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書》卷五十八 公孫弘卜式兒寬傳 第二十八:【原文】公孫弘,菑川薛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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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書》卷五十八 公孫弘卜式兒寬傳 第二十八

漢書

卷五十八 公孫弘卜式兒寬傳 第二十八

(公孫弘,卜式,兒寬)

【原文】

公孫弘,菑川薛人也。

少時為獄吏,有罪,免。

家貧,牧豕海上。

年四十餘,乃學《春秋》雜說。

武帝初即位,招賢良文學士,是時,弘年六十,以賢良征為博士。

使匈奴,還報,不合意,上怒,以為不能,弘乃移病免歸。

元光五年,復征賢良文學,菑川國復推上弘。

弘謝曰:「前已嘗西,用不能罷,願更選。」

國人固推弘,弘至太常。

上策詔諸儒:

制曰:蓋聞上古至治,畫衣冠,異章服,而民不犯;陰陽和,五穀登,六畜蕃,甘露降,風雨時,嘉禾興,朱草生,山不童,澤不涸;麟鳳在郊藪,龜龍游於沼,河洛出圖書;父不喪子,兄不哭弟;北發渠搜,南撫交阯,舟車所至,人跡所及,跂行喙息,鹹得其宜。

朕甚嘉之,今何道而臻乎此?子大夫修先聖之術,明君臣之義,講論洽聞,有聲乎當世,敢問子大夫:天人之道,何所本始?吉凶之效,安所期焉?禹、湯水旱,厥咎何由?仁、義、禮、知四者之宜,當安設施?屬統垂業,物鬼變化,天命之符,廢興何如?天文、地理、人事之紀,子大夫習焉。

其悉意正議,詳具其對,著之於篇,朕將親覽焉,一靡一有所隱。

弘對曰:

臣聞上古堯、舜之時,不貴爵常而民勸善,不重刑罰而民不犯,躬率以正而遇民信也;末世貴爵厚賞而民不勸,深刑重罰而一奸一不止,其上不正,遇民不信也。

夫厚賞重刑未足以勸善而禁非,必信而已矣。

是故因能任官,則分職治;去無用之言,則事情得;不作無用之器,即賦斂省;不奪民時,不妨民力,則百姓富;有德者進,無德者退,則朝廷尊;有功者上,無功者下,則群臣逡;罰當罪,則一奸一邪止;賞當賢,則臣下勸:凡此八者,治民之本也。

故民者,業之即不爭,理得則不怨,有禮則不暴,一愛一之則親上,此有天下之急者也。

故法不遠義,則民服而不離;和不遠禮,則民親而不暴。

故法之所罰,義之所去也;和之所賞,禮之所取也。

禮義者,民之所服也,而賞罰順之,則民不犯禁矣。

故畫衣冠,異章服,而民不犯者,此道素行也。

臣聞之,氣同則從,聲比則應。

今人主和德於上,百姓和合於下,故心和則氣和,氣和則形和,形和則聲和,聲和則天地之和應矣。

故陰陽和,風雨時,甘露降,五穀登,六畜蕃,嘉禾興,朱草生,山不童,澤不涸,此和之至也。

故形和則無疾,無疾則不夭,故父不喪子,兄不哭弟。

德配天地,明並日月,則麟鳳至,龜龍在郊,河出圖,洛出書,遠方之君莫不說義,奉幣而來朝,此和之極也。

臣聞之,仁者一愛一也,義者宜也,禮者所履也,智者術之原也。

致利除害,兼一愛一無私,謂之仁;明是非,立可否,謂之義;進退有度,尊卑有分,謂之禮;擅殺生之一柄一,通壅塞之塗,權輕重之數,論得失之道,使遠近情偽必見於上,謂之術:凡此四者,治之本,道之用也,皆當設施,不可廢也。

得其要,則天下安樂,法設而不用;不得其術,則主蔽於上,官亂於下。

此事之情,屬統垂業之本也。

臣聞堯遭鴻水,使禹治之,未聞禹之有水也。

若湯之旱,則桀之餘烈也。

桀、紂行惡,受天之罰;禹、湯積德,以王天下。

因此觀之,天德無私親,順之和起,逆之害生。

此天文、地理、人事之紀。

臣弘愚戇,不足以奉大對。

時對者百餘人,太常奏弘第居下。

策奏,天子擢弘對為第一。

召見,容貌甚麗,拜為博士,待詔金馬門。

弘復上疏曰:「陛下有先聖之位而無先聖之名,有先聖之民而無先聖之吏,是以勢同而治異。

先世之吏正,故其民篤;今世之吏邪,故其民薄。

政弊而不行,令倦而不聽。

夫使邪吏行弊政,用倦令治薄民,民不可得而化,此治之所以異也。

臣聞周公旦治天下,期年而變,三年而化,五年而定。

唯陛下之所志。」

書奏,天子以冊書答曰:「問:弘稱周公之治,弘之材能自視孰與周公賢?」

弘對曰:「愚臣淺薄,安敢比材於周公!雖然,愚心曉然見治道之可以然也。

去虎豹馬牛,禽一獸之不可制者也,及其教馴服習之,至可牽持駕服,唯人之從。

臣聞一揉一曲術者不累日,銷金石者不累月,夫人之於利害好惡,豈比禽一獸木石之類哉?期年而變,臣弘尚竊遲之。」

上異其言。

時方通西南夷,巴、蜀苦之,詔使弘視焉。

還奏事,盛毀西南夷無所用,上不聽。

每朝會議,開陳其端,使人主自擇,不肯面折庭爭。

於是上察其行慎厚,辯論有餘,習文法吏事,緣飾以儒術,上說之,一歲中至左內史。

弘奏事,有所不可,不肯庭辯。

常與主爵都尉汲黯請間,黯先發之,弘推其後,上常說,所言皆聽,以此日益親貴。

嘗與公卿約議,至上前,皆背其約以順上指。

汲黯庭詰弘曰:「齊人多詐而無情,始為與臣等建此議,今皆背之,不忠。」

上問弘,弘謝曰:「夫知臣者以臣為忠,不知臣者以臣為不忠。」

上然弘言。

左右幸臣每毀弘,上益厚遇之。

弘為人談笑多聞,常稱以為人主病不廣大,人臣病不儉節。

養後母孝謹,後母卒,服喪三年。

為內史數年,遷御史大夫。

時又東置蒼海,北築朔方之郡。

弘數諫,以為罷弊中國以奉無用之地,願罷之。

於是上乃使朱買臣等難弘置朔方之便。

發十策,弘不得一。

弘乃謝曰:「山東鄙人,不知其便若是,願罷西南夷、蒼海,專奉朔方。」

上乃許之。

汲黯曰:「弘位在三公,奉祿甚多,然為布被,此詐也。」

上問弘,弘謝曰:「有之。

夫九卿與臣善者無過黯,然今日庭詰弘,誠中弘之病。

夫以三公為布被,誠飾詐欲以釣名。

且臣聞管仲相齊,有三歸,侈擬於君,桓公以霸,亦上僣於君。

晏嬰相景公,食不重肉,妾不衣絲,齊國亦治,亦下比於民。

今臣弘位為御史大夫,為布被,自九卿以下至於小吏無差,誠如黯言。

且無黯,陛下安聞此言?」

上以為有讓,愈益賢之。

元朔中,代薛澤為丞相。

先是,漢常以列侯為丞相,唯弘無爵,上於是下詔曰:「朕嘉先聖之道,開廣門路,宣招四方之士,蓋古者任賢而序位,量能以授官,勞大者厥祿厚,德盛者獲爵尊,故武功以顯重,而文德以行褒。

其以高成之平津鄉戶六百五十封丞相弘為平津侯。」

其後以為故事,至丞相封,自弘始也。

時,上方興功業,婁舉賢良。

弘自見為舉首,起徒步,數年至宰相封侯,於是起客館,開東閣以延賢人,與參謀議。

弘身食一肉,脫粟飯,故人賓客仰衣食,奉祿皆以給之,家無所餘。

然其一性一意忌,外寬內深。

諸常與弘有隙,無近遠,雖陽與善,後竟報其過。

殺主父偃,徙董仲舒膠西,皆弘力也。

後淮南、衡山謀反,治一黨一與方急,弘病甚,自以為無功而封侯,居宰相位,宜佐明主填撫國家,使人由臣子之道。

今諸侯有畔逆之計,此大臣奉職不稱也。

恐病死無以塞責,乃上書曰:「臣聞天下通道五,所以行之者三。

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之交,五者天下之通道也;仁、知、勇三者,所以行之也。

故曰『好問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恥近乎勇,知此三者,知所以自治;知所以自治,然後知所以治人。

』未有不能自治而能治人者也。

陛下躬孝弟,監三王,建周道,兼文武,招徠四方之士,任賢序位,量能授官,將以厲百姓勸賢材也。

今臣愚駑,無汗馬之勞,陛下過意擢臣弘卒伍之中,封為列侯,致位三公。

臣弘行能不足以稱,加有負薪之疾,恐先狗馬填溝壑,終無以報德塞責。

願歸侯,乞骸鼻,避賢者路。」

上報曰:「古者賞有功,褒有德,守成上文,遭遇右武,未有易此者也。

朕夙夜庶幾,獲承至尊,懼不能寧,惟所與共為治者,君宜知之。

蓋君子善善及後世,若茲行,常在朕躬。

君不幸罹霜露之疾,何恙不已,乃上書歸侯,乞骸鼻,是章朕之不德也。

今事少閒,君其存一精一神,止念慮,輔助醫藥以自恃。」

因賜告牛、酒、雜帛。

居數月,有瘳,視事。

凡為丞相御史六歲,年八十,終丞相位。

其後李蔡、嚴青翟、趙周、石慶、公孫賀、劉屈氂繼踵為丞相。

自蔡至慶,丞相府客館丘虛而已,至賀、屈氂時壞以為馬廄車庫奴婢室矣。

唯慶以惇謹,復終相位,其餘盡伏誅雲。

弘子度嗣侯,為山陽太守十餘歲,詔征巨野令史成詣公車,度留不遣,坐論為城旦。

元始中,修功臣後,下詔曰:「漢興以來,股肱在位,身行儉約,輕財重義,未有若公孫弘者也。

位在宰相封侯,而為布被脫粟之飯,奉祿以給故人賓客,無有所餘,可謂減於制度,而率下篤俗者也,與內厚富而外為詭服以釣虛譽者殊科。

夫表德章義,所以率世厲俗,聖王之也。

其賜弘後子孫之次見為適者,爵關內侯,食邑三百戶。」

卜式,河南人也。

以田畜為事。

有少弟,弟壯,式脫身出,獨取畜羊百餘,田宅財物盡與弟。

式入山牧,十餘年,羊致千餘頭,買田宅。

而弟盡破其產,式輒復分與弟者數矣。

時漢方事匈奴,式上書,願輸家財半助邊。

上使使問式:「欲為官乎?」

式曰:「自小牧羊,不習仕宦,不願也。」

使者曰:「家豈有冤,欲言事乎?」

式曰:「臣生與人亡所爭,邑人貧者貸之,不善者教之,所居,人皆從式,式何故見冤!」使者曰:「苟,子何欲?」

式曰:「天子誅匈奴,愚以為賢者宜死節,有財者宜輸之,如此而匈奴可滅也。」

使者以聞。

上以語丞相弘。

弘曰:「此非人情。

不軌之臣不可以為化而亂法,願陛下勿許。」

上不報,數歲乃置式。

式歸,復田牧。

歲余,會渾邪等降,縣官費眾,倉府空,貧民大徙,皆卬給縣官,無以盡贍。

式復持錢二十萬與河南太守,以給徙民。

河南上富人助貧民者,上識式姓名,曰:「是固前欲輸其家半財助邊。」

乃賜式外繇四百人,式又盡按與官。

是時,富豪皆爭匿財,唯式尤欲助費。

上於是以式終長者,乃召拜式為中郎,賜爵左庶長,田十頃,佈告天下,尊顯以風百姓。

初,式不願為郎,上曰:「吾有羊在上林中,欲令子牧之。」

式既為郎,布衣草蹻而牧羊。

歲余,羊肥息。

上過其羊所,善之。

式曰:「非獨羊也,治民亦猶是矣。

以時起居,惡者輒去,毋令敗群。」

上奇其言,欲試使治民。

拜式緱氏令,緱氏便之;遷成皋令,將漕最。

上以式樸忠,拜為齊王太傅,轉為相。

會呂嘉反,式上書曰:「臣聞主愧臣死。

群臣宜盡死節,其駑下者宜出財以佐軍,如是則強國不犯之道也。

臣願與子男及臨菑習一弩一博昌習船者請行死之,以盡臣節。」

上賢之,下詔曰:「朕聞報德以德,報怨以直。

今天下不幸有事,郡縣諸侯未有奮繇直道者也。

齊相雅行躬耕,隨牧畜悉,輒分昆弟,更造,不為利惑。

日者北邊有興,上書助官。

往年西河歲惡,率齊人入粟。

今又首奮,雖未戰,可謂義形於內矣。

其賜式爵關內侯,黃金四十斤,田十頃,佈告天下,使明知之。」

元鼎中,征式代石慶為御史大夫。

式既在位,言郡國不便鹽鐵而船有算,可罷。

上由是不說式。

明年當封禪,式又不習文章,貶秩為太子太傅,以兒寬代之。

式以壽終。

兒寬,千乘人也。

治《尚書》,事歐陽生。

以郡國選詣博士,受業孔安國。

貧無資用,嘗為弟子都養。

時行賃作,帶經而鋤,休息輒讀誦,其一精一如此。

以射策為掌故,功次,補廷尉文學卒史。

寬為人溫良,有廉知自將,善屬文,然懦於武,口弗能發明也。

時張湯為廷尉,廷尉府盡用文史法律之吏,而寬以儒生在其間,見謂不習事,不署曹,除為從史,之北地視畜數年。

還至府,上畜簿,會廷尉時有疑奏,已再見卻矣,掾史莫知所為。

寬為言其意,掾史因使寬為奏。

奏成,讀之皆服,以白廷尉湯。

湯大驚,召寬與語,乃奇其材,以為掾。

上寬所作奏,即時得可。

異日,湯見上。

問曰:「前奏非俗吏所及,誰為之者?」

湯言兒寬。

上曰:「吾固聞之久矣。」

湯由是鄉學,以寬為奏讞掾,以古法義決疑獄,甚重之。

及湯為御史大夫,以寬為掾,舉侍御史。

見上,語經學,上說之,從問《尚書》一篇。

擢為中大夫,遷左內史。

寬既治民,勸農業,緩刑罰,理獄訟,卑體下士,務在於得人心;擇用仁厚士,推情與下,不求名聲,吏民大信一愛一之。

寬表奏開六輔渠,定水令以廣溉田。

收租稅,時裁闊狹,與民相假貸,以故租多不入。

後有軍發,左內史以負租課殿,當免。

民聞當免,皆恐失之,大家牛車,小家擔負,輸租繈屬不絕,課更以最。

上由此愈奇寬。

及議欲放古巡狩封禪之事,諸儒對者五十餘人,未能有所定。

先是,司馬相如病死,有遺書,頌功德,言符瑞,足以封泰山。

上奇其書,以問寬,寬對曰:「陛下躬發聖德,統楫群元,宗祀天地,薦禮百神,一精一神所鄉,徵兆必報,天地並應,符瑞昭明。

其封泰山,禪梁父,昭姓考瑞,帝王之盛節也。

然享薦之義,不著於經,以為封禪告成,合祛於天地神祇,祗戒一精一專以接神明。

總百官之職,各稱事宜而為之節文。

唯聖主所由,制定其當,非君臣之所能列。

令將舉大事,優遊數年,使群臣得人自盡,終莫能成。

唯天子建中和之極,兼總條貫,金聲而玉振之,以順成天慶,垂萬世之基。」

上然之,乃自製儀,采儒術以文焉。

既成,將用事,拜寬為御史大夫,從東封泰山,還登明堂。

寬上壽曰:「臣聞三代改制,屬象相因。

間者聖統廢絕,陛下發憤,合指天地,祖立明堂辟雍,宗祀泰一,六律五聲,幽贊聖意,神樂四合,各有方象,以丞嘉祀,為萬世則,天下幸甚。

將建大元本瑞,登告岱宗,發祉闓門,以候景至。

癸亥宗祀,日宣重光;上元甲子,肅邕永享。

光輝充塞,天文粲然,見象日昭,報降符應。

臣寬奉觴再拜,上千萬歲壽。」

制曰:「敬舉君之觴。」

後太史令司馬遷等言:「歷紀壞廢,漢興未改正朔,宜可正。」

上乃詔寬與遷等共定漢《太初歷》。

語在《律歷志》。

初,梁相褚大通《五經》,為博士,時寬為弟子。

及御史大夫缺,征褚大,大自以為得御史大夫。

至洛陽,聞兒寬為之,褚大笑。

及至,與寬議封禪於上前,大不能及,退而服曰:「上誠知人。」

寬為御史大夫,以稱意任職,故久無有所匡諫於上,官屬易之。

居位九歲,以官卒。

贊曰:公孫弘、卜式、兒寬皆以鴻漸之翼困於燕爵,遠跡羊豕之間,非遇其時,焉能致此位乎?是時,漢興六十餘載,海內艾安,府庫充實,而四夷未賓,制度多闕。

上方欲用文武,求之如弗及,始以蒲輪迎枚生,見主父而歎息。

群士慕向,異人並出。

卜式拔於芻牧,弘羊擢於栗豎,衛青奮於奴僕,日磾出於降虜,斯亦曩時版築飯牛之朋已。

漢之得人,於茲為盛,儒雅則公孫弘、董仲舒、兒寬,篤行則石建、石慶,質直則汲黯、卜式,推賢則韓安國、鄭當時,定令則趙禹、張湯,文章則司馬遷、相如,滑稽則東方朔、枚皋,應對則嚴助、朱買臣,歷數則唐都、洛下閎,協律則李延年,運籌則桑弘羊,奉使則張騫、蘇武,將率則衛青、霍去病,受遺則霍光、金日磾,其餘不可勝紀。

是以興造功業,制度遺文,後世莫及。

孝宣承統,纂修洪業,亦講論六藝,招選茂異,而蕭望之、梁丘賀、夏侯勝、韋玄成、嚴彭祖,尹更始以儒術進,劉向,王褒以文章顯,將相則張安世、趙充國、魏相、丙吉、於定國、杜延年,治民則黃霸、王成、龔遂、鄭弘、召信臣、韓延壽、尹翁歸、趙廣漢、嚴延年、張敞之屬,皆有功跡見述於世。

參其名臣,亦其次也。

【白話文】

公孫弘,菑川國薛縣人。

年輕時作過獄吏。

因犯了罪而被免職。

由於家中貧寒,在海邊放豬為生。

四十多歲時才開始研習《春秋》及各家的雜論。

漢武帝剛剛即位時,招選賢良文學之士,此時公孫弘六十歲,以賢良文學的身份作了博士。

他出使匈奴,返朝匯報,不合皇上的心意,武帝很生氣,認為他無能,於是公孫弘上書稱病,免官回到故里。

元光五年,漢武帝再次徵選賢良文學之士,董衛回又一次推薦公逐叢。

公垂叢推辭說:「過去我曾西去入京,因為無能被免職,希望另選他人。」

但苗JJ!一柄一堅持薦舉他,於是公孫弘來到太常處。

皇上下韶書策問眾儒生:制書策寫道:聽說遠古時代政治完善,對罪犯的懲罰衹是在其衣帽上作出標誌,讓他們穿特殊的衣服,而百姓竟不犯法。

那時陰陽和協,五穀豐登,六畜繁衍,天降甘露,風調雨順,長出谷粒豐滿的稻子,出現了紅色的瑞草,山上覆蓋著密林茂草,湖澤也不乾涸。

城郊湖澤中出沒著麒麟、鳳凰。

池沼中游弋著龜龍,河出圖,洛出書。

兒子不會先父親而亡,弟弟也不會死於兄長之前。

那時北至渠搜,南到交肚,衹要是車船能夠到達、人能夠走到的地方,一切生靈都各得其所。

我很欽慕那個時代,現在如何治國才能達到這種境界呢?諸位研習先聖的法度,通曉君臣尊卑大義,議論起來很有見識,在當今都是很有名聲的,敢問諸位:天人之道,最根本的是什麼?吉凶征驗,如何去預料呢?大禹、商湯時發生了水旱災害,他們的過失是什麼呢?應該用什麼方法來完善和協調仁、義、禮、智這四個方面?帝統的繼承延續、生死的變化無常、上天授命的徵兆,這一切的興與衰是如何發生的?天文、地理、人事的法則,花是諸位所研究的。

請把你們認為是論述全面,合乎正道的,詳細寫成文章,我將親自閱覽,不要有所隱瞞。

公孫弘回答說:

我聽說遠古堯、舜的時代,不重視爵位的封賞,百姓卻努力向善;不崇尚施用嚴刑重罰,百姓卻不輕易犯法,這是因為堯舜自身行正,對待百姓有信義。

衰亡的時代。

重視封爵,厚加賞賜,百姓卻並不因此受到勉勵而向善;施以嚴刑重罰,卻不能制止邪惡的事情發生,這是因為君王自身不正,對待百姓沒有信義。

必須對待百姓有信義,否則,豐厚的獎賞、酷烈的刑罰,也不足以鼓勵良善而禁止犯罪。

因此,按才幹高低授予宮職,官吏就能各掌其職而達到政治清明;不聽無用的議論,那麼事情就可以辦成;不做無用的器物,就可以減少賦斂;不耽誤農作之時,不損害民力,那麼百姓就能富裕起來;提拔有德行的人,貶斥無德的人,那麼朝廷就能夠樹立起威信;提升有功的人,貶退無功勞的人,那麼群臣就不會競相爭奪權位;犯罪的得到恰如其分的懲罰,那麼一奸一詐邪惡的事情就會被制止;賢良之人得到適當的獎賞,那麼官吏們就會受到勉勵。

總括追八條,是治理百姓的根本方略。

百姓各得其業就不會相爭,使他們能各申其理就不會產生抱怨,待之以禮,百姓就不會有暴慢,一愛一民如子,百姓就會對皇上信任而親近,這些是作為天子的當務之急。

所以法度不違背義,百姓才會信服而不叛離;所倡導的禮儀而不違於禮,百姓才會親附而不暴慢。

所以,法制所懲罰的,也是義所不容的;提倡獎勵的,一定是禮所崇尚的。

百姓信服的是禮義,如果賞罰都順應禮義,那麼百姓就不會犯法:遠古時代僅僅用「畫衣冠,異章服」這種象徵一性一的懲罰,便使得百姓不犯法,就是因為那時一貫遵行禮義。

我聽說,志趣相投才能相隨,聲音相近才能相應和。

現在皇上實行德政於上,百姓同心同德於下,因此同心同德便會志向一致,志向一致便會行動統一,行動統一便會有協調的言論。

言論協調那麼天地之間的和合便會與之相應和。

陰陽和協,風調雨順,天降甘露,五穀豐登,六畜繁衍,長出谷粒豐滿的嘉稻,生出紅色的瑞草,山林茂密,湖澤水滿,這些都是和協之至所產生的景象。

身一體協調不會生病,沒有疾病便不會夭折,父親不會失去兒子,哥哥也不會因為弟弟早亡而哭泣。

聖王的恩德天高地廣,與日月同輝,於是吉祥的麒麟、鳳凰便出現了,郊外湖澤也會出現吉祥的龜、龍,河出圖,洛出書,遠方的國家無不欽慕,派遣使者,攜帶著禮品前來臣服覲見,這是和協的頂點了。

我聽說,仁就是一愛一,義就是適於時宜,禮就是履行禮儀的一精一神,智慧則是治術的本源。

興利除害,不論親疏而一愛一天下之人,稱為仁。

明辨是非,明斷可否,稱為義。

進退有分寸,尊卑有所區別,稱為禮。

獨攬生殺之權,開通堵塞之路,權衡輕重緩急,探討得失之道,使周圍及遠方的真實、偽詐之事都暴露出來,稱為術。

以上四條是治理天下的根本原則和方法,全都應制定實施,不可荒廢。

掌握其要領,就會天下安樂太平,刑法雖設立,卻因無人犯法而不使用;不能掌握這些方法,那麼皇帝就將受到蒙蔽,官吏就會作亂。

這些事情的得失利害,是繼承、延續祖先業績的根本。

我聽說,堯那個時代有洪水之災,派去禹去治理,沒有聽說大禹治理天下時有水災。

至於商湯時代的旱災,那是夏桀的餘孽造成的。

夏桀、商紂實行惡政,受到天的懲罰;大禹、商湯行善積德,因此而稱王天下。

由此看來,上天並無個人的親疏好惡,順應天德,便和協興旺,倒行逆施,災害就會降臨。

造就是天文、地理、人事的法則。

我愚昧魯莽,回答皇上的策問實不勝任。

當時對敕策的有一百多人,太常上奏對策成績時,公孫弘位居下等。

策簡呈給皇帝後,天子將公孫弘的對策選拔為第一。

公孫弘被召入見,天子見他一表人才,於是任命為博士,待韶金馬盟。

公孫弘再次上疏說:「陛下有先聖的位置而沒有先聖的名聲,有先聖的名聲而又沒有先聖的官吏,所以陛下現在所處的情勢與先聖相同,但治理的結果卻不一樣。

過去那個時代的官吏清正,所以百姓忠實;現在的官吏貪邪,所以百姓粗鄙。

有弊端的政治得不到推行,令人憎惡的法令不會被聽從。

任用貪邪的官吏去推行弊政,用令人憎惡的法令去治理粗鄙的百姓,百姓不可能被教化,造就是為什麼會出現不同的治理結果。

我聽說周公治理天下,一年就發生了變化,三年百姓受到教化,五年便天下太平。

這是陛下嚮往追求的。」

奏疏呈上後,天子用冊書答覆:「問:公孫弘盛讚周公之治,那麼你認為自己與周公相比,誰的才能更高呢?」

公孫弘回答說:「我的見識淺薄,怎麼敢與周公相比!雖然如此,我還是明白現在實行治道就可以達到先聖的治理境界。

虎豹馬牛,這些都是難以號令的野獸,等到它們被教練馴服後,便可駕馭使用,讓它聽從人的命令。

我聽說,數日之內燥工就可以將直木烘曲,數月之內金石便可被銷熔,人對於利害的好惡認識,豈是禽一獸木石所能相比的?我認為,用一年時間才使國家發生變化,太慢了。」

皇上對他的話很詫異。

當時剛剛與西南夷交往,巴蜀兩郡苦於供奉勞作,皇上下詔派公孫弘去視察。

回朝匯報時,他極力反對交通西南夷,認為沒有用處,皇上沒有聽從他的意見。

每當朝會議政的時候,公孫弘都將自己的意見陳述出來,讓皇帝自己選擇,而不肯在朝堂上當面反駁、爭論。

由此皇帝看出他行為謹慎忠厚,辯論時留有餘地,熟悉文書法令及官吏公務,又以儒術加以文飾,所以非常喜歡他,一年之內就將其提拔為左內史。

公孫弘上朝奏事,有認為不對的事,也不當庭爭辯。

他常與主爵都尉汲黯先後去見皇上,汲黯先提出問題,公孫弘隨後進行推究闡述,皇上常常很高興,聽從他所說的一切,公孫弘因此而越來越受到一寵一信。

他曾與公卿相約提出某些建議,可是到了皇帝面前,又完全背棄約定,順著皇帝的意圖說。

汲黯當庭責問公孫弘:「齊人多偽詐而不老實,先與臣等提出以上建議,現在又完全背棄前約,這是對君不忠。」

皇上詢問公孫弘,公孫弘謝罪說:「瞭解臣的人認為臣是忠君的,不瞭解臣的人認為臣是不忠的。」

皇上認為他的話有道理。

皇帝左右的一寵一臣詆毀公孫弘,但皇上卻越來越厚待他。

公孫弘善於言談,見多識廣,常說君主怕的是不能寬弘大度,為臣子怕的是不能節儉。

他奉養後母恭謹孝順,後母去世,他服了三年喪。

作了幾年內史後,公孫弘升為御史大夫。

當時又在東方新設置了蒼海郡,在北面築起朔方郡城。

公孫弘幾次勸諫,認為這是勞民傷財去經營無用之地,不值得使中原地區為此疲敝不堪,希望停止。

皇上於是命朱買臣等駁斥公孫弘,論證設置朔方郡的必要一性一。

朱買臣等提出十個問題,公孫弘一條也駁不倒。

於是他向皇上謝罪說:「我是山東粗鄙之人,不瞭解設朔方郡如此有利,希望罷去西南夷、蒼海郡,而專一經營朔方郡。」

皇上這才應允了他的請求。

汲黯說:「公孫弘位列三公,俸祿很多,但卻用布做被子,這是偽詐。」

皇上詢問公孫弘,他謝罪說:「有這樣的事。

九卿中與我交情好的沒有比得過汲黯的,可是今天他當庭責問我,實在是說中了我的弱點。

身為三公之一而用布被子,的確是偽飾欺詐,想要沽名釣譽。

我聽說管仲作齊國的相,娶了三位不同姓的女子為妻,其奢侈程度可與君主相比,齊桓公依靠他的輔佐而稱霸,不過他是對上僭越國君。

晏嬰作齊景公的相,一餐不吃兩份肉菜,他的小妾不穿絲織的衣服,齊國也治理得很好,他是向下比照著平民。

現在我公孫弘作御史大夫,用布被子,是使九卿以下至小吏都沒有了貴賤的差別。

確如汲黯所言。

再說沒有汲黯,陛下如何能聽到我這番話?」

皇上認為他能禮讓,越發尊敬他。

元朔年間,公孫弘取代薛澤成為丞相。

原先漢王朝一般以列侯為丞相,祇有公孫弘沒有爵位,皇上於足下詔說:「我欽慕先聖治國之道,廣開門路,宣招四方的賢士。

古代按其賢能安排職位高低,衡量其才幹授予不同的宮職,功勞大的人俸祿豐厚,德行高的人爵位尊顯,所以立有武功的得到陞遷,有文德的得到褒獎。

茲令將高成縣平津鄉的六百五十戶封給丞相公孫弘,封其為平津侯。」

其後便以此為制度。

官至丞相而封侯,是從公孫弘開始的。

當時皇上正在興功立業之際,一再選拔賢良。

公孫弘就因對策第一而出人頭地的,他起白布衣,幾年後就官至宰相並封侯。

止因為此,他營建客館,打開束門招請賢士,並與他們共同研討議事。

公孫弘本人每餐衹吃一個肉菜和糙米,其親朋及賓客都依靠他供給衣食,他的俸祿因此而全部拿了出來,家中無所剩餘。

但他一性一情好猜忌,表面寬和而內心深藏。

那些與公孫弘有過嫌隙的,無論近遠,雖然表面上他都與其友善,最終總要報復。

殺主父偃,貶董仲舒到膠西,都是公孫弘的主意。

後來淮南王、衡山王謀反,朝廷正在嚴厲追查其一黨一羽的時候,公孫弘得了重病,他感到自己無功而封侯,官居宰相之位,應該輔佐聖明的皇帝平定安一撫國家,使得人們都遵循作臣子的道義。

現在諸侯王中出現了叛逆,這是作大臣的不稱職所致。

他怕病死無法交待,於是上書說:「我聽說天下的常道有五個方面,用以實行的又有三條。

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之交,這五個方面是天下的常道;仁、智、勇是實行常道的三德。

所以說『有疑則問近於智,身一體力行近於仁,知道廉恥近於勇。

懂得這三條,便知道如何修身自律;才會知道如何治理百姓。

』沒有不能自律而能治理百姓的。

陛下親行孝悌,借鑒三王,建立周朝那樣的政令,兼有文王之德武王之才,招攬四方之士,選賢任職,量能授官,這是能夠激勵百姓勸勉賢才的做法。

而今臣下我愚魯無才,又無汗馬之勞,陛下過分看重從卒伍之中將我提拔起來,封為列侯,位至三公。

我的德行才能不足與這樣高的官爵相稱,加上有病在身,恐怕要先於狗馬葬身溝壑,最終都無法報答皇上的恩德,也無法盡忠職守。

我想歸還列侯爵位,辭職退休,給賢才讓路。」

皇上答覆說:「自古獎賞有功勞的,表彰有德行的,守成時崇尚文治,逢亂世崇尚武功,這個原則從未改變過。

我朝夕努力以求成才,獲承皇位,心懷憂懼,不能安寧,衹想與諸位大臣共同努力治理天下,而您是通曉治國之道的。

君子讚美良善,他的善舉福及後代,你若照此行一事,我心裹是會常常想到的。

您不幸身染小病,何愁不愈?竟上書辭歸侯爵並要退休辭官,這是顯露我無德啊。

現在朝中事情不多,您可保養一精一神,不要掛念思慮,請醫吃藥以恢復身一體。」

於是,賜予休假,又賞賜牛酒及各類絲帛。

過了幾個月,公孫弘病癒,上朝理事。

公孫弘共作了六年丞相、御史大夫,八十歲時死在丞相任上。

在他後面,李蔡、嚴青翟、趟周、石慶、公孫賀、劉屈犛相繼作了丞相。

從李蔡開始到石慶時止,丞相府的客館已荒涼殘破,到了公孫賀、劉屈犛時,客館破敗,改為馬廄、車庫和奴婢的住房。

這些人中衹有石慶敦厚嚴謹,繼公孫弘之後壽終於丞相任上,其餘的全都獲罪被斬。

公孫弘的兒子公孫度繼承了侯爵,作了十餘年的山陽郡太守,皇帝徵召鉅野縣令史成,讓他到公車待命,公孫度卻挽留他不讓上路,於是被論罪,被判服四年勞役。

元始年間,褒獎功臣的後代,皇帝下詔說:「漢朝興邦立國以來,股肱大臣中,沒有一個能比得上公孫弘,能夠在任職期間力行節儉,輕財重義。

他官居宰相且封侯,但卻蓋布被子,吃糙米飯,將俸祿拿出來供給故舊賓客,以致無所剩餘。

他享受的衣食都在制度所規定的標準以下。

可稱得上是以自身為表率來促使民風樸實,與那些內藏財富而表面衣著儉樸以釣取虛名的人完全不一樣。

用表彰德行義舉來引導,勉勵世俗民風的轉變,這是聖王的法度。

賜公孫弘後代子孫中的嫡系為關內侯,食邑三百戶。」

卜式,河南人。

以耕種畜牧為業。

有小弟,弟長大後,卜式從家中分出居住,衹取羊百餘隻,田宅財物盡傍弟弟。

卜式入山牧羊十餘年,羊多到千餘頭,於是便買下田宅。

而其弟則傾家蕩產,卜式立即又分給弟弟財產,如此有多次。

當時漢正在抵抗匈奴入侵,卜式上書,願捐家財的一半助邊事。

皇上派人間卜式:「想當官嗎?」

t-式說:「從小牧羊,不熟悉怎樣當官,不願意作官。」

使者說:「家裹難道沒有冤家仇人,想講出來嗎?」

卜式說:「臣生來與人無爭,邑人貧者借錢給他,不善的人教他幹好事,在住處與人友好相處,卜式有何冤事呀!」使者說:「你這樣,想幹什麼?」

卜式說:「天子抗擊匈奴,我以為賢者理應為大節而死,有錢的應出錢,這樣匈奴可滅。」

使者報告朝廷。

皇上又告訴了丞相公孫弘。

公孫弘說道:「這不是入之常情的表現。

不軌之臣,不可能作為傚法的榜樣,願陛下不要答應。」

皇上沒有接受卜式的請求,過了幾年便退回卜式。

卜式回鄉後,又重一操一他的牧羊業。

一年後,遇上渾邪王等降漢,國家費用過大,倉府空虛,貧民多遷徙,都靠國家補給,也無法完全供給。

卜式又拿錢二十萬給河南太守,以救流民。

河南上報富人助貧名單,皇上認出了卜式,說:「是那一位堅持要給一半家產助邊的人。」

於是賜卜式差役四百人,卜式又全部還給官府。

當時,富豪皆爭相隱匿財產,衹有卜式特別想幫助國家費用。

皇上於是把卜式尊為長者,召拜卜式為中郎,賜爵左庶長,田十頃,佈告天下,以示尊崇,鼓勵百姓傚法。

開始時卜式不願為郎,皇上說:「我有羊在上林苑中,想讓先生去放牧。」

卜式當了郎官後,依然穿著布衣草鞋去牧羊。

一年多,羊肥壯又繁殖得很多。

皇上經過牧羊場地,很稱讚。

卜式說:「不衹是牧羊,治民也是一樣。

按時起居,壞的立即除去,不讓其害群。」

皇上驚奇其言,想讓他試一試治民。

任卜式為緱氏令,緱氏大治;遷成皋令,管領漕運,考核最優。

皇上以卜式樸實忠厚,拜為齊王太傅,又轉任為相。

遇呂嘉反叛,卜式上書說:「臣聽說主愧臣死。

群臣應該死節,最蠢笨的也應出財助軍,這樣才是強國不敢侵犯的保證。

臣願與兒子及臨苗習一弩一與博昌習船之士請戰,戰死以盡臣節。」

皇上認為他賢德,下韶說:「朕聞以德報德,以直報怨。

今天下不幸多事,郡縣諸侯沒有奮激而起、以直報怨的直道之人。

齊相行為雅正而親耕,隨畜放牧,以資產幫助親弟,又從頭開始經營,不為利惑。

不久前北部邊境調軍出擊匈奴,卜式上書出錢助官。

往年西河災荒,卜式又率齊人送糧到西河。

今又首先奮起報名從軍,雖然沒有交戰,可謂義見於內心了。

應賜卜式關內侯,黃金四十斤,田十頃,佈告天下,使明知朕意。」

五星年間,徵召上式代亙慶為御史大夫。

上式上任後,說郡國不便鹽鐵而船有算賦,可以廢除。

皇上由此不喜歡上式。

第二年應當封撣,上式又不習文章禮儀,貶為太子太傅,以{皚代上式之職。

上述以壽終。

{皚,工垂人。

研習《尚書》,師從於趑屋生。

以郡國選詣博士身份,受業於孔室厘。

因貧困無資用,曾由弟子供養。

時常租田而耕,帶經書而勞作,休息時便誦讀,讀書一精一深到如此地步。

以策問為掌故,以功補廷尉文學卒史。

{鱸為人溫良,有清廉智慧,能自衛,善於文章,柔一弱於武,口不能開發陳述。

當時退蕩任廷尉,廷尉府盡用文史法律之吏,而{遮以儒生的身份處於其間,表現出不諳事理,不能做下等官吏,被任為從史,前往韭地看守牲畜數年。

還至府,上報牲畜簿冊,正遇廷尉碰到疑難奏章,已經多次退回,屬吏不知如何是好。

倪寬對他講明寫法,屬吏便讓倪寬寫奏書。

奏成,讀之皆服,告訴廷尉張湯。

張湯大驚,召倪寬交談,便賞識其才,任為掾。

上報倪寬所作奏書,即時許可。

次日,張湯見皇上。

問道:「上次奏書非俗吏所能及,是誰作的?」

張湯說是倪寬。

皇上說:「我本來早就聽說他了。」

張湯從此嚮往學問,讓倪寬任上奏案件的屬官,用古法律之義判決疑難案件,很受重用。

到張湯任御史大夫,任倪寬為屬官,提拔任侍御史。

見皇上,談經學。

皇上喜悅,又問《尚書》一篇。

提升為中大夫,遷左內史。

倪寬任治民職務之後,勸導農耕,減緩刑罰,治理獄訟,謙恭下士,致力於取得人心;擇用仁厚之士,推求人情對待下屬,不求名聲,吏民極為信一愛一。

倪寬表奏開六輔渠,訂治水條令以擴大溉田。

收租稅,根據季節收成裁定,不急徵收,借貸與民,因此租多不入庫。

後有軍役征發,左內史以欠租課名列最後,當免官。

百姓聽說他將被免官,都怕失去倪寬,大家出牛車,小家擔挑,輸租接連不斷,交租稅居首。

皇上由此更加驚奇倪寬的才幹。

當議論仿古巡狩封憚之事時,諸儒對者五十餘人,未能有所定。

當初,司馬相如病死,有遺書大頌功德,講符瑞,提出應該封泰山。

皇上看重其書,問倪寬,倪寬說:「陛下親行聖德,統集萬民,祭祀天地,獻禮百神,神靈所指,徵兆必定顯示,天地同時感應,符瑞已經顯明。

應封泰山,祭梁父山,昭明宗姓考求祥瑞,是帝王之盛大節日。

然而享獻之義,不著於經書,封禪告成,開閉於天地神祇,恭敬地迎接神明的降臨,總攬百官之職,各盡職守並且確定其制度禮節。

衹有聖主制定得當,非群臣所能相比。

今天將舉辦大事,可是數年間議而不決,群臣所言不同,終無所成。

衹有天子確立中和之正位,總攬萬事,協調治理,振蕩德音如金玉之一聲,以便服從上天慶賞,建立萬世流傳的基業。」

皇上贊同這一見解,便自己制訂禮儀,採用儒家學術加以修飾。

禮儀已成,將要舉行封禪,拜倪寬為御史大夫,隨從束封泰山,還登明堂。

倪寬上壽說:「臣聞三代改制,政教法象相因屬。

不入聖統廢絕,陛下發憤,合指天地,始立明堂辟雍,尊祭泰一神廟,用六律五聲來深贊聖意,神樂和四方色彩各有儀象,以承接最隆重的祭祀盛典,為後世萬代留下祭祀天地的法則,天下為此而深感幸運。

通過這次祭禮將要確定太初年的白麟、寶鼎祥瑞,登上泰山向天神報告吉祥,發福開門,以等待冬至祥瑞景象的到來。

癸亥尊祭,太陽顯示出曰中有曰之光;太初元年甲子冬至之曰,天地永享敬肅祥和。

光輝普照,上天文彩粲然奪目,現出曰曰昭明的景象,為報答德政施行而降下吉祥兆應。

臣倪寬舉杯再拜,敬上千萬大壽。」

皇上寫下制書說:「敬舉君之杯。」

後來太史令司馬遷等言:「曆法壞廢,漢興未改正朔,現在應該改正。」

皇上於是詔令倪寬與司馬遷等共定漢《太初歷》。

詳見《律歷志》。

當初梁國相褚大通曉《五經》,為博士,當時倪寬為其弟子。

到御史大夫缺額,征褚大來就任,褚大自以為得任御史大夫。

到洛陽,聽說倪寬已就任,褚大笑。

到達朝廷與倪寬在皇帝面前議封禪,褚大不及倪寬,退而佩服說:「皇上真是知人。」

倪寬為御史大夫,由於稱意任職,因此很久沒有對皇上有所匡諫,官屬輕視他。

居位九年,死於官任。

贊曰:公孫弘、F式、倪寬都以鴻漸之翼受困燕雀,遠涉羊豬之間,不遇時運,怎能到這個地步?當時,漢興六十餘年,海內安定,府庫充實,然而四邊未服,制度多缺。

皇上剛剛興辦文武大業,求之而不得人才,開始用蒲輪車迎枚乘,見到主父偃而歎息。

群士羨慕嚮往,異人奇才同時出現。

卜式拔於放牧,弘羊從賈人中提拔,衛青從奴僕中奮起,金曰蟬出於降虜,這些都是古代版築販牛一類人。

漠之得人才,於此為盛,儒學文雅有公孫弘、董仲舒、倪寬,忠厚有石建、石慶,質樸有汲黯、卜式,推舉賢士有韓安國、鄭當時,制定法律條令有趙禹、張湯,文章有司馬遷、司馬相如,滑稽有東方朔、枚皋,應對皇上提問有嚴助、朱買臣,歷數有唐都、洛下閎,協調音律有李延年,運籌財政有桑弘羊,奉命出使有張騫、蘇武,領兵有衛青、霍去病,受遣詔保幼主有霍光、金曰殫,其餘不可勝記。

因此興造功業,制度遣文,後世不及。

孝宣承大統,繼修宏偉帝業,講論六藝,招選優秀人才,而蕭望之、梁丘賀、夏侯勝、韋玄成、嚴彭祖、尹更始以儒術進升,劉向、王褒以文章顯名,將相有張安世、趙充國、魏相、丙吉、於定國、杜延年,治民有黃霸、王成、龔遂、鄭弘、召信臣、韓延壽、尹翁歸、趙廣漠、嚴延年、張敞之輩,皆有功跡見述於世。

考其名臣,次於武帝時代的人才。

分類:史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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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卷一上 高帝紀 第一上卷一下 高帝紀 第一下卷二 惠帝紀 第二卷三 高後紀 第三卷四 文帝紀 第四卷五 景帝紀 第五卷六 武帝紀 第六卷七 昭帝紀 第七卷八 宣帝紀 第八卷九 元帝紀 第九卷十 成帝紀 第十卷十一 哀帝紀 第十一卷十二 平帝紀 第十二卷十三 異姓諸侯王表 第一卷十四 諸侯王表 第二卷十五 上 王子侯表 第三上卷十五 下 王子侯表 第三下卷十六 高惠高後文功臣表 第四卷十七 景武昭宣元成功臣表 第五卷十八 外戚恩澤侯表 第六卷十九 百官公卿表 第七卷二十 古今人表 第八卷二十一 上 律歷志 第一上卷二十一 下 律歷志 第一下卷二十二 禮樂志 第二卷二十三 刑法志 第三卷二十四 上 食貨志 第四上卷二十四 下 食貨志 第四下卷二十五 上 郊祀志 第五上卷二十五 下 郊祀志 第五下卷二十六 天文志 第六卷二十七 上 五行志 第七上卷二十七 中上 五行志 第七中之上卷二十七 中下 五行志 第七中之下卷二十七 下上 五行志 第七下之上卷二十七 下下 五行志 第七下之下卷二十八 上 地理志 第八上卷二十八 下 地理志 第八下卷二十九 溝洫志 第九卷三十 藝文志 第十卷三十一 陳勝項籍傳 第一卷三十二 張耳陳餘傳 第二卷三十三 魏豹田儋韓王信傳 第三卷三十四 韓彭英盧吳傳 第四卷三十五 荊燕吳傳 第五卷三十六 楚元王傳 第六卷三十七 季布欒布田叔傳 第七卷三十八 高五王傳 第八卷三十九 蕭何曹參傳 第九卷四十 張陳王周傳 第十卷四十一 樊酈滕灌傅靳周傳 第十一卷四十二 張周趙任申屠傳 第十二卷四十三 酈陸朱劉叔孫傳 第十三卷四十四 淮南衡山濟北王傳 第十四卷四十五 蒯伍江息夫傳 第十五卷四十六 萬石衛直周張傳 第十六卷四十七 文三王傳 第十七卷四十八 賈誼傳 第十八卷四十九 爰盎晁錯傳 第十九卷五十 張馮汲鄭傳 第二十卷五十一 賈鄒枚路傳 第二十一卷五十二 竇田灌韓傳 第二十二卷五十三 景十三王傳 第二十三卷五十四 李廣蘇建傳 第二十四卷五十五 衛青霍去病傳 第二十五卷五十六 董仲舒傳 第二十六卷五十七上 司馬相如傳 第二十七上卷五十七下 司馬相如傳 第二十七下卷五十八 公孫弘卜式兒寬傳 第二十八卷五十九 張湯傳 第二十九卷六十 杜周傳 第三十卷六十一 張騫李廣利傳 第三十一卷六十二 司馬遷傳 第三十二卷六十三 武五子傳 第三十三卷六十四 上 嚴朱吾丘主父徐嚴終王賈傳 第三十四上卷六十四下 嚴朱吾丘主父徐嚴終王賈傳 第三十四下卷六十五 東方朔傳 第三十五卷六十六 公孫劉田王楊蔡陳鄭傳 第三十六卷六十七 楊胡朱梅雲傳 第三十七卷六十八 霍光金日磾傳 第三十八卷六十九 趙充國辛慶忌傳 第三十九卷七十 傅常鄭甘陳段傳 第四十卷七十一 雋疏於薛平彭傳 第四十一卷七十二 王貢兩龔鮑傳 第四十二卷七十三 韋賢傳 第四十三卷七十四 魏相丙吉傳 第四十四卷七十五 眭兩夏侯京翼李傳 第四十五卷七十六 趙尹韓張兩王傳 第四十六卷七十七 蓋諸葛劉鄭孫毋將何傳 第四十七卷七十八 蕭望之傳 第四十八卷七十九 馮奉世傳 第四十九卷八十 宣元六王傳 第五十卷八十一 匡張孔馬傳 第五十一卷八十二 王商史丹傅喜傳 第五十二卷八十三 薛宣朱博傳 第五十三卷八十四 翟方進傳 第五十四卷八十五 谷永杜鄴傳 第五十五卷八十六 何武王嘉師丹傳 第五十六卷八十七上 揚雄傳 第五十七上卷八十七下 揚雄傳 第五十七下卷八十八 儒林傳 第五十八卷八十九 循吏傳 第五十九卷九十 酷吏傳 第六十卷九十一 貨殖傳 第六十一卷九十二 遊俠傳 第六十二卷九十三 佞幸傳 第六十三卷九十四 上 匈奴傳 第六十四上卷九十四 下 匈奴傳 第六十四下卷九十五 西南夷兩粵朝鮮傳 第六十五卷九十六 上 西域傳 第六十六上卷九十六 下 西域傳 第六十六下卷九十七 上 外戚傳 第六十七上卷九十七 下 外戚傳 第六十七下卷九十八 元後傳 第六十八卷九十九 上 王莽傳 第六十九上卷九十九 中 王莽傳 第六十九中卷九十九 下 王莽傳 第六十九下卷一百 上 敘傳 第七十上卷一百 下 敘傳 第七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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