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書
卷九十五 西南夷兩粵朝鮮傳 第六十五
(南越,衛氏朝鮮)
【原文】
南夷君長以十數,夜郎最大。
其西,一靡一莫之屬以十數,滇最大。
自滇以北,君長以十數,邛都最大。
此皆椎結,耕田,有邑聚。
其外,西自桐師以東,北至葉榆,名為巂、昆明、編發,隨畜移徙,亡常處,亡君長,地方可數千里。
自巂以東北,君長以十數,徙、莋都最大。
自莋以東北,君長以十數,冉駹最大。
其俗,或土著,或移徙。
在蜀之西。
自駹以東北,君長以十數,白馬最大,皆氐類也。
此皆巴、蜀西南外蠻夷也。
始楚威王時,使將軍莊蹻將兵循江上,略巴、黔中以西。
莊蹻者,楚莊王苗裔也。
蹻至滇池,方三百里,旁平地肥饒數千里,以兵威定屬楚。
欲歸報,會秦擊奪楚巴、黔中郡,道塞不通,因乃以其眾王滇,變服,從其俗以長之。
秦時嘗破,略通五尺道,諸此國頗置吏焉。
十餘歲,秦滅。
及漢興,皆棄此國而關蜀故徼。
巴、蜀民或竊出商賈,取其莋馬、僰僮、旄牛,以此巴、蜀殷富。
建元六年,大行王恢擊東粵,東粵殺王郢以報。
恢因兵威使番陽令唐蒙風曉南粵。
南粵食蒙蜀枸醬,蒙問所從來,曰:「道西北牂柯江,江廣數里,出番禺城下。」
蒙歸至長安,問蜀賈人,獨蜀出枸醬,多持竊出市夜郎。
夜郎者,臨牂柯江,江廣百餘步,足以行船。
南粵以財物役屬夜郎,西至桐師,然亦不能臣使也。
蒙乃上書說上曰:「南粵王黃屋左纛,地東西萬餘裡,名為外臣,實一州主。
今以長沙、豫章往,水道多絕,難行。
竊聞夜郎所有一精一兵可得十萬,浮船牂柯,出不意,此制粵一奇也。
誠以漢之強,巴、蜀之饒,通夜郎道,為置吏,甚易。」
上許之。
乃拜蒙以郎中將,將千人,食重萬餘人,從巴苻關入,遂見夜郎侯多同。
厚賜,諭以威德,約為置吏,使其子為令。
夜郎旁小邑皆貪漢繒帛,以為漢道險,終不能有也,乃且聽蒙約。
還報,乃以為犍為郡。
發巴、蜀卒治道,自僰道指牂柯江。
蜀人司馬相如亦言西夷邛、莋可置郡。
使相如以郎中將往諭,皆如南夷,為置一都尉,十餘縣,屬蜀。
當是時,巴、蜀西郡通西南夷道,載轉相餉。
數歲,道不通,士罷餓餧,離暑濕,死者甚眾。
西南夷又數反,發兵興擊,耗費亡功。
上患之,使公孫弘往視問焉。
還報,言其不便。
及弘為御史大夫,時方築朔方,據河逐胡,弘等因言西南夷為害,可且罷,專力事匈奴。
上許之,罷西夷,獨置南夷兩縣一都尉,稍令犍為自保就。
及元狩元年,博望侯張騫言使大夏時,見蜀布、邛竹杖,問所從來,曰:「從東南身毒國,可數千里,得蜀賈人市。」
或聞邛西可二千里有身毒國。
騫因盛言大夏在漢西南,慕中國,患匈奴隔其道,誠通蜀,身毒國道便近,又亡害。
於是天子乃令王然子、柏始昌、呂越人等十餘輩間出西南夷,指求身毒國。
至滇,滇王當羌乃留為求道。
四歲余,皆閉昆明,莫能通。
滇王與漢使言:「漢孰與我大?」
及夜郎侯亦然,各自以一州王,不知漢廣大。
使者還,因盛言滇大國,足事親附。
天子注意焉。
及至南粵反,上使馳義侯因犍為發南夷兵。
且蘭君恐遠行,旁國虜其老弱,乃與其眾反,殺使者及犍為太守。
漢乃發巴、蜀罪人當擊南粵者八校尉擊之。
會越已破,漢八校尉不下,中郎將郭昌、衛廣引兵還,行誅隔滇道者且蘭,斬首數萬,遂平南夷為牂柯郡。
夜郎侯始倚南粵,南粵已滅,還誅反者,夜郎遂入朝,上以為夜郎王。
南粵破後,及漢誅且蘭、邛君,並殺莋侯,冉駹皆震恐,請臣置吏,以邛都為粵巂郡,作都為沈黎郡,冉駹為文山郡,廣漢西白馬為武都郡。
使王然於以粵破及誅南夷兵威風諭滇王入朝。
滇王者,其眾數萬人,其旁東北勞深、一靡一莫皆同姓相杖,未肯聽。
勞、莫數侵犯使者吏卒。
元封二年,天子發巴、蜀兵擊滅勞深、一靡一莫,以兵臨滇。
滇王始首善,以故弗誅。
滇王離西夷,滇舉國降,請置吏入朝,於是以為益州郡,賜滇王王印,復長其民。
西南夷君長以百數,獨夜郎、滇受王印。
滇,小邑也,最一寵一焉。
後二十三歲,孝昭始元元年,益州廉頭、姑繒民反,殺長吏。
牂柯、談指、同並等二十四邑,凡三萬餘人皆反。
遣水衡都尉發蜀郡、犍為奔命萬餘人擊牂柯,大破之。
後三歲,姑繒、葉榆復反,遣水衡都尉呂辟胡將郡兵擊之。
辟胡不進,蠻夷遂殺益州太守,乘勝與辟胡戰,士戰及溺死者四千餘人。
明年,復遣軍正王平與大鴻臚田廣明等並進,大破益州,斬首捕虜五萬餘級,獲畜產十餘萬。
上曰:「句町侯亡波率其邑君長人民擊反者,斬首捕虜有功,其立亡波為句町王。
大鴻臚廣明賜爵關內侯,食邑三百戶。」
後間歲,武都氐人反,遣執金吾馬適建、龍額侯韓增與大鴻臚廣明將兵擊之。
至城帝河平中,夜郎王興與句町王禹、漏臥侯俞更舉兵相攻。
牂柯太守請發兵誅興等,議者以為道遠不可擊,乃遣太中大夫蜀郡張匡持節和解。
興等不從命,刻木象漢吏,立道旁射之。
杜欽說大將軍王鳳曰:「太中大夫匡使和解蠻夷王侯,王侯受詔,已復相攻,輕易漢使,不憚國威,其效可見。
恐議者選耎,復守和解,太守察動靜有變,乃以聞。
如此,則復曠一時,王侯得收獵其眾,申固其謀,一黨一助眾多,各不勝忿,必相殄滅。
自知罪成,狂犯守尉,遠臧溫暑毒草之地,雖有孫、吳將,賁、育士,若入水火,往必焦設,知勇亡所施。
屯田守之,費不可勝量。
宜因其罪惡未成,未疑漢家加誅,陰敕旁郡守尉練士馬,大司農豫調谷積要害處,選任職太守往,以秋涼時入,誅其王侯尤不軌者。
即以為不一毛一之地,亡用之民,聖王不以勞中國,宜罷郡,放棄其民,絕其王侯勿復通。
如以先帝所立累世之功不可墮壞,亦宜因其萌牙,早斷絕之,及已成形然後戰師,則萬姓被害。」
大將軍鳳於是薦金城司馬陳立為牂柯太守。
立者,臨邛人,前為連然長,不韋令,蠻夷畏這。
及至牂柯,諭告夜郎王興,興不從命,立請誅之。
未報,乃從吏數十人出行縣,至興國且同亭,召興。
興將數千人往至亭,從邑君數十人入見立。
立數責,因斷頭。
邑君曰:「將軍誅亡狀,為民除害,願出曉士眾。」
以興頭示之,皆釋兵降。
句町王禹、漏臥侯俞震恐,入粟千斛,牛、羊勞吏士。
立還歸郡,興妻父翁指與興子邪務收余兵,迫脅旁二十二邑反。
至冬,立奏募諸夷與都尉長史分將攻翁指等。
翁指據厄為壘,立使奇兵絕其餉道,縱反間以誘其眾。
都尉萬年曰:「兵久不決,費不可共。」
引兵獨進,敗走,趨立營。
立怒,叱戲下令格之。
都尉復還戰,立引兵救之。
時天大旱,立攻絕其水道。
蠻夷共斬翁指,持首出降。
立已平定西夷,征詣京師。
會巴郡有盜賊,復以立為巴郡太守,秩中二千石居,賜爵左庶長。
徙為天水太守,勸民農桑為天下最,賜金四十斤。
入為左曹衛將軍、護軍都尉,卒官。
王莽篡位,改漢制,貶句町王以為侯。
王邯怨恨,牂柯大尹周欽詐殺邯。
邯弟承攻殺欽,州郡擊之,不能服。
三邊蠻夷愁擾盡反,復殺益州大尹程隆。
莽遣平蠻將軍馮茂發巴、蜀、犍為吏士,賦斂取足於民,以擊益州。
出入三年,疾疫死者什七,巴、蜀騷動。
莽征茂還,誅之。
更遣寧始將軍廉丹與庸部牧史熊大發天水、隴西騎士,廣漢、巴、蜀、犍為吏民十萬人,轉輸者合二十萬人,擊之。
始至,頗斬首數千,其後軍糧前後不相及,士卒饑疫,三歲余死者數萬。
而粵巂蠻夷任貴亦殺太守枚根,自立為邛谷王。
會莽敗漢興,誅貴,復舊號雲。
南粵王趙佗,真定人也。
秦並天下,略定揚粵,置桂林、南海、象郡,以適徙民與粵雜處。
十三歲,至二世時,南海尉任囂病且死,召龍川令趙佗語曰:「聞陳勝等作亂,豪桀叛秦相立,南海辟遠,恐盜兵侵此。
吾欲興兵絕新道,自備侍諸侯變,會疾甚。
且番禺負山險阻,南北東西數千里,頗有中國人相輔,此亦一州之主,可為國。
郡中長吏亡足與謀者,故召公告之。」
即被佗書,行南海尉事。
囂死,佗即移檄告橫浦、陽山、湟溪關曰:「盜兵且至,急絕道聚兵自守。」
因稍以法誅秦所置吏,以其一黨一為守假。
秦已滅,佗即擊並桂林、象郡,自立為南粵武王。
高帝已定天下,為中國勞苦,故釋佗不誅。
十一年,遣陸賈立佗為南粵王,與部符通使,使和輯百粵,毋為南邊害,與長沙接境。
高後時,有司請禁粵關市鐵器。
佗曰:「高皇帝立我,通使物,今高後聽讒臣,別異蠻夷,隔絕器物,此必長沙王計,欲倚中國,擊滅南海並王之,自為功也。」
於是佗乃自尊號為南武帝,發兵攻長沙邊,敗數縣焉。
高後遣將軍隆慮侯灶擊之,會暑濕,士卒大疫,兵不能逾領。
歲余,高後崩,即罷兵。
佗因此以兵威財物賂遺閩粵、西甌駱,役屬焉。
東西萬餘裡。
乃乘黃屋左纛,稱制,與中國侔。
文帝元年,初鎮撫天下,使告諸侯四夷從代來即位意,諭盛德焉。
乃為佗親塚在真定置守邑,歲時奉祀。
召其從昆弟,尊官厚賜一寵一之。
召丞相平舉可使粵者,平言陸賈先帝時使粵。
上召賈為太中大夫,謁者一人為副使,賜佗書曰:「皇帝謹問南粵王,甚苦心勞意。
朕,高皇帝側室之子,棄外奉北藩於代,道裡遼遠,壅蔽樸愚,未嘗致書。
高皇帝棄群臣,孝惠皇帝即世,高後自臨事,不幸有疾,日進不衰,以故悖暴乎治。
諸呂為變故亂法,不能獨制,乃取它姓子為孝惠皇帝嗣。
賴宗廟之靈,功臣之力,誅之已畢。
朕以王侯吏不釋之故,不得不立,今即位。
乃者聞王遺將軍隆慮侯書,求親昆弟,請罷長沙兩將軍。
朕以王書罷將軍博陽侯,親昆弟在真定者,已遣人存問,修治先人塚。
前日聞王發兵於邊,為寇災不止。
當其時,長沙苦之,南郡尤甚,雖王之國,庸獨利乎!必多殺士卒,傷良將吏,寡人之妻,孤人之子,獨人父母,得一亡十,朕不忍為也。
朕欲定地犬牙相入者,以問吏,吏曰『高皇帝所以介長沙土也』,朕不得擅變焉。
吏曰:『得王之地不足以為大,得王之財不足以為富,服領以南,王自治之。
』雖然,王之號為帝。
兩帝並立,亡一乘之使以通其道,是爭也;爭而不讓,仁者不為也。
願與王分棄前患,終今以來,通使如故。
故使賈馳諭告王朕意,王亦受之,毋為寇災矣。
上褚五十衣,中褚三十衣,下褚二十衣,遺王。
願王聽樂娛憂,存問鄰國。」
陸賈至,南粵王恐,乃頓首謝,願奉明詔,長為藩臣,奉貢職。
於是下令國中曰:「吾聞兩雄不俱立,兩賢不並世。
漢皇帝賢天子。
自今以來,去帝制黃屋左纛。」
因為書稱:「蠻夷大長老夫臣佗昧死再拜上書皇帝陛下:老夫故粵吏也,高皇帝幸賜臣佗璽,以為南粵王,使為外臣,時內貢職。
孝惠皇帝即位,義不忍絕,所以賜老夫者厚甚。
高後自臨用事,近細士,信讒臣,別異蠻夷,出令曰:『毋予蠻夷外粵金鐵田器;馬、牛、羊即予,予牡,毋與一牝一。
』老夫處辟,馬、羊、羊齒已長,自以祭祀不修,有死罪,使內史藩、中尉高、御史平凡三輩上書謝過,皆不反。
又風聞老夫父母墳墓已壞削,兄弟宗族已誅論。
吏相與議曰:『今內不得振於漢。
外亡以自高異。
』故更號為帝,自帝其國,非敢有害於天下也。
高皇后聞之大怒,削去南粵之籍,使使不通。
老夫竊疑長沙王讒臣,故敢發兵以伐其邊。
且南方卑濕,蠻夷中西有西甌,其眾半羸,南面稱王;東有閩粵,其眾數千人,亦稱王;西北有長沙,其半蠻夷,亦稱王。
老夫故敢妄竊帝號,聊以自娛。
老夫身定百邑之地,東西南北數千萬里,帶甲百萬有餘,然北面而臣事漢,何也?不敢背先人之故。
老夫處粵四十九年,於今抱孫焉。
然夙興夜寐,寢不安席,食不甘味,目不視一靡一曼之色,耳不聽鐘鼓之音者,以不得事漢也。
今陛下幸哀憐,復故號,通使漢如故,老夫死骨不腐,改號不敢為帝矣!謹北面因使者獻白璧一雙,翠鳥千,犀角十,紫貝五百,桂蠹一器,生翠四十雙,孔雀二雙。
昧死再拜,以聞皇帝陛下。」
陸賈還報,文帝大說。
遂至孝景時,稱臣遣使入朝請。
然其居國,竊如故號;其使天子,稱王朝命如諸侯。
至武帝建元四年,佗孫胡為南粵王。
立三年,閩粵王郢興兵南擊邊邑。
粵使人上書曰:「兩粵俱為藩臣,毋擅興兵相攻擊。
今東粵擅興兵侵臣,臣不敢興兵,唯天子詔之。」
於是天子多南粵義,守職約,為興師,遣兩將軍往討閩粵。
兵未逾領,閩粵王弟餘善殺郢以降,於是罷兵。
天子使嚴助往諭意,南粵王胡頓首曰:「天子乃興兵誅閩粵,死亡以報德!」遣太子嬰齊入宿衛。
謂助曰:「國新被寇,使者行矣。
胡方日夜裝入見天子。」
助去後,其大臣諫胡曰:「漢興兵誅郢,亦行以驚動南粵。
且先王言事天子期毋失禮,要之不可以怵好語入見。
入見則不得復歸,亡國之勢也。」
於是胡稱病,竟不入見。
後十餘歲,胡實病甚,太子嬰齊請歸。
胡薨,謚曰文王。
嬰齊嗣立,即臧其先武帝、文帝璽。
嬰齊在長安時,取邯鄲摎氏女,生子興。
及即位,上書請立摎氏女為後,興為嗣。
漢數使使者風諭,嬰齊猶尚樂擅殺生自恣,懼入見,要以用漢法,比內諸侯,固稱病,遂不入見。
遣子次公入宿衛。
嬰齊薨,謚曰明王。
太子興嗣立,其母為太后。
太后自未為嬰齊妻時,曾與霸陵人安國少季通。
及嬰齊薨後,元鼎四年,漢使安國少季諭王、王太后入朝,令辯士諫大夫終軍等宣其辭,勇士魏臣等輔其決,衛尉路博德將兵屯桂陽,待使者。
王年少,太后中國人,安國少季往,復與私通,國人頗知之,多不附太后。
太后恐亂起,亦欲倚漢威,勸王及幸臣求內屬。
即因使者上書,請比內諸侯,三歲一朝,除邊關。
於是天子許之,賜其丞相呂嘉銀印,及內史、中尉、太傅印,余得自置。
除其故黥、劓刑,用漢法。
諸使者皆留填撫之。
王、王太后飭治行裝重資,為入朝具。
相呂嘉年長矣,相三王,宗族官貴為長吏七十餘人,男盡尚王女,女盡嫁王子弟宗室,及蒼梧秦王有連。
其居國中甚重,粵人信之,多為耳目者,得眾心愈於王。
王之上書,數諫止王,王不聽。
有畔心,數稱病不見漢使者。
使者注意嘉,勢未能誅。
王、王太后亦恐嘉等先事發,欲介使者權,謀誅嘉等。
置酒請使者,大臣皆侍坐飲。
嘉弟為將,將卒居宮外。
酒行,太后謂嘉:「南粵內屬,國之利,而相君苦不便者,何也?」
以激怒使者。
使者狐疑相杖,遂不敢發。
嘉見耳目非是,即趨出。
太后怒,欲鏦嘉以矛,王止太后。
嘉遂出,介弟兵就捨,稱病,不肯見王及使者。
乃陰謀作亂。
王素亡意誅嘉,嘉知之,以故數月不發。
太后獨欲誅嘉等,力又不能。
天子聞之,罪使者怯亡決。
又以為王、王太后已附漢,獨呂嘉為亂,不足以興兵,欲使莊參以二千人往。
參曰:「以好往,數人足;以武往,二千人亡足以為也。」
辭不可,天子罷參兵。
郟壯士故濟北相韓千秋奮曰:「以區區粵,又有王應,獨相呂嘉為害,願得勇士三百人,必斬嘉以報。」
於是天子遣千秋與王太后弟摎樂將二千人往。
入粵境,呂嘉乃遂反,下令國中曰:「王年少。
太后中國人,又與使者亂,專欲內屬,盡持先王寶入獻天子以自媚,多從人,行至長安,虜賣以為僮。
取自脫一時利,亡顧趙氏社稷為萬世慮之意。」
乃與其弟將卒攻殺太后、王,盡殺漢使者。
遣人告蒼梧秦王及其諸郡縣,立明王長男粵妻子術陽侯建德為王。
而韓千秋兵之入也,破數小邑。
其後粵直開道給食,未至番禺四十里,粵以兵擊千秋等,滅之。
使人函封漢使節置塞上,好為謾辭謝罪,發兵守要害處。
於是天子曰:「韓千秋雖亡成功,亦軍鋒之冠。
封其子延年為成安侯。
摎樂,其姊為王太后,首願屬漢,封其子廣德為龍侯。」
乃赦天下,曰:「天子微弱,諸侯力政,譏臣不討賊。
呂嘉、建德等反,自立晏如,令粵人及江淮以南樓船十萬師往討之。」
元鼎五年秋,衛尉路博德為伏波將軍,出桂陽,下湟水;主爵都尉楊僕為樓船將軍,出豫章,下橫浦;故歸義粵侯二人為戈船、下瀨將軍,出零陵,或下離水,或抵蒼梧;使馳義侯因巴、蜀罪人,發夜郎兵,下牂柯江;鹹會番禺。
六年冬,樓船將軍將一精一卒先陷尋陜,破石門,得粵船粟,因推而前,挫粵鋒,以粵數萬人待伏波將軍。
伏波將軍將罪人,道遠後期,與樓船會乃有千餘人,遂俱進。
樓船居前,至番禺,建德、嘉皆城守。
樓船自擇便處,居東南面,伏波居西北面。
會暮,樓船攻敗粵人,縱火燒城。
粵素聞伏波,莫,不知其兵多少。
伏波乃為營,遣使招降者,賜印綬,復縱令相招。
樓船力攻燒敵,反驅而入伏波營中。
遲旦,城中皆降伏波。
呂嘉、建德以夜與其屬數百人亡入海。
伏波又問降者,知嘉所之,遣人追。
故其校司馬蘇弘得建德,為海常侯;粵郎都稽得嘉,為臨蔡侯。
蒼梧王趙光與粵王同姓,聞漢兵至,降,為隨桃侯。
及粵揭陽令史定降漢,為安道侯。
粵將畢取以軍降,為<月燎>侯。
粵桂林監居翁諭告甌駱四十餘萬口降,為湘城侯。
戈船、下瀨將軍兵及馳義侯所發夜郎兵未下,南粵已平。
遂以其地為儋耳、珠崖、南海、蒼梧、鬱林、合浦、交阯、九真、日南九郡。
伏波將軍益封。
樓船將軍以推鋒陷堅為將梁侯。
自尉佗王凡五世,九十三歲而亡。
閩粵王無諸及粵東海王搖,其先皆粵王勾踐之後也,姓騶氏。
秦並天下,廢為君長,以其地為閩中郡。
及諸侯畔秦,無諸、搖率粵歸番陽令吳芮,所謂番君者也,從諸侯滅秦。
當是時,項羽主命,不王也,以故不佐楚。
漢擊項籍,無諸、搖帥粵人佐漢。
漢五年,復立無諸為閩粵王,王閩中故地,都冶。
孝惠三年,舉高帝時粵功,曰閩君搖寶多,其民便附,乃立搖為東海王,都東甌,世號曰東甌王。
後數世,孝景三年,吳王濞反,欲從閩粵,閩粵未肯行,獨東甌從。
及吳破,東甌受漢購,殺吳王丹徒,以故得不誅。
吳王子駒亡走閩粵,怨東甌殺其父,常勸閩粵擊東甌。
建元三年,閩粵發兵圍東甌,東甌使人告急天子。
天子問太尉田蚡,蚡對曰:「粵人相攻擊,固其常,不足以煩中國往救也。」
中大夫嚴助詰蚡,言當救。
天子遣助發會稽郡兵浮海救之,語具在《助傳》。
漢兵未至,閩粵引兵去。
東粵請舉國徙中國,乃悉與眾處江、淮之間。
六年,閩粵擊南粵,南粵守天子約,不敢擅發兵,而以聞。
上遣大行王恢出豫章,大司農韓安國出會稽,皆為將軍。
兵未逾領,閩粵王郢發兵距險。
其弟餘善與宗族謀曰:「王以擅發兵,不請,故天子兵來誅。
漢兵眾強,即幸勝之,後來益多,滅國乃止。
今殺王以謝天子,天子罷兵,固國完。
不聽乃力戰,不勝即亡入海。」
皆曰:「善。」
即鏦殺王,使使奉其頭致大行。
大行曰:「所為來者,誅王。
王頭至,不戰而殞,利莫大焉。」
乃以便宜案兵告大司農軍,而使使奉王頭馳報天子。
詔罷兩將軍兵,曰:「郢等首惡,獨無諸孫繇君丑不與謀。」
乃使郎中將立丑為粵繇王,奉閩粵祭祀。
餘善以殺郢,威行國中,民多屬,竊自立為王,繇王不能制。
上聞之,為餘善不足復興師,曰:「餘善首誅郢,師得不勞。」
因立餘善為東粵王,與繇王並處。
至元鼎五年,南粵反,餘善上書請以卒八千從樓船擊呂嘉等。
兵至揭陽,以海風波為解,不行,持兩端,陰使南粵。
及漢破番禺,樓船將軍僕上書願請引兵擊東粵。
上以士卒勞倦,不許。
罷兵,令諸校留屯豫章梅領待命。
明年秋,餘善聞樓船請誅之,漢兵留境,且往,乃遂發兵距漢道,號將軍騶力等為「吞漢將軍」,入白沙、武林、梅領,殺漢三校尉。
是時,漢使大司農張成、故山州侯齒將屯,不敢擊,卻就便處,皆坐畏懦誅。
餘善刻「武帝」璽自立,詐其民,為妄言。
上遣橫海將軍韓說出句章,浮海從東方往;樓船將軍僕出武林,中尉王溫舒出梅領,粵侯為戈船、下瀨將軍出如邪、白沙,元封元年冬、鹹入東粵。
東粵素發兵距險,使徇北將軍守武林,敗樓船軍數校尉,殺長史。
樓船軍卒錢唐榬終古斬徇北將軍,為語貌侯。
自兵未往。
故粵衍侯吳陽前在漢,漢使歸諭餘善,不聽。
及橫海軍至,陽以其邑七百人反,攻粵軍於漢陽。
及故粵建成侯敖與繇王居股謀,俱殺餘善,以其眾降橫海軍。
封居股為東成侯,萬戶;封敖為開陵侯;封陽為卯石侯,橫海將軍說為按道侯,橫海校尉福為繚嫈侯。
福者,城陽王子,故為海常侯,坐法失爵,從軍亡功,以宗室故侯。
及東粵將多軍,漢兵至,棄軍降,封為無錫侯。
故甌駱將左黃同斬西於王,封為下鄜侯。
於是天子曰「東粵狹多阻,閩粵悍,數反覆」,詔軍吏皆將其民徙處江、淮之間。
東粵地遂虛。
朝鮮王滿,燕人。
自始燕時,嘗略屬真番、朝鮮,為置吏築障。
秦滅燕,屬遼東外徼。
漢興,為遠難守,復修遼東故塞,至浿水為界,屬燕。
燕王盧綰反,入匈奴,滿亡命,聚一黨一千餘人,椎結蠻夷服而東走出塞,渡浿水,居秦故空地上下障,稍役屬真番、朝鮮蠻夷及故燕、齊亡在者王之,都王險。
會孝惠、高後天下初定,遼東太守即約滿為外臣,保塞外蠻夷,毋使盜邊;蠻夷君長欲入見天子,勿得禁止。
以聞,上許之,以故滿得以兵威財物侵降其旁小邑,真番、臨屯皆來服屬,方數千里。
傳子至孫右渠,所誘漢亡人滋多,又未嘗入見;真番、辰國欲上書見天子,又雍閼弗通。
元封二年,漢使涉何譙諭右渠,終不肯奉詔。
何去至界,臨浿水,使馭刺殺送何者朝鮮裨王長,即渡水,馳入塞,遂歸報天子曰「殺朝鮮將」。
上為其名美,弗詰,拜何為遼東東部都尉。
朝鮮怨何,發兵襲攻,殺何。
天子募罪人擊朝鮮。
其秋,遣樓船將軍楊僕從齊浮勃海,兵五萬,左將軍荀彘出遼東,誅右渠。
右渠發兵距險。
左將軍卒多率遼東士兵先縱,敗散。
多還走,坐法斬。
樓船將齊兵七千人先至王險。
右渠城守,窺知樓船軍少,即出擊樓船,樓船軍敗走。
將軍僕失其眾,遁山中十餘日,稍求收散卒,復聚。
左將軍擊朝鮮浿水西軍,未能破。
天子為兩將未有利,乃使衛山因兵威往諭右渠。
右渠見使者,頓首謝:「願降,恐將詐殺臣;今見信節,請服降。」
遣太子入謝,獻馬五千匹,及饋軍糧。
人眾萬餘持兵,方度浿水,使者及左將軍疑其為變,謂太子已服降,宜令人毋持兵,太子亦疑使者左將軍詐之,遂不度浿水,復引歸。
山報,天子誅山。
左將軍破浿水上軍乃前至城下,圍其西北。
樓船亦往會,居城南。
右渠遂堅城守,數月未能下。
左將軍素侍中,幸,將燕,代卒,悍,乘勝,軍多驕。
樓船將齊卒,入海已多敗亡,其先與右渠戰,困辱亡卒,卒皆恐,將心慚,其圍右渠,常持和節。
左將軍急擊之,朝鮮大臣乃陰間使人私約降樓船,往來言,尚未肯決。
左將軍數與樓船期戰,樓船欲就其約,不會。
左將軍亦使人求間隙降下朝鮮,不肯,心附樓船。
以故兩將不相得。
左將軍心意樓船前有失軍罪,今與朝鮮和善而又不降,疑其有反計,未敢發。
天子曰:「將率不能前,乃使衛山諭降右渠,不能顓決,與左將軍相誤,卒沮約。
今兩將圍城又乖異,以故久不決。」
使故濟南太守公孫遂往正之,有便宜得以從事。
遂至,左將軍曰:「朝鮮當下久矣,不下者,樓船數期不會。」
具以素所意告遂曰:「今如此不取,恐為大害,非獨樓船,又且與朝鮮共滅吾軍。」
遂亦以為然,而以節召樓船將軍入左將軍軍計事,即令左將軍戲下執縛樓船將軍,並其軍。
以報,天子誅遂。
左將軍已並兩軍,即急擊朝鮮。
朝鮮相路人、相韓陶、尼溪相參、將軍王唊相與謀曰:「始欲降樓船,樓船今執,獨左將軍並將,戰益急,恐不能與,王又不肯降。」
陶、唊、路人皆亡降漢。
路人道死。
元封三年夏,尼溪相參乃使人殺朝鮮王右渠來降。
王險城未下,故右渠之大臣成已又反,復攻吏。
左將軍使右渠子長、降相路人子最,告諭其民,誅成已。
故遂定朝鮮為真番、臨屯、樂一浪一、玄菟四郡。
封參為澅清侯,陶為秋苴侯,唊為平州侯,長為幾侯。
最以父死頗有功,為沮陽侯。
左將軍征至,坐爭功相嫉乖計,棄市。
樓船將軍亦坐兵至列口當待左將軍,擅先縱,失亡多,當誅,贖為庶人。
贊曰:楚、粵之先,歷世有土。
及周之衰,楚地方五千里,而勾踐亦以粵伯。
秦滅諸侯,唯楚尚有滇王。
漢誅西南夷,獨滇復一寵一。
及東粵滅國遷眾,繇王居股等猶為萬戶侯。
三方之開,皆自好事之臣。
故西南夷發於唐蒙、司馬相如,兩粵起嚴助、朱買臣,朝鮮由涉何。
遭世富盛,動能成功,然已勤矣。
追觀太宗填撫尉佗,豈古所謂「招攜以禮,懷遠以德」者哉!
【白話文】
南夷的君長,以十計算,夜郎最大;它的西面,一靡一莫這一類以十計算,滇最大;從滇往北,首領以十計算,邛都最大。
這些國的人都結著椎形的髮髻,耕種田地,有自己的小城鎮和村落。
此外,西從桐師往東,北到葉榆,名叫侖、昆明,都結髮為辮,隨著放牧的牲畜四處遷徙,沒有固定的居地,也沒有君長,活動範圍大約有好幾千里。
從嵩往東北,君長以十計算,徙和搾都最大。
從搾都往東北,君長以十計算,冉驍最大。
那裹的習俗,有的定居,有的遷徙。
在蜀郡以西,從冉驥往東北君長以十計算,白馬最大,這裹都是氐族。
以上這些,都是巴郡、蜀郡西南部以外的蠻夷。
當初,楚威王派遣將軍莊蹯帶領軍隊沿長江而上,奪取了巴郡和黔中郡以西的地區。
莊蹯是楚莊王的後代。
莊踞到達滇池。
滇池方圓三百里,池旁是平地,肥沃富饒,方圓幾千里。
莊踽依恃軍隊的威勢平定了這一帶,使它歸屬楚國。
莊嬌打算回楚國報告,卻碰上秦國進攻楚國,奪取了楚國的巴郡和黔中郡,道路被阻塞,回不去,於是就依靠他的軍隊在滇稱王。
莊嬌改變自己的服飾,順從那裹的習俗,以便於統治那裹的夷人。
秦朝時,曾經攻佔了這一帶,大略開通了五尺道,給這裹的一些國家設置了官吏。
過了十餘年,秦朝就滅亡了。
到漢朝興起,全部捨棄了這些國家而以蜀地原來的邊界為關塞。
巴郡、蜀郡的百姓,有的暗中出關在這一帶作買賣,換取搾都的馬、焚族的奴婢和犛牛,巴郡、蜀郡因此興旺富庶起來。
漢武帝建元六年,大行令王恢進攻束粵,束粵人殺死東粵王郢後告訴王恢。
王恢乘藉軍威讓番陽令唐蒙將漢王朝出師的意圖委婉地告知南粵。
南粵人用蜀地的枸醬款待唐蒙,唐蒙詢問枸醬的來歷。
回答說:「由西北的胖柯江運來。
烊柯江寬好幾里,流經番禺城下。」
唐蒙回到長安,又詢問蜀地的商人,才知道衹有蜀地出產枸醬,許多蜀人偷偷拿出去賣給夜郎。
夜郎靠近胖柯江,江寬百餘步,可行船,南粵人用財物使夜郎歸附,南粵的影響,西面直達桐師,但是,還是不能夠像對待臣屬那樣使喚夜郎。
唐蒙於是上書漠武帝說:「南粵王乘黃屋飾左纛,佔據的地盤東西一萬多里,名義上是屬國藩臣,實際上是一州之主。
如今由長沙國、豫章郡前去征討,水路大多斷絕,難以通航。
我聽說夜郎的一精一兵可能有十萬,乘船沿烊柯江而下,出其不意,這是制一服南粵的一條奇計。
如果憑藉漢朝的強盛和巴、蜀二郡的富庶,開通去夜郎的道路,為那些地方設置官吏,將會很容易。」
皇上同意了唐蒙的建議。
於是委任唐蒙為郎中將,率領一千兵士和攜帶糧食、輜重的役夫萬餘人。
從巴苻關進入夜郎,隨即拜見了夜郎侯多同。
唐蒙重重地賞賜了多同,同時將利害關係告訴了他,並與多同約定給夜郎委派官吏,讓多同的兒子擔任類似縣令的官職。
夜郎附近的小一柄一都貪圖漢朝的絲綢,又認為漢朝來這裹的道路艱險,終究不能佔有他們,於是暫且接受了多同與唐蒙的盟約。
唐蒙回奏朝廷,朝廷就把夜郎和這些小一柄一的所在地作為犍為郡。
漢王朝徵調巴郡、蜀郡的步兵修築道路,從焚道修到烊柯江。
蜀郡人司馬相如也上書說西夷的邛都、搾都地區可以設郡。
於是漢武帝讓司馬相如也以郎中將的身份前往西夷地區,將朝廷的意圖告訴西夷人。
其情形和南夷一樣,朝廷給那裹委派了一個郡都尉,設置了十多個縣,劃歸蜀郡管理。
這時,巴、蜀、廣漠、漢中四郡修築通往西南夷地區的道路,修路所需的糧餉運輸艱難。
經過幾年,道路沒修通。
修路的士卒由於疲乏飢餓,遭受暑氣潮一濕,死了很多,西南夷又多次發生叛亂,調兵攻打叛亂者,卻耗費財力而不見功效。
這些情況使皇上很憂慮,於是派公孫弘到那些地方去察看瞭解。
公孫弘回來匯報,說在那裹置縣設官沒什麼好處。
到公孫弘擔任御史大夫時,朝廷正修築朔方郡城,憑據黃河逐斥匈奴。
公孫弘等人趁機陳述通西南夷所帶來的損害,認為可以暫時停止通西南夷,以便集中一精一力對付匈奴。
皇上同意這些建議,撤銷了在西夷地區設置的官吏,祇在南夷地區設置兩縣、一都尉,讓犍為郡自保並逐漸完善其郡縣建制。
到元狩元年,博望侯張騫談到,他出使大夏時,看到蜀地出產的捆布和邛山出產的竹杖,向人家打聽是從哪裹來的,回答說:「從東南方的身毒國來的,身毒國離這裹大約有好幾千里,從那兒的蜀地商人手中買的。」
他又聽人說邛山西面大約二千里的地方有身毒國。
張騫趁機宣稱大夏就在漢朝西南方,它羨慕中國,苦於匈奴阻隔它與漢朝交往的通道,如果能開通蜀地的道路,身毒國與漢朝交往取道就近便,於漢朝有利無害。
於是,皇上就命令王然於、柏始昌、呂越人等十多人,尋求小路,從西南夷地區出發,去尋找身毒國。
他們到了滇國,為滇王當羌所挽留,當羌派人往西面為他們尋找道路。
經過四年多,探路的人全被昆明夷所阻攔,沒有一個人能通過。
滇王詢問漢朝使者說:「漢朝與我們滇國相比哪個大?」
漢朝使者到了夜郎,夜郎侯也是這樣問。
這些王侯都自以為是一州之王,一點不知道漢朝疆域的廣大。
使者回來後,就極力宣稱滇是那裹的大國,完全可以招致它親附。
天子也就注意留心這件事了。
到南粵叛亂,皇上就命令馳義侯通過犍為郡征發南夷的軍隊,且蘭的首領擔心自己的軍隊應徵遠去,附近的國家乘機掠搶本國年老體弱的人,於是就和他的部眾發動叛亂,殺死漢王朝的使者和犍為郡太守。
漢王朝就調遣本來應當進攻南粵的巴郡、蜀郡的罪犯和八校尉所部出擊且蘭。
恰好趕上南越已被擊敗,漢朝的八校尉就沒有按原部署沿烊柯江而下,中郎將郭昌、衛廣率領所部返回,乘行軍之便懲罰了隔絕漢朝通往滇國道路的且蘭,殺人好幾萬,接著就平定南夷,以其地作為烊柯郡。
夜郎侯當初依仗南粵,南粵滅亡後,漢王朝的軍隊返回時叉懲罰了反叛的國家,夜郎侯就入京朝見皇上,皇上便封他為夜郎王。
南粵滅亡後,到漢朝誅殺且蘭和邛都君,並殺掉了搾都侯,冉驍夷的首領都震驚恐慌,請求臣屬漢朝並讓漢朝委派官吏。
於是,漢朝把邛都夷住地作為粵侖郡,搾都夷住地作為沈黎郡,冉驍夷住地作為文山郡,廣漢郡西面的白馬夷住地作為武都郡。
皇上命令王然於以滅亡東粵及征服南夷的這種軍事形勢勸誘滇王入朝。
滇王有幾萬部眾,它的東北方有勞深、一靡一莫,他們與滇都是同姓,相互依仗,不聽從有關滇王入朝的勸導。
勞深、一靡一莫多次觸犯漢朝的使者、官吏、士卒。
元封二年,天子徵調巴郡、蜀郡的軍隊攻滅了勞深、一靡一莫。
兵臨滇國。
由於當初滇王本來與漢王朝友好,所以漢王朝就沒有誅殺他。
滇王與西夷脫離關係,舉國降服漢王朝,請求漢王朝委派官吏,併入京朝見皇上。
於是漢王朝把那裹作為益州郡,賜給滇王王印,讓他依舊統治他的民眾。
西南夷的首領數以百計,惟獨夜郎和滇的首領承受了王印。
滇是個小一柄一,最受漢朝一寵一愛一。
這以後二十三年,也就是漢昭帝始元元年,益州廉頭、姑繒民眾反叛,殺了長吏。
胖柯、談指、同並等二十四國共三萬多人也都起來反叛。
漢朝派遣水衡都尉徵調蜀郡、犍為郡急速奔赴前方的士卒一萬多人進擊群柯,徹底擊敗反叛者。
過了三年,姑繒、葉榆再次反叛,漢朝派遣水衡都尉呂辟胡率領郡兵攻打反叛者。
呂辟胡軍尚未行進到葉榆、姑繒,蠻夷就殺了益州太守,並乘勝與呂辟胡作戰,漢朝的士兵戰死和溺死的有四千多人。
第二年,再派遣軍正王平與大鴻臚田廣明等一同進攻,徹底擊敗益州的反叛者,俘、殺五萬多人,俘獲牲畜十餘萬頭。
皇上說:「鉤町侯亡波率領他所統轄的小一柄一首領、民眾攻打反叛者,俘、殺有功,立亡波為絢町王。
賞賜大鴻臚田廣明以關內侯的爵位,食邑三百戶。」
過了一年,武都郡氐族反叛。
朝廷派遣執金吾馬適建、龍額侯韓增與大鴻臚田廣明率軍進擊反叛者。
到漠成帝河平年問,夜郎王興與鉤町王禹、漏臥侯俞又舉兵互相攻伐。
烊柯太守請求討伐夜郎王興等人。
商討調兵的人認為道路遙遠不可出擊,於是朝廷派遣太中大夫蜀郡人張匡持節和解蠻夷王侯的矛盾。
夜郎王興等不聽從漢朝官吏的命令,雕刻像漢朝官吏的木人,立在路邊射擊。
杜欽對大將軍王鳳說:「太中大夫張匡出使和解蠻夷王侯的糾紛,王侯接受了漢王朝的韶令,卻又進一步互相攻殺,輕視漢朝使者,不畏懼國威,由此可見和解的效果。
擔心商議出兵的人嚅弱,再堅持和解,而太守觀察蠻夷的動靜,發生了變故才向上報告。
像這樣,就會再耽誤幾個月,蠻夷王侯就能夠收拾整頓自己的部眾,頑固不化地堅持自己的謀略,他們一黨一徒眾多,又都憤怒至極,一定會互相殺伐消滅。
自己知道已經構成罪過,就會陡起狂悖之心而殺太守、都尉。
遠行深入暑熱潮一濕、毒草叢生之地,雖然有像孫武、吳起一樣的將帥,孟賁、夏育一樣的勇士,也等於投入水火之中,前往必定會被燒焦、淹沒,智謀勇氣都無法施展。
屯田防守他們,費用又太大。
應趁他們的罪行尚未形成,還不懷疑漢王朝要加以討伐的時候,暗中詔令附近的郡太守、都尉選擇兵士、戰馬,大司農預先調撥糧食運往關鍵之處,挑選稱職的太守前往,在秋涼之際進入那裹,誅殺王侯中最不守法的。
如果認為聖賢的君王不以不一毛一之地、無用之民來勞累中國,就應當撤銷那裹郡的建制,放棄那裹的人民,斷絕與那裹王侯的關係,不再和他們來往。
假如因為先帝所創立的累世功績不能毀壞,也應當趁禍患萌芽時加以剷除,等到禍患已經釀成,然後才出師攻戰,就會有億萬人受害。」
大將軍王鳳在這時推薦金城司馬陳立為樣柯郡太守。
陳立,是臨邛人,以前曾任連然縣縣長、不韋縣縣令,蠻夷畏懼他。
等陳立到達群柯,就將朝廷的意圖告訴夜郎王興,興不服從命令。
陳立請求討伐他。
還沒得到批覆,陳立就隨同幾十個官吏到下面縣裹去,到了夜郎國的且同亭,召見夜郎王興,夜郎王興帶領幾千人前去,到達且同亭,夜郎王興就與邑君幾十人進去見陳立。
陳立譴責、數落他們,並趁機殺掉夜郎王。
隨從夜郎王的邑君們說:「將軍誅殺了不守法的無禮之人,為民除害,希望把夜郎王興的頭拿出去示眾。」
以夜郎王興的頭示眾,夜郎王的部眾都放下武器投降。
鉤町王禹、漏臥侯俞驚恐萬狀,於是交納了一千斛粟和一些牛羊犒勞漢朝的官兵。
陳立返回胖柯郡,夜郎王興的岳父翁指和他的兒子邪務就收拾殘餘兵士,脅迫附近二十二邑反叛。
到冬天,陳立奏請招募眾夷,與都尉、長史分路率軍攻打翁指等。
翁指憑藉險峻的地形為堡壘,陳立用奇兵截斷翁指運輸糧餉的道路,派出反問者誘一惑翁指的部眾。
都尉萬年說:「軍隊長期不決戰,費用供給跟不上。」
於是就單獨率軍進攻。
進攻失敗,就逃跑到陳立的軍營。
陳立憤怒,在主將大旗之下訓斥萬年,命令他抵禦敵人。
都尉萬年返回再戰,陳立率軍援救他。
這時天大旱,陳立進攻斷絕其水道。
於是蠻夷一起斬殺了翁指,拿著翁指的頭出來投降。
陳立已經平定西夷,皇上徵召前往京城。
趕上巴郡有盜賊,再以陳立為巴郡太守,以中二千石居官位,朝廷賞賜他以左庶長的爵位。
後來又調他任天水郡太守,他鼓勵百姓致力農桑,是天下最突出的,朝廷獎賞他黃金四十斤,入朝任左曹衛將軍、護軍都尉,卒於任上。
王莽篡奪皇位,改變漢朝的制度,貶鉤町王為鉤町侯。
鉤町王邯怨恨,烊柯郡大尹周欽以欺詐的手段殺了邯。
邯弟承就攻殺周欽,州郡出兵反擊鉤町夷,不能制一服他們。
三邊蠻夷憂慮侵擾,都起兵反叛,又殺益州郡大尹程隆。
王莽派遣平蠻將軍馮茂調動巴郡、蜀郡、犍為郡的官吏、兵士。
從老百姓那裹徵收足夠的賦稅,以便進擊益州蠻夷。
出征三年,因疾病瘟疫死的人佔十分之七,巴郡、蜀郡因此騷動不安。
王莽召回馮茂誅殺了他。
改派寧始將軍廉丹輿庸部牧史熊,大力調動天水、隴西郡的騎兵和廣漠、巴、蜀、犍為郡的官吏、百姓十萬人,加上轉運軍需的人總共二十萬,進擊反叛者。
剛到時,斬殺了好幾千人。
到後來,軍糧運輸跟不上,兵士飢餓染疾,三年多死了幾萬人。
而且粵雋郡蠻夷任貴還殺了太守枚根,自立為邛谷王。
趕上王莽失敗,漢光武中興,就誅殺了任貴,恢復原有的稱號。
南粵王趙佗,真定縣人。
秦統一天下後,又平定了揚粵,設置了桂林郡、南海郡和象郡,把被罰罪的百姓遷徙到那裹,與粵人雜居。
過了十三年,到秦二世時,南海郡尉任囂得病將死,召來龍j10縣縣令趟佗,對他說:「我聽說陳勝等起兵作亂,豪傑叛秦,相立為王。
南海郡處於偏遠之地,恐怕盜賊軍隊會攻佔這裡。
我想發兵截斷新道,進行自衛,並觀察諸侯的動向,不巧病重。
番禺地區背靠山嶺,地勢險要,方圓幾千里,又有很多中原人輔助,也可成一州之主,能夠立國。
郡中官吏當中沒有值得我與之謀事的人,所以把您請來,告訴您我的想法。」
當即把有關文書頒發給趟佗,讓他代行南海郡尉之職。
任囂死後,趟佗立即發佈檄文,通知橫浦、陽山、湟溪關等地說:「盜賊的軍隊就要打過來了,請馬上斷絕通道,聚兵自守!」於是利用法律手段逐漸誅殺秦朝所置的官吏,而任用自己的親信代行其職。
秦朝滅亡後,趟佗便進攻吞併了桂林郡、象郡,自立為南粵武王。
漢高祖平定天下之後,由於中原連年戰亂,百姓勞苦,所以放過了趙佗,不予誅討。
高祖十一年,漢朝派陸買追立趙佗為南粵王,與他剖符通使,讓他協調安輯百粵,不要在南部邊境為患。
南粵與漢朝長沙國接境。
高後時,有關部門的官吏奏請禁止南粵國在關市上購買鐵器。
趟佗說:「高皇帝立我為南粵王,雙方互通使節、物品,現在高後聽信讒臣之言,視蠻夷為異類,斷絕器物的流通,造一定是長沙王的計策,他想憑仗漢朝,消滅南粵、吞掉南海郡而一併統治,自謀功利。」
於是,趙佗便自加尊號為南粵武帝,發兵攻打長沙國的邊境地區,打敗了好幾個縣。
高後派將軍隆慮侯周灶前往還擊,正趕上酷暑陰雨的天氣,士兵中很多人染上瘟疫,軍隊不能越過山嶺。
過了一年多,高後去世,漢朝便停止軍事行動。
趟佗趁機對閩粵、西甌駱進行武力威脅和財物賄賂,從而役使他們,並使他們歸屬南粵。
這樣,南粵國東西達萬餘裡。
趟佗於是乘坐黃屋左纛,自稱皇帝,與漢朝天子相抗衡。
漢文帝元年,皇帝剛開始統治天下,派出使者遍告諸侯和四夷君長自己從代國入朝即皇帝位之後的打算,使大家知道皇上的聖德。
於是,為在真定的趙佗父母的墳墓設置守墓的民居,按時供奉祭祀。
召請趙佗的堂兄弟,封官加賞以籠絡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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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下詔命令丞相陳平舉薦可以出使南粵的人,陳平說陸賈在高皇帝時曾經出使過南粵。
文帝召請陸賈,任命他為太中大夫,又任命一個謁者作為副使,文帝給趙佗的信上說:「皇帝恭敬地問候南粵王以最誠摯的心情。
我不是高皇帝的嫡子,被派到外地,治理北邊的代國,由於路途遙遠和我本人的孤僻愚陋,因此不曾與南粵互通使節。
高皇帝去世,離開了群臣,孝惠皇帝即位,高後親掌朝政,不幸患病,病情日益嚴重,因此政治苛暴,不合常軌。
呂氏作亂,故意破壞法紀,他們不能獨自進行統治,就把別人的孩子當做孝惠皇帝的繼承人,實行傀儡政治。
依靠宗廟神靈的保佑和功臣們的努力,現在呂氏已被誅滅。
我一再辭讓帝位,群臣不允許,因此我不得不立為皇帝,現在已經即位。
從前我聽說您給將軍隆慮侯周灶寫信,請求尋找您在真定的兄弟,並撤回在長沙國的兩位將軍。
我已按照您信中的要求,撤回將軍博陽侯陳濞,您在真定的兄弟,我也已派人撫一慰,並修繕了您先人的墳墓。
以前我聽說您發兵攻打邊境,不斷製造禍患。
那時長沙國遭了殃,南郡受害更重,即使您的南粵國,就惟獨能得到好處嗎?一定要犧牲大批士兵,傷害優良的將領和官吏,使百姓妻子失去丈夫,兒子失去父親,父母失去兒子,得一亡十,這是我所不忍心做的。
我想把漢與南粵邊境犬牙交錯的地方劃歸南粵,以此詢問有關官吏,官吏說『造個邊界線是高皇帝用以劃定長沙國土地的』,因此我不能擅自變更。
官吏說:『得南粵王的土地不足以使漢朝廣大,得南粵王的財物不足以使漢朝富裕,服領以南,由南粵王統治。
』盡避如此,您號稱皇帝,兩帝並立,您竟然沒有派出一輛通使的車,這是互相爭位;相爭而不謙讓,有仁德的人是不這樣做的。
我希望與您共棄前嫌,從今以後直到永遠,雙方像原來一樣互通使者。
所以我派陸買乘車快速去向您表明我的想法,希望您接受我的意見,不要再製造邊患。
現將厚綿衣五十件,中綿衣三十件,薄綿衣二十件,贈送給您,希望您多欣賞樂舞以求一歡娛,解除憂愁,並撫一慰閩粵和甌駱等鄰國。」
陸賈到達南粵,南粵王十分驚恐,於是叩頭謝罪,願意遵奉漢天子的命令,永遠做漢朝的藩臣,履行貢納之職。
同時下令國中,說:「我聽說兩雄不俱立,兩賢不並世。
漢朝皇帝是賢明的天子。
從今以後,南粵國廢除帝號和黃屋左纛。」
又給漢文帝寫信說:「蠻夷大長、老夫臣佗昧死再拜上書皇帝陛下:我是過去粵地的官吏,高皇帝幸而賜給我璽印,策立我為南粵王,使我做為國外之臣,按時貢納盡職。
孝惠皇帝即位,以仁義之心不忍摒棄我,對我的賞賜非常優厚。
高後親理國政後,接近小人,聽信讒臣之言,視蠻夷為異類,發佈命令說:『不給蠻夷之南粵國鐵器等金屬農具;如果給馬、牛、羊,則衹給雄的,不給雌的。
』我住在偏僻之地,馬、牛、羊都已經老了,自知不進行祭祀活動有死罪,所以派內史藩、中尉高和御史平先後三次上書謝過,都無回音,又聽傳言說我父母的墳墓已被破壞,兄弟宗族也已被定罪誅殺。
官吏們互相議論說:『現在您在內地不能興起於漢朝,在外面也沒有什麼表明自己高。
,所以我改稱號為皇帝,但衹在南粵國內稱帝,不敢加害於天下。
高皇后聽說我改稱皇帝,非常氣憤,開除南粵於藩臣名籍,斷絕了雙方使者的往來。
我私下懷疑長沙王進了讒言,所以敢發兵攻打長沙國的邊境。
況且南方低下潮一濕,蠻夷當中西邊有西甌,那裹的人半一裸一露著身一體,竟然南面稱王;東邊的閩粵才有幾千人,也號稱為王;西北面的長沙國有一半人是蠻夷,也稱王。
所以我敢狂妄地竊取帝號,聊以自樂。
我親自平定了百邑之地,方圓幾千里上萬里,鏝甲之士百萬有餘,可是我為什麼對漢稱臣呢?因為我不敢違背我的先人。
我在粵地已有四十九年,現在已經抱上孫子了。
然而我早起晚臥,覺睡不好,飯吃不香,目不敢視華麗之色,耳不敢聽鐘鼓之音,這一切都是因為不能臣事漢朝造成的。
現在天子幸而可憐我,恢復我原來的王號,使我像原來一樣與漢朝通使,我死也瞑目了,從今改號,再也不敢稱帝了!抱敬地以臣禮通過使者獻上白璧一對,翠鳥千隻,犀角十個,紫貝五百枚,桂蠹一瓶,翡翠四十對,孔雀兩對。
昧死再拜,向皇帝陛下表明自己的心意。」
陸買回來報告,文帝非常高興。
直到孝景帝時,趟佗稱臣,派使者按時朝拜天子。
然而南粵王在其國內竊用皇帝名號如故;衹是使者朝拜天子時稱王,像一般諸侯王一樣接受天子之命。
到漢武帝建元四年,趟佗的孫子趙胡立為南粵王。
第三年,閩粵王郢興兵攻打南粵邊境的城邑。
南粵王派人向漢朝上書說:「南粵和閩粵都是天子的藩臣,不能擅自發兵互相攻擊。
現在束粵擅自興兵進攻南粵,我不敢發兵,請天子下詔指示。」
於是武帝讚許南粵忠義,恪守臣職,不違約制,為之發兵,派遣兩名將軍前往討伐閩粵。
漢朝軍隊還沒越過山嶺,閩粵王弟余善便殺死郢,投降漢朝,於是兩將軍罷兵。
漢武帝派嚴助去向南粵王說明朝廷的旨意,南粵王趙胡叩頭說:「天子竟能為臣發兵誅討閩粵,臣雖死也無法報答天子的恩德!」派太子趟嬰齊入朝宿衛。
趟胡對嚴助說:「南粵國新遭寇擊,貴使者請先行一步,我正日夜整裝,準備入朝拜見天子。」
嚴助走後,南粵國的大臣勸諫趙胡說:「漢朝發兵誅討閩粵,也藉此威嚇南粵。
況且先王說過,事奉天子祇求不失臣禮,重要的是不能被漢朝使者的好話迷惑而入朝拜見天子。
入朝拜見天子,就不能再回來了,這是亡國的情勢啊。」
於是趙胡假稱有病,最終沒有入朝拜見天子。
過了十多年,趟胡確實得了重病,太子趟嬰齊請求歸國。
趟胡死後,加謐號為文王。
趙嬰齊繼立為南粵王,就把其先人僭稱武帝、文帝的璽印收藏起來。
趟嬰齊在長安時,娶邯鄲摻姓女子為妻,生下兒子趟興。
等到他即位後,就上書漢朝,請立穋姓女子為王后,趙興為王位繼承人。
漢朝多次派使者委婉地勸說趟嬰齊入朝拜見天子,但他仍然喜歡獨攬生殺之權,為所欲為,害怕入朝拜見天子後,會像內地的諸侯那樣,受到漢朝法律的約束,因此堅持推說自己有病。
一直不肯入朝拜見天子,衹是派自己的兒子趙次公入朝宿衛。
趙嬰齊去世後,加謐號為明王。
太子趙興即位,他的母親穋氏為太后。
僇太后在未做趟嬰齊的妻子以前,曾經與霸陵縣的安國少季私通。
趙嬰齊死後,元鼎四年,漢朝派安國少季前往勸說南粵王和王太后入朝拜見天子,又派辯士、諫大夫終軍等同往陳述其辭,勇士魏臣等輔助決策,衛尉路博德率兵屯駐桂陽郡等待使者。
南粵王趙興年少,穋太后是中原人,安國少季這次出使,又與太后私通,南粵國人頗知其事,多不依附太后。
太后恐怕發生變亂,也想憑藉漢朝的威力,勸說南粵王和一寵一幸大臣請求內屬漢朝。
於是通過使者上書,請求比照內地諸侯,三年入朝拜見天子一次,除去邊境關防。
當時天子批准了這一請求,賜給南粵丞相呂嘉銀印,以及內史、中尉、太傅印,其餘官職南粵可自己選置,漢朝不賜給印綬。
廢除南粵國原來的黥、劓等肉刑,改用漢朝的法律。
漢朝的使者留下來鎮撫南粵。
南粵王和王太后整治行裝和貴重禮物,為入朝做準備。
丞相呂嘉年紀很大了,他先後擔任三代國王的丞相,宗族當中有七十多人身居要職,呂家男子都娶王女為妻,女子盡嫁王室子弟,又與蒼梧秦王連姻。
呂嘉在南粵國中權力很大,粵人信賴他,多為其耳目,比南粵王更得人心。
南粵王上書漢朝,呂嘉多加勸阻,但王不聽從。
呂嘉於是有反叛之心,屢次托辭有病不見漢朝使者。
使者們都注視著呂嘉,但當時形勢不便殺他。
南粵王和王太后也害怕呂嘉等人先發難,想通過漢朝使者的權威,謀殺呂嘉等人。
於是設酒宴邀請漢朝使者,南粵大臣都奉陪坐飲。
呂嘉的弟弟為將軍,率領軍隊在宮外守候。
依次斟過了酒,太后對呂嘉說:「南粵內屬漢朝,是對國有利的,而丞相您嫌其不利,是什麼原因呢?」
想以此激怒漢朝使者。
使者猶豫不決,互相觀望始終沒敢動手。
呂嘉發現宴席上氣氛不同往常,當即起身出去。
太后大怒,想用矛刺殺呂嘉,被南粵王阻止。
於是呂嘉出來,在他弟弟所帶軍隊的保護下回到自己府中,聲稱有病,不肯會見王及漢使者,於是陰謀作亂。
南粵王一向無意誅殺呂嘉,呂嘉也知道這一點,所以過了好幾個月也沒發難。
衹有太后想殺掉呂嘉,又無力辦成。
漢武帝聽到此事,怪罪使者怯懦不能決斷。
又認為南粵王和王太后已經依附漢朝,衹有呂嘉作亂,不值得發兵,打算派莊參帶二千人前往應付。
莊參說:「如果抱著友好的目的去,有幾個人就夠了;如果為了打仗而去,二千人是辦不成什麼事的。」
認為不可行而推辭,漢武帝便不叫莊參前去。
郟縣壯士、原濟北國相韓千秋奮然說:「以區區南粵,又有南粵王為內應,衹有呂嘉為亂,我願得到三百名勇士,必斬呂嘉回報。」
於是漢武帝派韓千秋和南粵王太后的弟弟穋樂帶二千人前往南粵。
漢朝軍隊開入南粵境內後,呂嘉終於發動叛亂,下令南粵國中說:「國王年少,太后是中原人,又與漢朝使者私通,一心想要內屬漢朝,把先王的所有寶器都奉獻給漢朝天子以自作諂媚,還多帶隨從人員,到長安後,全都掠賣為奴。
太后為自己一時之利,卻不顧趙氏社稷和為子孫萬代作長遠打算。」
呂嘉於是和他弟弟帶兵殺死太后、王,又殺死所有漢朝使者。
派人通知蒼梧秦王及其諸郡縣,立明王嬰齊長男、粵妻所生之子術陽侯趙建德為王。
韓千秋等所帶軍隊進入南粵境後,攻下幾個小城。
以後南粵乾脆讓開道路,為他們提一供飲食,當他們到達距番禺大約四十里的地方時,南粵便發兵攻打韓千秋的軍隊,把他們殲滅了。
呂嘉派人把漢朝使者的符節用匣子封裝好,放到邊塞上,又假裝友好地講了一些騙人的話表示謝罪,同時發兵駐守要害之地。
於是武帝說:「韓千秋雖然沒有成功,也是軍鋒之冠,封他的兒子韓延年為成安侯。
穋樂,他的姐姐是南粵王太后,首先願意歸屬漢朝,封摻樂的兒子穋廣德為樂侯。」
接著頒布特赦韶書說:「天子微弱,諸侯互相爭戰,《春秋》諷刺人臣不為君討伐反賊。
呂嘉、趟建德等反叛,心安理得地自立自封,現命令粵人和長江、淮河以南的樓船水師十萬人前往討伐他們。」
元鼎五年秋天,衛尉路博德為伏波將軍,從桂陽郡出發,下湟水;主爵都尉楊僕為樓船將軍,從豫章郡出發,下橫浦;原歸順漢朝被封為侯的兩名南粵人分別為戈船、下瀨將軍,從零陵郡出發,一下離水,一抵蒼梧;派馳義侯利用巴郡、蜀郡被赦罪人,調發夜郎軍隊,下烊柯江:各路兵馬都到番禺會師。
元鼎六年冬天,樓船將軍楊僕率一精一兵首先攻下尋陋,擊破石門,獲得南粵的船隻和糧食,乘勝向前推進,挫敗了南粵的先頭部隊,以數萬名粵人組成的軍隊,等待伏波將軍路博德前來會師。
伏波將軍統領被赦的罪人,因路途遙遠而誤了軍期,與樓船將軍會師的才一千多人,於是一起進軍。
樓船將軍在前頭,到達番禺城時,趟建德和呂嘉都在守衛此城。
樓船將軍自擇有利地形,駐紮在城的東南面,伏波將軍駐紮在城的西北面。
正巧到了晚上,樓船將軍打敗了南粵的軍隊,放火燒城。
南粵人久聞伏波將軍的威名,因天黑也不知他帶了多少兵。
伏波將軍便安置軍營,派使者招降南粵人,投降的賜給印綬,再把他們放回,讓他們招降其他南粵將士。
樓船將軍奮力攻燒敵軍,反而把他們驅趕到伏波將軍營中。
到第二天黎明,城中吏民都投降了伏波將軍。
呂嘉、趟建德及其隨從幾百人趁夜色逃到海上。
伏波將軍查問投降的人,知道呂嘉等人逃到了什麼地方,派人去追。
原校尉、司馬蘇弘抓獲了趙建德,而因功被策封為海常侯;南粵郎官都稽活捉了呂嘉,因功被策封為臨蔡侯。
蒼梧王趙光與南粵王同姓,聽說漢朝軍隊來了,便投降了漢朝,因而被封為隨桃侯。
南粵揭陽縣縣令史定投降漢朝,被封為安道侯。
南粵將軍畢取率部投降,被封為膝侯。
南粵桂林郡監居翁,勸說甌駱四十多萬人投降,被封為湘城侯。
戈船、下瀨將軍的軍隊和馳義侯所調發夜郎的軍隊還沒有南下,南粵已經平定了。
於是漢朝就在那裹設置了儋耳、珠崖、南海、蒼梧、鬱林、合浦、交趾、九真、曰南九個郡。
伏波將軍路博德增加封邑。
樓船將軍楊僕以其能衝鋒陷陣、勇於攻堅而被封為將梁侯。
從南海郡尉趙佗立南粵王開始,共歷五代、九十三年,南粵國滅亡了。
閩粵王無諸和粵束海王搖,他們的先人都是粵王勾踐的後代,姓騮。
秦統一天下後,把他們廢為君長,把他們的地盤劃為閩中郡。
待到諸侯背叛秦朝,無諸和搖率領粵人投靠了番陽縣縣令吳芮,就是所謂的番君,跟隨諸侯推翻了秦朝的統治。
當時,項羽把持號令諸侯之權,不立無諸和搖為王,所以他們也不歸附項羽。
漢攻項羽,無諸和搖率領粵人幫助漢。
漢高祖五年,重新立無諸為閩粵王,統轄原閩中郡故地,建都於冶。
孝惠帝三年,列舉漢高祖劉邦時粵人的功勞,認為閩君搖寶勞很大,其民眾樂於依附,於是立搖為東海王,建都於束甌,人們稱搖為束甌玉。
此後過了若干代,到孝景帝三年,吳王劉濞發動叛亂,想聯合閩粵,閩粵不肯,祇有東甌追隨吳國。
吳國被擊敗後,東甌接受了漢朝的收買,在丹徒殺死吳王劉濞,以功贖罪,因此東
甌沒有受到漢朝的誅伐。
吳王劉濞的兒子劉駒逃亡到閩粵,怨恨束甌殺死他的父親,經常慫恿閩粵攻打東甌。
建元三年,閩粵發兵圍攻束甌,束甌派人向天子告急。
漢武帝向太尉田蚣徵求意見,田蚣回答說:「粵人互相攻擊,這本來是常事,不值得煩勞漢朝前往救助。」
中大夫嚴助反駁田蚣,認為應當救助,漢武帝派嚴助調發會稽郡的軍隊從海上救助束甌,詳細情況見《嚴助傳》。
漢朝軍隊還沒到達束甌,閩粵已經撤兵。
束甌請求舉國遷往內地,得到允許,於是束甌盡遷其眾,住在江淮之間。
建元六年,閩粵進攻南粵,南粵遵守天子的約束,不敢擅自發兵,而把情況上報給漢朝廷。
武帝派大行王恢從豫章出發,大司農韓安國從會稽出發,二人都擔任將軍。
漢朝軍隊還沒越山嶺,閩粵王郢已發兵佔據了險要之處進行抵禦。
郢的弟弟余善與宗族商量說:「閩粵王郢因為擅自發兵,不請示天子,所以天子派兵來誅伐。
漢朝軍隊人多勢眾,即使我們僥倖取勝,後面來的會更多,直到把閩粵國消滅才會停止。
現在把王殺死以向天子謝罪,如果天子罷兵,固然保全了閩粵一國。
如果天子不允許,我們就全力抗戰,失敗了就逃到海上。」
大家都說:「好!」當即用矛把王刺死,派使者把他的頭送到大行王恢那裹。
大行說:「我們來的目的,就是誅殺閩粵王。
閩粵王的頭已經送來,未經交戰就達到了目的,沒有比這更有利的了。」
於是趁勢停止軍事行動,並通知大司農韓安國的軍隊,同時派使者持閩粵王的頭顱飛奔稟報漢武帝。
武帝下詔書命令兩將軍罷兵,說:「閩粵王郢首先作惡,惟獨無諸的孫子繇君丑沒有參與其事。」
於是派郎中將前往立丑為粵繇王,供奉閩粵祖先的祭祀。
余善因為殺郢而在閩粵國中很有威信,百姓多依附於他,他就暗中自立為王,繇王丑控制不了局勢。
漢武帝聽說此事,覺得不值得因為余善而再度發兵,就說:「余善首先帶頭殺郢,使軍隊免於戰鬥廝殺之勞。」
於是立余善為束粵王,與繇王丑並立而處。
到元鼎五年時,南粵反叛漢朝,余善上書天子,請求允許他帶領八千士兵隨樓船將軍楊僕攻打南粵相呂嘉等。
束粵軍隊到達揭陽後,就以海上風一浪一大為由,停止前進,首鼠兩端,持觀望態度,暗中派人輿南粵聯繫。
等到漢朝軍隊攻破番禺城之後,樓船將軍楊僕就上書漠武帝,表示願意率軍討伐東粵。
武帝認為士卒很勞累,沒有答應楊僕的請求,命令罷兵,留下各營兵馬,屯駢:在豫章梅領待命。
第二年秋天,余善聽說樓船將軍楊僕請求討伐他,漢朝軍隊就駐紮在邊境地區,將要進攻束粵,於是發兵扼守漢朝軍隊前進的道路,給將軍鞠力等加號為「吞漠將軍」,派他們進攻白沙、武林、梅領,殺死漢朝的三個校尉。
當時,漢朝所派遣的大司農張成、原山州侯齒就帶兵屯駐在那裹,卻不敢出兵迎擊,反而退卻到安全的地方,二人都以怯懦畏敵之罪被處死。
余善白刻了有「武帝」字樣的璽印,自立為帝,欺騙他的國人,散佈狂妄自大的言論。
漠武帝派橫海將軍韓說從句章出兵,渡海從東方進攻;樓船將軍楊僕從武林出兵,中尉王溫舒從梅領出兵,以歸降漢朝後被封侯的粵人嚴、甲分別為戈船、下瀨將軍從如邪、白沙出兵。
元封元年冬,各路兵馬都攻入束粵。
束粵原來已發兵扼守險要之地,派徇北將軍守衛武林,打敗了樓船將軍的好幾個校尉,殺死一些官吏。
樓船將軍的士兵錢唐一人榱終古斬殺徇北將軍,被封為語兒侯。
樓船將軍自己沒有率軍前往武林。
原束粵衍侯吳陽此前在漢朝,漢朝派他回去勸說余善,余善不聽。
等到橫海將軍韓說率軍到達束粵時,吳陽便帶領他封邑中的七百人反叛余善,進攻在漢陽城的束粵軍隊。
又有原束粵建成侯敖與繇王居股策劃,一起殺了余善,帶著他的部眾向橫海將軍投降。
因而漢朝策封居股為柬成侯,食邑一萬戶;策封敖為開陵侯;策封吳陽為卯石侯,策封橫海將軍韓說為按道侯,橫海校尉劉福為繚螢侯。
劉福是城陽共王劉喜的兒子,原來被封為海常侯,因犯法而被奪爵,他從軍也沒立什麼功,衹因為是皇家宗族成員,所以被封為侯。
還有東粵將軍多軍,漢朝軍隊攻進來的時候棄軍投降,被策封為無錫侯。
原甌駱將軍左黃同斬殺西於王,被策封為下鄘侯。
這時,漢武帝說:「束粵之地狹窄而多險阻,閩粵強悍,反覆無常。」
下令軍吏盡把粵人遷徙到江淮之間。
束粵之地於是空無人跡。
朝鮮乇街邇,是原遮厘人。
當初的擔國,就曾攻奪真蚤、翹盤,使之臣服,並在那裹設置官吏,修築防禦堡壘。
台滅游邇後,皇瞪則成為遼塞墊的外緣屬地。
齟9建立後,因為皇瞪地遠難守,便重修丫遼東郡原有的邊塞城堡,東到潣水為界,沮水以西屬於漢朝的燕國。
燕王盧綰背叛漢朝,逃入匈奴,衛滿也逃亡,聚集了一千多名部眾,梳著椎髻,穿著蠻夷的衣服,向東逃過邊塞,渡過淚水,住在原秦朝空虛之地的上下城堡中,逐漸役使、統治真番、朝鮮的蠻夷部落和從原來的燕、齊兩國逃亡到那裹的人,在他們當中稱王,建都於王險城。
孝惠帝、高後時,天下剛剛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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