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笈七簽
卷一百一十三 紀傳部傳十一
◎任生
任生者,隱居嵩山讀書,志性專靜。
常夜聞異香,忽於簾外有謂生曰:某以冥數,合與君偶,故來耳。
生意其異物,堅拒不納,其女子開簾而入。
年可二十餘,凝態艷質,世莫之見。
有雙鬟青衣,左右翼侍。
夜漸久,顧謂侍者曰:郎君書籍中取一幅紙,兼筆硯來。
乃作贈詩一首,曰:我名籍上清,謫居游五嶽。
以君無俗累,來勸神仙學。
又曰:某後三日當來。
言畢而去。
書生覽詩,見筆札秀麗,猶疑其妖異。
三日果來,生志彌堅。
女子曰:妾非山一精一木魅,名列上清,數運冥合,暫謫人間,自求匹偶。
以君閒澹,願侍巾箱。
不止於延福消禍,亦冀貴而且壽。
今反自執迷,亦薄命所致。
又贈一篇曰:葛洪亦有婦,王母亦有夫。
神仙盡靈匹,君子意何如。
書生不對,面牆而已。
女子重贈一篇曰:阮郎迷不悟,何要申情素。
明日海山春,彩舟卻歸去。
嗟歎良久,出門東行數十步,閃閃漸上空中,去地百餘丈,猶隱隱見於雲間。
以三篇示於人,皆知其神仙矣。
痛生之不遇也。
數月,生得疾。
見二黃衣人,手持牒來追,曰:子命已荊遂被引去,行十餘里,忽見幢節幡蓋,迤邐不絕,有女子乘翠輦,侍衛數十人。
二黃衣與生辟易,隱於牆下。
女子望見,既至,問曰:何人?黃衣具言。
女子笑曰:是嵩山讀書薄命漢。
謂黃衣把牒來,曰:公數盡矣,今既相遇,不能無情。
索筆判牒,更與三年。
生再拜之,二使者曰:此三素元君仙官,最貴,既有命,既須回。
使者送至舊居,見身臥於床 上,使者從後推之,乃蘇。
嗟恨累日,後三年果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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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公遠
羅公遠,八月十五日夜,侍明皇於宮中玩月。
公遠曰:陛下莫要月宮中看否?帝唯之。
乃以拄杖向空擲之,化為大橋,橋道如銀。
與明皇升橋,行若十數里,一精一光奪目,寒氣侵人,遂至大城。
公遠曰:此月宮也。
見仙女數百,皆素練霓衣,舞於廣庭上。
問其曲名,曰:「《霓裳羽衣》也。
乃密記其聲調。
旋為冷氣所逼,遂復躡銀橋回,返顧銀橋,隨步而滅。
明日召樂工,依其調作《霓裳羽衣曲》,遂行於世。
明皇欲傳隱形之術,公遠秘而不說。
上怒,乃選善射者十人伏於壁,召公遠與語,眾矢俱發,公遠致斃,上令瘞於宮內。
月餘中,使自蜀回,奏事訖,云:臣至駱谷,見羅公遠,令附起居,專於成都望車駕。
上大驚,問其行李如何。
曰:跣足,攜鞋一隻。
乃令開棺,視之,唯見一草鞋在棺,有箭孔十數。
安祿山犯闕,明皇幸蜀,有稱維延來謁,召之即不見。
思其意,維延蓋公遠字也。
上悔恨,歎息累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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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方遠
羅方遠,一江一 夏人也。
刺史春致設,觀者如市。
有白衣人,長丈餘,質貌甚異,門衛者皆怪。
俄有一小兒傍過。
叱曰:汝何故離本所,驚怖官司?其人攝衣而走,官吏執小兒至宴所,具白刺史,問甚姓,對曰:姓羅,名方遠,自幼好道。
適見守一江一 龍入州看設,某叱令回。
刺史不信,曰:爾何誕妄!若誠有龍,即令我見本形。
方遠曰:請試之。
乃於一江一 濱作小坑,深闊一丈,去岸八九尺,引一江一 水注之。
刺史與寮佐、郡人皆往注視,逡巡有白魚,可長五六寸,隨水入坑,騰躍漸大。
有青煙如練起,須臾黑氣滿空,雷電赩赫,風雨馳驟,久之乃息。
見龍於一江一 心,身與雲氣相連,素光滿水,食頃方滅。
刺史具表,以進方遠。
時明皇方留意神仙,即日召見。
上與張果老、葉法善弈棋次,二人見之,大笑曰:村兒有何解。
乃各執棋子數枚,謂方遠曰:此有物。
曰:空手。
及開手,果無所有,悉在方遠處。
上大驚異,自後累試,其術如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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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師稷
會昌元年,李師稷中丞為浙東觀察使。
有商客遭風,飄不知所止。
月餘至大山,瑞雲覆繞,奇花異樹,盡非人間所睹。
山側有人,迎問安得至此,客具以告。
乃令移舟於岸,既登岸,乃雲須謁天師。
遂引至一處,若大宮觀。
既入,見一道士,眉鬢俱白,侍衛十餘人,坐大殿,令上與語,曰:汝中國人也,茲地有緣,方得一到,此即蓬萊山也。
乃令左右,引於宮內遊觀,玉台翠樹,光彩奪目。
院宇數十,皆有號。
至一院,扃鎖嚴固,窺之,眾花滿亭堂,有幾褥焚香階下。
客問之此院誰何?答曰:此是白樂天院,樂天在中國,未來耳。
乃潛記之,遂辭歸。
數旬至越,具白廉使,李公盡錄以報白公。
公已脫煙埃,投棄軒冕,與居昧。
昧者,固不聞也,安知非謫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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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滋
袁相名滋,未達時,居復郢間。
復州青溪山,秀麗無比。
袁公因晴登臨此山,行數里,逕漸幽小,阻絕無蹤。
有人儒服,市樂為業,結廬山之下。
袁公與語,甚相狎,因留宿其捨。
袁公曰:此境山泉奇異,當為靈仙之所都府。
儒生曰:有道士五六人,蓋物外之士也,數日一來,莫知其所居處。
與之雖熟,不肯細言。
袁公曰:某可來相謁否?曰:彼其惡人,然頗好酒,足下但求美醞一榼,或得見也。
袁公辭歸,後得美酒,挈而往。
歷數宿,五人果來,布裘紗帽,藜杖草履。
相見遂通寒暄,大笑,乃相與臨清澗,據石濯足戲調。
儒生為列席致酒,五人顧酒甚歡,曰:何處得此物?來且各三五盞。
儒生曰:非某所能致,有客攜來,顧謁仙兄。
乃引袁公出歷拜,五人相顧失色,悔飲其酒,兼怒儒生,曰:公不合以外人相擾。
儒生曰:此人誠志,復是士流,許之從容,亦何傷也。
意遂漸解。
見袁公謙恭特甚,乃時與笑語,目袁生曰:坐。
袁生再拜就席。
少頃酒酣,乃視袁公相謂曰:此人似西華坐禪僧。
良久雲真是,便屈指計之,曰:此僧去來四十七年矣。
問袁公之歲,適四十七。
撫掌曰:需求官職,福祿已至。
遂與袁公握手言別,過洞逾嶺,捫蘿跳躍,翩翩如飛,倏忽不見。
袁公後乃登第,果拜相,領西蜀節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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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水部
大歷中,有水部王員外者,篤好道術。
雖居朝列,有布衣方樂之士,日與游從。
一日有道侶數人在?,王君方與談諧。
會除廁,裴老攜穢路側,密近?所,王君妻令左右止之。
因附耳於壁,聽道侶言,竊笑不已,王君僕使皆怪之。
少頃,裴老傭事畢,王君將如廁,遇於戶外。
裴老斂衣,似有白事,曰:員外甚好道。
王君驚曰:老人安得知?莫有所解否?對曰:某曾留心,知員外酷似好道,然無所遇。
適來?上數人,大是凡流,但眩惑員外,希酒食而已。
王君異之。
其妻罵之曰:君身為朝客,乃與穢夫一交一 結。
遣人逐之,裴老笑請去。
王君邀,從容曰:老人請後日相訪。
王君齋沐淨室,裴老布袍曳杖而至,有隱逸之風。
王君坐話,茶酒更進。
裴老曰:員外非真好道,乃是愛藥術,試爐火可驗。
取一鐵合重二斤,分為兩片,致於火中,須臾色赤。
裴老解布衫角藥兩丸,小於麋粟,捻碎於合上,復以火燒之,食頃,裴老曰:成矣。
令王君僕使壯者,以火箸持之,擲於地,逡巡成金色,如雞冠。
王君降禮,再拜而謝之。
裴老曰:此一兩敵常金三兩,然員外亦不用留,將施貧乏。
遂辭去。
曰:從此亦無復來矣。
王君曰:願至仙伯高第申起居,容進否?裴老曰:可蘭陵西坊大菜園後相尋。
遂別。
王君乃易服往,果見小門。
叩之,有蒼頭出,曰:莫是王員外否?遂引人,堂宇甚新淨,裴老道服相迎,侍女十餘人,皆有殊色。
茶酒果實甚珍,服用輝煥。
迨晚,王君告去,裴老送出門。
旬日再去,其第已為他所,質裴老,亦不知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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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生
進士崔生,常游青山,解鞍放驢,無僕御,驢逸而走,馳之不能及。
約行十里,至一洞口,時已曛黑,驢即奔入,崔生悚懼,不敢前進,力固疲矣,遂寢巖下。
至曉,洞中微明,乃入十餘里,望見巖壑間有金城絳闕,而被甲執兵者守衛之。
崔生知是仙境,乃告曰:某塵俗之士,顧謁仙翁。
守吏趨報,頃之召入。
見一人居殿,服羽衣,身可丈餘,侍女數百,與崔生趨拜,使坐與語,忻然留宿。
酒味珍香,異果羅列,謂崔生曰:此非人世府也,驢追益走者,余之奉邀也。
蓋一女子願事於君,此亦冥數前定耳。
生再拜謝,遂以女妻之。
數日,令左右取青合中藥兩丸,與生服之。
但覺臟腑清瑩,摩體若蟬蛻,瑩然嬰兒之貌。
每朔望,與崔生乘鶴,而上朝蕊宮。
月餘,崔生曰:某血屬在人間,請歸一訣,非有所戀也。
仙公戒之曰:崔郎不得淹留。
遂與符一通,急有患禍,此可隱形,慎不可游宮禁。
臨別,又與一符曰:甚急即開。
乃命取一驢付之。
崔生到京都,試往人家,皆不見,因入內。
會劍南進太真錦繡,乃竊其珍者。
上曰:計無賊至此,必為妖取之。
遂令羅公遠作法,以硃字照之寢殿戶,後果得崔生。
崔生具寫本末,上不信,令笞死。
崔生乃出仙翁臨行之符,照公遠與持執者,當時絕倒,良久方起。
啟上曰:此人已居上界,不可殺也,縱殺之,臣等即受禍,亦非國之福。
上乃赦之,猶疑其事不實,遣數百人,具兵服,兼術士,送至洞口。
復見金城絳闕,仙翁御殿,侍從森然,出呼曰:崔郎不取吾語,幾至顛毀。
崔生拜訖,遂升洞門。
所送者欲隨之,仙翁以杖畫地成川,闊數丈,崔生妻擲一領巾,化為五色絳橋,令崔生踏過,橋隨步即滅。
既至洞口,崔生謂送人曰:事只如此,可以歸。
須臾,雲霧四合,咫尺不見,唯聞鸞鶴簫籟之一聲 ,遙望雲山而去,上方知其神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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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尊師
茅山黃尊師,法菉甚高嘗於山前修觀,起天尊殿,置講求資,日有數千人。
時講眾初合,忽有一人,排門大呼,貌甚粗黑,言詞鄙陋,腰插驢鞭,如隨商客者。
罵道士,一奴一時正熱,誘眾何事!自不向深山學修道業,何敢妄語!黃師不測之,即輟講,遜詞謝之,眾人悉畏,不敢抵忤。
良久,詞色稍和,曰:如是聚集,豈不是要修堂殿耶?都用幾錢?尊師曰:要五千貫。
其人曰:可盡輦破鐵釜及雜鐵來。
黃師疑是異人,遂遽令於觀內諸處,收拾約得鐵八百斤。
其人乃掘地為爐,以火銷之,探懷中取一一胡一 蘆,瀉出兩丸藥,以物攪之,少頃,去火已成銀。
曰:此合錢萬貫,若修觀,計用有餘,請施貧乏,如所獲無多,且罷之。
黃師與徒眾皆敬謝,問其所欲,笑出門去,不知所之。
後十餘年,黃師奉詔入京,忽於市街西見插驢鞭者,肩絆小按子,隨騎驢老人行,全無茅山氣色。
黃欲趨揖,乃撥手指乘驢者,復連叩頭,黃但搕禮而已。
老人發盡白,視之如十四五女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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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杞
盧相名杞,少時甚貧,與市嫗麻婆者,於東都廢宅,稅捨以居。
麻婆亦孑然,盧公常以疾臥,月餘,麻婆憫之,常來為作粥食。
盧病癒,多謝之。
後累日,向晚自外歸,見金犢車子,立麻婆戶外。
盧且驚異,密候之。
見一女子,年十四五,真神仙人。
明日潛訪,麻婆曰:郎君莫要作婚姻否?如是則為請求之。
盧曰:某貧賤,安敢輒有此意?麻曰:亦何妨。
既夜,麻婆曰:事諧矣,請郎君清齋三日,會於城東廢觀。
既至,見古樹荒草,久無人居,逡巡雷電震曜,風雨暴至,化為樓台,金爐玉賬,景物華麗。
俄有輜軿降空,即所見女子也。
與盧相見曰:某奉上帝命,遣人間自求匹偶,郎君有仙相,故遣麻婆傳意旨,更七日清齋,當再奉見。
女子呼麻婆,付藥兩丸。
須臾雷電黑雲,女子忽失所在,古樹荒草,蒼然如舊。
麻婆與盧遂歸。
又清齋七日,?地種藥,適已蔓生,未移刻,二一胡一 蘆生於蔓上,漸大如兩斛甕許,麻婆以刀刳其中。
及七日之期,與盧公各處其一,仍令盧公具油衣三領。
風雲忽起,騰上碧霄,耳中唯聞波濤之一聲 ,迤邐東去。
又謂盧公曰:莫寒否?令著油衣,如冰雪中行,復令著至三重,即甚一溫一 暖。
謂麻婆曰:此去洛一陽一多少?婆曰:已八萬里。
良久,一胡一 蘆止息,遂見樓台,皆以水晶為牆垣,被甲仗者數人。
麻婆引盧公入,見女子居殿,侍從女數百人。
命盧公坐,具酒饌。
麻婆屏息,立於諸衛之下。
女子謂盧公曰:郎君合得三事取一事,可者言之。
若欲長留此宮,壽與天畢,次為地仙,常居人間,時得至此;下為中國宰相。
如何?盧生曰:在此實為上願。
女子喜曰:此水晶宮也,某為太一陰一夫人,仙格已高。
郎君便當白日昇天,須執志堅一,不得改移,以致相累也。
仍須啟上帝。
乃索青紙為寫素,當庭拜奏。
少頃,聞東北喧然聲,雲帝使至。
太一陰一夫人與諸仙趨降,俄有幢節香幡,引硃衣少年,立於階下。
硃衣宣帝命:公得太一陰一夫人狀,雲盧杞欲住水晶宮,如何?盧公無言。
夫人但令疾應,又無言。
夫人及左右大懼,馳入,取鮫綃五疋,以賂使者,欲其稽緩。
食頃間,又問盧杞欲求水晶宮住否,欲地仙否,欲人間宰相否。
盧公大呼曰:欲得人間宰相。
硃衣趨去,太一陰一夫人失色,令麻婆速領回。
遂入一胡一 蘆,依前聞風雨之一聲 ,至地,遂到舊居。
塵榻儼然,時已中夜,一胡一 蘆與麻婆俱不見矣。
杞後果為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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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李二生
昔有盧李二生,隱居太白山讀書,兼一習一 吐納導引。
一旦李生告歸曰:某不能甘於寒苦,且浪跡江湖。
決別而去。
後李生為桔子園吏隱欺,折官錢數千貫,羈縻不得,他去,貧悴日甚。
偶過揚州阿師橋,逢見一人,草履麻衣,視之乃盧生也,昔號二舅。
李生與之語,哀其衣弊,盧生大罵曰:我貧賤何恥!鮑不外物,投身凡冗之所,又有積負,且櫻拘囚,尚何面目以相見乎?李生原謝,二舅笑曰:居所不遠,翌日馳馬奉迎。
至旦,果有一僕。
御駿足而來,雲二舅邀郎君。
既去,馬疾如風,出城之南,行數十里,路側有硃門斜開,二舅出,星冠霞帔,容貌光澤,侍女數十人,與橋下儀質全別。
邀李生中堂宴饌,名花異木,疑在仙府。
又累出藥品,悉皆珍奇。
既夕,引李生坐北亭,置酒曰:適命得佐酒者,頗善箜篌。
須臾,紅燭引一女子至,容貌極麗,新聲甚嘉。
李生視箜篌,上有硃書十字云:天際識歸舟,雲間辨一江一 樹。
罷酒,二舅曰:莫願作婚姻否?此人名家,質貌兼美。
李生曰:某安敢及此。
二舅許為成之。
又曰:公所負官錢幾何?曰:二千貫。
乃與一拄杖曰:將此於波斯店內取錢,可從此學道,無自穢身陷罪也。
迨晚,僕人復御前馬至,二舅令李生去,送出門。
洎歸,頗疑訝為神仙矣。
即以拄杖詣波斯店,其輩見杖曰:何以得之?依語付錢,遂得免縶而去。
既驚且異,乃再往盧二舅所居,將謝之。
即荒草原地而已,悵望而歸。
其年往汴州,行軍陸長源以女嫁之。
既見,頗類盧二舅北亭見者。
復解箜篌,仍有硃字,視之,果見「天際」之句也。
李生具說揚州城南盧二舅亭中筵宴之事,女曰:某少年兄弟戲書之句,嘗夢見雲仙官追,如公所言也。
李生歎訝之甚,後竟不能得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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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石
唐相李石,未達時頗好道。
嘗游嵩山,荒草中間,有人呻吟聲,視之,乃病鶴。
鶴乃人語曰:某已為仙,厄運所鍾,為樵者見傷,一足將折,須得人血數合,方能愈也。
君有仙骨,故以相托。
李公解衣,即欲刺血。
鶴曰:世間人少,公且非純人。
乃拔一眼睫,曰:持往東都,但映照之,即知矣。
李公中路自視,乃馬首也。
至洛一陽一,所遇頗眾,悉非全人,或犬彘驢馬首。
偶於橋上,見一老翁騎驢,以睫照之,乃人也。
李公敬揖,具言病鶴之事。
老翁忻然下驢,宣臂刺血。
李公以小瓶盛之,持往鶴所,濡其傷處,裂衣封裹。
鶴謝曰:公即為明皇時宰相,後當輕舉,相見非遙,慎勿墮志。
李公拜之,鶴沖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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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主簿
近有選人李主簿者新婚,東出關,過華岳廟,將妻入謁金天王。
妻拜未終,氣絕而倒,唯心上微暖。
舁歸客邸,馳馬詣華一陰一縣,求醫術之人。
縣宰曰:葉仙師善術,奉詔投龍回,去此一驛,公可疾往迎之。
李公單騎馳去,約十五餘裡遇之。
李公下馬伏地,流涕敬拜,具言其事。
仙師曰:何等妖魅,乃敢及此!遂與李公先行,謂從者曰:鞍馱速驅,來持硃缽及筆。
至捨,已聞哭聲。
仙師入見,曰:事急矣,且將墨筆及紙來。
遂書一符,焚香,以水噀之。
符北飛走,聲如飄風,良久無應。
仙師怒,又書一符,其聲如雷,頃之亦無驗。
少時,鞍馱到,取硃筆,令李公左右煮少許薄粥,以候其起。
乃以硃書一符,噴水叱吒之一聲 如霹靂。
須臾,口鼻有氣,眼開,良久能言。
問其狀,曰:某初拜時,金天王曰好夫人,第二拜雲留取,遣左右扶歸院。
適已三日,親賓大集,聞敲門,門者走報,王曰何不逐卻,乃第一符也。
逡巡門外鬧甚,門者數人,細言於王,王曰且發遣,是第二符也。
俄有赤龍飛入,王扼喉繞能出聲,曰放去,某遂有人送出,第三符也。
李公罄囊以謝之,是知靈廟,女子不得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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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常師
秘書少監盧常師,進士擢第。
性恬淡,不樂軒冕世利,蔑然無留意。
因棄官之東洛,謂所親曰:某與浙西魚尚書故舊,旬日當謁去。
又曰:某前身是僧,坐禪處猶在會稽,亦擬自訪遺跡。
家人亦怪其將遠行,而不備舟楫。
不旬日而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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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令公
裴令公少時,有術士雲,命屬北斗廉貞星將軍,宜每以清酒名果敬祭,當得冥助也。
裴公自此未嘗懈擔及為相,機務繁迫,乃遺始志,心或不足,未始言於人,諸子亦不知。
在京有道者來,宿於裴公第。
中夜謂曰:相公昔年尊奉天神,何故中道而止?崇護不已,亦有感於相公。
裴公心知其廉貞,不知靈應。
後為太原節度使,家人染疾,召女巫視之。
有彈一胡一 琴巫,顛而倒之,良久噘然而起,曰:請見相公,廉貞將軍遣某傳語,何大無情,都不相知也。
將軍怒甚,相公何不敬謝之?裴公大驚,女巫曰:當擇良日齋潔,於靜院焚香,設酒果,將軍亦欲示見於相公。
別日,裴公沐浴具,朝服,立於階前,東南奠酒,再拜。
見神披金甲、持硃戈,身長三丈餘,南向而立。
裴公驚悚流汗,俯伏於地不敢動,少頃即不見,問左右,皆曰無之。
自是裴公尊奉,有逾厥初。
○續仙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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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仙傳序
古今神仙,舉世知之,然飛騰隱化,俗難可睹,先賢有言曰,人間得仙之人,且千不聞其一,況史書不載神仙之事,故多不傳於世。
詳其史意,以君臣父子、理亂忠孝之道,激勵終古也,若敦尚虛無、自然之跡,則人無所拘制矣。
《史記》言三神山在海中,仙人居金銀宮闕,不死之藥生其上,人有欲往者,則風引舟而去,終莫能到。
斯亦激勵拘制之意也。
大哉!神仙之事,靈異罕測。
述雲初之修也,守一煉氣,拘謹法度,孜孜辛勤,恐失於纖微。
及其成也,千變萬化,混跡人間,或藏山林,或游城市。
其飛昇者,多往海上諸山,積功已高,便為仙官,卑者猶為仙民。
何者?十洲間,動有仙家數十萬,耕植芝田,課計頃畝,如種稻焉,是有仙官,分理仙民,及人間仙凡也。
其隱化者如蟬蛻,留皮換骨,煉氣養形質於巖洞,然後飛昇成於真仙,信非虛矣。
汾生而慕道,常愧積一習一 。
及長,遊歷宦途,週游寰宇。
凡接高尚所說,或覽傳記,兼復聞見,皆銘於心而書於牘。
又以國史不書,事散於野,矧當中和兵火之後,墳籍猶闕,詎有秉筆記而述作者,處世斯久,人漸稀傳,惜哉!他時寂無遺聲,今故編錄其事,分為三卷,冀資好事君子、學道之人譚柄,用顯真仙者哉!朝請郎、前行溧水縣令、兼監察御史、賜緋魚袋沈汾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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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真子
玄真子姓張名志和,會稽山一陰一人也。
博學能文,進士擢第。
善畫,飲酒三斗不醉。
守真養氣,臥雪不寒,入水不濡。
天下山水,皆所遊覽。
魯公顏真卿與之友善。
真卿為湖州刺史,與門客會飲,乃唱和,為《漁父詞》。
其首唱,即志和之詞,曰:西塞山邊白鳥飛,桃花流水鱖魚肥,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真卿與陸鴻漸、徐士衡、李成矩共唱和二十五首,遞相誇賞。
而志和命丹青剪素,寫景夾詞,須臾成五本,花木禽魚、山水景像、奇絕蹤跡,今古無倫。
而真卿與諸賓客傳玩,歎伏不已。
其後真卿東遊平望驛,志和酒酣,為水戲,鋪席於水上獨坐,飲酌嘯詠。
其席來去遲速,如刺舟聲,復有雲鶴,隨覆其上。
真卿親賓參佐,觀者莫不驚異。
尋於水上摠手,以謝真卿,上升而去。
今猶有傳寶其畫在人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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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采和
藍采和,不知何許人也。
常衣破藍衫,六銙黑木腰帶闊三寸餘,一腳著靴,一腳跣行。
夏則衫內加絮,冬則臥於雪中,氣出如蒸。
每行歌,於城市乞索。
持大拍板,長三尺餘,常醉踏歌。
老少皆隨看之,機捷諧謔,人問應聲答之,笑皆絕倒。
似狂非狂,行則振鞋踏歌云:踏踏歌,藍采和。
世界能幾何。
紅顏一春樹,流年一擲梭。
古人混混去不返,今人紛紛來更多。
朝騎鸞鳳到碧落,暮見桑田生白波。
長景明輝在空際,金銀宮闕高嵯峨。
歌詞多率爾而作,皆神仙意,人莫之測。
但以錢與之,繩穿拖行。
或散失亦不回顧,或見貧人即與之,或與酒家。
週游天下,人有為兒童時見者,及斑白見之,顏狀如故。
後踏歌濠梁間,於酒樓上乘醉,有雲鶴笙簫聲,忽然輕舉,於雲中擲下靴、衫、腰帶、拍板,冉冉而去。
其靴衫等,旋亦失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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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硃孺子
硃孺子,永嘉安固人也。
幼而師道士王玄真,居大箬巖巖即陶隱居修《真誥》於此,亦為真誥巖,巖之西有陶山在焉。
勤苦事於玄真,深慕仙道。
常登山嶺采黃一精一服餌,歷十餘年。
一日,就溪濯蔬,見岸側二小花犬,孺子異之,乃尋逐,入枸杞叢下。
歸告,玄真訝之。
遂與孺子俱往伺之,復見二犬戲,躍逼之,又入枸杞下。
玄真與孺子共尋掘,乃得二枸杞根,形狀如花犬,堅若石。
洗潔歸以煮之,而孺子益薪看火三日,晝夜不離灶側,試嘗汁味,取吃不已。
及見根爛,以告玄真,共取食之。
俄頃,孺子忽飛昇在前峰上,玄真驚異,久之,孺子謝別玄真,升雲而去。
到今俗呼其峰為童子峰。
玄真後餌其根盡,不知其年壽,亦隱於巖之西。
陶山有采捕者,時或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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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
王老,坊州宜君縣人也。
居於村野,頗好道愛客,務行一陰一德為意。
其妻亦同心不倦。
一日,有襤道士造其門,王老與妻俱迎禮之。
居月餘,間日與王老玄談,杯酌甚相歡洽。
俄患惡瘡偏身,王老乃求醫藥,看療益加勤切,而瘡日甚。
迨將逾年,道士曰:此不煩以凡藥相療,但得數斛酒,浸之自愈。
於是王老為一精一潔釀酒,及熟,道士言:以大甕盛酒,吾自加藥浸之。
遂脫一衣 入甕,三日方出,鬢髮俱黑,而顏復少年,肌若凝脂。
王老闔家,視之驚異。
道士謂王老曰:此酒可飲,能令人飛昇上天。
王老信之。
初,甕酒五斛余,及窺,三二斗在爾。
清冷香美,異於常酒。
時方與二人持麥次,遂共飲,皆大醉。
道士亦飲,云:上天去否?王老曰:願隨師所適。
於是祥風忽起,彩雲如蒸。
屋舍草樹、全家人物雞犬,一時飛去,空中猶聞打麥聲。
數村人共觀望驚歎。
惟貓鼠棄而不去。
風定,其賃持麥二人,乃遺在別村樹下,後亦不食,皆得長年。
今宜君縣西三十里,有升仙鄉存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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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道華
侯道華,自言峨嵋山來。
泊於河中永樂觀,若風狂人,眾道士皆輕易之。
而道華能斤斧,觀捨有所損,悉自修葺,登危歷險,人所難及處皆到。
又為事賤劣,有客來,不問道俗凡庶,悉為擔水汲湯,濯足浣衣。
又淘溷灌園,辛苦備歷,以資於眾。
眾益賤之,驅叱甚於僕隸,而道華愈忻然。
又常好子史,手不釋卷,一覽必誦之於口。
眾或問之:要此何為?答曰:上天無愚懵仙人。
眾鹹笑之。
經十餘年,殿樑上或有神光,人每見之。
相傳雲開元年中,有劉天師嘗煉丹成,試犬犬死,而人不敢服,藏之於殿梁,皆謂妄言。
忽暴風雨,殿微損,道華乃登梁,復見光於樑上陷中,鑿起木,得一合,三重內有小金合子,有丹,遂吞之,擲下其合。
吞丹訖,遽無變動,謂之虛誑。
忽一日,入市醉歸,其觀前素有松樹偃蓋,甚為勝景,道華乃著木履上樹,悉斫去松枝。
群道士屢止之,不可,但斫,曰:他日礙我上升處。
眾人常為風狂,怒之且甚。
適永樂縣令至,其公人觀見斫松,深訝之。
眾具白於縣官,於是責辱之,道華亦忻然。
後七日,道華晨起,沐浴裝飾,焚香曰:我當有仙使來相迎。
但望空拜不已。
眾猶未信。
須臾,人言見觀前松上,有雲鶴盤旋,笙簫響亮。
道華忽飛,在松頂坐,久之,眾甚驚忙。
永樂縣官吏道俗,奔馳瞻禮,其責辱道華縣官,叩磕流血。
道華摠手,以謝道俗,云:我受玉皇詔,授仙台郎,知上清宮善信院,今去矣。
俄頃,雲中仙眾作樂,幡幢隱隱,凌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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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自然
馬湘,字自然,杭州鹽官人也。
世為縣之小吏,而湘獨好經史,攻文學。
乃隨道士,天下遍游。
後歸一江一 南,而常醉於湖州,墮霅溪。
經日而出,衣不濕,坐於水上而來言:適為項王相召,飲酒欲醉方返。
溪濱觀者如雲,酒氣猶沖人,狀若風狂,路人多隨看之。
又時復以拳入鼻,及出拳,鼻如故。
又指溪水令逆流,食頃,指柳樹隨溪水走來去,指橋令斷復續。
後游常州,遇馬植出相,任常州刺史,素聞湘名,乃邀相見迎禮,甚異之。
植問:道兄幸同宗姓,欲為兄弟,冀師道術,可乎?湘曰:相公何望?曰:扶風。
湘戲曰:相公扶風,馬湘則馬風,牛但且相知,無征同姓。
意言與植風馬牛不相及也。
然植留之郡齋,益敬之。
或飲會次,植請見小術,乃於席上,以瓷器盛土種瓜,須臾引蔓,生花結實。
取食,眾賓皆稱香美,異於常瓜。
又於遍身及襪上摸錢,所出不知多少,擲之皆青銅錢。
撮投井中,呼之一一飛出。
人有以取者,頃復失之。
又植言,此城中鼠極多。
湘書一符,令人帖於南壁下,以箸擊盤長嘯,鼠成群而來,走就符下俯伏。
湘乃呼鼠,有一大者近階前,湘曰:汝毛蟲微物,天與粒食,何得穿穴屋宇,晝夜撓於相公?且以慈憫為心,未能殺汝,宜便率眾離此。
大鼠乃回,群鼠前,皆叩頭謝罪,遂作隊莫知其數,出城門去,自此城內便絕鼠。
後南遊越州,經洞巖禪院,僧三數百人方齋。
而湘與婺州永康縣牧馬巖道士王知微、弟子王延叟同行,僧見湘、知微到,踞而食,略無揖者,但使以飯。
湘不食,促知微、延叟速食而起,僧齋未畢。
及出門,又促速行,到諸暨縣南店中,約去禪院七十餘里。
深夜聞尋道士聲,主人遽應此有三人。
問者極喜,請於主人,願見道士。
及入,乃二僧,見湘但禮拜哀鳴,曰:禪僧不識道者,昨失迎奉,致貽責怒,三數百僧,到今下床 不得。
某二僧是主事,且不坐,所以得來,固乞捨之。
湘惟睡而不對,知微、延叟但笑之。
僧愈哀乞,湘起曰:此後無以輕慢人為意,回去入門,僧輩當能下床 。
僧回,果如其言。
湘翌日又南行,時方春,見一家好菘菜,求之不得,仍聞惡言,命延叟取紙筆。
知微言求菜見阻,誠無訟理,況在道門,詎宜施之。
湘笑曰:我非訟者也,作小戲爾。
於是延叟捧紙筆,湘畫一白鷺鷥,以水噴之,飛入菜畦中啄菜,其主人趕起,又飛下再三。
湘又畫一咼子,走趕捉白鷺鷥,共踐其菜,碎盡不已。
其主人見道士戲笑求菜,致此慮復為他術,即來哀求。
湘曰:非求乞菜也,故相戲爾。
於是呼鷺及咼,皆飛走投入湘懷中,視菜如故,悉無所損。
又南遊霍桐山,入長溪縣界,夜投旅店。
宿舍小,而行旅已多,主人戲言無宿處,道士能壁上睡,即相容。
已逼日暮,知微、延臾曰:只能捨宿,爭會壁睡?湘曰:爾但俗旅中睡,我坐可到明。
眾皆睡,而湘躍身樑上,一腳掛梁倒睡。
適主人夜起,燭火照見,大驚異。
湘曰:樑上猶能,壁上何難。
而入壁久之,不出。
主人祈謝移時,請知微、延叟入家內淨處,方出。
及旦,主人留連,忽失所在。
知微、延叟前行數里尋求,已在路傍。
自霍桐回永康縣東天寶觀駐泊,觀前有大枯松,湘指之曰:此松已三千年餘,即化為石。
自後果化為石,忽大風雷震,石倒山側作數截。
楊發自廣州節度,責授婺州刺史,發性尚奇異,知之,乃徙兩截就郡齋,致之龍興寺九松院。
各高六七尺,逕三尺餘,其石松皮鱗皴,今猶存焉。
或有告疾者,湘無藥,但以竹杖打病處。
腹內及身上百病,以竹杖指之,口吹杖頭如雷鳴,便愈。
有患腰褭腳曲,持拄杖而來者,亦以杖打之,令放拄杖,應手便伸展。
時有以財帛與湘,阻讓不免,留之,復散與貧人。
所遊行之處,或宮觀巖洞,多題詩句。
其登杭州秦望山,詩曰:太一初分何處尋,空留歷數變人心。
九天日月移朝夕,萬里山川換古今。
風動水光吞遠嶠,雨添嵐氣沒高林。
秦皇謾作驅山計,滄海茫茫轉更深。
後歸故鄉省兄,適兄遠出,嫂侄喜歸,湘告曰:我與兄共此宅,今歸要分,我惟愛東園爾。
嫂侄異之,小叔久離家歸來,兄猶未見面,何言分地?骨肉之情,必不忍如此。
駐留三日,嫂侄訝之,不食但飲酒。
而待兄不歸,及夜遽卒。
明日,兄歸問妻子,具以實對。
兄感慟,乃曰:弟學道多年,非歸要分宅,是歸托化於我,以絕思望耳。
乃棺殮之。
其夕,棺輷然有聲,一家驚異,乃葬於東園。
時大中十年也。
明年,東川奏,劍州梓桐縣道士馬自然,白日上升。
湘於東川謂人曰:我鹽官人也,新羽化於浙西,今又為玉皇所詔,於此上升。
以其事奏之,遂敕浙西道杭州覆之,發塚視棺,乃一竹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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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鄔通微
鄔通微,不知何許人也。
為道士,神氣清爽,靜默虛夷。
或吟或醉,多游於洪州名山。
見之多年,或十數年不見,則顏狀益少於當時,如此,識者不測其服煉丹藥,遊行無定止。
後於酒樓,乘醉飛昇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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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碏
許碏,自稱高一陽一人也。
少為進士,累舉不第。
晚學道於王屋山,週游五嶽名山洞府。
後從峨嵋山經兩京,復自荊、襄、汴、宋抵一江一 淮,茅山、天台、四明、仙都、委羽、武夷、霍桐、羅浮,無不遍歷。
到處皆於懸崖峭壁人不及處題云:許碏自峨嵋尋偃月子到此。
觀筆蹤者,莫不歎其神異,竟莫詳偃月子也。
後多游廬山,嘗醉吟曰:「閬苑花前是醉鄉,滔以冉切翻王母九霞觴。
群仙拍手嫌輕薄,謫向人間作酒狂。
好事者詰之,曰:我天仙也,方在昆倫就宴,失儀見謫。
人皆笑之,以為風狂。
後當春景,插花滿頭,把花作舞,上酒樓醉歌,升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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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可記
金可記,新羅人也。
賓貢進士。
性沉靜好道,不尚華侈,或服氣煉形,自以為樂。
博學強記,屬文清麗。
美姿容,舉動言談,迥有中華之風。
俄擢第不仕,隱於終南山子午谷葺居。
懷退逸之趣,手植奇花異果極多。
常焚香靜坐,若有念思,又誦《道德》及諸仙經不輳後三年,思歸本國,航海而去。
復來,衣道服,卻入終南。
務行一陰一德,人有所求,無阻者。
一精一勤為事,人不可偕也。
大中十一年十二月上表言:臣奉玉皇詔,為英文台侍郎,明年二月十五日當上升。
時宣宗頗以為異,遣中使徵入內,固辭不就。
又求見玉皇詔,辭以為別仙所掌,不留人間。
遂賜宮女四人、香藥金彩,又遣中使二人專看待。
然可記獨房靜室,宮女、中使多不接近。
每夜聞室內常有人談笑聲,中使竊窺,但見仙官仙女各坐龍鳳之上,儼然相對,復有侍衛非少,而宮女中使不敢輒驚。
二月十五日,春景妍媚,花卉爛熳,果有五雲唳鶴,翔鸞白鵠,笙簫金石,羽蓋瓊輪,幡幢滿空,迎之升天而去。
朝列士庶,觀者填溢山谷,莫不瞻禮歎異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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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玄白
宋玄白,不知何許人也。
為道士,身長七尺餘,眉目如畫,端美肥白,言談秀麗,人見皆愛之。
頗有道術,夏則衣綿,冬則單衣。
臥於雪中,去身一丈餘,週匝氣出如蒸,而雪不凝。
又指燈即滅,指人若隙風所吹,颼颼然;指庭間花草,颯颯而動。
多游名山,自茅山出潤州希玄觀,入括蒼洞。
辟榖服氣。
或時食彘肉五斤,以蒜韭一盆,撮吃畢,即飲酒二鬥,用一白梅。
人有求得其一片蒜食之者,言不作蒜氣,味如異香,終日在齒舌間,香不歇。
得食之者頗多,而畢身無病,壽皆八九十。
玄白到處,住則以金帛求置二三美妾,行則捨之。
人皆以為得補腦還元之術。
又游越州,適大旱,方暴尪樂龍以祈雨,涉旬,亢一陽一愈甚。
玄白見之,以為凡所祈雨,須候天命,非上奏無以致之。
乃於所止觀,焚香上祝,經夕,大霪雨告足。
越人一大神異之。
復到信州,又逢天旱祈禱,有道士知玄白能致雨,州人乃請之。
遽作術飛釘,釘城隍神雙目。
刺史韋德鄰怪其<貝寧>婦女、復釘城隍神,此妖怪也。
將加責辱,使健步輩欲向之,手腳皆不能動,悉自仆倒,枷杖亦自摧折。
玄白笑謂德鄰曰:使君崿忤劉根,欲誅罰祖禰也?德鄰方懼,祈謝。
須臾雨足,禮而遣之。
其靈術屢施,不可備錄。
後於撫州南城縣,白日上升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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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自真
賀自真,莫究其所來也。
為道士,居嵩山,有文學。
為事高古,常焚修一精一勤。
年少,人亦不知其甲子,然道俗相傳,見之多年矣,皆不甚為異。
一日,雲鶴滿空,聲樂清亮,自真忽飛昇而去。
時有處士陳陶在東都,見洛城人觀望瞻禮,驚歎不已,乃為詩曰:「子晉鸞飛古洛川,金桃再熟賀郎仙。
三清樂奏嵩丘下,五色雲屯御苑前。
硃頂舞翻迎絳節,青鬟歌對駐香綍。
誰能白晝相悲泣,太極光一陰一幾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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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去奢
酆去奢,衢州龍丘人也,家住於九峰山下。
少入道,遊學道術,一精一思忘疲。
年三十餘,便居處州松一陽一縣安和觀,其觀即葉靜能故鄉學道之所。
而觀北五里有卯山,高五十餘丈,相傳雲漢張天師及葉靜能,皆居此山修道。
去奢慕前事,登其山結庵以居。
後觀中道士,相率山下居人為構屋,及造堂殿。
設老君、張天師像,及葉靜能真影,朝夕焚修朝禮。
山東南有一方石,闊二丈餘,平若砥,蓋天然也。
去奢常坐其上,拱默靜想,一旦感神人,謂之曰:張天師有斬邪劍二口,並瓶貯丹在此石下,可以取之。
去奢謝神人曰:此石天設,非人力可加。
自惟荒謬,守真而已。
托茲山棲獲安,久蒙聖佑,丹之與劍,詎可輒取?神人曰:但勤修無怠,劍丹自可立致。
後三年,神人乃以劍丹送於去奢。
劍乃張天師七星劍。
丹以石匣藏之,一瓶貯之,傾藥有斗余,如麻子,紅色光明。
去奢自服及施人,有疾皆愈。
時麗水縣人華造,因中和年荒亂之後,擁土人據巖險。
浙東連帥具以上聞,朝廷議欲息兵,乃授造以刺史。
而造凶險,聞去奢神與劍丹,乃以兵圍其山,取去奢並劍丹,到州奪其劍丹,而囚鎖去奢於空室中。
時方炎暑,一月日不與之水,造為去奢已斃矣。
及開室,見神色儼然,顏狀紅白,愈於來時。
造驚異,乃卻送去奢歸山,劍丹留之。
一夜 風雷,飛鳴失所,去奢聞劍卻歸石下爾。
後居山十五年餘,每言常見龍一虎異鳥,行於庭際。
安和觀道士多寓山頂燒奏,見龍一虎鳥跡,鹹驚異之。
去奢不食多年,或人穢觸其山,春冬則猛獸來驚,秋夏則毒蛇所螫。
去奢又言,每雷雨只在山半,常見雲龍、雷公、電姥、神鬼甚眾,或到此相見,鹹有禮焉。
又寄宿道士,夜聞去奢所居靜室,若與人談話,竊窺之,惟聞異香滿室,及環珮聲。
或見有戴遠遊冠、絳服、螺髻垂發、碧綃衣男女四人對坐,侍從皆玉童玉女,光明照身,復有神人遠立於側,而道士皆不敢驚,但虔敬而已。
一日,去奢告道士曰:恐當離此山去,不長相見也。
後數日,有彩雲鸞鵠,聲樂滿空,徘徊山頂。
後有綍輿幡幢,靈官駕龍鹿,皆五色,亦騎鸞鳳迎,去奢升天而去,山下道俗觀望者甚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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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思邈
孫思邈,京兆華原人也。
七歲就學,日誦千言。
及長,好談莊老百家之說。
週宣帝時,以王室多事,隱於太白山學道,煉氣養形,求度世之術。
洞曉天文推步,一精一究醫藥,審察聲色,常蘊仁慈。
凡所舉動,務行一陰一德,濟物為功。
偶出路行,見牧牛童子殺小蛇,已傷血出,思邈求其童,脫一衣 贖而救之,以藥封裹,放於草內。
復月餘出行,見一白衣少年,僕馬甚壯,下馬拜思邈,謝以言曰:小弟蒙道者所救。
思邈聞之,不以為意。
少年復拜思邈,請以別馬載之,偕行如飛。
到一城郭,花木正春,景色和媚,門庭煥赫,人物繁雜,儼若王者之居。
少年延思邈入,見一人端正美貌,袷帽絳衣,侍從甚眾,欣喜相接,謝思邈曰:深思道者,故遣兒子相迎。
前者小兒獨出,忽為愚人所傷,賴脫一衣 贖救,獲全其命。
此中血屬非少,共感再生之恩,今得面道者,榮幸足矣。
俄頃,延入若宮闈內,見中年女子,領一青衣小兒出,再三拜謝思邈曰:此兒癡騃,為人傷損,賴救免害。
思邈省記嘗救青蛇,即訝此何所也。
又見左右皆閹人,宮妓呼袷帽君王,呼女子為妃後,心異之。
潛問於左右,曰:此涇一陽一水府也。
王者乃命賓寮,設酒饌妓樂,以宴思邈,辭以辟榖服氣,惟飲酒爾。
留連三日,問其欲,對曰:山居樂道,思真煉神,目雖所窺,心固無慾。
乃以輕綃珠金贈行,思邈堅辭不受。
曰:道者不以此為意耶?何以相報?乃命其子,取龍宮藥方三十首與先生,曰:此真方,可以濟世救人。
俄覆命僕馬送先生歸山。
既歸,深自為異,歷試諸方,皆若神效。
後著《千金方》三十卷,散龍宮方在其內。
又以聲色診人之疾,著《脈經》一卷,大行於世。
隋文帝輔政,徵為國子博士,不就。
嘗謂人曰:過此五十年,當有聖人出,吾方助之,以濟生人。
至唐太宗時,召詣京師,訝其容貌甚少,曰:故知有道者,誠可尊重,羨門之徒,豈虛言哉!將授以爵位,固辭不受。
高宗初,拜諫議大夫,復固辭。
時年九十餘,視聽不衰。
范一陽一盧照鄰有時名,而染惡疾,嗟稟受之不同,昧遐夭之殊致,問于思邈曰:名醫愈疾,其道如何?對曰:吾聞善言天者必質於人,善言人者必本於天。
夫天有四時五行,寒暑迭代。
其轉運也,和而為雨,怒而為風,凝而為霜雪,張而為虹蜺,天地之常數也。
人有四肢五臟,一覺一寐,呼吸吐納,動而為往來,流而為榮衛,彰而為氣色,發而為音聲,此人之常數也。
一陽一用其一精一,一陰一用其形,天人之所同也。
及其失也,蒸則生熱,否則生寒,結而為疣贅,陷而為癰疽,奔而為喘息,竭此而為焦枯。
診發乎面,變動乎形。
推此以及天地,則亦如彼。
故五緯盈縮、星辰失度、日月錯行、彗孛流飛,此天地之疾疹也;寒暑不時,此天地之蒸否也;石立土湧,此天地之疣贅也;山崩地陷,此天地之癰疽也;奔風暴雨,此天地之喘乏也;雨澤不時、川源涸竭,此天地之焦枯也。
良醫遵之以藥石,救之以針劑,聖人和之以道德,輔之以人事。
故人有可愈之疾,天地有可銷之災。
又曰:膽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圓而行欲方。
《詩》曰: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謂小心也;「赳赳武夫,公侯干城」,謂大膽也;不為利回,不為義疾,行之方也;見機而作,不俟終日,智之圓也。
其文學也穎出,其道術也不可勝紀。
高宗後無何,制授承務郎,致之尚藥局,不就。
永徽三年二月十五日,晨起沐浴,儼其衣冠,端拱以坐。
謂子孫曰:我為世人所逼,隱於洞府修煉,將升無何之鄉,臣於金闕,不能應召往來。
俄而氣絕,遺令薄葬,不設盟器牲牢之奠。
月餘顏色不變,舉一屍一入棺,如空衣焉,已一屍一解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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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果
張果隱於恆州條山,往來汾晉間,時人傳有長生秘術。
耆老雲,為兒童時,人見之,自言數百歲矣。
唐太宗、高宗徵之,不起。
則天召之出山,佯死於妒女廟前。
時方炎暑,須臾臭爛生蟲,於是則天信其死矣。
後有人於恆州山中復見之。
開元二十三年,明皇詔通事舍人裴晤,馳驛於恆州迎之。
果對晤氣絕而死,晤乃焚香,宣天子求道之意,俄頃漸蘇。
晤不敢逼,馳還奏之,乃命中書舍人徐嶠、通事舍人盧重玄,繼璽書迎果。
果隨嶠到東京,於集賢院安置,肩輿入宮,備加禮敬。
公卿皆往拜謁,問以方外之事,皆詭對,每云:余是堯時丙子年人。
時人莫能測也。
又雲堯時為侍中,善於胎息,累日不食。
時進美酒,及三黃丸。
明皇留之內殿,賜之酒,辭以小臣飲不過二升,有一弟子可飲一鬥。
明皇聞之喜,令召之。
俄頃一小道士,自殿簷飛下,年可十六七,美姿容,旨趣雅澹。
謁見上,言辭清爽,禮貌臻備。
明皇命坐,果曰:弟子常侍立於側,不可賜坐。
明皇愈喜,賜酒。
飲及一鬥,不醉。
果辭曰:不可更賜,過度必有所失,致龍顏一笑爾。
明皇又逼賜之,酒忽從頂湧出,冠子撲落地,化為榼。
明皇及嬪御皆驚笑,視之,失道士矣。
但金榼在地覆之,榼貯一鬥,驗之,乃集賢院中榼也。
累試仙術,不可窮紀。
乃下詔曰:恆州張果先生,遊方之外者也,跡先高尚,心入菼冥,是混光塵,應召城闕。
莫知甲子之數,且謂羲皇上人,問以道樞,盡會宗極。
今則將行朝禮,爰升一寵一 命,可銀青光祿大夫,號通玄先生。
果累陳老病,乞歸恆州。
賜絹三百疋,隨從弟子二人給驛,肩舁到恆州,弟子一人,放回,一人相隨入山。
天寶初,明皇又遣徵詔,果聞之示卒,弟子葬之。
後發之,但空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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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宣平
許宣平,新安歙人也。
睿宗景雲年中,隱於城一陽一山南塢,結庵以居。
不知其服餌,但見不食。
顏若四十許人,輕健,行疾奔馬。
時或負薪以賣,薪簷常掛一花瓢,及曲竹杖。
每醉行騰騰以歸,吟曰:負薪朝出賣,沽酒日西歸。
時人莫問我,穿雲入翠微。
邇來三十餘年,或施人危急,或救人疾苦。
城市之人,多訪之不見,但覽庵壁題詩云:隱居三十載,築室南山巔。
靜夜玩明月,閒朝飲碧泉。
樵人歌垅上,谷鳥戲巖前。
樂矣不知老,都忘甲子年。
好事者多誦其詩。
有抵長安者,於驛路洛一陽一同華間傳捨是處題之。
天寶中,李白自翰林出東遊,經傳捨,覽詩吟之,歎曰:此仙人詩也。
詰之於人,得宣平之實。
白於是游及新安,涉溪登山,累訪之不得,乃題詩於庵壁曰:我吟傳捨詩,來訪仙人居。
煙嶺迷高跡,雲林隔太虛。
窺庭但蕭索,倚杖空躊躕。
應化遼天鶴,歸當千載余。
宣平歸庵見壁詩,又吟曰:一池荷葉衣無盡,兩畝黃一精一食有餘。
又被人來尋討著,移庵不免更深居。
其庵後為野火燒之,莫知宣平蹤跡。
後百餘載,至鹹通十二年,郡人許明恕家有婢當逐,伴入山採樵。
一日獨於南山中,見一人坐石上,方食桃,甚大。
問婢曰:汝許明恕家人也?婢曰:是其人。
曰:我即明恕之祖宣平也。
婢言曰:常聞家內說,祖翁得仙多年,無由尋訪。
宣平謂婢曰:汝歸,為我向明恕道我在此山中。
與汝一桃食之,不得將出,山內虎狼甚多,山神惜此桃。
婢乃食之,甚美,頃之而荊遣婢隨樵人歸家言之。
婢歸,覺簷樵輕劍到家,具言入山逢祖翁宣平。
其明恕嗔婢將上祖之名牽呼,取杖打之。
其婢隨杖身起,不知所之。
後有人入山內,逢見婢,童顏輕健,身衣樹皮,行疾如風,遂入升林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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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商
劉商,彭城人也,家於長安。
好學強記,攻文,有《一胡一 笳十八拍》,頗行於世,兒童婦女悉誦之。
進士擢第,歷台省為郎中。
性耽道術,逢道士即師資之。
煉丹服氣,靡不勤切。
每歎光景甚促,筋骸漸衰,朝馳暮止,但自勞苦,浮榮世宦,何益於己!迸賢皆墮官以求道,多得度世,幸畢婚嫁,不為俗累,豈劣於許遠遊哉!是以托病,免官入道。
游及廣陵,於城街逢一道士賣藥,聚玩頗眾,人言多有靈效。
眾中見商,目之甚相異,乃罷藥,攜手登樓,以酒為歡。
道士所談,自秦漢歷代事,皆如目視。
商頗為異,即師敬之。
復言神仙道術,不可得也。
及暮,商歸僑止,道士下樓,閃然不見,商益訝之。
翌日,又於街市訪之,道士仍賣藥。
見商愈喜,復挈上酒樓,劇談歡醉。
出一小藥囊贈商,並戲吟曰:無事到揚州,相攜上酒樓,藥囊為贈別,千載更何求。
商記詞得囊,暮乃別去。
後商尋之,不復見也。
商乃開囊視,重重紙裹一一胡一 蘆,得九粒藥,如麻子。
依道士口訣吞之,頓覺神爽不饑,身輕飄然,過一江一 游茅山。
久之,復往宜興張公洞。
當春之時,愛罨畫溪之景,乃入一胡一 父諸葺居,隱於山中。
近樵者猶見之,曰:我劉郎中也。
莫知所止,蓋已為地仙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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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替
劉?替音僭,小字宜哥,兄瞻也。
?替家貧,好道。
常有道士經其居,見替異之,問:知道否?曰:知。
然?替性饒俗氣,業應未淨,遽可強學。
道士曰:能相師乎??替曰:何敢。
於是師事之,隨道士入羅浮山。
?替與瞻俱讀書,?替山棲求道,無巾裹鬃角,布衣事道士為文,而瞻性慕榮達。
?替謂瞻曰:鄙必不第,則逸於山野爾,得第則勞於塵俗。
竟不及於鄙也,然慎於富貴,四十年當有驗。
曰:神仙遐遠難求,秦皇漢武,非不區區也。
廊廟咫尺易致,馬週、張嘉貞可以繼踵矣。
自後?替愈一精一思於道,乃隱於羅浮山。
瞻進士登科,屢歷清顯,及升輔相,頗著燮調之稱。
俄謫南行,次廣州潮台,泊舟一江一 濱,忽有鬃角布衣少年,沖暴雨而來,衣履不濕,欲見瞻,左右皆訝,乃語之,但言宜哥來也,以白瞻。
問形狀,具以對。
瞻驚歎,乃迎而見之。
?替顏貌可二十來許,瞻已皤然衰朽,為逐臣。
悲喜不勝,?替復勉之:與爾為兄弟,手足所痛,曩日之言,今四十年矣。
瞻益感歎,謂?替曰:可復修之否??替曰:兄身邀榮一寵一 ,職和一陰一陽一,用心動靜,能無損乎!自非弟奈何,況已升天仙,詎能救爾?今惟來相別,非來相救也。
於是同舟行別,話平生隔闊,一夕,失替所在。
今羅浮山中,時有見者。
瞻乃南行,歿於貶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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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萬象
羅萬象,不知何許人。
有文學,明天文,洞一精一於《易》。
節操奇特,惟布衣遊行天下。
居王屋山,久之,後游羅浮山,歎曰:此硃明洞天,昔葛稚川曾棲此以煉丹,今雖無一鄧一 岳相留,聊自駐泊爾。
於是愛石樓之景,乃於山下結庵以居。
常餌黃一精一,服氣數十年。
或出遊曾城泉山,布水下採藥,及入福廣城市,賣藥飲酒,來往無定。
或一食,則十數人之食;或不食,則莫知歲月。
光悅輕健,日行三四百里,緩行奔馬莫及。
後卻歸石樓庵,竟不復出,隱於山中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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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承貞
司馬承貞,字子微,博學能文。
攻篆,迥為一體,號曰金剪刀書。
隱於天台山玉霄峰,自號白雲子,有服餌之術。
唐則天累詔之,不起。
睿宗深尚道教,屢加尊異,承貞方赴召。
睿宗問一陰一陽一術數之事,承貞對曰:《老君經》雲,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
且心目所見,知每損之尚未能已,豈復攻乎異端,而增智慮哉!睿宗曰:理身無為,則清高矣,理國無為,如之何?對曰:國猶身也。
《莊子》雲,游心於澹,合氣於漠。
順於自然,乃無私焉,而天下理。
《易》曰聖人者,與天地合其德。
是知天不言而信,不為而成。
無為之旨,理國之要也。
睿宗深賞異,留之欲加一寵一 位,固辭不可,告歸山。
乃賜寶琴花帔以遣之,公卿多賦詩以送。
常侍徐彥伯,撮其美者三十餘篇,為制序,名曰《白雲記》,見傳於世。
時盧藏用早隱於終南山,後登朝居要官,見承貞將還天台,藏用指終南謂之曰:此中大有佳處,何必天台?承貞徐對曰:以僕所觀,乃仕宦之捷徑爾。
藏用有慚色。
明皇在宥天下,深好道術,徵詔承貞,到京留於內殿,頗加禮敬。
問以延年度世之事,承貞隱而微言,明皇亦傳而秘之,故人莫得知也。
由是明皇理國四十五年,雖祿山犯闕,鑾輿狩蜀,及為上皇回,又七年方始晏駕,雖由天數,豈非道力之助延長耶!初,明皇登封泰山回,問承貞:五嶽何神主之?對曰:岳者,山之巨鎮。
而能出雷雨,潛諸神仙,國之望者為之。
然山林神也,亦有仙官主之。
於是詔五嶽,於山頂別置仙官廟,自承貞始也。
又蜀女真謝自然泛海,將詣蓬萊求師,船為風飄到一山。
見道士指言天台山司馬承貞名,在丹台,身居赤城,此真良師也。
蓬萊隔弱水三十萬里,非舟楫可行,非飛仙無以到。
自然乃回,求承貞受度,後白日上升而去。
承貞居山,修真勤苦。
年一百餘歲,童顏輕健,若三十許人。
有弟子七十餘人。
一旦,告弟子曰:吾自玉霄峰東望,蓬萊常有真靈降駕,今為東海青童君、東華君所召,必須去人間。
俄頃氣絕,若蟬蛻,已解化矣!弟子葬其衣冠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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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閭丘方遠
閭丘方遠,字大方,舒州宿松人也。
幼而辯慧,年十六,精通《詩》、《書》,學《易》於廬山陳元晤。
二十九問大丹於香林左元澤,澤奇之。
後師事於仙都山隱真巖劉處靖,學修真出世之術。
三十四受法菉於天台山玉霄宮葉藏質,真文秘訣,盡以付授。
而方遠守一行氣之暇,篤好子史,群書每披卷,必一覽之,不遺於心。
常自言:葛稚川、陶貞白,吾之師友也。
銓《太平經》為三十篇,備盡樞要,其聲名愈播於一江一 淮間。
唐景祐二年,錢塘彭城王錢肸,深慕方遠道德,禮謁。
於餘杭大滌洞築室宇以安之列行業以表之。
昭宗累徵之,方遠以天文推尋,秦地將欲荊榛,唐祚必當革易,侔之園綺,不出山林,竟不赴召。
乃降詔褒異,就頒命服,俾耀玄風,賜號妙有大師玄同先生。
闡揚聖化,啟發蒙昧,真靈事跡,顯聞吳楚。
由是從而學者,若正一真一人之在蜀。
趙升、王長亦混於門下,弟子二百餘人。
會稽夏隱言、譙國戴隱虞、滎一陽一鄭隱瑤、吳郡陸隱週、廣陵盛隱林、武都章隱芝,皆傳道要而升堂奧者也。
廣平程紫霄應召於秦宮,新安聶師道行教於吳國。
安定一胡一 謙光、魯國孔宗魯十人,皆受思真煉神之妙旨。
其餘游於聖跡,藏於名山,不復得而記矣。
天復二年二月十四日,沐浴焚香,端拱而坐,俟亭午而化。
顏色怡暢,屈伸自遂,異香芬馥,三日不散。
弟子以從俗葬,舉以就棺,但空衣而一屍一解矣。
葬於大滌洞之傍白鹿山。
後有道俗,於仙都山及廬山累見之。
自言:我捨大滌洞,歸隱■山天柱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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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師道
聶師道,字通微,新安歙人也。
性聰淳直,言行謙謹,養親以孝聞,深為鄉里所敬。
少師事道士於方外,即德誨之從兄也。
德誨自省郎出牧新安之二年,方外從之荊南書記,早捨妻子入道,學養氣修真之術,週游五嶽名山,到新安。
德誨乃於郡之東山選勝地,構室宇以居之,目為問政山房,而師道事之。
辛勤十餘年,傳法菉修真之要。
後出遊續溪山,自言嘗覽內傳,見服松脂法。
乃與道侶,上百丈山采松脂。
崖石回聳百丈,遂以名之,其四望高千餘仞。
夜宿於崖頂松下,天清月朗,忽聞仙樂起,自東南紫雲上遙遙而來,遲緩過於石金山。
石金與百丈,其高相等,雖平地隔三十里,山頂相望咫尺間。
乃聞仙樂到彼,輟少時,敲小蹦三通,復奏樂,金石笙簫,絲匏響亮,擊鼓而拍,莫審其曲調,聲揭而清,特異人間之樂。
自三更及雞鳴而止。
後問於山下人,是夜皆聞之。
其同侶歎曰:方采靈藥,遽聞仙樂,豈非有感?此亦君得道之嘉兆矣。
其後遊行歸南嶽,禮玉清及光天二壇。
後泊招仙觀,入洞靈源。
時當春景,聞蔡真一人舊隱處不遠,有花木甚異,採樵者時或見蔡真一人在其間。
師道喜之,乃辟榖七日,晨起獨趨山中漸行,見花有異香,不覺日晚。
忽到大溪傍,見一樵人,臨水坐於沙上。
師道驟欲親近之,乃負薪將下溪,回顧師道,卻駐樵簷,問獨此何往。
應之曰:學道尋仙,深心所切,聞蔡真一人隱此山,願一禮謁耳。
樵人曰:蔡君所居極深,人不可到。
師道曰:攀蘿登崖,已及於此,有山通行,豈憚遠近!樵人又曰:日將暮矣,且行過此山東,有人家可宿。
師道欲隨樵人去,樵人遽入水,甚淺,及師道入水,極深而急,不敢涉。
樵人曰:爾五十年後,方過得此溪。
目送樵人,步水面而去,不見乃回。
山東行十餘里,遙望見草舍三間,有籬落雞犬。
漸近,見一人青白色似農者,年可三十,獨居。
見師道到,甚訝師道深山自行。
忽曰:家累俱出何為?主人又問師道:此來何之?應曰:尋蔡真一人。
居主人曰:路上見一樵人否?曰:見。
主人曰:此蔡道者適過也。
師道聞之,禮祝曰:凡愚見仙聖不識,亦命也。
已逼夜,山林深黑,投宿無地。
又問曰:從何來?具以發跡新安,尋真之由以對。
乃許入其捨,復指師道,令近火爐邊床 上坐。
曰:山中偶食盡,求之未歸。
師道曰:絕糧多時,卻不以食為念。
見火側有湯鼎,復有數個黃瓷合,主人曰:合內物皆堪吃,任意取之。
乃揭一合,是茶。
主人以湯潑,及吃,氣味頗異於常茶。
復思茶,更揭之,合不可開。
遍揭諸合,皆不能開。
師道心訝不似村人家,而不敢言。
主人別屋睡,日高不起,又無火燭,睡中曰:此孤寂之處,忽病無以相待,前村人家甚多,可以往彼。
師道便行,數里不見人家,悉是崖險,乃回,已迷向宿之處。
復行約三十餘里,即逢見一老人,欣喜,邀於石上坐,問入山之意,具以前事對之。
老人曰:蔡君父子俱隱於此山,昨夜所宿之處,即其子也。
又曰:爾道氣甚濃,仙骨未就,入山飢渴,何能卻回?俄折草一莖與師道,形如姜苗而長尺餘,嚼之味甘美。
復令取泉水,吃次舉頭,已失老人所在。
師道悲歎不已,而覺食茶草之後,氣力輕健,愈於來時。
卻欲沿山路尋宿處,其路已為棘蔓蔽塞,前去不通。
卻回招仙觀,眾道士忽見師道,驚異曰:此觀地雖靈岳,側近蟲獸甚多,人罕能獨行,何忽去月餘日?實久憂望。
師道曰:昨日方去,始經一宿。
具言見樵人及宿處,又逢老人。
道士皆歎曰:吾輩雖同一居 此觀,徒為學道,知有蔡真一人,無緣一見。
吾子夙有仙分,已見蔡君父子。
其老人者,昔聞彭真一人亦隱此山,豈非彭君乎?子一入見,遽逢三仙人。
一日一宿,人間月餘矣。
其實積一習一 之命也。
師道深自歎異。
駐招仙觀修煉逾年,後以親老思歸,卻回問政山。
每入諸山,拾薪斸藥,或逢虎豹,見師道垂耳搖尾,俯伏於地。
師道以手撫而呼之,乃起隨行。
或以薪藥附於背上,負之送歸而去。
昔郭文泰之居大滌洞,伏虎亦如之歙之。
近山頗有猛獸,而不為人之害者,自師道之感也。
其親時問師道遊學所益,具陳其事。
親聞之而喜曰:汝以孝養我,以道資我,亦幸為汝母矣。
此蓋宿慶之及也。
後又出遊,復思往南嶽九嶷山。
早聞梅真一人、蕭侍郎皆隱玉笥山,時人多見之。
梅即漢南昌尉福也。
簫即子雲,字景喬,梁之公子,自東一陽一太守避侯景之亂,全家入山。
二人俱得道於此。
師道且止玉笥清虛觀,思慕梅、蕭,三游郁木坑,或冀一見,堅心以去。
山行極深,忽見一人,布衣烏紗帽,顏若五十許人,師道禮敬問之。
初自稱行者,問師道何往,乃以尋梅蕭為答。
行者曰:聞爾一精一勤慕道,遍訪名山,情亦非易。
欲見二君,行者可以相引。
爾宿業甚淨,已應玉籍有名。
雖未便飛昇,當亦度世爾。
行者又曰:「我謝修通也,恐爾未識,故以自言,本居南嶽,與彭蔡同隱,已三百年。
知爾常游洞靈源,我適為東華君命,主玉笥山林地仙,兼掌清虛觀境土社令,爾與我素有道緣,是時相見。
然梅蕭日中為小有天王所召,恐未便還,非可俟也。
師道於是虔拜曰:凡世肉人,謬探大道,凝神注想,以朝繼夕。
未知要妙,若浮於海,詎識其涯。
不期今日獲見道君,實百生之幸也。
修通曰:丹心懇苦,深可憫哉!爾世事未了,且當送爾出山路,往我所止。
隨行數里,忽見草舍兩間,甚新潔,有床 席,小鐺然火煎湯,儼若書生所居,而無人。
修通命師道入,坐於木兔上,修通自坐白石鹿床 上。
俄有一總角童,以湯一碗與師道,呷之神氣爽然。
又指令架上自袖取書一卷,修通曰:此《素書》也,但一習一 之無怠,當得真旨。
師道意欲求住師學,未之啟言,而修通已知,曰:爾有親垂老,雖有兄能養,若欲更南遊,此未可言祝我弟子紫芝在九嶷山,若往彼見之,為我傳語,兼出《素書》示之,得盡其旨矣。
或不見,但投《素書》於毛如溪上洞中,仍題石壁,記我傳語之意,紫芝當自授爾要道。
言訖,乃發遣師道回,俄不見修通,已在郁木坑,師道入清虛觀矣。
眾道士驚曰:一去七日而返,何之也?師道具以對之。
有道士二人欣躍,乞與師道共入郁木坑。
到舊處,岩石草樹,歷歷宛然,但失其草舍,竟日悵望而回。
師道得《素書》,文字可識,皆說龜山王母,理化眾仙秘要真訣也。
他仙一習一 此,當得升天。
世人授之,跡參洞府。
其間有疑義,不可究也。
後到南嶽九嶷山湘真觀,月餘,尋問紫芝蹤跡,鹹言毛如溪有一隱士,莫知姓名,人或見者。
師道累入山,尋之不見,乃如修通之言,投書題石壁。
後常夢神人,稱紫芝,教之以釋凝滯,意乃醒然。
經歲余,復還問政。
居二十餘年,每焚修,即以二蔡、彭、謝真形畫像瞻禮,仍自以管幅編異,傳於道俗。
其後吳太祖霸一江一 淮間,聞師道名跡,冀其道德護於軍庶,繼發召止,及廣陵建玄元宮以居之。
每升壇,祈恩禱福,水旱無不應。
致天地感動,煙雲呈祥。
是以人情鹹依道化,境若華胥,俗皆可封。
雖古今異時,實大帝之介君也。
乃降褒美為逍遙大師、問政先生,以顯國之師也。
弟子鄒德匡、王處訥、楊匡翌、汪用真、程守樸、曾景霄、王可儒、崔繟然、杜崇真、一鄧一 啟遐、吳知古,皆得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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