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書
卷九十七 下 外戚傳 第六十七下
(外戚)
【原文】
孝元王皇后,成帝母也。
家凡十侯,五大司馬,外戚莫盛焉。
自有傳。
孝成許皇后,大司馬車騎將軍平恩侯嘉女也。
元帝悼傷母恭哀後居位日淺而遭霍氏之辜,故選嘉女以配皇太子。
初入太了家,上令中常侍黃門親近者侍送,還白太子歡說狀,元帝喜謂左右:「酌酒賀我!」左右皆稱萬歲。
久之,有一男,失之。
乃成帝即位,立許妃為皇后,復生一女,失之。
初,後父嘉自元帝時為大司馬車騎將軍輔政,已八九年矣。
及成帝立,復以元舅陽平侯王鳳為大司馬、大將軍,與嘉並。
杜欽以為故事後父重於帝舅,乃說鳳曰:「車騎將軍至貴,將軍宜尊之敬之,無失其意。
蓋輕細微眇之漸,必生乖忤之患,不可不慎。
衛將軍之日盛於蓋侯,近世之事,語尚在於長老之耳,唯將軍察焉。」
久之,上欲專委任鳳,乃策嘉曰:「將軍家重身尊,不宜以吏職自累。
賜黃金二百斤,以特進侯就朝位。」
後歲余薨,謚曰恭侯。
後聰慧,善史書,自為妃至即位,常一寵一於上,後宮希得進見。
皇太后及帝諸舅憂上無繼嗣,時又數有災異,劉向、谷永等皆陳其咎在於後宮。
上然其言,於是省減椒房掖廷用度。
皇后及上疏曰:
妾誇布服糲糧,加以幼稚愚惑,不明義理,幸得免離茅屋之下,備後宮掃除。
蒙過誤之一寵一,居非命所當托,污穢不修,曠職一屍一官,數逆至法,逾越制度,當伏放流之誅,不足以塞責。
乃壬寅日大長秋受詔:「椒房儀法,御服輿駕,所發諸官署,及所造作,遺賜外家群臣妾,皆如竟寧以前故事。」
妾伏自念,入椒房以來,遺賜外家未嘗逾故事,每輒決上,可復問也。
今誠時世異制,長短相補,不出漢制而已,纖微之間,未必可同。
若竟寧前與黃龍前,豈相放哉?家吏不曉,今一受詔如此,且使妾搖手不得。
今言無得發取諸官,殆謂未央官不屬妾,不宜獨取也。
言妾家府亦不當得,妾竊惑焉。
幸得賜湯沐邑以自奉養,亦小發取其中,何害於誼而不可哉?又詔書言服御所造,皆如竟寧前,吏誠不能揆其意,即且令妾被服所為不得不如前。
設妾欲作某屏風張於某所,曰故事無有,或不能得,則必繩妾以詔書矣。
此二事誠不可行,唯陛下省察。
宦吏忮佷,必欲自勝。
幸妾尚貴時,猶以不急事一操一人,況今日日益侵,又獲此詔,其一操一約人,豈有所訴?陛下見妾在椒房,終不肯給妾纖微內邪?若不私府小取,將安所仰乎?舊故,中官乃私奪左右之賤繒,乃發乘輿服繒,言為待詔補,已而貿易其中。
左右多竊怨者,甚恥為之。
又故事以特牛祠大父母,戴侯、敬侯皆得蒙恩以太牢祠,今當率如故事,唯陛下哀之!
今吏甫受詔讀記,直豫言使後知之,非可復若私府有所取也。
其萌牙所以約制妾者,恐失人理。
今但損車駕,及毋若未央官有所發,遺賜衣服如故事,則可矣。
其餘誠太迫急,奈何?妾薄命,端遇竟寧前,竟寧前於今世而比之,豈可邪?故時酒肉有所賜外家,輒上表乃決。
又故杜陵梁美人歲時遺酒一石,肉百斤耳。
妾甚少之,遺田八子誠不可若是。
事率眾多,不可勝以文陳。
俟自見,索言之,唯陛下深察焉!
上於是采劉向、谷永之言以報曰:
皇帝向皇后,所言事聞之。
夫日者眾陽之宗,天光之貴,王者之象,人君之位也。
夫以陰而侵陽,虧其正體,是非下陵上,妻乘夫,賤逾貴之變與?春秋二百四十二年,變異為眾,莫若日蝕大。
自漢興,日蝕亦為呂、霍之屬見。
以今揆之,豈有此等之效與?諸侯拘迫漢制,牧相執持之也,又安獲齊、趙七國之難?將相大臣懷誠秉忠,唯義是從,又惡有上官、博陸、宣成之謀?若乃徒步豪桀,非有陳勝、項梁之群也;匈奴、夷狄,非有冒頓、郅支之倫也。
方外內鄉,百蠻賓服,殊俗慕義,八州懷德,雖使其懷挾邪意,狄不足憂,又況其無乎?求於夷狄無有,求於臣下無有,微後官也當,何以塞之?
日者,建始元年正月,白氣出於營室。
營室者,天子之後官也。
正月於《尚書》為皇極。
皇極者,王氣之極也。
白者西方之氣,其於春當廢。
今正於皇極之月,興廢氣於後宮,視後妾無能懷任保全者,以著繼嗣之微,賤人將起也。
至其九月,流星如瓜,出於文昌,貫紫宮,尾委曲如龍,臨於鉤陳,此又章顯前尤,著在內也。
其後則有北宮井溢,南流逆理,數郡水出,流殺人民。
後則訛言傳相驚震,女一童入殿,鹹莫覺知。
夫河者水陰,四瀆之長,今乃大決,沒漂陵邑,斯昭陰盛盈溢,違經絕紀之應也。
乃昔之月,鼠巢於樹,野鵲變色。
五月庚子,鳥焚其巢太山之域。
《易》曰:「鳥焚其巢,旅人先笑後號啕。
喪牛於易,凶。」
言王者處民上,如鳥之處巢也,不顧恤百姓,百姓畔而去之,若鳥之自一焚也,雖先快意說笑,其後必號而無及也。
百姓喪其君,若牛亡其一毛一也,故稱凶。
泰山,王者易姓告代之處,今正於岱宗之山,甚可懼也。
三月癸未,大風自西搖祖宗寢廟,揚裂帷席,折拔樹木,頓僵車輦,毀壞檻屋,災及宗廟,足為寒心!四月己亥,日蝕東井,轉旅且索,與既無異。
己猶戊也,亥復水也,明陰盛,咎在內。
於戊己,虧君體,著絕世於皇極,顯禍敗及京都。
於東井,變怪眾備,末重益大,來數益甚。
成形之禍月以迫切,不救之患日寢屢深,咎敗灼灼若此,豈可以忽哉!
《書》云:「高宗肜日,粵有雊雉。
祖己曰:『惟先假王正厥事。
』」又曰:「雖休勿休,惟敬五刑,以成三德。」
即飭椒房及掖庭耳。
今皇后有所疑,便不便,其條刺,使大長秋來白之。
吏拘於法,亦安足過?蓋矯枉者過直,古今同之。
且財幣之省,特牛之祠,其於皇后,所以扶助德美,為華一寵一也。
咎根不除,災變相襲,祖宗且不血食,何戴侯也!傳不雲乎!「以納失之者鮮。」
審皇后欲從其奢與?朕亦當法孝武皇帝也,如此則甘泉、建章可復興矣。
世俗歲殊,時變日化,遭事制宜,因時而移,舊之非者,何可放焉!郡子之道,樂因循而重改作。
昔魯人為長府,閔子騫曰:「仍舊貫如之何?何必改作!」蓋惡之也。
《詩》云:「雖無老成一人,尚有典刑,曾是莫聽,大命以傾。」
孝文皇帝,朕之師也。
皇太后,皇后成法也。
假使太后在彼時不如職,今見親厚,又惡可以逾乎!皇后其刻心秉德,毋違先後之制度,力誼勉行,稱順婦道,減省群事,謙約為右,其孝東宮,毋厥朔望,推誠永究,爰何不臧!養名顯行,以息眾雚,垂則列妾,使有法焉。
皇后深惟毋忽!
是時,大將軍鳳用事,威權尤盛。
其後,比三年日蝕,言事者頗歸咎於鳳矣。
而谷永等遂著之許氏,許氏自知為鳳所不佑。
久之,皇后一寵一亦益衰,而後宮多新一愛一。
後姊平安剛侯夫人謁等為媚道祝詛後宮有身者王美人及鳳等,事發覺,太后大怒,下吏考問,謁等誅死,許後坐廢處昭台宮,親屬皆歸故郡山陽,後弟子平恩侯旦就國。
凡立十四年而廢,在昭台歲余,還徙長定宮。
後九年,上憐許氏,下詔曰:「蓋聞仁不遺遠,誼不忘親。
前平安剛侯夫人謁坐大逆罪,家屬幸蒙赦令,歸故郡。
朕惟平恩戴侯,先帝外祖,魂神廢棄,莫奉祭祀,念之未嘗忘於心。
其還平恩侯旦及親屬在山陽郡者。」
是歲,廢後敗。
先是,廢後姊靡寡居,與定陵侯淳於長私通,因為之小妻。
長紿之曰:「我能白東宮,復立許後為左皇后。」
廢後因靡私賂遺長,數通書記相報謝。
長書有悖謾,發覺,天子使廷尉孔光持節賜廢後藥,自一殺,葬延陵交道廄西。
孝成班婕妤。
帝初即位選入後宮。
始為少使,蛾而大幸,為婕妤,居增成捨,再就館,有男,數月失之。
成帝游於後一庭,嘗欲與婕妤同輦載,婕妤辭曰:「觀古圖畫,賢聖之君皆有名臣在側,三代末主乃有嬖女,今欲同輦,得無近似之乎?」
上善其言而止。
太后聞之,喜曰:「古有樊姬,今有班婕妤。」
婕妤誦《詩》及《竊窕》、《德象》、《女師》之篇。
每進見上疏,依則古禮。
自鴻嘉後,上稍隆於內一寵一。
婕妤進侍者李平,平得幸,立為婕妤。
上曰:「始衛皇后亦從微起。」
乃賜平姓曰衛,所謂衛婕妤也。
其後,趙飛一燕姊一弟亦從自微賤興,逾越禮制,浸盛於前。
班婕妤及許皇后皆失一寵一,稀按進見。
鴻嘉三年,趙飛一燕譖告許皇后、班婕妤挾媚道,祝詛後宮,詈及主上。
許皇后坐廢。
孝問班婕妤,婕妤對曰:「妾聞『死生有命,富貴在天。
』修正尚未蒙福,為邪欲以何望?使鬼神有知,不受不臣之訴;如其無知,訴之何益?故不為也。」
上善其對,憐憫之,賜黃金百斤。
趙氏姊一弟驕妒,婕妤恐久見危,求共養太后長信宮,上許焉。
婕妤退處東宮,作賦自傷悼,其辭曰:
承祖考之遺德兮,何一性一命之淑靈,登薄軀於宮闕兮,充下陳於後一庭。
蒙聖皇之渥惠兮,當日月之盛明,揚光烈之翕赫兮,奉隆一寵一於增成。
既過幸於非位兮,竊庶幾乎嘉時,每寤寐而累息兮,申佩離以自思,陳女圖以鏡監兮,顧女史而問詩。
悲晨婦之作戒兮,哀褒、閻之為郵;美皇、英之女虞兮,榮任、姒之母周。
雖愚陋其一靡一及兮,敢捨心而忘茲?歷年歲而悼懼兮,閔蕃華之不滋。
痛陽祿與柘館兮,仍襁褓而離災,豈妾人之殃咎兮?將天命之不可求。
白日忽已移光兮,遂暗莫而昧幽,猶被覆載之厚德兮,不廢捐於罪郵。
奉共養於東宮兮,托長信之末流,共灑掃於帷幄兮,永終死以為期。
願歸骨於山足兮,依松柏之餘休。
重曰:「潛玄官兮幽以清,應門閉兮禁闥扃。
華殿塵兮玉階苔,中庭萋兮綠草生。
廣室陰兮帷幄暗,房櫳虛兮風泠泠。
感帷裳兮發紅羅,紛綷縩兮紈素聲。
神眇眇兮密靚處,君不御兮誰為榮?俯視兮丹墀,思君兮履綦。
仰視兮雲屋,雙涕兮橫流。
顧左右兮和顏,酌羽觴兮銷憂。
惟人生兮一世,忽一過兮若浮。
已獨享兮高明,處生民兮極休。
勉虞一精一兮極樂,與福祿兮無期。
《綠衣》兮《白華》,自古兮有之。
至成帝崩,婕妤充奉園陵,薨,因葬園中。
孝成趙皇后,本長安宮人。
初生時,父母不一舉,三日不死,乃收養之。
及壯,屬陽阿主家,學歌舞,號曰飛一燕。
成帝嘗微行出。
過陽阿主,作樂,上見飛一燕而說之,召入宮,大幸。
有女弟復召入,俱為婕妤,貴傾後宮。
許後之廢也,上欲立趙婕妤。
皇太后嫌其所出微甚,難之。
太后姊子淳於長為侍中,數往來傳語,得太后指,上立封趙婕妤父臨為成陽侯。
後月餘,乃立婕妤為皇后。
追以長前白罷昌陵功,封為定陵侯。
皇后既立,後寬少衰,而弟絕幸,為昭儀。
居昭陽捨,其中庭彤朱,而殿上髹漆,切皆銅沓黃金塗,白玉階,壁帶往往為黃金釭,函藍田璧,明珠、翠羽飾之,自後宮未嘗有焉。
姊一弟顓一寵一十餘年,卒皆無子。
末年,定陶王來朝,王祖母傅太后私賂遺趙皇后、昭儀,定陶王竟為太子。
明年春,成帝崩。
帝素強,無疾病。
是時,楚思王衍、梁王立來朝,明旦當辭去,上宿供張白虎殿。
又欲拜左將軍孔光為丞相,已刻侯印書贊。
昏夜平善,鄉晨,傅褲襪欲起,因失衣,不能言,晝漏上十刻而崩。
民間歸罪趙昭儀,皇太后詔大司馬莽、丞相大司空曰:「皇帝暴崩,群眾雚嘩怪之。
掖庭令輔等在後一庭左右,侍燕迫近,雜與御史、丞相、廷尉治問皇帝起居發病狀。」
趙昭儀自一殺。
哀帝既立,尊趙皇后為皇太后,封太后弟侍中駙馬都尉欽為新成侯。
趙氏侯者凡二人。
後數月,司隸解光奏言:
臣聞許美人及故中宮史曹宮皆御幸孝成皇帝,產子,子隱不見。
臣遣從事掾業、史望驗問知狀者掖庭獄丞籍武,故中黃門王舜、吳恭、靳嚴,官婢曹曉、道房、張棄,故趙昭儀御者於客子、王偏、臧兼等,皆曰宮即曉子女,前屬中宮,為學事史,通《詩》,授皇后。
房與宮對食,元延元年中宮語房曰:「陛下幸宮。」
後數月,曉入殿中,見宮腹大,問宮。
宮曰:「御幸有身。」
其十月中,宮一乳一掖庭牛官令捨,有婢六人,中黃門田客持詔記,盛綠綈方底,封御史中丞印,予武曰:「取牛官令捨婦人新產兒,婢六人,盡置暴室獄,毋問兒男一女,誰兒也!」武迎置獄,宮曰:「善臧我兒胞,丞知是何等兒也!」後三日,客持詔記與武,問:「兒死未?手書對牘背。」
武即書對:「兒見在,未死。」
有頃,客出曰:「上與昭儀大怒,奈何不殺?」
武叩頭啼曰:「不殺兒,自知當死;殺之,亦死!」即因客奏封事,曰:「陛下未有繼嗣,子無貴賤,唯留意!」奏入,客復持詔記予武曰:「今夜漏上五刻,持兒與舜,會東交掖門。」
武因問客:「陛下得武書,意何如?」
曰:「瞠也。」
武以兒付舜。
舜受詔,內兒殿中,為擇一乳一母,告「善養兒,且有賞。
毋令漏洩!」舜擇棄為一乳一母,時兒生八九日。
後三日,客復持詔記,封如前予武,中有封小綠篋,記曰:「告武以篋中物書予獄中婦人,武自臨飲之。」
武發篋中有裹藥二枚,赫蹄書,曰:「告偉能:努力飲此藥,不可復入。
女自知之!」偉能即宮。
宮讀書已,曰:「果也,欲姊一弟擅天下!我兒男也,額上有壯發,類孝元皇帝。
今兒安在?危殺之矣!奈何令長信得聞之?宮飲藥死。
後宮婢六人召入,出語武曰:「昭儀言『女無過。
寧自一殺邪,若外家也?』我曹言願自一殺。」
即自繆死。
武皆表奏狀。
棄所養兒十一日,宮長李南以詔書取兒去,不知所置。
許美人前在上林涿沐館,數召入飾室中若捨,一歲再三召,留數月或半歲御幸。
元延二年懷子,其十一月一乳一。
詔使嚴持一乳一醫及五種和藥丸三,送美人所。
後客子、偏、兼聞昭儀謂成帝曰:「常給我言從中宮來,即從中宮來,許美人兒何從生中?許氏竟當復立邪!」懟,以手自搗,以頭擊壁戶柱,從一床一上自投地,啼泣不肯食,曰:「今當安置我,欲歸耳!」帝曰:「今故告之,反怒為!殊不可曉也。」
帝亦不食。
昭儀曰:「陛下自知是,不食為何?陛下常自言『約不負女』,今美人有子,竟負約,謂何?」
帝曰:「約以趙氏,故不立許氏。
使天下無出趙氏上者,毋憂也!」後詔使嚴持綠囊書予許美人,告嚴曰:「美人當有以予女,受來,置飾室中簾南。」
美人以葦篋一合盛所生兒,緘封,及綠囊報書予嚴。
嚴持篋書,置飾室簾南去。
帝與昭儀坐,使客子解篋緘。
未已,帝使客子、偏、兼皆出,自閉戶,獨與昭儀在。
須臾開一戶,呼客子、偏、兼,使緘封篋及綠綈方底,推置屏風東。
恭受詔,持篋方底予武,皆封以御史中丞印,曰:「告武:篋中有死兒,埋屏處,勿令人知。」
武穿獄樓垣下為坎,埋其中。
故長定許貴人及故成都、平阿侯家婢王業、任孋、公孫習前免為庶人,詔召入,屬昭儀為私婢。
成帝崩,未幸梓宮,倉卒悲哀之時,昭儀自知罪惡大,知業等故許氏、王氏婢,恐事洩,而以大婢羊子等賜予業等各且十人,以尉其意,屬「無道我家過失。」
元延二年五月,故掖庭令吾丘遵謂武曰:「掖庭丞吏以下皆與昭儀合通,無可與語者,獨欲與武有所言。
我無子,武有子,是家輕族人,得無不敢乎?掖庭中御幸生子者輒死,又飲藥傷墮者無數,欲與武共言之大臣,票騎將軍貪耆錢,不足計事,奈何令長信得聞之?」
遵後病困,謂武:「今我已死,前所語事,武不能獨為也,慎語!」
皆在今年四月丙辰赦令前。
臣謹案永光三年男子忠等發長陵傅夫人塚。
事更大赦,孝元皇帝下詔曰:「此朕不當所得赦也。」
窮治,盡伏辜,天下以為當。
魯嚴公夫人殺世子,齊桓召而誅焉,《春秋》予之。
趙昭儀傾亂聖朝,親滅繼嗣,家屬當伏天誅。
前平安剛侯夫人謁坐大逆,同產當坐,以蒙赦令,歸故郡。
今昭儀所犯尤悖逆,罪重於謁,而同產親屬皆在尊貴之位,迫近幃幄,群下寒心,非所以懲惡崇誼示四方也。
請事窮竟,丞相以下議正法。
哀帝於是免新成侯趙欽、欽兄子成陽侯?,皆為庶人,將家屬徙遼西郡。
時議郎耿育上疏言:
臣聞繼嗣失統,廢適立庶,聖人法禁,古今至戒。
然大怕見歷知適,逡循固讓,委身吳粵,權變所設,不計常法,致位王季,以崇聖嗣,卒有天下,子孫承業,七八百載,功冠三王,道德最備,是以尊號追及大王。
故世必有非常之變,然後乃有非常之謀。
孝成皇帝自知繼嗣不以時立,念雖末有皇子,萬歲之後未能持國,權一柄一之重,制於女主,女主驕盛則耆欲無極,少主幼弱則大臣不使,世無周公抱負之輔,恐危社稷,傾亂天下。
知陛下有賢聖通明之德,仁孝子一愛一之恩,懷獨見之明,內斷於身,故廢後宮就館之漸,絕微嗣禍亂之根,乃欲致位陛下以安宗廟。
愚臣既不能深援安危,定金匱之計,又不知推演聖德,述先帝之志,乃反覆校省內,暴露私燕,誣污先帝傾惑之過,成結一寵一妾妒媚之誅,甚失賢聖遠見之明,逆負先帝憂國之意。
夫論大德不拘俗,立大功不合眾,此乃孝成皇帝至思所以萬萬於眾臣,陛下聖德盛茂所以符合於皇天也,豈當世庸庸斗筲之臣所能及哉!且褒廣將順君父之美,匡救銷滅既往之過,古今通義也。
事不當時固爭,防禍於未然,各隨指阿從,以求容媚,晏駕之後,尊號已定,萬事已訖,乃探追不及之事,訐揚幽昧之過,此臣所深痛也!
願下有司議,即如臣言,宜宣佈天下,使鹹嘵知先帝聖意所起。
不然,空使謗議上及山陵,下流後世,遠聞百蠻,近布海內,甚非先帝托後之意也。
蓋孝子善述父之志,善成一人之事,唯陛下省察!
哀帝為太子,亦頗得趙太后力,遂不竟其事。
傅太后恩趙太后,趙太后亦歸心,故成帝母及王氏皆怨之。
哀帝崩,王莽白太后詔有司曰:「前皇太后與昭儀俱侍帷幄,姊一弟專一寵一錮寢,執賊亂之謀,殘滅繼嗣以危宗廟,悖天犯祖,無為天下母一之義。
貶皇太后為孝成皇后,徙居北宮。」
後月餘,復下詔曰:「皇后自知罪惡深大,朝請希闊,失婦道,無共養之禮,而有狼虎之毒,宗室所怨,海內之仇也,而尚在小君之位,誠非皇天之心。
夫小不忍亂大謀,恩之所不能已者義之所割也。
今廢皇后為庶人,就其園。」
是日自一殺。
立十六年而誅。
先是,有童謠曰:「燕燕,尾涏,張公子,時相見。
木門倉琅根,燕飛來,啄皇孫。
皇孫死,燕啄矢。」
成帝每微行出,常與張放俱,而稱富平侯家,故曰張公子。
倉琅根,宮門銅鍰也。
孝元傅昭儀,哀帝祖母也。
父河內溫人,蚤卒,母更嫁為魏郡鄭翁妻,生男惲。
昭儀少為上官太后才人,自元帝為太子,得進幸。
元帝即位,立為婕妤,甚有一寵一。
為人有材略,善事人,下至宮人左右,飲酒酹地,皆祝延之。
產一男一女,女為平都公主,男為定陶恭王。
恭王有材藝,尤一愛一於上。
元帝既重傅婕妤,及馮婕妤亦幸,生中山孝王,上欲殊之於後宮,以二人皆有子為王,上尚在,未得稱太后,乃更號曰昭儀,賜以印綬,在婕妤上。
昭其儀,尊之也。
至成、哀時,趙昭儀、董昭儀皆無子,猶稱焉。
元帝崩,傅昭儀隨王歸國,稱定陶太后。
後十年,恭王薨,子代為王。
王母曰丁姬。
傅太后躬自養視,既壯大,成帝無繼嗣。
時中山孝王在。
元延四年,孝王及定陶王皆入朝。
傅太后多以珍寶賂遺趙昭儀及帝舅票騎將軍王根,陰為王求漢嗣。
昭儀及根皆見上無子,欲豫自結為久長計,更稱譽定陶王。
上亦自器之,明年,遂征定陶王立為太子,語在《哀紀》。
月餘,天子立楚孝王孫景為定陶王,奉恭王后。
太子議欲謝,少傅閻崇以為:「《春秋》不以父命廢王父命,為人後之禮不得顧私親,不當謝。」
太傅趙玄以為當謝,太子從之。
詔問所以謝狀,尚書劾奏玄,左遷少府,以光祿勳師丹為太傅。
詔傅太后與太子母丁姬自居定陶國邸,下有司議皇太子得與傅太后、丁姬相見不,有司秦議不得相見。
頃之,成帝母王太后欲令傅太后、丁姬十日一至太子家,成帝曰:「太子丞正統,當共養陛下,不得復顧私親。」
王太后曰:「太子小,而傅太后抱養之。
今至太子家,以一乳一母恩耳,不足有所妨。」
於是令傅太后得至太子家。
丁姬以不安養太子,獨不得。
成帝崩,哀帝即位。
王太后詔令傅太后、丁姬十日一至未央宮。
高昌侯董宏希指,上書言宜立丁姬為帝太后。
師丹劾奏:「宏懷邪誤朝,不道。」
上初即位,謙讓,從師丹言止。
後乃白令王太后下詔,尊定陶恭王為恭皇。
哀帝因是曰:「《春秋》『母以子貴』,尊傅太后為恭皇太后,丁姬為恭皇后,各置左右詹事,食邑如長信宮、中宮。
追尊恭皇太后父為崇祖侯,恭皇后父為褒德侯。」
後歲余,遂下詔曰:「漢家之制,推親一親以顯尊尊,定陶恭皇之號不宜復稱定陶。
其尊恭皇太后為帝太太后,丁後為帝太后。」
後又更號帝太太后為皇太太后,稱永信宮,帝太后稱中安宮,而成帝母太皇太后本稱長信宮,成帝趙後為皇太后,並四太后,各置少府、太僕,秩皆中二千石。
為恭皇立寢廟於京師,比宣帝父悼皇考制度,序昭穆於前殿。
傅太后父同產弟四人,曰子孟、中叔、子元、幼君。
子孟子喜至大司馬,封高武侯。
中叔子晏亦大司馬,封孔鄉侯。
幼君子商封汝昌侯,為太后父崇祖侯後,更號崇祖曰汝昌哀侯。
太后同母弟鄭惲前死,以惲子業為陽信侯,追尊惲為陽信節侯。
鄭氏、傅氏侯者凡六人,大司馬二人,九卿二千石六人,侍中諸曹十餘人。
傅太后既尊,後尤驕,與成帝母語,至謂之嫗。
與中山孝王母馮太后並事元帝,追怨之,陷以祝詛罪,令自一殺。
元壽元年崩,合葬渭陵,稱孝元傅皇后雲。
定陶丁姬,哀帝母也,《易》祖師丁將軍之玄孫。
家在山陽瑕丘,父至廬江太守。
始,定陶恭王先為山陽王,而丁氏內其女為姬。
王后姓張氏,其母鄭禮,即傅太后同母弟也。
太后以親戚故,欲其有子,然終無有。
唯丁姬河平四年生哀帝。
丁姬為帝太后,兩兄忠、明。
明以帝舅封陽安侯。
忠蚤死,封忠子滿為平周侯。
太后叔父憲、望,望為左將軍,憲為太僕。
明為大司馬票騎將軍,輔政。
丁氏侯者凡二人,大司馬一人,將軍、九卿、二千石六人,侍中、諸曹亦十餘人。
丁、傅以一二年間暴興尤盛。
然哀帝不甚假以權勢,權勢不如王氏在成帝世也。
建平二年,丁太后崩。
上曰:「《詩》云『谷則異室,死則同一穴一』。
昔季武子成寢,杜氏之墓在西階下,請合葬而許之。
附葬之禮,自周興焉。
孝子事亡如事存,帝太后宜起陵恭皇之園。」
遣大司馬票騎將軍明,東送葬於定陶,貴震山東。
哀帝崩,王莽秉政,使有司舉奏丁、傅罪惡。
莽以太皇太后詔皆免官爵,丁氏徙歸故郡。
莽奏貶傅太后號為定陶共王母,丁太后號曰丁姬。
元始五年,莽復言:「共王母、丁姬前不臣妾,至葬渭陵,塚高與元帝山齊,懷帝太后、皇太太后璽綬以葬,不應禮。
禮有改葬,請發共王母及丁姬塚,取其璽綬消滅,徙共王母及丁姬歸定陶,葬共王塚次,而葬丁姬復其故。」
太后以為既已之事,不須復發。
莽固爭之,太后詔曰:「因故棺為致槨作塚,祠以太牢。」
謁者護既發傅太后塚,崩壓殺數百人;開丁姬槨戶,火出炎四五丈,吏卒以水沃滅乃得入,燒燔槨中器物。
莽復奏言:「前共王母生,僣居桂宮,皇天震怒,災其正殿;丁姬死,葬逾制度,今火焚其槨,此天見變以告,當改如媵妾也。
臣前奏請葬丁姬復故,非是。
共王母及丁姬棺皆名梓宮,珠玉之衣非藩妾服,請更以木棺代,去珠玉衣,葬丁姬媵妾之次。」
奏可。
既開傅太后棺,臭聞數里。
公卿在位皆阿莽指,入錢帛,遣子弟及諸生四夷,凡十餘萬人,一操一持作具,助將作掘平共王母、丁姬故塚,二旬間皆平。
莽又周棘其處以為世戒雲。
時有群燕數千,啣土投丁姬穿中。
丁、傅既敗,孔鄉侯晏將家屬徙合浦,宗族皆歸故郡。
唯高武侯喜得全,自有傳。
孝哀傅皇后,定陶太后從弟子也。
哀帝為定陶王時,傅太后欲重親,取以配王。
王入為漢太子,傅氏女為妃。
哀帝即位,成帝大行尚在前殿,而傅太后封傅妃父晏為孔鄉侯,與帝舅陽安侯丁明同日俱封。
時師丹諫,以為:「天下自王者所有,親戚何患不富貴?而倉卒若是,其不久長矣!」晏封後月餘,傅妃立為皇后。
傅氏既盛,晏最尊重。
哀帝崩,王莽白太皇太后下詔曰:「定陶共王太后與孔鄉侯晏同心合謀,背恩忘本,專恣不軌,與至尊同稱號,終沒,至乃配食於左坐,悖逆無道。
今令孝哀皇后退就桂宮。」
後月餘,復與孝成趙皇后俱廢為庶人,就其園自一殺。
孝元馮昭儀,平帝祖母也。
元帝即位二年,以選入後宮。
時父奉世為執金吾。
昭儀始為長使,數月至美人,後五年就館生男,拜為婕妤。
時父奉世為右將軍光祿勳,奉世長男野王為左馮翊,父子並居朝廷,議者以為器能當其位,非用女一寵一故也。
而馮婕妤內一寵一與傅昭儀等。
建昭中,上幸虎圈鬥獸,後宮皆坐。
熊佚出圈,攀檻欲上殿。
左右貴人傅昭儀等皆驚走,馮婕妤直前當熊而立,左右格殺熊。
上問:「人情驚懼,何故前當熊?」
婕妤對曰:「猛獸得人而止,妾恐熊至御坐,故以身當之。」
元帝嗟歎,以此倍敬重焉。
傅昭儀等皆慚。
明年夏,馮婕妤男立為信都王,尊婕妤為昭儀。
元帝崩,為信都太后,與王俱居儲元宮。
河平中,隨王之國。
後徙中山,是為孝王。
後征定陶王為太子,封中山王舅參為宜鄉侯。
參,馮太后少弟也。
是歲,孝王薨,有一男,嗣為王,時未滿歲,有眚病,太后自養視,數禱祠解。
哀帝即位,遣中郎謁者張由將醫治中山小王。
由素有狂易病,病發怒去,西歸長安。
尚書簿責擅去狀,由恐,因誣言中山太后祝詛上及太后。
太后即傅昭儀也,素常怨馮太后,因是遣御史丁玄案驗,盡收御者官吏及馮氏昆弟在國者百餘人,分系雒陽、魏郡、巨鹿。
數十日無所得,更使中謁者令史立與丞相長史、大鴻臚丞雜治。
立受傅太后指,幾得封侯,治馮太后女弟習及寡弟一婦君之,死者數十人。
巫劉吾服祝詛。
醫徐遂成言習、君之曰:「武帝時醫修氏剌治武帝得二千萬耳,今愈上,不得封侯,不如殺上,令中山王代,可得封。」
立等劾奏祝詛謀反,大逆。
責問馮太后,無服辭。
立曰:「熊之上殿何其勇,今何怯也!」太后還謂左右:「此乃中語,前世事,吏何用知之?是欲陷我效也!」乃飲藥自一殺。
先未死,有司請誅之,上不忍致法,廢為庶人,徙雲陽宮。
既死,有司復奏:「太后死在未廢前。」
有詔以諸侯王太后儀葬之。
宜鄉侯參、君之、習夫及子當相坐者,或自一殺,或伏法。
參女弁為孝王后,有兩女,有司奏免為庶人,與馮氏宗族徙歸故郡。
張由以先告賜爵關內侯,史立遷中太僕。
哀帝崩,大司徒孔光奏「由前誣告骨肉,立陷人入大辟,為國家結怨於天下,以取秩遷,獲爵邑,幸蒙赦令,請免為庶人,徒合浦」雲。
中山衛姬,平帝母也。
父子豪,中山盧奴人,官至衛尉。
子豪女弟為宣帝婕妤,生楚孝王;長女又為元帝婕妤,生平陽公主。
成帝時,中山孝王無子,上以衛氏吉祥,以子豪少女配孝王。
元延四年,生平帝。
平帝年二歲,孝王薨,代為王。
哀帝崩,無嗣。
太皇太后與新都侯莽迎中山王立為帝。
莽欲顓國權,懲丁、傅行一事,以帝為成帝后,母衛姬及外家不當得至京師。
乃更立宗室桃鄉侯子成都為中山王,奉孝王后,遣少傅左將軍甄豐賜衛姬璽綬,即拜為中山孝王后,以苦陘縣為湯沐邑。
又賜帝舅衛寶、寶弟玄爵關內侯。
賜帝三妹,謁臣號修義君,哉皮為承禮君,鬲子為尊德君,食邑各二千戶。
莽長子宇非莽隔絕衛氏,恐久後受禍,即私與衛寶通書記,教衛後上書謝恩,因陳丁、傅舊惡,幾得至京師。
莽白太皇太后詔有司曰:「中山孝王后深分明為人後之義,條陳故定陶傅太后、丁姬悖天逆理,上僣位號,徙定陶王於信都,為共王立廟於京師,如天子制,不畏天命,侮聖人言,壞亂法度,居非其制,稱非其號。
是以皇天震怒,火燒其殿,六年之間大命不遂,禍殃仍重,竟令孝哀帝受其餘災,大失天心,夭命暴崩,又令共王祭祀絕廢,一精一魂無所依歸。
朕惟孝王后深說經義,明鏡聖法,懼古人之禍敗,近事之咎殃,畏天命,奉聖言,是乃久保一國,長獲天祿,而令孝王永享無疆之祀,福祥之大者也。
朕甚嘉之。
夫褒義賞善,聖王之制,其以中山故安戶七千益中山後湯沐邑,加賜及中山王黃金各百斤,增傅相以下秩。」
衛後日夜啼泣,思見帝,而但益戶邑。
宇復教令上書求至京師。
會事發覺,莽殺宇,盡誅衛氏支屬。
衛寶女為中山王后,免後,徙合浦。
唯衛後在,王莽篡國,廢為家人,後歲余卒,葬孝王旁。
孝平王皇后,安漢公太傅大司馬莽女也。
平帝即位,年九歲,成帝母太皇太后稱制,而莽秉政。
莽欲依霍光故事,以女配帝,太后意不欲也。
莽設變詐,令女必入,因以自重,事在《莽傳》。
太后不得已而許之,遣長樂少府夏侯藩、宗正劉宏、少府宗伯鳳、尚書令平晏納采、太師光、大司徒馬宮、大司空甄豐、左將軍孫建、執金吾尹賞、行太常事太中大夫劉歆及太卜、太史令以下四十九人賜皮弁素績,以禮雜卜筮,太牢祠宗廟,待吉月日。
明年春,遣大司徒宮、大司空豐、左將軍建、右將軍甄邯、光祿大夫歆奉乘輿法駕,迎皇后於安漢公第。
宮、豐、歆授皇后璽紱,登車稱警蹕,便時上林延壽門,入未央宮前殿。
群臣就位行禮,大赦天下。
益封父安漢公地滿百里,賜迎皇后及行禮者,自三公以下至騶宰執事長樂、未央宮、安漢公第者,皆增秩,賜金、帛各有差。
皇后立三月,以禮見高廟。
尊父安漢公號曰宰衡,位在諸侯王上。
賜公夫人號曰功顯君,食邑。
封公子安為褒新侯,臨為賞都侯。
後立歲余,平帝崩。
莽立孝宣帝玄孫嬰為孺子,莽攝帝位,尊皇后為皇太后。
三年,莽即真,以嬰為定安公,改皇太后號為定安公太后。
太后時年十八矣,為人婉瘱有節一操一。
自劉氏廢,常稱疾不朝會。
莽敬憚傷哀,欲嫁之,乃更號為黃皇室主,令立國將軍成新公孫建世子象飾將醫往問疾。
後大怒,笞鞭其旁侍御。
因發病,不肯起,莽遂不復強也。
及漢兵誅莽,燔燒未央宮,後曰:「何面目以見漢家!」自投火中而死。
贊曰:《易》著吉凶而言謙盈之效,天地鬼神至於人道一靡一不同之。
夫女一寵一之興,由至微而體至尊,窮富貴而不以功,此固道家所畏,禍福之宗也。
序自漢興,終於孝平,外戚後一庭色一寵一著聞二十有餘人,然其保位全家者,唯文、景、武帝太后及邛成後四人而已。
至如史良娣、王悼後、許恭哀後身皆夭折不辜,而家依托舊恩,不敢縱恣,是以能全。
其餘大者夷滅,小者放流,嗚呼!鑒茲行一事,變亦備矣。
【白話文】
孝元帝的王皇后,是成帝的母親。
王氏家族一共封了十名列侯,五個大司馬,外戚中沒有比他們家再興旺的了。
王皇后的外戚單獨有自己的列傳。
孝成帝的許皇后,是大司馬車騎將軍平恩侯許嘉的女兒。
元帝悼念母親恭哀皇后在位時間很短便慘遭霍氏的毒手,特意挑選了許嘉的女兒許配給皇太子。
許氏剛進太子一宮中時,皇上派中常侍和黃門中那些親信的人前去侍奉,這些人回來後講述了太子歡喜的樣子,元帝心中大喜,對左右說:「斟酒來為我祝賀!」左右都山呼萬歲。
遇了很久,許妃生下一個兒子,夭折了。
等到成帝即位以後,冊立許妃為皇后,許皇后又生下一個女兒,也夭折了。
起初皇后的父親許嘉從元帝時就被任命為大司馬車騎將軍輔佐朝政,已經有八九年了。
等到成帝即位後,又封舅舅陽平侯王鳳為大司馬大將軍,和許嘉並立。
杜欽認為按照舊例皇后的父親地位應比皇帝的舅舅尊貴,就勸王鳳說:「車騎將軍地位極其顯貴,將軍您應當敬重他,不要違背他的意願。
哪怕是細小的過節,也會導致相敵對的大禍,不能不小心。
當年衛將軍的榮耀勝過蓋侯,近代的事,年長的人還經常議論紛紛,希望將軍好好考慮。」
後來,皇上打算衹任用王鳳一人,就賜許嘉文書說:「將軍身份尊貴,不應被官位所累。
賞賜黃金二百斤,以特進的職位立於朝廷。」
又過了一年多,許嘉薨,謐號為恭侯。
許皇后生一性一聰慧,擅長於寫隸書,自從做了太子妃到冊立為皇后,常得成帝一寵一幸,後宮女子很少能被皇上召見。
皇太后和皇帝的那些舅舅們擔心成帝沒有後嗣,這時又屢次發生災異,劉向、谷永等人都上奏說過錯出在後宮。
皇上認為他們說的有道理。
因此減省了皇后寢宮和掖庭的開支。
皇后就上疏說:我出身於布衣粗食的貧賤之家,而且年幼無知,不懂道理,有幸能夠離開平民之家,在後宮裹執埽灑掃以侍奉陛下。
承蒙陛下錯一愛一,身居本不該得的皇后之位,我卻不能潔身白好,不能恪盡職守,一屍一位素餐,屢次違背法規,破壞制度,以至於雖被處以流放的刑罰,也不足以當其罪。
於是在壬寅大長秋宣讀詔書:「皇后應遵循禮法,服飾車馬,取於官署的財物,以及製作應用物品,對外戚家族進行賞賜,都要按照孝元皇帝以前的舊例。」
我心中暗自思忖,自從做皇后以來,賞賜家人從未超過制度,每次都和陛下商討決定,造件事陛下可以查證。
如今時世不同,制度也會發生變化,有增有減正好互相補充,衹要不超過漢家定制就可以了,在細節問題上,很難做到完全一致。
孝元皇帝和孝宣皇帝,能夠事事相同嗎?官吏們不懂得這些道理,現在一旦得到了這樣的詔書,就會使得我動不動便出現過錯。
如今宣佈不能從官署拿取財物,大概是指未央宮乃陛下所居之處,不屬於我所有,所以我不能取其財物。
但若說就連私府也不能從其中取得財物,我就不理解了。
既然我有幸被賞賜了封邑以自養,也就是從中稍稍得到了一些財物,在情理上又有什麼不可以的呢?韶書中還說,製造一切應用物品,其奢儉程度應與孝元皇帝以前相合,但官吏們一定不會明白這層意思,就衹是讓我製作東西時完全與舊時相同。
假如我打算打造某種屏風想放在某處,或者舊例裹不允許,或者根本就沒有先例可尋,官吏們就一定會拿韶書上的詞句來約束我。
這兩件事確實是不可行的,希望陛下明察。
官吏們妒嫉狠毒,必然要突出表現自己。
我那時處在尊貴的地位上,他們還拿著不要緊的事來控制別人,何況現在他們越發過分,又有了這樣的韶書,一旦挾制起我等,如何訴說其中的委曲?陛下見我身為皇后,就始終不肯給我絲毫補給。
如果不在私府中稍微獲得些財物,那麼我還能仰仗什麼?舊時,皇后常私下裹強取侍者的布帛,以及車馬服飾,聲稱拿給待詔修補,然後收歸已有。
宮人們都心中暗自怨恨,我也恥於去做造等事。
舊例又有用公牛祭祀祖父母的事,戴侯、敬侯都承蒙聖恩得以用太牢禮祭祀,現在也應當按照舊制,願陛下能夠可憐我家!
現在官吏剛剛接到詔書,就揚言一定要讓皇后知道這些,不能再像往日那樣從私府中拿取財物了。
他們一開始就要控制我,恐怕是不合入之常情了。
如今若是衹減少車馬用度,以及不在未央宮拿取財物,按照舊例賞賜外家,也就可以了。
其餘的規定則一逼一迫太急,怎麼辦呢?我的命不好,偏偏正趕上依照孝元皇帝前的舊例。
那時與現在相比,不盡相同。
舊時賞賜給外家酒肉,需卜表奏請才能決定。
還有,原來每年賞賜杜陵梁美人家一石酒、一百斤肉,我覺得太少,賞賜田八子時應比梁美人多。
這樣的事還有很多,無法一一列舉出來。
希望能得到皇上召見,把這些事詳詳細細地全部講出來,請陛下明察!成帝就按照劉向、谷永的話回答皇后說:
皇帝安慰皇后,你所說的事情我都聽說了。
太陽是天地間陽氣的根源,是天上之光中最可寶貴者,有王者的氣象,就是君主的尊位。
若是陰氣侵入陽氣,虧損了體內的正氣,這不就會出現以下犯上,妻子控制丈夫,卑賤者凌駕於尊貴者之上一類的災變嗎?春秋時代二百四十二年中,出現最多的災異就是日食。
自從漢朝興起以後,日食也在呂氏、霍氏那些外戚掌權時發生過。
拿現在的情況加以推測,難道也是這種原因造成的嗎?諸侯被漢家的制度約束,又有國相加以控制,怎麼會再有齊、趙七國那樣的叛亂?大臣們忠貞不二,堅守仁義,又如何會發生上官氏父子、博陸侯、宣成君那樣的謀反?至於平民百姓中的豪傑人物,再不是陳勝、項梁那類的人;匈奴、夷狄,也已不是冒頓單于和郅支單于之輩了。
邊遠部族一向追慕中央政權,少數民族盡數臣服天朝,異邦嚮往仁義之道,天下百姓心懷恩德,即使讓他們心術不正,也並不足以擔憂,更何況根本就沒有呢?從夷狄那裹找不到原因,從臣下那裹也找不到原因,不把後宮拿來擋罪,又如何去應付呢?
往日,在建始元年正月,有白氣出於營室。
營室,就是天子的後宮。
正月在《尚書》裹稱為皇極。
皇極,就是帝王之氣的準則。
白氣屬於西方之氣,在春季應當衰敗。
現在正趕上在皇極之月,後宮出現這種衰敗之氣,看來皇后姬妾沒有能夠懷孕而得以保全胎兒的,以明示皇室後繼無人,卑賤之人將要興起。
到了九月,有一顆瓜樣的流星從文昌六星處出來,穿過紫宮,尾部彎曲成龍的形狀,隕落在鉤陳,這又說明先前的那些過失,顯然出在後宮。
後來又有北宮的井水溢出,違背常理水向南流,有好幾個郡發了洪水,淹死許多百姓。
後來又謠言四起,令人震驚,說有一名小泵一娘一上了大殿,卻沒有人發覺。
黃河之水屬陰,又是四瀆之首,現在決口成災,淹沒了許多郡縣,更加證明了陰氣太盛,是違背經典、敗壞綱紀的應兆。
前幾個月,老鼠在樹上做窩,野鵲改變了一毛一色。
五月庚子,泰山一帶的鳥燒掉了自己的巢一穴一,《易》上說:「鳥焚燒自己的巢一穴一,旅人先笑然後號眺大哭。
喪牛於易,是凶兆。」
是說君王身居百姓之上,就像鳥處於巢中,若不體恤百姓,百姓就會背叛並且離開他,正如鳥兒自一焚其巢,雖然開始時暢快高興,後來一定會連哭都來不及了。
百姓失去了君主,就像牛沒有了一毛一,所以稱之為凶。
泰山,本是王朝易代告天的地方,現在這些災異現象發生在那裹,非常可怕。
三月癸未,由西方刮來的大風吹動了祖宗寢廟,撕一裂了帷席,刮斷了樹木,車駕無法行走,房屋遭到毀壞,這些災異竟然殃及宗廟,實在令人膽戰心驚。
四月己亥,在束井宿位置發生日食,須臾之間太陽便消失了,和沒有太陽毫無區別。
己和戊屬中宮,為君,亥為水,屬陰,又可說明陰氣太盛,責任在於後宮。
對於戊己來說,則是虧損了君主之體,昭示皇室將斷絕後嗣,大禍甚至影響到京城。
對於束井來說,集中了眾多的災變,規模越來越大,次數越來越頻繁。
禍患成形,無以救治,所以急迫,危害深遠,這樣的過錯已經很明顯了,怎麼能夠忽視呢?
《尚書》上說「高宗舉行肜祭時,有雉雞嗚叫。
祖己說:『君王衹有先端正自身,才能做好遣件事。」
,又說「認為好的不一定好,祇有敬重五刑之法,以成就三德。」
說的就是要整頓宮廷和掖庭。
現在皇后有不明白的地方,分析其中的不利,按條寫在刺板上,派大長秋來稟告我。
官吏拘泥於法令,又有什麼過錯呢?矯枉遇正,自古以來都是這樣。
況且減省費用,改用公牛祭祀,對於皇后而言,是幫助你成就美好的品德,獲得榮一寵一。
不除掉禍根,災異一個接著一個,祖宗不能享用祭品,更何況戴侯呢?傳上不是說過嗎?「能節儉者其過少。」
難道皇后要去學奢侈的行為嗎?朕也應當傚法孝武皇帝,那麼甘泉宮、建章宮可以重新興建了。
風氣年年不同,與時俱變,凡事應當因時制宜,與時俱進,往日不正確的地方,如何能倣傚呢?君子的為人之道,喜歡因循舊制而不輕易改變。
當初魯國某人管理長府,閔子騫說:「因循舊事就可以了,何必要改變呢?」
大概就是厭惡改變吧。
《詩》裹說:「雖然沒有了舊故之臣,還有舊時的法度,不遵循舊法,以至於國家傾危。」
孝文皇帝,是朕學習的榜樣。
皇太后,是皇后遵守的尺度。
即使太后在過去因不得其志,未依常理,而如今皇后得到太后的厚待,又怎麼能逾越太后的制度呢!皇后應當盡心修德,不要違反了前代皇后們的制度,勉力而行,謹守婦道,減省用度,以謙讓節約為先。
孝順皇太后,朔日、望日的朝見之禮不能廢,如果這樣做下去,還能出現什麼不善之事呢!形成好的名聲,顯揚美的德行,以平息天下人的紛紛議論,垂法於後宮,使姬妾們遵法而行。
請皇后一定深思,不要輕視這些。
當時,正是大將軍王鳳掌管朝政,威勢權力最大。
後來,連續三年出現H食,進諫的人多把罪過推到王鳳身上。
但谷永等人認為是許皇后的過失。
許皇后心裡清楚王鳳不會幫助自己。
過了一段時間,成帝對皇后的一寵一愛一與曰俱減,後宮有許多人得到一寵一幸。
皇后的姐姐平安剛侯夫人許謁等人行婦人媚道詛咒後宮懷有身孕的王美人和王鳳等人,事情敗露,太后大怒,將這些人投入監獄嚴刑拷問,許謁等人被處死,許皇后也因此獲罪被廢,退處昭台宮,許氏親族都被遷回原籍山陽,皇后弟弟的兒子平恩侯許旦前往封地。
許後一共在位十四年而被廢掉,在昭台宮住了一年多,又遷到長定宮。
九年以後,成帝憐憫許氏,頒下詔書說:「聽說仁一愛一不遺漏遠方之人,行義不忘記親戚族屬。
先前平安剛侯夫人許謁犯下大逆不道之罪,家人有幸蒙受赦令,回到原籍。
朕想平恩戴侯,乃是先帝的外祖父,靈魂無處存身,沒有人為他守靈和祭祀,朕一直將這件事記在心裹,念念不忘。
令平恩侯許旦和許氏在山陽郡的親屬回到京城。」
這一年,許廢後去世。
當初,許廢後的姐姐許蠊守寡獨居,和定陵侯淳於長私通,就給他做了妾。
淳於長騙她說:「我能稟告太后,重新立許後為左皇后。」
許廢後就通過許嬸暗地裹賄賂淳於長,屢次通信互相答謝。
淳於長在信裹出言不遜,被人告發,成帝派廷尉孔光拿著符節賜給許廢後毒一藥,她只好自一殺了,被埋葬在延陵交道廄的西面。
孝成帝的班債仔,在成帝剛剛即位的時候就被選入後宮。
開始是做少使,很快就深得成帝一寵一愛一,封為健伃,居住在增成捨,曾兩次在外捨生產,生了男孩,幾個月後便夭折了。
成帝在後宮遊玩,曾經打算和班使伃一同乘坐輦,班徒仔推辭說:「看自古以來的圖畫,聖明的君主身旁坐的是有名的大臣,三代時的亡國之君才會有一寵一幸的女子,現在陛下若是與我同乘輦車,不就和那些亡國的君主相類似了嗎?」
成帝認為她說的很有道理,於是作罷。
太后聽說了這件事,高興地說:「古時候有樊姬,現在又有了班使伃。」
班健伃誦讀《詩經》和《窈窕》、《德象》、《女師》等文章。
每次被成帝召見或是上疏言事,都要依照古禮行一事。
自從鴻嘉年間以後,成帝一寵一愛一的姬妾逐漸增多。
班侄伃將自己的侍女李平進獻給成帝,李平得到一寵一幸,被封為婕妤。
成帝說:「過去衛皇后也是出身微賤。」
就賜李平姓衛也就是所謂的衛使仔。
後來,趟飛一燕姐妹也從微賤的地位發跡,逾越禮制,程度超過了以前。
班健仔和許皇后都失去一寵一幸,很少被成帝召見。
鴻嘉三年,趟飛一燕誣陷許皇后、班健仔行婦人媚道,詛咒後宮,甚饅罵皇上。
許皇后得罪被廢。
審問班健仔時,她回答說:「我聽說『死生有命,富貴在天。
,善良正直尚且沒能得到福分,做這些邪僻之事又想得到什麼呢?假如鬼神有知,不會接受這種喪失為臣之禮的禱告;假如鬼神無知,向它們禱告也沒有用,所以我不做這種事。」
成帝認為她說的有理,很憐憫她,就賞賜她黃金一百斤。
趙氏姐妹驕橫嫉妒,班健伃怕時間長了會被她們所害,就請求到長信宮去侍奉太后,成帝同意了。
班健伃退居柬宮,作賦感歎哀傷自己的命運,其詞說:承祖先之遣德啊,我的品格端正善良,微薄之軀得以進入皇宮啊,我在後宮忝居下列。
承蒙聖上的厚一愛一啊,如曰月明光照耀我身,皇恩何等隆盛啊,我在增成捨得到一寵一幸。
既蒙厚一愛一身處高位啊,當然是趕上了好時光,常從夢中驚起而歎息啊,撫一摸一著離帶我陷入沉思,陳烈女圖以自警戒啊,拜訪女史我學詩。
感慨婦人禍國引以為鑒啊,哀歎裹姒、閻妻罪孽深重;讚美娥皇、女英為虞舜之妻啊,稱頌太任、太姒母儀宗周。
雖然資質愚陋難以與之相tZN,我又何嘗放棄勤勉自修?歲月流逝無奈傷懷啊,可憐繁花凋零不再。
那陽祿和柘館令我悲痛欲絕啊,可憐嬌兒襁褓中身遭不幸,難道是我命中注定要遭此禍殃嗎?衹歎天命不可強求。
太陽已然消失了光芒啊,人世昏昏晦暗幽昧,依然蒙受天地的恩德啊,有罪之身未遭廢棄。
侍奉太后恭敬謹慎啊,身居長信宮之末,曰日夜夜灑掃庭院啊,心無他念衹待死期。
但願埋葬於山腳下啊,依倚著松柏的濃蔭。
再次抒發一情志又曰:寂寞深宮啊幽暗清冷,大門緊閉啊禁閨關鎖。
宮室蒙塵啊玉階生苔,庭院荒廢啊綠草叢生。
居處陰晦啊昏暗不明,涼風習習啊穿透窗牖。
衣衫隨風啊羅綺輕揚,紈素有聲啊如訴我心。
靜僻之所啊凝神遠望,君駕不至啊無以為榮。
俯身下視啊丹墀如昔,履跡宛在啊思念君王。
仰面觀雲啊天際昏黑,涕淚交流啊我心傷悲。
四下環顧啊強顏為歡,羽觴酌酒啊藉以解憂。
人生在世啊僅此一回,卻如浮萍啊轉瞬即逝。
富貴尊一寵一啊亦曾得之,豈若百姓啊其樂融融。
強作一精一神啊勉為其樂,今生若此啊何求福祿。
妾僭嫡位啊無時不有,《綠衣》《白華》啊從古至今。
成帝去世以後,班健仔被派去奉守陵園,她死後就埋葬在那裹。
孝成帝的趟皇后,原本是長安的宮人。
她剛出世的時候,父母不想養活她,但扔掉了三天她還沒死,於是又抱回家撫養。
長大以後,她到陽阿公主家學習歌舞,被稱為飛一燕。
成帝曾經微服出宮,拜訪陽阿公主,公主令人為之歌舞。
成帝見到趟飛一燕,非常喜歡,就召她進宮,極受一寵一愛一。
飛一燕有個妹妹也被召進宮來,姐妹二人都被封為徒仔,其貴幸超過整個後宮。
許皇后被廢以後,皇上打算冊立趟徒伃為皇后。
皇太后嫌她出身低賤,不答應。
太后姐姐的兒子淳於長做詩中,屢次來往傳話,成帝明白了太后的心思,就封趙侄伃的父親趙臨為成陽侯。
一個多月後,就冊立趙徒伃為皇后。
又追念淳於長先前奏稟停止營造昌陵的功勞,封為定陵侯。
趟飛一燕被冊立為皇后之後,後來不再那麼受一寵一,而她的妹妹最受一寵一愛一,封為昭儀。
住在昭陽捨,庭院飾以紅色,殿上刷了兩層漆,台階都是用銅做成,塗上一層黃金,用漢白玉做成階梯,壁帶之中,往往用黃金做成釭,裝飾上藍田玉、明珠、翠羽,整個後宮從沒有這樣奢華的。
趟氏姐妹專一寵一十幾年,始終都沒有生育。
成帝末年,定陶王前來朝見,定陶王的祖母傅太后暗地裹賄賂趟皇后和趙昭儀,定陶王終於被冊立為太子。
第二年春天,成帝去世。
成帝平時身一體很好,沒有什麼病。
這時候楚思王劉衍、梁王劉立前來朝見,第二天一早就要告辭回去,成帝就擺設帷帳住在白虎殿。
他又打算封左將軍孔光為丞相,官印和封官的文告都已經做好了。
一一夜無事,早晨醒來,穿褲襪,想坐起來,就一下子掉了衣服,說不出話來,晝漏十刻時分,成帝去世。
老百姓認為趟昭儀負有罪責,皇太后下詔給大司馬王莽、丞相大司空說:「皇帝暴崩,人們議論紛紛,不明就裡。
掖庭令輔等人就在後宮附近侍候皇帝的起居,讓他們和御史、丞相、廷尉一起察問皇帝平時的起居和發病的情況。」
趙昭儀自一殺了。
哀帝即位以後,尊奉趟皇后為皇太后,封太后的弟弟侍中駙馬都尉趟欽為新成侯。
趟氏家族中一共有兩人封侯。
又過了幾個月,司隸解光上奏說:我聽說許美人和原來的中宮史曹宮都曾被孝成皇帝御幸,生下兒子,孩子卻都不見了。
我派從事掾業、史望察問知道內情的掖庭獄丞籍武,原中黃門王舜、吳恭、靳嚴,官婢曹曉、道房、張棄,原趙昭儀的侍者於客子、王偏、臧兼等人,都說曹宮是曹曉的女兒,原來屬於中宮,學習舊史掌故,又一精一通《詩經》,負責教皇后。
元延元年中,曹宮和道房面對面地坐在一起吃飯,就對道房說:「陛下御幸於我。」
幾個月後,曹曉到殿中去,看到曹宮肚子大了,就詢問她。
曹宮說:「得到御幸,懷了身孕。」
那年十月,曹宮在掖庭牛官令捨生下一個男孩,派六名婢女服侍。
中黃門田客拿著一道詔令,放在一個綠色的絲帛書囊裹,用御史中丞的大印封好,交給籍武說:「把牛官令捨裹那個婦人剛生下來的孩子,連同六名婢女,統統關進暴室,不要問孩子是男是女,也不要問是誰的孩子。」
籍武就把她們關進暴室。
曹宮說:「您要好好收藏我兒子的胞衣,您知道他是什麼樣的孩子嗎!」三天後,田客拿詔令給籍武,問道:「孩子死了沒有?寫在木牘背面。」
籍武就寫道:「孩子現在還活著,沒有死。」
一會兒,田客出來說:「皇上和趟昭儀大怒,怎麼不殺掉他呢?」
籍武一邊叩頭一邊哭著說:「不殺這孩子,知道應當是死罪;殺了他,也衹是一死!」就通過田客上奏皇上,說:「陛下沒有後嗣,兒子無論出身貴賤,希望您還是留著吧!」田客進去稟奏,又拿詔令給籍武,說:「今晚夜漏上五刻時,把孩子交給王舜,在東交掖門見面。」
籍武就問田客:「陛下看到我的奏文,有什麼反應?」
田客回答說:「呆呆地發愣。」
籍武把孩子交給王舜。
王舜領了韶命,把孩子接進殿中,給他挑選一奶一媽一,並且告訴她說「好好看護孩子,將會得到賞賜。
不要把這件事洩露出去!」王舜選擇張棄做一奶一媽一,這時孩子才生下來八九天。
三天後,田客又拿來詔令,像以前那樣封好,交給了籍武,裹面有個小綠筐,詔令上說:「籍武把筐裹的東西和信交給獄裹的婦人,籍武親自前往給她吃下去。」
籍武打開小筐,裹面有兩枚藥丸,一張很薄的小黃紙片,上面寫著:「偉能:努力吃下這藥丸,不要再進來了。
你自己心裹明白。」
偉能就是曹宮。
曹宮讀完這封信,說:「果然如此,她們姐妹要控制天下!我的孩子是個男孩,前額下生頭髮,像孝元皇帝。
現在孩子哪裹去了?已被她們害死了吧!怎麼才能讓太后知道造件事呢?」
曹宮吃藥丸而死。
後來曹宮的六名婢女也被召進宮去,出來時告訴籍武說:「昭儀說『你們沒有罪過。
是願意自一殺呢,還是去到外捨而死?』我們說願意自一殺。」
就自縊而死。
籍武全部將這些情況一一上表奏明。
張棄餵養了這個孩子十一天,宮長李南持詔書把孩子抱走,不知安置在什麼地方。
許美人原來在上林涿沐館,曾屢次被皇帝召到飾室中若捨,一年之中召見了好幾次,或留住幾個月或者半年,受到皇帝御幸。
元延二年懷孕,十一月生下孩子。
成帝下詔讓靳嚴帶著婦產醫生和三枚用五種藥和成的藥丸,送到許美人的住處。
後來於客子、王偏、臧兼聽到昭儀對成帝說:「常常騙我說你從中宮來,若是從中宮來,許美入的孩子是從哪裹來的?許氏居然又要興起了!」她非常憤怒,用手捶打著自己,用頭撞牆和柱子,又從一床一上跳到地下,哭哭啼啼地不肯吃東西,說:「皇帝現在該安排我的事了,我要回去!」成帝說:「我特意告訴你,你反而大怒。
真不該告訴你。」
成帝也不肯吃飯。
昭儀說:「陛下自己認為沒做錯什麼,那為什麼不吃飯呢?陛下常說『發誓不辜負你,,現在美人生了兒子,你還是背棄了誓言,有什麼好說?」
成帝說:「我發誓冊立趙氏,所以廢掉了許氏。
使天下沒有地位高過趟氏的人,這些你都不必擔憂。」
後來成帝下詔讓靳嚴用綠書囊裝上詔令拿給許美入,又告訴靳嚴說:「美人一定會有東西交給你,你拿回來,放在飾室門簾的南面。」
美人用一個草筐盛著孩子,用繩子捆好,連同裝著回信的綠書囊一同交給靳嚴。
靳嚴帶著草筐和書信,到飾室門簾的南面放下。
成帝和昭儀坐在那裹,叫於客子去解筐上的繩子。
還沒解完,成帝讓於客子、王偏、臧兼都出去,自己關上房門,單獨和昭儀待在裹面。
過了片刻打開門,呼喚於客子、王偏、臧兼,讓他們用繩子捆好草筐和書囊,放在屏風東面。
吳恭領受韶令,拿著草筐和書囊給籍武,上面都用御史中丞的大印封好,說:「籍武:草筐裹有個死掉的孩子,埋在僻靜的地方,不要讓別人知道。」
籍武就在獄樓牆的下面挖了一個坑,把那些東西埋在裹面。
原長定許貴人和原成都侯、平阿侯家的婢女王業、任欐、公孫習先前被罷廢為庶人,有韶書將她們召進宮去,給昭儀做了私人婢女。
成帝去世,還沒有入殮,在這事情突變舉國哀痛的時候,昭儀自己知道罪大惡極,又知道王業等人原來是許氏、王氏家的婢女,害怕事情洩露出去,就把大丫頭羊子等人分別賜給王業她們,每人十名,以撫一慰她們,叮囑她們不要講出自己的過失。
元延二年五月,原掖庭令吾丘遵對籍武說:「掖庭自丞吏以下的官吏都和昭儀勾結在一起,我無法跟她們說,衹能和你說些心裹話。
我沒有子女,你有子女,擔心大禍殃及全家,恐怕不敢說什麼吧?掖庭裹得到皇上御幸生下兒子的人都得死,還有許多人吃藥墮胎,我想和你一起向大臣們講明這些事,驃騎將軍貪財,不能同他商量事情,衹是如何能讓太后知道呢?」
吾丘遵後來病重,就對籍武說:「現在我要死了,先前說的那些事,你自己難以辦成,千萬不要洩露出去。」
這些事都發生在今年四月丙辰頒布赦令之前。
我認真地考察,永光三年男子忠等發掘長陵傅夫人的墳墓。
正好趕上大赦天下,孝元皇帝頒布韶書說:「這件事我不能赦免。」
於是一再追究,那些人全都伏法,天下人都認為這樣做是對的。
魯嚴公夫人殺害魯國世子,齊桓公就召她前來殺掉了她,《春秋》贊同這種行為。
趟昭儀禍亂朝廷,殺害皇子,她的家人也應當受到嚴厲懲罰。
先前平安剛侯夫人許謁犯下大逆不道之罪。
家族也應予以治罪,因為趕上大赦,得以回歸原籍。
現在昭儀犯下了更大的罪,超過了許謁,但她的親族都身處尊貴的地位,在皇上周圍,令我們這些臣子為之寒心,這樣不能懲治罪惡推崇禮義以昭示四方。
請求陛下對這件事追察到底,讓丞相以下的官員議論決斷以正法制。
哀帝就罷免了新成侯趟欽、趟欽哥哥的兒子成陽侯趙欣的侯爵,把他們貶為庶人,家屬遷到遼西郡。
這時議郎耿育上疏說:我聽說傳宗接代失去綱領,就會廢嫡立庶,聖人一向禁止這樣做,古往今來引以為戒。
但是大伯知道其父古公賣父意在傳位給其弟季歷。
就一再退讓,而後遠走吳粵,這是隨機應變所致,不拘泥於常法,把王位讓給王季,以推重聖明的後嗣,終於得到了天下,子子孫孫繼承大業,延續了七八百年,功績超過三王,道德最為高尚,因此給大伯追加尊號為大王。
所以人世間一定會有非同尋常的變故,然後才有非同尋常的謀略。
孝成皇帝自己知道不能在適宜的時候立下後嗣,又考慮到即使是晚年有了皇子,自己去世以後他也不能執掌朝政,國家大權將會控制在女主手中,女主驕橫妄為就會無所不為,年少的君主幼小軟弱大臣們就不會聽命於他,當世沒有像周公那樣的抱負來輔佐成王之人,恐怕會危害國家,禍亂天下。
知道陛下具有賢明聖通的美德,仁孝博一愛一的恩情,心懷獨見之明察,能決斷大事,因此防止後宮當政的苗頭,杜絕沒有後嗣而引起禍亂的根源,就打算傳位給陛下以安定天下。
愚昧的臣下既不能看清安危,提出長久之策,又不知道發揚陛下的德政,表述先帝的心意,卻不停地拷問內廷,將皇室的宴飲私事暴露於天下,誣蠛先帝為女色所迷惑,編造一寵一妾妒嫉行媚之事,完全違背了先帝的聖賢先見之明,辜負了先帝憂國憂民的本意。
講究大德者不必拘泥於世俗之見,立大功者必然自有主張,造就是孝成皇帝的思慮遠遠勝過諸大臣的原因,是陛下聖德與上天相符合的原因,哪裹是當世這些庸庸碌碌、目光短淺的大臣們所能理解的呢!況且對於君父的美德應當褒揚推廣,以往的過失則加以補救消解,這是古往今來的通則。
遇到事情不能在當時據理力爭,防患於未然,而是阿諛旨意惟恐違逆,奉承諂媚以求一歡心,先帝去世以後,尊號已經確定,所有的事務都已完成,才又追究那些不可知的舊事,追尋那些隱蔽難明的過失,這正是我最為深惡痛絕的行為。
希望把這些話拿到有司議論,若是同意我的看法,就應當公佈於天下,使人們都瞭解先帝的良苦用心。
否則,就會任憑那些誹謗之言牽連到皇上,而且流傳到後世,遠及百蠻,近及國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完全背離了先帝托付後事的原意。
孝子善於追述父親的心志,善於成就別人的事業,希望陛下明察!哀帝被冊立為太子,趙太后也出過很多力,哀帝就不再追究這件事。
傅太后感激趙太后的恩情,趟太后也從心裹感激她,所以成帝的母親和王氏家族都非常怨恨。
哀帝駕崩後,王莽稟告太后下韶給有司說:「先前皇太后和昭儀一同侍奉皇帝,姐妹二人專房擅一寵一,使用毒辣的陰謀,殘殺皇子,危害宗廟社稷,違逆天命,有背先帝,不足以為「天下之母」。
貶皇太后為孝成皇后,遷住北宮。」
一個多月後,又下韶說:「皇后知道自己罪大惡極,很少朝拜太后,有失婦道,毫無供奉侍養的禮義,卻有虎狼一般的狠毒,被宗室怨恨,是國人的仇敵,卻還居於皇帝之妻的地位上,這確實不合上天的本意。
小不忍則亂大謀,不能忘記恩情,就以大義了斷私恩,現在將皇后廢為庶人,到她的陵園中居住。」
當天,孝成皇后就自一殺了。
她一共在位十六年。
起初有童謠說:「燕兒燕兒,尾巴光光,張公子啊,時常相見。
宮門森嚴,琯琅鏗鏘,燕兒飛來,啄殺皇孫。
皇孫已死,燕兒啄矢。」
成帝每次微服出宮,常和張放一起,自稱來自富平侯家,所以說張公子。
滄琅根,就是宮門的銅環。
孝元帝的傅昭儀,是哀帝的祖母。
她的父親是河內溫人,很早就死了,母親改嫁為魏郡鄭翁的妻子,生下兒子鄭憚。
昭儀年輕的時候,是上官太后的才人,自從元帝冊立為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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