恨之理。
此又彌天重犯今日當身之大義,發乎天理,本於至情,合該如此,到此豈尚有一點偽為怨恨之心乎?在彌天重犯今日之當身大義,固當如是,但若非彌天重犯親見皇上之聖德、聖治、聖度,如此亙古未有,從前即使見得呂留良之殘稿遺篇,亦未必至於如此之極口痛斥也。
然使不得見他譏詆聖祖皇帝處,又未得至於極口痛斥,如是之甚也。
引彌天重犯心肝中吐出的實語,無一字欺隱。
【譯文】
問曾靜:皇上旨意問你,你所寫作的叛逆書籍《知新錄》裡說了「開讀啟蒙經書,敘述儒家的道統,只應敘述到呂留良就停止」等言語。
曾靜你把孔子和呂留良相題並論,推崇尊奉,誦頌傚法,心悅誠服到了極點,確又是什麼見解呢?曾靜,你是只就呂留良的著述文章因此信服他的才學?還是另外有其它緣故?今日你又極口痛斥呂留良邪惡叛逆的滔天罪孽,與前面所說的「敘述儒家道統,只應敘述到呂留良就停止」的意思,迥然不同,不知道曾靜你是真心痛斥呂留良的大逆不道呢?還是偽裝作怨恨,而心中卻始終是心悅誠服,推崇尊奉他呢?你要據實供出。
曾靜供:我這彌天重犯從前之所以心悅誠服呂留良,實在是沒有其它原因,只因為我這山野鄙夫邪僻的性情,見識淺陋,讀的書只心悅誠服夏、商、週三個朝代治理國家的體制和法令制度盡善盡美。
於是認為夏、商、週三代的君主功德之大,是個體察天意;三代立政治國的根本,是個全心為民。
一切政令制度,都是順合天意,為百姓謀劃。
他們在教化修養方面的大建樹,則是建有井田和學校兩種制度。
然而世間儒士們大多認為不可以恢復這兩種制度,唯獨呂留良在他的著述文章中認為可以恢復。
這正好與我這邪僻的性情相投合,於是不覺心悅誠服,推崇他直接承繼了孔孟的儒家道統到此,實在沒有其他緣故。
這樣看來當日之所以推崇尊奉呂留良,原就是被他所著述的文章蒙騙、迷惑所造成的。
今日我明目張膽,極口痛斥呂留良的原因,實在是因為見到他著述的遺稿殘篇中,寫有荒謬絕倫、大逆不道的言語,甚至是喪盡了天理良心,竟然忍心去譏諷、詆毀聖祖皇帝。
凡是身為朝廷的赤子百姓見到這些大逆不道的言語,豈能有不切齒痛恨的道理!這也是我這彌天重犯今日自身明曉大義所顯現出的天理良心和根本的情理。
本應如此,到了此時,豈能還有一點一滴偽裝的怨恨之心呢?我這彌天重犯今日自己能夠明曉大義,固然應當如此,但如果不是彌天重犯今日親眼目睹了皇上高貴的品德,聖明的治理,非凡的才學,宏大的氣度,是這樣從古到今都未曾有過,那麼,從前即使看到呂留良的殘稿遺篇,也未必能夠像今天這樣對他極口痛斥譴責。
然而假若不是看見了他譏諷詆毀聖祖皇帝的大逆不道言論,也就更不能夠對他極口痛斥譴責得如此深惡痛絕了。
這是我這彌天重犯從心肝肺腑中吐出的真實言語,絕沒有一字一句的欺騙和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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