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聖心源白話解
後序
【原文】
醫學盛於上古,而衰於後世。
自黃岐立法,定經脈,和藥石,以治民疾,天下遵守,莫之或貳。
於是有和、緩、扁鵲、文摯、十陽十慶、倉公之徒相繼而起,各傳其術,以博施當世,而方藥至張仲景而立極。
厥後皇甫謐、王叔和、孫思邈祖述而發揚之。
起廢痼,潤枯斃,含生育物,絕厲消,黃岐之道於斯為盛。
自唐以降,其道日衰,漸變古制,以矜新創。
至於金元,劉完素為瀉火之說,朱彥修作補十陰十之法。
海內沿染,競相傳十習十,蔑視古經,傾議前哲,攻擊同異,辨說是非。
於是為河間之學人,與易水之學爭,為丹溪之學人,與局方之學爭。
門戶既分,歧途錯出,紛紜擾亂以至於今,而古法蕩然矣。
夫醫雖藝事,而拯疾痛,系生死,非芝菌星鳥之術,可以詭誕其辭也。
十陰十陽十有紀,五行有序,脈絡有度,非博辨橫議所能推移其則也。
一病之作,古今如一,非風俗政令有時代之異也 。
一藥之入,順逆俄頃,非百年必世可虛遁其說也。
然而宋元以來,數百年間,人異其說,家自為法。
按之往籍,則判若水火,綜其會通,則背若秦越,夫豈民有異疾,藥有異治哉?或俗學廢古,惡舊喜新,務為變動,以結名節,凡在學人,莫不皆然,而醫其一也。
故脈訣出而診要亡,本草盛而物十性十異,長沙之書亂而傷寒莫治,劉朱之說行而雜病不起,天下之民,不死於病而死於醫,以生人之道,為殺人之具,豈不哀哉﹗故凡藝或可殊途,唯醫必歸一致,古經具在,良驗難誣,有識之士,不能不是古而非今矣。
余少好醫學,博覽方籍。
讀黃氏《素靈微蘊》、《傷寒懸解》,其於黃岐秦張之道,若網在綱,有條不紊。
於是乃求其全書,積二十年不可得。
歲在己丑,承乏館陶貢士張君蘊山為掖校官,得其書六種,錄以畀余,乃得究其說,而益歎其學之至十精十。
長沙而後,一火薪傳,非自尊也。
余既刊《素靈微蘊》、《傷寒懸解》、《長沙藥解》,而《四聖心源》為諸書之會極,乃復校而刊之。
粗舉源流正變,以引伸其說。
世之為醫者,能讀黃氏書,則推脈義而得診法,究藥解而正物十性十,傷寒無夭札之民,雜病無膏肓之歎。
上可得黃岐秦張之十精十,次可通叔和思邈之說,下可除河間丹溪之弊。
昭先聖之大德,作生人之戴維,不亦懿哉﹗若乃規囿十習十俗,膠固師說,未遑研究,駭其偏矯,失後事之良資,為下士之聞道,則非余之所敢知矣。
道光十二年冬十一月十陽十湖張琦
【翻譯】
醫學興盛於上古,而衰落於後世。
自黃帝岐伯創立醫法,確定了經脈,調和藥劑和砭石,用以治療人民的疾病,天下人遵守,沒有人背叛。
於是有和、緩、扁鵲、文摯、十陽十慶、倉公等良醫相繼而起,各傳其術,以博施當世,而方藥到張仲景而確立規則。
從那以後皇甫謐、王叔和、孫思邈傚法遵循前人的學說而發揚廣大。
治癒不治之疾,恩惠枯死之人,人類繁衍生息,氣絕禍患消除,黃岐之道到這時候為興盛。
自唐以後,醫道日益衰落,逐漸的改變古制,以新創為驕傲。
到了金代、元代,劉完素變成瀉火的學說,朱彥修當作補十陰十之法。
國內沿襲傳播,互相爭著傳授與學十習十,蔑視古文經書,竭力非議前代的賢人,打擊不同意見的,論辯是非。
於是作為河間的學人,有河間與易水的學術爭鳴,作為朱丹溪的學人,與太醫局所定藥方的爭論。
門戶已經分開,走上了錯誤的道路,紛紜擾亂以至於到了今天,而古法蕩然無存了。
醫治雖然是技術的事,但拯救疾痛,關係生死,不是所謂能起死回生、功治百病的靈芝蟲草、妙丹聖藥的技藝,可以虛妄離奇不著實際的說說。
十陰十陽十有規律,五行有秩序,脈絡有法則,不是雄辯恣意議論所能改變的法則。
一個病的發作,古今如一,不會因為風俗政令有時代的差異 。
一個藥物的使用,順正與邪逆馬上就顯現,不是一百年三十年可逃避的。
然而宋元以來,數百年間,每個人都有他的說法,自家制定法則。
按照古籍,則判若水火,綜觀會和疏通異說異義而調和其矛盾,以呈現其間真正之意義,則是背離如同秦國和越國(一南一北相距很遠),豈是人民有奇怪的病症,藥有同病異治呢?有的人用世俗流行之學廢古,喜新厭舊,一定要變動,沽名釣譽,凡在學十習十、學術方面比較優秀的人,沒有不如此的,但醫法卻只有一個。
所以有了脈訣診脈訣要卻丟失了,本草興盛但藥十性十異常,張仲景的書亂用但傷寒不能治,劉朱的學說流行但雜病不能痊癒,天下的人民,不死於病而死於醫,醫本來是救人的道理,卻成了殺人的工具,豈不悲哀﹗所以凡是技藝或可有不同的途徑,唯有醫必須趨向一致,古人的經書都在,優秀的經驗難以誣蔑,有識之士,不能不以古為是而否定了。
我年輕的時候喜歡醫學,博覽醫書。
讀黃元御的《素靈微蘊》、《傷寒懸解》,他關於黃帝、岐伯、秦越人、張仲景的理論,如同抓住了網的綱,有條不紊。
於是才搜求他的全書,用了二十年不能得到。
1829年,暫任山東省館陶縣的貢士張蘊山為掖校官,得其書六種,抄寫給了我,才得以研究他的學說,而越發感歎他學問的十精十妙絕倫。
張仲景之後,火種仍可留傳,不是自加尊號。
我已經刊印了《素靈微蘊》、《傷寒懸解》、《長沙藥解》,而《四聖心源》為各書的登峰造極,於是再校刊他。
粗略的列舉源流遵循他的創作原則,以引伸他的學說。
世上做醫生的,能讀懂黃元御的書,則把握了脈理而得到了診斷方法,明白了藥解而正確了解藥十性十,傷寒病沒有夭折的人,雜病沒有膏肓的悲歎。
上可得黃帝、岐伯、扁鵲、張仲景的十精十華,次可通王叔和孫思邈的學說,下可除河間、朱丹溪的弊端。
光大先聖的大德,作治病救人的戴維,不也很美好嗎﹗如果只是規囿於十習十俗,固執於老師的說法,沒有研究,驚懼其偏頗錯誤,失手後成為談資,下士聽到了「道」的道理,就會大加嘲笑,則不是我所敢知的了。
道光十二(1832)年冬十一月十陽十湖張琦
分類:古代醫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