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義覺迷錄
一、我是怎樣受呂留良思想毒害,而成為彌天重犯的...
【原文】
曾靜供:彌天重犯生於楚邊,身未到過大都,目未接見文人,見聞固陋,胸次尤狹,只有一點迂腐好古好義之心,時存於中而不可泯。
加以呂留良之文評,盛行於世,文章舉子家,多以伊所論之文為程法,所說之義為定義,而其所譏詆本朝處,又假托《春秋》之義,以寄其說於孔子口中,所以不得不令愚人信其實。
彌天重犯心下雖不知本朝得統來歷,與列聖相承功德,然生聖祖皇帝之朝,賴聖祖皇帝之恩,自祖父以來,無干戈之擾,無苛政之苦,休養生息,以樂以利,大是安業順化,胸中原無此說。
無奈呂留良將此義發得驚異,且以為說出於孔子。
彌天重犯雖不識呂留良如何人,焉有不信孔子?且淺陋無知,胸中實別尋個義理解脫不出,因妄自揣量,以為士人讀書,無事不當以孔子為法,豈有當前一個這樣大的名義全不照管,竟將孔子一部《春秋》囫圇吞下去,如何使得。
所以抱此疑一團一 ,陷身大逆而莫救。
直到今日想來,當時之所以別尋個義理解脫不出者,只為心中不知本朝龍興之原,與列聖遞承之績,所以為一部《春秋》縛束。
若曉得這兩個緣故,本朝名正言順,大義亭亭,關《春秋》所擯甚事,與管仲所攘何涉,又何至為彼說所拘局。
彌天重犯今日之所以切齒痛恨於呂留良者,為伊生於明末之季,身處一江一 浙人文之區。
於本朝功績豈有不知,以伊之聰明才性,本朝如此亭亭大義,豈看不出,即托身於儒林,合該早將斯義表白於天下,使天下讀書士子,曉然知本朝大功大德,名正言順,尊之親之,而勿致疑於孔子《春秋》之說。
此方是呂留良當身之正義,如何反將此正大義理隱蔽,不見宣發,竟支吾旁引《春秋》之義,以抵當本朝。
既背經文之旨,復乖當身之義,且流說於士林,遺累於國家。
今日士子之從事舉業文字,曉得他的說話者,胸中未嘗不染其惡。
但所知有淺深,是以受病有輕重,求其能卓然自信,知呂留良之說為非,而復解脫得一部春秋之義,與本朝絲毫無礙者實少。
蓋人縱曉得本朝功德之隆,治業之盛,遠駕漢唐,而直接三代,與聖人之生,原無分於東西;然終不能去呂留良之說。
而緊抱一部《春秋》義旨,在言下不是說壞本朝不是聖人,定會誹謗孔子錯作《春秋》,此彌天重犯前在長沙兩次親供,解說此義。
【譯文】
曾靜供詞:彌天重罪的犯人曾靜,生長在湖南的偏辟邊地,從沒有到過大城市,眼睛沒有接觸過什麼有學問的文人。
所以見聞固然十分淺陋,肚裡的知識更為狹小,只有一點陳腐的好古好義的心,時常存在心中去不掉。
再加上呂留良批評編選的文章,盛行於世上,凡打算舉科舉的讀書人,大都把他評論的文章當成樣板,把他所說的道理當成定義。
而他諷刺詆毀本朝的地方,又假托是《春秋》中的大道理,把他自己的學說借孔子的嘴裡講出來,所以不能不讓一些愚昧無知的人相信了他的話。
犯下彌天大罪的我,雖然不知道本朝創業的歷史,和以前幾代聖主相承襲下來的功德,然而我生在聖祖皇帝在位年間,受到聖祖皇帝的恩惠,從祖父那一代以來,沒有遇到戰爭的擾亂,沒有殘酷壓迫的苛政,休養生息,生活快樂富足,確實老老實實安居樂業,心中原本沒有什麼怪異的想法。
怎奈呂留良把「聖人」的道理講得十分怪異,並且解釋成是孔子的觀點。
犯了彌天大罪的我,雖然不知道呂留良是什麼人,但怎能不相信孔子呢?況且我淺陋無知,心裡又想不出別的道理,從呂留良的觀點裡解脫出來。
因此便一胡一 亂揣摸,以為作為一個讀書人,無論什麼事都應當按孔子講的作為標準,怎能有對當前這麼大的一個名義,完全不去聯繫,竟把一部《春秋》囫圇吞棗一樣吞下去,這怎麼可以呢?所以我心中抱有這麼疑一團一 ,以致於相信了呂留良的話,陷入叛逆思想的泥坑而難以自拔。
直到今天仔細想起來,所以當時想不出別的道理來解釋,從呂留良的觀點中解脫出來,原因在於不知道本朝創業的根源,和列聖繼承開拓事業的功績,所以被一部《春秋》縛束了思想。
如果曉得了這兩個緣故,便懂得本朝統一天下是名正言順,堂堂正正合乎義理,又和《春秋》所棄的事有什麼關係,又和管仲所排斥的事有什麼牽涉,又怎麼能受他的說法所局限呢?我這個犯了彌天大罪的人,今天所以對呂留良切齒痛恨的原因,是因為他出生在明末的時候,居住在一江一 浙文化發達的地區,對本朝創立的業績豈能一點也不知?拿他的聰明的文才來說,本朝堂堂正正的大義,豈能看不出來?他既然身列儒士之中,就應該盡早把這些道理向世人講解明白,使天下的讀書人,都曉得本朝的大功大德,建國的名正言順,而對本朝尊敬之親近之,而不致懷疑孔子關於《春秋》主旨的說法。
這才是呂留良本人應做的正經事,為什麼他反而把這個義理隱蔽起來,不見他講解,竟然支支吾吾曲解一些《春秋》裡的話的,用來攻擊本朝。
既違背了《春秋》經文的原意,又違背了作為一個讀書人應有的道義,並且流毒士林,遺害國家。
現在的讀書人做著應科舉學寫八股文的事業,曉得他的說法的人,心中沒有不受他錯誤說法所影響的。
但是認識有深有淺,所以受其毒害也有輕重。
而自己能做到卓然有主見,知道呂留良說法錯誤,並能真正理解《春秋》的主旨意義的,對本朝沒有一點違礙的人,確實是非常少的。
因為人們即使曉得本朝功績的巨大,事業的興盛,遠較漢唐為高,而且直可以和三代比美,以及聖人的降生,是不限於地域西東的;但終究也不能完全擺脫呂留良的影響。
而緊抱著一部《春秋》的義旨不放,在講解時,若不貶損本朝不是聖人,就一定會誹謗孔子錯作了《春秋》。
這是我這個犯了彌天大罪的人,在長沙時兩次親自口供時解說的道理。
【原文】
到今日思來,實是皇天眷佑我朝,知得我朝正義正名,久為逆說掩蔽於士庶人之胸,所以假彌天重犯之口,曲折闡發此義,使天下萬世共尊共親,無毫髮遺玷於我朝之聖德神功,故必如彌天重犯之身親經歷,方曉得此義。
從前錯誤,實由於無知,而過信呂留良之說所致,今得聖諭開示,復就伊荒唐鄙謬,無中生有的說話思之,並考呂留良的時地與其學問心術,知得彼非不知而看錯,實出於有意以詆誣也。
所以於本朝一切實有征應之事跡,則概為隱匿而不書,而專以捏造妄幻惑人觀聽為事,全不知食本朝之粟,履本朝之土,食德服疇,以有其身家,育其子孫者數十年,皇恩之當報,而竟無顧忌,相視如仇敵。
今觀其說話,全是以張佞利之口,逞其忿戾凶頑之一習一 ,而復七為藏奸隱詐,假托聖賢之說,盜名理學大儒,以欺世而惑人。
自古以來亂臣賊子,包藏禍心,誘變士子,陷害良民者,未有如呂留良可痛可恨之甚也。
然在重犯因過信呂留良逆說,與誤聽謠言,而身陷極惡大罪以來,每清夜自思,心雖無惡,罪實難解。
即令自家判斷,亦尋出路不著,況聖天子一日萬機焉,能燭照心肝,洞悉民隱,知得無知誤聽,本心無惡而欽恤之?足以屢蒙皇上如天之仁,頒旨寬宥,自家心正覺得皇恩雖然好生,當身罪過重大,恐難得其生路解脫也。
今蒙聖諭剖判呂留良罪案,復取彌天重犯罪案比較,此時在彌天重犯只有惶恐戰粟,死生待命之下而已。
又焉敢搖唇張口,指他人所犯之大小,訴自己罪惡之輕重!特以堯舜在上,無不達之民隱,聖諭所頒,原得許直供陳奏,而今日所供者,又皆在諭旨包涵遍覆之內,是以敢於冒死直供。
且以彌天重犯如此極惡重罪,尚得容許自供自解,可以知我皇上宸衷虛明廣大,直同天體,不惟為亙古首出之聖君,然即此一事,亦屬亙古未有之奇典。
彌天重犯當此盛會,又何敢隱忍回曲,而不直供其所以然。
【譯文】
到今天我仔細想來,實在是上天保佑我朝,知道我朝立國名正言順,卻被歪曲為謬說而長期地藏匿在讀書人的心中,所以借我這個犯了彌天大罪的人的嘴,曲折地說明了這個義理,而使天下百姓萬代共尊共親本朝,沒有一絲一毫來玷污我朝的聖德神功。
所以必須像我這個彌天大罪的犯人親身經歷,才能曉得這個義理。
從前所犯錯誤,實在是由於無知,錯誤相信呂留良的說法所致。
如今得到皇上聖諭加以開導,又對照呂留良那些荒唐鄙謬、無中生有的說法仔細思考,並考察呂留良身處的時間、地點和他的心術,才認識到呂留良不是因為糊塗而把事情看錯,實是由於他有目的地進行詆毀和攻擊。
所以他對本朝一切受到上天垂降祥瑞的事跡,則一概隱藏不加記載,而專門捏造一些蠱惑人心的事;完全不知道吃本朝的糧食,腳踏本朝的土地,受本朝養育的恩德,才有他的家庭和身體,並繁育他的子孫達幾十年之久。
皇上的恩惠,他是應報答的,然而他卻毫無顧忌,把本朝看成仇敵。
現在看他所說的話,全是用欺騙詭辯的口吻,來發洩他凶暴頑固的本性,而又巧藏狡詐,假托是聖賢的話,假冒理學大儒的名聲,以欺騙誘一惑 世上的人。
自古以來的亂臣賊子,肚裡包藏禍心,引誘讀書人,陷害良民百姓的,沒有比呂留良更令人痛恨的了。
然而犯下彌天大罪的我,因為過分相信呂留良的悖逆邪說,誤聽謠言,而使我身陷入極大的罪惡深淵以來,每到深夜人靜時自己反覆思考,雖然我心中沒有惡念,但所犯的罪實在不可推卸。
即使讓我自己去判斷這個案件,也覺得自己毫無出路可走。
何況皇上日理萬機,豈有時間去看透一個小民的心肝,洞察其內情,知道是由於無知而誤聽誤信,而其本心無意為惡,而加以下旨寬赦呢?所以屢次蒙受皇上像上天一樣仁愛百姓,降旨寬大處理,自己心中覺得皇恩雖然有好生之德,但本身罪過重大,恐怕是很難有生路而解脫出來的。
如今又蒙皇上聖旨分析呂留良罪行一案,和犯彌天大罪的我所犯的罪行加以比較,此時在我這個彌天大罪的犯人心中,只有惶恐戰慄,生死只有等待命運罷了。
又怎敢搖唇鼓舌,議論別人所犯罪行的大小,訴說自己罪行的輕重呢!
現在特因上有堯舜一樣的聖明君主,沒有不洞察民間隱私的地方,聖上的旨意發下,又允許如實地陳奏;況且今天想供出的事,又都在皇上聖旨包涵的範圍以內,所以敢斗膽冒死如實招供。
而且以犯人我犯下了如此重大的罪行,皇上還容許我自己招供自己辯解,由此可見我皇上心胸虛懷廣大,真和天地一樣高大,不僅是自古以來第一聖明的君主,僅就這一案件來說,也是自古以來沒有過的奇特恩典。
所以犯了彌天大罪的我遇到這樣美好的機會,又怎敢隱忍逃避,而不直接了當的招供出犯罪的始末呢?
【原文】
因是思得呂留良之著說紀載,是有心為惡,而假托於善,以掩其惡。
彌天重犯之狂舉上書,本不知是惡,乃用意為善,而自陷於惡。
蓋呂留良生明末之季,處一江一 浙之省,讀書學問,何事不曉,何義不講,本朝功德,宜耳聞目見而身被熟矣。
豈若彌天重犯之生晚而居處窮僻,心暗質魯,不惟別事不知,即流賊李自成名姓亦不曉。
若使早似呂留良之有知,不但不肯為此狂悖之舉,且久已將我朝功德闡發,見之於言,論傳之於士林,使天下共曉君親之義矣。
又何至有彌天重犯狂悖之舉。
蓋生本朝而搜紀本朝之功績,闡明本朝之道德仁義,正學士分內事,自古儒者所必先之舉。
呂留良何計不出此,而反以譏詆為事?今蒙聖諭開示:「呂留良生於浙處人文之鄉,讀書學問初非曾靜山野窮僻冥頑無知者比。」
此誠德同天地,明並日月,至公至明之至論也。
且呂留良本心,不欲聖祖之聖,而偽捏不聖之說,以誣其聖。
彌天重犯本心不知皇上之聖,忽聽不聖之說,遂誤信以為果是不聖。
其實謗誣聖祖,罪固不容於死,而譏詆皇上,法又豈容獨生乎?所不同者,只為山野愚民,不知聖德高厚,遂為奸一黨一 布散流言,惑亂民間聽聞。
豈若聖祖皇帝在位六十餘年,深仁厚澤,淪肌浹髓,雖黃童白叟,皆所深知,況身列膠庠十餘年之呂留良乎?皇上天視聖祖,渾忘己德。
今蒙聖諭開示:「曾靜詆譏及於朕躬,而呂留良則上誣聖祖皇考之盛德。」
此又不惟德同天地,明並日月,至公至明,而並且流露我皇上平昔至仁至孝之深衷矣。
【譯文】
因此,我想呂留良著作裡所記述的話,是有心去做壞事,卻又假托出於好心而掩蓋他的惡念。
犯了彌天大罪的我,狂妄地上書,本來不知道這是一件壞事,用意還是從好處著想,而自己將自己推入犯罪地步。
呂留良出生在明朝末年,居處在一江一 蘇浙一江一 一帶,自幼讀書求學,什麼事不知,什麼道理不懂?本朝的功德,當然能耳聽眼見而都十分熟悉的了。
怎能比犯了彌天大罪的我,居住在窮辟山鄉,見聞少而心暗身愚,不光別的事不知,就連流寇李自成的名字都不曉得。
如果我能像呂留良那樣有知識,不僅不會作出這件狂妄悖逆的事來,而且早就會把我朝的功德加以宣揚,掛在口上,傳播到讀書人中間,讓普天下的人都知道君臣之義了,又怎麼會出現犯下彌天大罪的狂悖舉動呢?因為生在本朝,而搜集記載本朝的功績,講明本朝的道德仁義,這正是瀆書人的分內事,是自古以來儒生所必須先做的事。
呂留良為什麼不這樣辦,反而用譏諷詆毀去對待呢?如今蒙皇上聖諭指出:「呂留良出生於浙一江一 人文薈萃的地方,讀書學問,不像曾靜生長在深山窮鄉的地方,愚昧無知難以相比。」
這確實是仁德同於天地,英明相並日月,至公至明的論說。
況且呂留良的本心,是不想歌頌聖祖皇帝的聖德,而故意捏造出邊疆不會出聖人的說法,來影射聖祖不是聖人。
犯了彌天大罪的我,本心是不知道皇上的英明神聖,忽然聽到不算聖人的說法,遂誤信果然不能稱為聖人。
其實誹謗誣蔑聖祖皇帝,其罪惡固然是死有餘辜;而譏諷詆毀當今皇上,從法律上講,又豈能允許他活命呢?所不同的地方,是我這個山裡的愚民,不知道皇上道德的高厚,遂替奸一黨一 散佈流言誹語,擾亂民間的視聽。
怎能比得上聖祖皇帝在位六十多年,給百姓帶來深厚仁惠和恩德,真是深入肌膚和骨髓,雖是黃毛小童和白髮老翁,也都深入人心,何況身為秀才,讀書於學校十幾年的呂留良呢?皇上如同敬上天一樣恭敬聖祖,而忘掉了自身。
如今蒙受皇上聖諭指出:「曾靜詆毀的只是朕一個人,而呂留良則上誣及祖先皇的盛德。」
這不僅表示了當今皇上道德和天地一樣高厚,英明和日月一樣,至公至明,而且體現出我皇上平日至仁至孝的內心了。
【原文】
又彌天重犯之狂舉,心中本無成見,因聞呂留良逆說,復聞謠言,而彌天重犯附近之地,又偶爾歉收,且平昔並未曉得我皇上聖德萬分之—。
此時覺得當身道義既催,目前時勢又迫,儼若有個鬼神在此驅逐之使動,容人安息不得。
所以不計利害,不審成敗,妄萌此狂悖逆亂之舉,若呂留良,則明知有道,而若不知其道;明聞有德,而若不聞其德。
觀其立說,多幸災樂禍之心,毫無憂民愛國之念。
是呂留良之詆誣,獨出己意,而彌天重犯之狂悖,全憑人使。
今蒙聖諭開示:「曾靜之訕謗,由於誤聽流言;而呂留良則自出胸臆,造作妖妄。」
此誠德同天地,明並日月,至公至明之至論也。
至若中外之分,彌天重犯雖曾聞其說,其實亦心知其不然,苦奈學淺無知,見聞未廣,思想義理不出,分解不來,無可如何。
且一面反覆細觀呂留良議論,直指此為今日等一大義,讀書人所必守。
豈知本朝得統之正,列聖救濟之功,皆千古所罕見,與春秋之所擯管仲之所攘義例,不惟不同;且以今較古,脫然如寒暑晝夜之相反。
今蒙聖諭開示:「曾靜膠執中國夷狄之見,胸中妄起疑一團一 ,若不讀呂留良之書,不見呂留良之議論蜂起,快心滿意,亦必有所顧忌,而不敢見之文辭。」
此誠洞見肺肝,民情絲毫不能隱處。
凡此乾斷,固非具大舜之智,不能明察到此。
抑非裕帝堯之仁,不能欽恤如是。
仁智一交一 融,聖神並至,焉得不令聞者拍案驚倒,以為千古聖明之君所不到。
彌天重犯到此生固有榮,死亦何恨?況昨又蒙降旨,九分不殺,是即感明睿之德,照燭隱情;復荷高厚之恩,寬宥重典,躬逢這樣神聖天子在上,竟無說可以頌揚比擬得,只有尊之敬之如天地,親之如父母而已,更有什麼話說得。
【譯文】
犯了彌天重罪的我,所作的猖狂舉動,心中本來並沒有什麼成見,只因聽了呂留良悖逆的言論,又聽到一些謠言,而犯了彌天重罪的我所居住的一帶,又偶而糧食歉收;而且平日並不曉得皇上德行的萬分之一。
這時便覺得身上壓有一種道義感,同時目前形勢又較為緊迫,真如同有個鬼神在暗中驅使自己去行動一樣,使人安定不下來,所以便不顧利害,也不關事情成敗,狂妄地產生鼓動叛變的行為。
至於呂留良,明知我朝應乎天道,而故意偽裝不知天道;明明聽聞我皇上的仁德,而故意當作沒聽到過皇上仁德。
看他的書中的觀點,大都是抱著幸災樂禍的心情,沒有絲毫憂國愛民的念頭。
以此可見呂留良對我朝的詆誣,完全出於他的內心,而犯下彌天大罪的我所作的悖逆行為,全被別人利用了。
現在蒙皇上聖諭揭示:「曾靜的譭謗,是由於誤聽流言;而呂留良則由於他本人的內心,而製造出妖妄的言論。」
這真是仁德同於天地一樣高大,英明和日明一樣明亮,至公至明的說法埃至於講到中外的區分,犯了彌天重罪的我,雖然曾經聽到過這類說法,其實心裡也不以為然,苦恨我自己學識淺薄無知,見聞不廣,想來想去理不出個頭緒,解答不出道理,實在沒有法子可想。
而且一面反覆地琢磨呂留良的議論,明確指出華夷之分是今天第一要緊的義理,讀書人必須遵守。
豈知本朝建國繼承大統是十分純正的,列位先皇拯救中國所建樹的功勳,都是自古以來罕有的。
這和《春秋》排斥夷狄和管仲抨擊的例子,不僅不同;而且用今天狀況來套用古代事情,就像用寒與暑、晝與夜相比一樣,恰恰相反。
現在蒙皇上聖諭開導:「曾靜頑固地抱著中國和夷狄的見解,心理亂起疑一團一 ,如果沒有讀呂留良的書,沒看到呂留良的眾多議論,雖心中暢快。
也一定會心存顧忌,而不敢亂寫成文字的。」
這真是洞察人的肺肝,百姓的情況是絲毫隱藏不住的。
凡這些英明偉大的論斷,除非具有大舜那樣聖人的智慧,是不能夠有這樣明察的;如果沒有像帝堯那樣仁厚的心懷,也不能體恤百姓到這種程度。
仁德和睿知一交一 融在一起,神和聖集中到一起,怎能不讓聽到這事而拍案驚服呢!這是千古以來所有聖明的君主都難做到的。
犯了彌天大罪的我,遇到這樣聖明的皇上,生在世上固然十分榮幸,就是死去也不會有什麼遺恨。
況且昨日又蒙皇上開恩降旨,說九分不殺,於是犯人馬上感激皇上英明睿智的恩德,能洞照一切隱情;又受到高厚深恩,從寬赦免了重刑。
能躬逢這樣神聖的天子在位,是沒有任何恰當的話可以頌揚和比擬皇上的偉大的,只有敬之如天地,愛之如父母而已,還有什麼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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