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義覺迷錄
九、大清王朝八十多年沒有國君嗎?臣民也禽獸不如...
【原文】
問曾靜:旨意問你所著逆書《知新錄》內云:「君臣之義,一日不可無。
天下豈有無君之國哉?孟子曰:『無父無君,是禽一獸 也。
』禽一獸 亦有君臣,蜂猶如依從。
如今八十餘年沒有君,不得不遍歷域中,尋出個聰明睿智人出來做主」等語。
傳云:「君,天也,天可逃乎?」
曾靜既知君臣之義不可一日無,本朝君天下八十餘年,曾靜之祖、父,皆是大清之子民,曾靜年紀不過四十餘歲,即其逆亂之謀,蓄無君之念,不過四十餘年。
其四十餘年以前,伊祖伊父之心中,有君乎,無君乎?而云:八十餘年沒有君,是加其祖、父以無君之罪矣。
孟子所謂無父無君,是禽一獸 者。
言不知有君有父也。
曾靜現在食毛踐土,而雲沒有君,且加祖、父之罪,此實孟子所謂無父無君之禽一獸 。
又曾靜云:禽一獸 亦有君長,而云:「八十餘年沒有君」,是又禽一獸 不如矣。
且孟子之所謂無君者,謂不知有君,而曾靜以為沒有君,不更誣聖賢之言乎?曾靜又云:「不怕利害辛苦,要從遍域中尋出個聰明睿智之人主來」,伊如何尋遍域中,可曾尋得個人來?曾靜到今日還是要另尋個聰明睿智之人乎?抑將此尋遍域中之心歇息乎?或其心以夷狄禽一獸 、元兇巨惡感戴為君乎?著他據實供來。
【譯文】
問曾靜:皇上旨意問你,你所寫作的叛逆書籍《知新錄》裡說了:「君臣之間的禮義,一日不可沒有,天下豈有無君主的國家啊!孟子說:沒有父親,沒有君王,就像禽一獸 一樣。
禽一獸 也有君臣的等分,蜂蟻尚知依附順從。
如今已經八十多年沒有君王了,不得不走遍疆域海內尋找出一個聰明睿智的人出來做我們的君王」等言語。
經傳裡說過:「君王就像是主宰萬物的上天,上天可以脫離的嗎?」
曾靜既然知道君臣之間的禮義不可一日沒有,那麼,本朝的君王已經當朝八十多年了,曾靜的祖父、父親都是大清國的子民。
曾靜你年紀也不過四十多歲,即使存有忤逆叛亂的圖謀,心中隱藏無君王的念頭,也不過四十多年,那麼四十年以前,你的祖父,你的父親心目中,是有君主呢?還是沒有君主呢?而且你說:「八十多年沒有君王了」
是誣加於你祖父和父親心目中無君王的罪名了。
孟子所謂的沒有父親、沒有君王就像是禽一獸 一般的說法,是指不知道有君王、有父親所講的。
曾靜現在感戴君王的恩德,卻又說沒有君王,並且加於自己的祖父、父親心目中無君主的罪名,這實在就是孟子所說的沒有父親、沒有君王的禽一獸 了。
曾靜說:「禽一獸 也有君臣的等分」,卻又說:「八十年沒有君王了」,這是你連禽一獸 也不如了。
況且孟子所謂的沒有君王,說的是不知道有君王,而曾靜認為沒有君主,不更是誣蔑了聖賢的話嗎?曾靜又說:「不怕利害得失和勞累辛苦,一定要在疆域海內尋出一個聰明睿智的君王來。」
你是怎麼尋遍疆域海內的?可曾找出個人來沒有?曾靜你到今天還是要另外尋找出個聰明睿智的人呢?或者自己心中已經把本朝這「夷狄民族禽一獸 般的元兇巨惡」感戴為君王了呢?讓他據實招供出來。
【原文】
曾靜供:無君之說,實非彌天重犯的本意,因呂留良《錢墓松歌》上有云:「其中雖有數十年,天荒地塌非人間。」
彼時聞得此說,如墜深谷,語雖為元朝而發,而引例未嘗不通於本朝。
始而疑,因思彌天重犯世受國恩,祖、父皆列名膠庠,而當身亦現在食毛踐土五十年,如何駕閣漏空八十餘年沒有得君,並不算人間得?反覆思索,解此緣故不得。
既而言,以為呂留良是大地人宗,他的學問海內通行,畢竟他的說話有所見。
彌天重犯僻處山谷,有何知識,如何曉得這種義理,加以謠言疊疊滿耳,遂妄以為人在天地間,君臣為五倫之首,今既不見得有君,如何安然自立得祝乃孟浪定志,不辭辛苦,不計利害,思想遍歷域中,尋出個聰明睿智,能盡其性的人來做主。
所以狂悖,激而有是舉。
非是當時心下另藏有別樣不好意見,而甘為此謀反叛逆,以自取死地。
其實此舉原是妄為當身大義起見,原是錯聽人言,不知本朝得統之正,不知皇上道德之隆起見,但所見一錯,則無所不錯。
既身犯大逆之罪,而為禽一獸 ,又誣祖、父以無君之罪,並誣及聖賢立言之旨。
種種悖謬,皆因山鄙無知見錯來,豈知本朝聖德神功,垂於兩間,與天地同大,而皇上道德隆盛,更為亙古所未有。
彌天重犯從前妄意所云:尋個聰明睿智,能盡其性,以為當身之主者。
當時雖極十分過望,亦夢想不得到這樣田地,夢想不到今世有此聖明的君,而今日躬逢盛會,得近聖天子之清光,正與當年孟浪,遍歷域中,不辭辛苦,不怕利害,誠懇尋君之始念相合而慶幸。
且更出於望外,到此實實歡喜倒地,不惟為一身一家幸,實為天下蒼生之大幸,大快事焉。
得不極其尊親愛戴之誠。
至若當身從前見錯,萬死之罪,惟有痛哭自咎自悔而已,更有何說。
【譯文】
曾靜供:沒有君王的說法,實在不是我這個彌天重罪犯人的本意。
因為呂留良在《錢墓松歌》詩中寫道:「其中雖有數十年,天荒地塌非人間。」
那個時候聽到這種說法,就像墜入萬丈深谷一樣迷惑不解,這種說法雖然是指代元朝引發的,然而引用的事例未必不通於本朝。
開始時心中尚存疑慮,因為想到自己世世代代蒙受國恩,祖父和父親都列名於學宮,而我自己也感戴君王的恩德有五十年了,怎能說朝廷漏空,八十多年沒有君王,並且不能算做人世間呢?雖然反覆思索,都不能解此緣故,於是就相信了,以為呂留良是人間一代宗師,他的學問和思想通行海內,畢竟他的說法有所見解。
而我這個彌天重罪的犯人住在偏僻的山谷中,有什麼學問知識?又怎麼能曉得這種道理?加上謠言連連不斷貫滿耳中,於是荒謬地認為人生活在天地之間,君臣禮義為五倫之首位,現在既然不能看到有君王,自己又怎麼能心安理得地生存於世呢!便很輕率地立下志願,不辭勞累辛苦,不計較利害得失,尋思找遍國土疆域內,尋找出一個聰明睿智、又能發揮他的最高才能和理性的人來做君王。
所以狂妄悖逆,一時激奮,才有了這種輕狂舉動。
並不是當時內心就隱藏有其它什麼不良 念頭,而情願為此事謀反叛逆,來自尋死罪。
其實這種做法原來就是荒謬的,是認為自己應當擔當起尋找君王的大義重任引起的,也是原來錯聽信了別的謊言,不知道本朝能夠統一海內是端正天地義舉,不知道皇上道德品行之隆盛而引起的。
一旦立論錯誤,那麼所有認識也都錯了。
既而身犯大逆不道的罪孽,淪為禽一獸 一般,又誣加於祖父、父親心目中無君的罪名,而且還誣蔑到聖賢(孟子)立言的意旨了如此這些種種荒謬忤逆,都是因為我這個山野鄙夫的無知,才導致大錯來的,怎知道本朝的聖德神功,垂立於天地之間,同天地一樣博大,而當今皇上的道德隆盛,更是從古到今所沒有過的。
我這個彌天重罪的犯人一胡一 言亂語所說:「尋找出一個聰明睿智又能發揮他最高才能和理性的人來做自己的君王。」
當時雖然抱有極高的期望,也夢想不到能達到這種地步,夢想不到當今世上竟然有如此賢明聖德的君王。
今日有幸躬逢會見皇上盛駕,得以接近皇上的聖潔風采,正好和當年輕率魯莽,欲尋遍國土疆域,不辭勞累辛苦,不怕利害得失,誠心誠意尋找君王的想法相符合,而且慶幸得到的收穫更出於望外,到此時實實在在感到歡喜慶幸,不只因為一個人,一個家庭而慶幸,而是為天下的百姓而感到慶幸,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我豈能不對皇上盡我尊崇愛戴的至誠之心!至於我從前鑄成大錯,犯下萬死之罪,只有痛哭內咎悔恨,自己譴責自己罷了,又能說些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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