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書
卷四十四 淮南衡山濟北王傳 第十四
(淮南厲王劉長,衡山王劉賜,濟北貞王劉勃)
【原文】
淮南厲王長,高帝少子也,其母故趙王張敖美人。
高帝八年,從東垣過趙,趙王獻美人,厲王母也,幸,有身。
趙王不敢內宮,為築外宮捨之。
及貫高等謀反事覺,並逮治王,盡捕王母兄弟美人,系之河內。
厲王母亦系,告吏曰:「日得幸上,有子。」
吏以聞,上方怒趙,未及理厲王母。
厲王母弟趙兼因辟陽侯言呂後,呂後妒,不肯白,辟陽侯不強爭。
厲王母已生厲生,恚,即自一殺。
吏奉厲王詣上,上悔,令呂後母一之,而葬其母真定。
真定,厲王母家縣也。
十一年,淮南王布反,上自將擊滅布,即立子長為淮南子。
王早失母,常附呂後,孝惠、呂後時以故得幸無患,然常心怨辟陽侯,不敢發。
及孝文初即位,自以為最親,驕蹇,數不奉法。
上寬赦之。
三年,入朝,甚橫。
從上入苑獵,與上同輦,常謂上「大兄」。
厲王有材力,力扛鼎,乃往請辟陽侯。
辟陽侯出見之,即自袖金椎椎之,命從者刑之。
馳詣闕下,肉袒而謝曰:「臣母不當坐趙時事,辟陽侯力能得之呂後,不爭,罪一也。
趙王如意子母無罪,呂後殺之,辟陽侯不爭,罪二也。
呂後王諸呂,欲以危劉氏,辟陽侯不爭,罪三也。
臣謹為天下誅賊,報母一之仇,伏闕下請罪。」
文帝傷其志,為親故不治,赦之。
當是時,自薄太后及太子諸大臣皆憚厲王,厲王以此歸國益恣,不用漢法,出入警蹕,稱制,自作法令,數上書不遜順。
文帝重自切責之。
時帝舅薄昭為將軍,尊重,上令昭予厲王書諫數之,曰:
竊聞大王剛直而勇,慈惠而厚,貞信多斷,是天以聖人之資奉大王也甚盛,不可不察。
今大王所行,不稱天資。
皇帝初即位,易侯邑在淮南者,大王不肯。
皇帝卒易之,使大王得三縣之實,甚厚。
大王以未嘗與皇帝相見,求入朝見,未畢昆弟之歡,而殺列侯以自為名。
皇帝不使吏與其間,赦大王,甚厚。
漢法,二千石缺,輒言漢補,大王逐漢所置,而請自置相、二千石。
皇帝骫天下正法而許大王,甚厚。
大王欲屬國為布衣,守塚真定。
皇帝不許,使大王毋失南面之尊,甚厚。
大王宜日夜奉法度,修貢職,以稱皇帝之厚德,今乃輕言恣行,以負謗於天下,甚非計也。
夫大王以千里為宅居,以萬民為臣妾,此高皇帝之厚德也。
高帝蒙霜露,沫風雨,赴矢石,野戰攻城,身被創痍,以為子孫成萬世之業,艱難危苦甚矣,大王不思先帝之艱苦,日夜怵惕,修身正行,養犧牲,豐潔粢盛,奉祭祀,以無忘先帝之功德,而欲屬國為布衣,甚過。
且夫貪讓國土之名,輕廢先帝之業,不可以言孝。
父為之基,而不能守,不賢。
不求守長陵,而求之真定,先母后父,不誼。
數逆天子之令,不順。
言節行以高兄,無禮。
幸臣有罪,大者立斷,小者肉刑,不仁。
貴布衣一劍之任,賤王侯之位,不知。
不好學問大道,觸情忘行,不祥。
此八者,危亡之路也,而大王行之,棄南面之位,奮諸、賁之勇,常出入危亡之路,臣之所見,高皇帝之神必不廟食於大王之手,明白。
昔者,周公誅管叔,放蔡叔,以安周;齊桓殺其弟,以反國;秦始皇殺兩弟,遷其母,以安秦;頃王亡代,高帝奪之國,以便事;濟北舉兵,皇帝誅之,以安漢。
故周、齊行之於古,秦、漢用之於今,大王不察古今之所以安國便事,而欲以親戚之意望於太上,不可得也。
亡之諸侯,游宦事人,及捨匿者,論皆有法。
其在王所,吏主者坐。
今諸侯子為吏者,御史主;為軍吏者,中尉主;客出入殿門者,衛尉大行主;諸從蠻夷來歸誼及以亡名數自佔者,內史縣令主。
相欲委下吏,無與其禍,不可得也。
王若不改,漢系大王邸,論相以下,為之奈何?夫墮父大業,退為布衣所哀,幸臣皆伏法而誅,為天下笑,以羞先帝之德,甚為大王不取也。
宜急改一操一易行,上書謝罪,曰:「臣不幸早失先帝,少孤,呂氏之世,未嘗忘死。
陛下即位,臣怙恩德驕盈,行多不軌。
追念罪過,恐懼,伏地待誅不敢起。」
皇帝聞之必喜。
大王昆弟歡欣於上,群臣皆得延壽於上;上下得宜,海內常安。
願孰計而疾行之。
行之有疑,禍如發矢,不可追已。
王得書不說。
六年,令男子但等七十人與棘蒲侯柴武太子奇謀,以輦車四十乘反谷口,令人使閩越、匈奴。
事覺,治之,乃使使召淮南王。
王至長安,丞相張蒼,典客馮敬行御史大夫事,與宗正、廷尉雜奏:「長廢先帝法,不聽天子詔,居處無度,為黃屋蓋擬天子,擅為法令,不用法令。
及所置吏,以其郎中春為丞相,收聚漢諸侯人及有罪亡者,匿為居,為治家室,賜與財物、爵祿、田宅,爵或至關內侯,奉以二千石所當得。
大夫但、士伍開章等七十人與棘蒲侯太子奇謀反,欲以危宗廟社稷,謀使閩越及匈奴發其兵。
事覺,長安尉奇等往捕開章,長匿不予,與故中尉蕳忌謀,殺以閉口,為棺槨衣衾,葬之肥陵,謾吏曰『不知安在』。
又陽聚土,樹表其上曰『開章死,葬此下』。
及長身自賊殺無罪者一人;令吏論殺無罪者六人;為亡命棄市詐捕命者以除罪;擅罪人,無告劾繫治城旦以上十四人;赦免罪人死罪十八人,城旦春以下五十八人;賜人爵關內侯以下九十四人。
前日長病,陛下心憂之,使使者賜棗脯,長不肯見拜使者。
南海民處廬江界中者反,淮南吏卒擊之。
陛下遣使者繼帛五千匹,以賜吏卒勞苦者。
長不欲受賜,謾曰『無勞苦者』。
南海王織上書獻璧帛皇帝,忌擅燔其書,不以聞。
吏請召治忌,長不遣,謾曰『忌病』。
長所犯不軌,當棄市,臣請論如法」。
制曰:「朕不忍置法於王,其與列侯、吏二千石議。」
列侯、吏二千石臣嬰等四十三人議,皆曰:「宜論如法。」
制曰:「其赦長死罪,廢勿王。」
有司奏:「請處蜀嚴道邛郵,遣其子、子母從居,縣為築蓋家室,皆日三食,給薪菜鹽炊食器席蓐。」
制曰:』食長,給肉日五斤,酒二鬥。
令故美人、材人得幸者十人從居。」
於是盡誅所與謀者。
乃遣長,載以輜車,令縣次傳。
爰盎諫曰:「上素驕淮南王,不為置嚴相傅,以故至此。
且淮南王為人剛,今暴摧折之,臣恐其逢霧露病死,陛下有殺弟之名,奈何!」上曰:「吾特苦之耳,令復之。」
淮南王謂侍者曰:「誰謂乃公勇者?吾以驕不聞過,故至此。」
乃不食而死。
縣傳者不敢發車封。
至雍,雍令發之,以死聞。
上悲哭,謂爰盎曰:「吾不從公言,卒亡淮南王。」
盎曰:「淮南王不可奈何,願陛下自寬。」
上曰:「為之奈何?」
曰:「獨斬丞相、御史以謝天下乃可。」
上即令丞相、御史逮諸縣傳淮南王不發封饋侍者,皆棄市,乃以列侯葬淮南王於雍,置守塚三十家。
孝文八年,憐淮南王,王有子四人,年皆七八歲,乃封子安為阜陵侯,子勃為安陽侯,子賜為陽周侯,子良為東城侯。
十二年,民有作歌歌淮南王曰:「一尺布,尚可縫;一斗粟,尚可春。
兄弟二人,不相容!」上聞之曰,昔堯、舜放逐骨肉,周公殺管、蔡,天下稱聖,不以私害公。
天下豈以為我貪淮南地邪!」乃徙城陽王王淮南故地,而追尊謚淮南王為厲王,置園如諸侯儀。
十六年,上憐淮南王廢法不軌,自使失國早夭,乃徙淮南王喜復王故城陽,而立厲王三子王淮南故地,三分之:阜陵侯安為淮南王,安陽侯勃為衡山王,陽周侯賜為廬江王,東城侯良前薨,無後。
孝景三年,吳、楚七國反,吳使者至淮南,王欲發兵應之。
其相曰:「王必欲應吳,臣願為將。」
王乃屬之。
相已將兵,因城守,不聽王而為漢。
漢亦使曲城侯將兵救淮南,淮南以故得完。
吳使者至廬江,廬江王不應,而往來使越;至衡山,衡山王堅守無二心。
孝景四年,吳、楚已破,衡山王朝,上以為盧信,乃勞苦之曰:「南方卑濕。」
徙王王於濟北以褒之。
及薨,遂賜謚為貞王。
廬江王以邊越,數使使相交,徙為衡山王,王江北。
淮南王安為人好書,鼓琴,不喜戈獵狗馬馳騁,亦欲以行陰德拊循百姓,流名譽。
招致賓客方術之士數千人,作為《內書》二十一篇,《外書》甚眾,又有《中篇》八卷,言神仙黃白之術,亦二十餘萬言。
時武帝方好藝文,以安屬為諸父,辯博善為文辭,甚尊重之。
每為報書及賜,常召司馬相如等視草乃遣。
初,安入朝,獻所作《內篇》,新出,上一愛一秘之。
使為《離騷傳》,旦受詔,日食時上。
又獻《頌德》及《長安都國頌》。
每宴見,談說得失及方技賦頌,昏莫然後罷。
安初入朝,雅善太尉武安侯,武安侯迎之霸上,與語曰:「方今上無太子,王親高皇帝孫,行仁義,天下莫不聞。
宮車一日晏駕,非王尚誰立者!」淮南王大喜,厚遺武安侯寶賂。
其群臣賓客,江淮間多輕薄,以厲王遷死感激安。
建元六年,彗星見,淮南王心怪之。
或說王曰:「先吳軍時,彗星出,長數尺,然尚流血千里。
今彗星竟天,天下兵當大起。」
王心以為上無太子,天下有變,諸侯並爭,愈益治攻戰具,積金錢賂遺郡國。
游士妄作妖言阿諛王,王喜,多賜予之。
王有女陵,彗有口。
王一愛一陵,多予金錢,為中詗長安,約結上左右。
元朔二年,上賜淮南王幾杖,不朝。
後荼一愛一幸,生子遷為太子,取皇太后外孫修成君女為太子妃。
王謀為反具,畏太子妃知而內洩事,乃與太子謀,令詐不一愛一,三月不同席。
王陽怒太子,閉使與妃同內,終不近妃。
妃求去,王乃上書謝歸之。
後荼、太子遷及女陵擅國權,奪民田宅,妄致系人。
太子學用劍,自以為人莫及,聞郎中雷被巧,召與戲,被壹再辭讓,誤中太子。
太子怒,被恐。
此時有欲從軍者輒詣長安,被即願奮擊匈奴。
太子數惡被,王使郎中令斥免,欲以禁後。
元朔五年,被遂亡之長安,上書自明。
事下廷尉、河南。
河南治,逮淮南太子,王、王后計欲毋遣太子,遂發兵。
計未定,猶與十餘日。
會有詔即訊太子。
淮南相怒壽春丞留太子逮不遣,劾不敬。
王請相,相不聽。
王使人上書告相,事下廷尉治。
從跡連王,王使人候司。
漢公卿請逮捕治王,王恐,欲發兵。
太子遷謀曰:「漢使即逮王,令人衣衛士衣,持戟居王旁,有非是者,即刺殺之,臣亦使人刺殺淮南中尉,乃舉兵,未晚也。」
是時上不許公卿,而遣漢中尉宏即訊驗王。
王視漢中尉顏色和,問斥雷被事耳,自度無何,不發。
中尉還,以聞。
公卿治者曰:「淮南王安雍閼求奮擊匈奴者雷被等,格明詔,當棄市。」
詔不許。
請廢勿王,上不許。
請削五縣,可二縣。
使中尉宏赦其罪,罰以削地。
中尉入淮南界,宣言赦王。
王初聞公卿請誅之,未知得削地,聞漢使來,恐其捕之,乃與太子謀如前計。
中尉至,即賀王,王以故不發。
其後自傷曰:「吉行仁義見削地,寡人甚恥之。」
為反謀益甚。
諸使者道長安來,為妄言,言上無男,即喜:言漢廷治,有男,即怒,以為妄言,非也。
日夜與左吳等按輿地圖,部署兵所從入。
王曰:「上無太子,宮車即晏駕,大臣必征膠東王,不即常山王,諸侯並爭,吾可以無備乎!且吾高帝孫,親行仁義,陛下遇我厚,吾能忍之;萬世之後,吾寧能北面事豎子乎!」
王有孽子不害,最長,王不一愛一,後、太子皆不以為子兄數。
不害子建,材高有氣,常怨望太子不省其父。
時,諸侯皆得分子弟為侯,淮南王有兩子,一子為太子,而建父不得為侯。
陰結交,欲害太子,以其父代之。
太子知之,數捕系笞建。
建具知太子之欲謀殺漢中尉,即使所善壽春嚴正上書天子曰:「毒一藥苦口利病,忠言逆耳利行。
今淮南王孫建材能高,淮南王后荼、荼子遷常疾害建。
建父不害無罪,擅數系,欲殺之。
今建在,可征問,具知淮南王陰事。」
書既聞,上以其事下廷尉、河南治。
是歲元朔六年也。
故辟陽侯孫審卿善丞相公孫弘,怨淮南厲王殺其大父,陰求淮南事而冓之於弘。
弘乃疑淮南有畔逆計,深探其獄。
河南治建,辭引太子及一黨一與。
初,王數以舉兵謀問伍被,被常諫之,以吳、楚七國為效。
王引陳勝、吳廣,被復言形勢不同,必敗亡。
及建見治,王恐國陰事洩,欲發,復問被,被為言發兵權變。
語在《被傳》。
於是王銳欲發,乃令官奴入宮中,作皇帝璽,丞相、御史大夫、將軍、吏中二千石、都官令、丞印,及旁近郡太守、都尉印,漢使節法冠。
欲如伍被計,使人為得罪而西,事大將軍、丞相;一日發兵,即刺大將軍衛青,而說丞相弘下之,如發蒙耳。
欲發國中兵,恐相、二千石不聽,王乃與伍被謀,為失火宮中,相、二千石救火,因殺之。
又欲令人衣求盜衣,持羽檄從南方來,呼言曰「南越兵入」,欲因以發兵。
乃使人之廬江、會稽為求盜,未決。
廷尉以建辭連太子遷聞,上遣廷尉監與淮南中尉逮捕太子。
至,淮南王聞,與太子謀召相、二千石,欲殺而發兵。
召相,相至;內史以出為解。
中尉曰:「臣受詔使,不得見王。」
王念獨殺相而內史、中尉不來,無益也,即罷相。
計猶與未決。
太子念所坐者謀殺漢中尉,所與謀殺者已死,以為口絕,及謂王曰:「群臣可用者皆前系,今無足與舉事者。
王以非時發,恐無功,臣願會逮。」
王亦愈欲休,即許太子。
太子自刑,不殊。
伍被自詣吏,具告與淮南王謀反。
吏因捕太子、王后,圍王宮,盡捕王賓客在國中者,索得反具以聞。
上下公卿治,所連引與淮南王謀反列侯、二千石、豪桀數千人,皆以罪輕重受誅。
衡山王賜,淮南王弟,當坐收。
有司請逮捕衡山王,上曰:「諸侯各以其國為本,不當相坐。
與諸侯王列侯議。」
趙王彭祖、列侯讓等四十三人皆曰:「淮南王安大逆無道,謀反明白,當伏誅。」
膠西王端議曰:「安廢法度,行邪辟,有詐偽心,以亂天下,營惑百姓,背畔宗廟,妄作妖言。
《春秋》曰『臣毋將,將而誅』。
安罪重於將,謀反形已定。
臣端所見其書印圖及它逆亡道事驗明白,當伏法。
論國吏二百石以上及比者,宗室近幸臣不在法中者,不能相教,皆當免,削爵為士伍,毋得官為吏。
其非吏,它贖死金二斤八兩,以章安之罪,使天下明知臣子之道,毋敢復有邪僻背畔之意。」
丞相弘、廷尉湯等以聞,上使宗正以符節治王。
未至,安自刑殺。
後、太子諸所與謀皆收夷。
國除為九江郡。
衡山王賜後乘舒生子三人,長男爽為太子,次女無采,少男孝。
姬徐來生子男一女四人,美人厥姬生子二人。
淮南、衡山相責望禮節,間不相能。
衡山王聞淮南王作為畔逆具,亦心結賓客以應之,恐為所並。
元光六年入朝,謁者衛慶有方術,欲上書事天子,王怒,故劾慶死罪,強榜服之。
內史以為非是,卻其獄。
王使人上書告內史,內史治,言王不直。
又數侵奪人田,壞人塚以為田。
有司請逮治衡山王,上不許,為置吏二百石以上。
衡山王以此恚,與奚慈、張廣昌謀,求能為兵法候星氣者,日夜縱臾王謀反事。
後乘舒死,立徐來為後,厥姬俱幸。
兩人相妒。
厥姬乃惡徐來於太子,曰:「徐來使婢蠱殺太子母。」
太子心怨徐來。
徐來兄至衡山,太子與飲,以刃刑傷之。
後以此怨太子,數惡之於王。
女弟無采嫁,棄歸,與客一奸一。
太子數以數讓之,無采怒,不與太子通。
後聞之,即善遇無采及孝。
孝少失母,附後,後以計一愛一之,與共毀太子,王以故數系笞太子。
元朔四年中,人有賊傷後假母者,王疑太子使人傷之,笞太子。
後王病,太子時稱病不侍。
孝、無采惡太子:「實不病,自言,有喜色。」
王於是大怒,欲廢太子而立弟孝。
後知王決廢太子,又欲並廢孝。
後有侍者善舞,王幸之,後欲令與孝亂以污之,欲並廢二子而以己子廣代之。
太子知之,念後數惡己無已時,欲與亂以止其口。
後飲太子,太子前為壽,因據後股求與臥。
後怒,以告王。
王乃召,欲縛笞之。
太子知王常欲廢己而立孝,乃謂王曰:「孝與王御者一奸一,無采與奴一奸一,王強食,請上書。」
即背王去。
王使人止之,莫能禁,王乃自追捕太子。
太子妄惡言,王械系宮中。
孝日益以親幸。
王奇孝材能,乃佩之王印,號曰將軍,令居外家,多給金錢;招致賓客。
賓客來者,微知淮南、衡山有逆計,皆將養勸之。
王乃使孝客江都人枚赫、陳喜作輣車鍛矢,刻天子璽,將、相、軍吏印。
王日夜求壯士如周丘等,數稱引吳、楚反時計畫約束。
衡山王非敢效淮南王求即天子位,畏淮南起並其國,以為淮南已西,發兵定江淮間而有之,望如是。
元朔五年秋,當朝,六年,過淮南。
淮南王乃昆弟語,除前隙,約束反具。
衡山王即上書謝病,上賜不朝。
乃使人上書請廢太子爽,立孝為太子。
爽聞,即使所善白嬴之長安上書,言衡山王與子謀逆,言孝作兵車鍛矢,與王御者一奸一。
至長安未及上書,即吏捕贏,以淮南事系。
王聞之,恐其言國陰事,即上書告太子,以為不道。
事下沛郡治。
元狩元年冬,有司求捕與淮南王謀反者,得陳喜於孝家。
吏劾孝首匿喜。
孝以為陳喜雅數與王計反,恐其發之,聞律先自告除其罪,又疑太子使白嬴上書發其事,即先自告所與謀反者枚赫、陳喜等。
廷尉治,事驗,請逮捕衡山王治。
上曰:「勿捕。」
遣中尉安、大行息即問王,王具以情實對。
吏皆圍王宮守之。
中尉、大行還,以聞。
公卿請遣宗正、大行與沛郡雜治王。
王聞,即自一殺。
孝先自告反,告除其罪。
孝坐與王御婢一奸一,乃後徐來坐蠱前後乘舒,及太子爽坐告王父不孝,皆棄市。
諸坐與王謀反者皆誅。
國除為郡。
濟北貞王勃者,景帝四年徙。
徙二年,因前王衡山,凡十四年薨。
子式王胡嗣,五十四年薨。
子寬嗣。
十二年,寬坐與父式王后光、姬孝兒一奸一,悖人倫,又祠祭祝詛上,有司請誅。
上遣大鴻臚利召王,王以刃自剄死。
國除為北安縣,屬泰山郡。
贊曰:《詩》云「戎狄是膺,荊舒是懲」,信哉是言也!淮南、衡山親為骨肉,疆土千里,列在諸侯,不務遵蕃臣職,以丞輔天子,而剸懷邪辟之計,謀為畔逆,仍父子再亡國,各不終其身。
此非獨王也,亦其俗薄,臣下漸一靡一使然。
夫荊楚剽輕,好作亂,乃自古記之矣。
【白話文】
淮南厲王,名長,是漢高帝的小兒子,他的母親過去是趙王張敖的美人。
高帝八年,高帝從東垣經過趙國,趟王向高帝進獻美一女,這就是厲王的母親,她受一寵一幸後懷孕。
趙王不敢再讓她回宮,就為她建築外宮居住。
等到貫高等人謀反的事情被發覺,牽連到趙王,趟王的母親、兄弟及美人都被逮捕,關在河內。
厲王的母親也被關,她告訴官吏說:「我曾經受皇上一寵一幸並有了兒子。」
官吏聽後告訴皇上,皇上正對趙王很憤怒,不理睬厲王的母親。
厲王的舅舅趟兼通過辟陽侯告訴了呂後,呂後嫉妒,不肯為他們辯白,辟陽侯也不為他力爭。
厲王母親生了厲王后,因怨恨憤怒而自一殺。
官吏將厲王送去給皇上,皇上很後悔,便讓呂後撫養厲王,而在厲王母親所居的縣城真定埋葬了她。
漢十一年,淮南王黥布謀反,皇上親自率兵去消滅黥布,於是立兒子劉長為淮南王。
淮南王幼年失去母親,經常依附呂後,在孝惠帝和呂後統治時他因為這個原因得到一寵一幸而沒有麻煩,然而內心裹卻常常怨恨辟陽侯,但是不敢表露出來。
當孝文帝繼位的初期,他自以為是皇族最親近的人而驕傲放縱,好幾次犯法。
皇上都寬恕了他。
文帝三年,他上朝時表現很蠻橫。
他跟隨皇上去皇家園林打獵,和皇上同坐一輛車,常叫皇上「大哥」。
厲王有力量,力大能夠舉鼎,於是他去拜見辟陽侯。
辟陽侯出來接待他時,厲王取出袖子中藏的鐵椎子擊打辟陽侯,並命令隨從砍斷了他的頭。
然後驅馬疾奔皇上的宮殿,脫一去上衣袒露著臂膀向皇上謝罪說:「我的母親不應當因為趟王的事而犯罪入獄,辟陽侯有能力勸說呂後拯救但卻不盡力爭取,這是第一樁罪。
趙王如意和他母親都無罪,呂後殺害了他們,辟陽侯不盡力勸阻,這是第二樁罪。
呂後給呂氏封王,想以此來危害我們劉氏,辟陽侯不努力勸阻,這是第三樁罪。
我祇是為天下人殺死了壞人,為母報仇,我願向陛下伏罪。」
文帝可憐他是為親報仇,赦免了他的罪。
在那個時候,從薄太后到太子及各個大臣都害怕厲王。
厲王因此回到封國更加蠻橫放縱,不服從漢的法令,出入時像皇上一樣有左右警衛和清道,自己制定法令,數次在給皇上奏書時表現得不敬重。
文帝難以親自責備他。
當時皇上的舅舅薄昭作將軍,文帝尊重他,便命薄昭給厲王寫信,多次勸諫他說:我聽說大王一性一格剛直勇敢,慈善而恩惠廣大,忠信而果斷,這是上蒼用聖人的天資來極大地賞賜大王,你不可以不瞭解這些。
如今大王的行為不符合這種天賜的智慧。
皇帝剛剛即位,想把在淮南境內的侯邑改封在他處,大王表示不必要。
皇帝最終改封了,而使大王得到三個縣的好處,這很豐厚呀。
大王以未見過皇帝,請求入朝見皇帝,但還沒有敘完同胞兄弟之情,就殺了列侯。
皇帝也沒有派官吏查治此事,赦免了大王,這對大王很寬厚呀。
漢法令規定,如果缺少二千石的官吏,要報告朝廷派人補充,大王卻逐走朝廷設置的官吏,請求自己設立丞相、二千石官。
皇帝委曲天下的嚴正法令而允許大王這樣做,這對大王很寬厚呀!大王想委棄封國當平民百姓,守真定的祖墳。
皇帝不同意,而讓大王不要失去淮南王的地位,這對大王很仁一愛一呀!大王應該日夜遵從法令,忠於職守,以不負皇帝對你的厚一愛一,而你現在卻El出狂言,為所欲為,受到天下人的譭謗,遣可不是明智之舉啊。
大王封地千里,統治著萬民,這都是高帝對你的恩德呀。
高帝風餐露宿,風雨無阻,冒著雨箭飛石,野戰攻城,身受重傷,為子孫後代開創了千秋大業,極為艱難危險啊。
大王不想想祖先的創業艱難,經常反省警惕,修身正行,養牲畜、收谷米,多備祭品以祭祀祖先,以不忘記先輩的大恩大德,大王卻要委棄封國當平民百姓,這是大錯特錯的。
況且貪圖有讓國土的美名,廢棄了先帝的大業,這是不孝。
父輩打下江山。
子輩不能堅守,這是不賢。
不去守長陵,而要去真定,把母親擺在父親之前,這是不義的。
多次違抗皇上的命令,這是不順。
為名節守母墳以示高於兄長一籌,這是無禮。
一寵一臣有罪,重則問斬,輕則肉刑,這是不仁。
把當一名百姓看得很重,而視王侯之位低下,這是不智。
不努力學習鑽研大道,而憑感情衝動恣意妄為,這是不祥。
以上八點,都是危亡之路,而大王您都實行了。
拋棄國王之位,展一露專諸、孟賁的匹夫之勇,常常出入於危亡之路,依我看來,高祖皇帝的香火就在你這裹繼承不下去了,請大王想清楚。
過去周王殺死管叔,流放蔡叔,來安定周朝;齊桓公殺死兄弟糾回到齊國。
秦始皇殺死兩個弟弟,把母親遷到咸陽宮,安定秦國;頃王劉仲在匈奴攻代地時逃離,高帝剝奪了他的封國,以便執行國法;濟北王興居舉兵反叛,皇帝殺了他,以穩定漢江山。
所以在古代有周王、齊侯這樣做,在當今有秦王、漢帝仍然採用這個做法,大王都不明白古往今來的治國平天下的方法,反而想因為是親戚關係指望皇上寬大無邊,這是不可能的。
逃到諸侯國的,窩藏罪犯的,都有法律的治罪。
就是在大王之處的,各主管官吏要承擔罪責。
現在諸侯國的人為官吏的,歸御史管;為軍吏的,歸中尉管;客人出入宮殿的,歸衛尉、大行主管;從少數民族地區來降及戶口簿上無名而報戶口的人歸內史、縣令管。
王國丞相想把責任推給下宮,自己沒有責任,是不可能的。
大王若不改正錯誤,漠廷將大王押在府中,對丞相以下的人問罪時,您又怎麼辦?毀掉父親的大業,淪為平民都可憐的人,一寵一臣都被正法,為天下人嗤笑,有辱先皇功德,我認為大王不該這樣。
您應該立即痛改前非,向皇上上書謝罪,告訴他說:「臣不幸早失父皇,從小甭單,在呂氏當權時,常常受死亡威脅。
皇上您即位後,我仗著您的恩德驕奢一婬一逸,做了很多不軌之事。
想想自己犯下的錯誤,心中誠惶誠恐,現在我伏地等待正法,不敢起身。」
皇上聽後一定會高興的。
大王您的兄弟們在上高興,群臣們在下也能多長壽,上下和睦,天下就會太平。
願大王接受我的建議立即實施。
如您猶猶豫豫不肯實行,災禍如同離弦之箭,射一出後就沒法收回了。
厲王拿到這份諫書後很不高興。
六年,派但等七十名男子與棘蒲侯柴武的太子柴奇密謀,派兵車四十駕回到谷E1,派人去閩越、匈奴。
此事被發現後,皇上要治罪,就派人召淮南王進京。
淮南王到長安後,丞相張蒼、典客馮敬代理御史大夫,與宗正、廷尉審訊後上奏說:「劉長廢棄先皇法令,不聽皇上韶令,生活揮霍無度,做的車馬傘扒可以和皇上的相比,擅自製定法律而不實施漢朝的法令。
他自行任用官吏,讓郎中春作丞相,收攏那些漠的諸侯王中有罪逃亡的人,讓他們躲藏起來並給他們安排住處,為他們治辦家室,賜給他們錢財物品,封爵位,賞田宅作俸祿,有的爵位高達關內侯,賜給二千石的俸祿。
大夫但、有罪失去官爵的開章等七十人和棘蒲侯太子柴奇一起陰謀反叛,危及漢的國家政權,策劃讓閩越人和匈奴人派兵。
事情敗露後,長安尉奇等前往逮捕開章,劉長藏匿他而不交給官吏,並和原中尉藺忌密謀將開章殺死以滅El,為他制備了棺材和衣物,把他埋在肥陵,欺騙朝廷派來的官吏說:『我不知道他在哪裹。
,又為他造墳,立柱並寫上:『開章死,葬此下。
』此外劉長還私自一殺了一個無罪者;又命令官吏斬殺了六個無罪者;對有罪應當當眾正法的人卻讓他們躲藏起來;欺騙來拘捕的官吏以便為他們免除罪行;擅自給人治罪,沒有報告而私下判刑治城旦罪以上的有十四人;赦免本應判死罪的有十八人,應判城旦舂以下罪而赦免的有五十八人;賜給關內侯以下爵位的有九十四人。
前幾天劉長生病,陛下很擔心,派使者送來棗脯,劉長卻不肯出去拜見皇上派來的使者。
南海一帶位於廬江邊界的百姓造**,淮南王派兵攻打叛亂的人,陛下派使者送來絲帛五十匹,賞賜給官兵中的那些勞苦的人。
劉長卻不想接受賞賜,而輕蔑地說:『沒有勞苦的人。
』南海王織寫信給皇上要進獻璧玉和絲帛,曲忌擅自燒燬了書信不報告皇帝。
官吏要求召曲忌到長安,劉長不讓藺忌來,說『蔭忌病了』。
劉長所犯的罪應當在街市上斬首,我們請求依法判處。」
皇上下詔書說:「我不忍心治厲王的罪,和諸侯及二千石官吏商議一下吧。」
諸侯及二千石官吏嬰等四十三人商議後都說:「應該依法論處。」
皇上下令說:「那麼赦免劉長死罪,廢除他的王位。」
官吏上奏說:「請求皂上流放他到蜀郡的嚴道縣邛地,命令他的孩子及孩子的母親跟從居住,嚴道縣令可為他們築蓋房屋,每H供餐,供給柴薪、菜鹽、炊食器及席褥。」
皇上下令說:「供給劉長食物,賜給他每H肉五斤,酒二鬥。
命令他過去的姬妾受一寵一幸的十個人一起跟從他居住。」
於是斬盡了和劉長陰謀策劃的人。
遣送劉長,派載重車馬送他們,所經各縣都配車將他們依次傳送。
袁盎向皇上勸諫說:「皇上一向縱容淮南王,不為設嚴格的丞相、太傅,以至於到今天這個地步。
而淮南王一性一格剛直,如今皇上忽然給他追麼大的打擊,我恐怕他在路上經不起霧寒露侵而病死,那麼陛下就有殺死兄弟的名聲,逭該怎麼辦呀!」皇上說:「我也因此而苦惱呀,我衹是讓他自悔,就召回他。」
淮南王問侍者說:「誰說你老子我勇敢?我因為驕縱不知自己的過錯,結果落得這個下場。」
於是不吃飯,餓死了。
縣裹護送的人不敢打開囚車。
到了雍縣,雍縣縣令打開囚車,將淮南王已死之事報告皇上。
皇上聽說後悲傷哭泣,對袁盎說:「我沒聽從你的話,結果讓淮南王死了」。
袁盎說:「淮南王已經如此,沒有辦法了,請皇上要寬心。」
皇上問:「該怎麼辦呢?」回答說:「衹有斬殺丞相、御史才能向天下謝罪。」
皇上隨即命令丞相、御史逮捕各縣遣送淮南王時不開囚車封條送飯吃的人,都在街上斬首。
於是在雍地按照列侯的待遇下葬了淮南王,給他安排三十戶守墳的人家。
孝文帝八年,皇上可憐淮南王,他還有四個兒子,都有七、八歲,於是封兒子劉安為阜陵侯,劉勃為安陽侯,劉賜為陽周侯,劉良為束城侯。
十二年,民間有人作歌唱淮南王說:「一尺布,尚可縫;一斗粟,尚可舂。
兄弟二人不相容!」皇上聽見後說:「過去堯、舜放逐他們的親生骨肉,周公殺死管叔、蔡叔,天下都將他們稱為聖人,不因私而損害國家利益。
天下人怎麼能夠認為我是貪圖淮南王的土地呢?」於是遷徙城陽王到淮南舊地當王,而追加淮南王謐號為厲王,按照諸侯的禮儀設置他的陵園。
十六年,皇上可憐淮南王因擅自廢除漢法,行為放縱而使自己喪失封國,早年夭折,於是遷淮南王劉喜回城陽為王,而立厲王的三個兒子在淮南故土為王,三人分別是:阜陵侯劉安為淮南王,安陽侯劉勃為衡山王,陽周侯劉賜為廬江王。
束城侯劉良早年夭折,沒有後代。
孝景三年,吳、楚七國叛亂,吳國的使者到淮南王處,淮南王想派兵接應吳王。
他的丞相說:「大王如果一定要和吳王一起起兵,我願當將軍。」
淮南王於是將軍隊交給丞相統率。
丞相已率軍後,就堅守城池,不聽從王命而向漢。
漢也派曲城侯率兵營救淮南國,淮南國因此得以保存下來。
吳王使者到廬江,廬江王不響應,使者又來到越;到衡山,衡山王堅守封國,對漢無反叛之心。
孝景四年,吳、楚七國被消滅,衡山王來朝見皇上,皇上認為他忠貞可信,慰勞他說:「南方低下而潮一濕。」
於是遷衡山王在濟北為王以褒獎他。
到死時,又賜給他謐號貞王。
廬江王地處與越相交接的邊界處,多次派使者和越交往,後來改為衡山王,在江北地區稱王。
淮南王劉安一愛一好讀書彈琴,不喜歡打獵、騎馬馳騁,打算靠施行恩德來安一撫百姓,留下好的名聲。
他招聚天下的賓客和游士數千人,編寫《內書》二十一篇,《外書》更多,還有八卷《中篇》,談論神仙÷煉丹技術的書也有二十多萬字。
當時武帝也一愛一好文學,因為劉安等人作為叔父,能言善辯,擅長文辭,皇上很尊重他。
每次給他寫書信或有所賞賜,皇上常命司馬相如等人先看草稿再謄寫送去。
起初,劉安入朝時,向皇上進獻所著的《內篇》,因書為新作,皇上秘藏起來。
讓他作《離騷傳》,早上接到詔令,中午吃飯時就呈上交給皇上。
又向皇上進獻了《頌德》和《長安都國頌》。
每次宴會拜見皇上,都談論古今得失和方技、賦頌,一直談到晚上才停止。
劉安剛進入朝廷,對太尉武安侯很友善,武安侯在霸上迎接他時對他說:「如今皇上沒有太子,大王是高帝的親孫子,行仁義,天下人沒有不知道的。
皇上一旦死了,除了你能立誰!」淮南王心中大喜,於是贈給武安侯珠寶等物。
他的群臣賓客多是江淮一帶輕浮刻薄之人,因為厲王遷徙而死,遂對劉安感激不已。
建元六年,出現彗星,淮南王心裹覺得奇怪。
有人對淮南王說:「早先吳王發兵時,出現彗星,長好幾尺,於是發動征戰,血流千里。
如今彗星長可竟天,天下要發生大的兵事。」
淮南王認為皇上沒有太子,天下一旦發生變亂,諸侯紛紛爭奪,於是想增加軍隊裝備,積累錢財賄賂其他郡國,游士胡言亂語奉承淮南王,使他心中高興,便給他們許多賞賜。
淮南王有女兒叫劉陵,一性一情聰慧而有口才。
淮南王很鍾一愛一劉陵,給她許多錢,讓她在長安暗中偵探,結識皇上的左右大臣。
元朔二年,皇上賜給淮南王几案與手杖,讓他不用朝拜皇帝。
王后荼受一寵一幸,生兒子劉遷,立為王太子,娶皇太后的外孫修成君的女兒為太子妃。
淮南王密謀反叛,害怕太子妃知道內情而洩露反叛之事,於是和太子策劃,讓他假裝不一愛一她,三個月不同桌吃飯。
淮南王假裝對太子生氣,把他和太子妃關在一起,但太子仍不接近太子妃。
太子妃請求離開,淮南王於是上書向皇上謝罪並請求讓她回去。
王后荼、太子劉遷和女兒劉陵在國內獨攬大權,奪取百姓田地、住宅,隨意逮捕人。
太子學習舞劍,自己認為沒有人能超過他,聽說郎中雷被善於舞劍,召來與自己比試。
雷被一再退讓,後誤擊中太子,太子大怒,雷被恐懼。
這時恰巧有人願意從軍的可到長安,雷被隨即要求去擊匈奴。
太子多次詆毀雷被,淮南王派郎中下令不准他去,以令後人不敢倣傚他的樣子。
元朔五年,雷被逃往長安,向皇上上書說明此事。
事情由廷尉、河南縣查辦。
河南令要逮捕淮南王的太子。
淮南王、王后商量不使太子到河南,於是起兵反叛。
計劃還沒制定好,猶豫了十多天。
這時皇上下詔在淮南審訊太子,淮南王的丞相對壽春丞順了淮南王的意圖對太子衹逮捕而未遣走,感到憤怒,於是彈劾壽春丞對皇上不敬。
淮南王請求丞相相助,丞相不聽。
淮南王便派人向皇上上書告丞相,事情由廷尉查辦。
審查時事情牽連到淮南王,淮南王派人入京師密切打聽此事。
漠的公卿們請求皇上逮捕並懲治淮南王,淮南王恐懼,想發兵反叛。
太子劉遷策劃說:「漢派使者逮捕大王,我們可令人穿上衛士的衣服,持武器站在你身旁,發現壞人,就刺殺他。
我也派人刺殺淮南中尉,再發兵也不晚呀。」
這時皇上沒同意公卿的請求,而派遣漢的中尉宏就地審訊淮南王,淮南王見審訊者面色和緩,衹詢問斥免雷被的事,自己推測沒有什麼危險,所以沒有發兵。
中尉回去後,報告皇上。
公卿們說:「淮南王劉安阻止要求去攻打匈奴的雷被,耽誤詔令,應當斬首。」
皇上下詔不許。
公卿們又請求廢除淮南王,皇上也不同意。
請求削減封國的五個縣,皇上許可削減二個縣。
派中尉宏赦免他的罪,處以削減封地。
中尉進入淮南境內,宣佈皇上赦免淮南王。
他起初聽說公卿請求誅殺他,卻不知衹削減封地,所以聽到漢使者來到,害怕是來拘捕他的,於是和太子策劃照以前的謀反之計行一事。
中尉-N,就祝賀淮南王,淮南王因此而沒發兵。
後來他傷心地說:「我實行仁義卻被削減了封地,我感到很恥辱。」
想造**的欲一望更加強烈。
各位使者從長安來,如輕狂地議論,說皇上沒有兒子,他便很高興。
說朝廷得到治理,皇上有了兒子,他便發怒,認為是胡說,是不真實的。
淮南王!Et夜和左吳等按照地形圖,部署軍隊進攻路線。
淮南王說:「皇上沒有太子,皇上一旦死了,大臣必定會召膠柬王,或是常山王,諸侯紛紛爭奪,我豈可以沒有準備嗎!而且我是高帝的孫子,實行仁義,陛下對我寬厚,我還可以忍受;皇上死後,我哪裡能向北稱臣呢!」
淮南王有庶子名叫不害,年齡最大,淮南王不喜歡他,王后不把他當作兒子,太子不把他當兄長,不害的兒子名建,有才能,有志氣,經常埋怨太子不探望父親。
當時諸侯都已得到允許分封自己的子弟為侯,淮南王有兩個兒子,一個兒子立為太子,而劉建的父親不得立為侯。
於是劉建暗自結交一些人,想謀害太子,而讓他父親代替為太子。
太子知道後,多次逮捕並鞭打劉建。
劉建知道太子要殺害漠中尉的陰謀,便派好友壽春嚴正上書皇上說:「良藥苦VI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
如今淮南王孫子劉建才能高,淮南王王后荼及荼的兒子劉遷便常常陷害他。
劉建父親不害無罪卻多次擅遭關押,他們要殺他。
如今劉建人在,陛下可親自訊問,就知道淮南王的陰謀了。」
皇上接到奏本後,把此事交給廷尉、河南令處理。
這是元朔六年的事。
已故辟陽侯孫子審卿與丞相公孫弘要好,恨淮南厲王殺了他祖父,便暗中要求將淮南王案子交給公孫弘處理。
公孫弘懷疑淮南王有謀反陰謀,便深加追究此案。
河南令訊問劉建後,劉建供出了太子及其一黨一羽。
起初,淮南王曾將起兵的事與伍被商量,伍被常勸他,以吳、楚七國之亂為戒。
淮南王則引證陳勝、吳廣起兵成功的事例反駁。
伍被回答說形勢不同了,現在起兵必然會失敗。
等到劉建被問罪時,淮南王怕陰謀敗露,就想起兵,又徵詢伍被的意見。
伍被說可發兵,但要看形勢,這話記在《伍被傳》中。
於是淮南王銳意待發,令官奴到宮中刻皇帝玉璽,並刻丞相、御史大夫、將軍、吏中二千石、都官令、丞大印,及鄰近郡太守,都尉大印,又做漢朝使節用的官帽。
按照伍被的計策,淮南王打算派人假裝畏罪潛逃到長安,侍奉大將軍和丞相;一旦起兵時,就先刺殺大將軍衛青,然後說服丞相公孫弘,當易如反掌。
淮南王打算調動國中的士兵,怕丞相、:二千石不聽,就和伍被密謀,在宮中放火假裝失火,等丞相、二千石去救火,就殺掉他們。
淮南王還打算派人假裝捕人的差役,拿著緊急軍事文書從南方奔來,大喊「南越發兵來攻了」,然後順勢起兵。
於是派人去廬江、會稽當捕人的差役,但沒最後定下來。
廷尉把劉建供及太子劉遷的事上奏,皇上派廷尉監與淮南中尉去逮捕太子。
他們到淮南時,淮南王聽說了,就與太子密謀,召來丞相、二千石,想殺了他們後就起兵。
召丞相,丞相來了,內史卻推辭未來。
中尉說:「我有皇上差遣。
不能來見大王。」
淮南王想衹殺丞相而內史、中尉未來,沒什麼意義,就命丞相回去了。
正在猶豫不決的時候,太子認為他們所犯的罪不過是謀殺漢朝中尉,而參與謀殺的人都已死了,沒有人證,於是就對淮南王說:「群臣中有用的都給抓了,現在能幫助起事的都沒了。
大王在此不適當時機起兵,恐怕難以成功,不如讓他們將我逮捕。」
淮南王也越來越不想動手了,就同意了太子的要求。
太子自一殺,但沒死。
伍被前去自首,供出與淮南王謀反事宜。
漢朝官吏於是逮捕了太子、王后,圍住了王宮,把淮南王的賓客全部抓走,抄出了謀反所用的器物,上奏皇上。
皇上派公卿查辦,與淮南王謀反有牽連的列侯、二干石、豪傑有數千人,都根據罪行輕重受到了制裁。
衡山王型盟,淮南王型宣的弟弟,應當被逮捕。
有司要求逮捕衡山王,皇上說:「諸侯各自分封治國,不應株連。
請與諸侯王、列侯討論商議。」
疊絲塹擔、列侯讓等四十三人都說:「進南王劉安大逆不道,謀反之事罪證確鑿,理當問斬。」
膠西王劉端說:「劉安無法無天,不走正道,心懷叵測,準備擾亂天下,惑亂百姓,背叛祖宗,妖言惑眾。
《春秋》云:『臣毋將,將而誅。
』劉安罪行不是剛剛萌發,謀反已是事實。
據我看來,將他的反叛用具驗明之後,即可將之正法。
淮南國二百石以上官吏及與此俸祿相當者,以及王家一寵一臣,雖沒有反叛事實,但沒有輔助好淮南王,都應免職,可削其爵位為平民,不讓他們再做官吏。
其他不是官吏的人每人交贖死罪黃金二斤八兩,這樣就可以公佈劉安罪行,使天下人都明白為臣之道,不敢再有壞心,反叛朝廷。」
丞相公孫弘、廷尉湯等將諸王意見上奏,皇上派宗正奉旨去治罪於劉安。
宗正還未到達,劉安就自一殺了。
王后、太子等涉及謀反的人都被正法。
淮南國被廢除,改為九江郡。
衡山王劉賜的王后乘舒生了三個兒女:長子劉爽是太子,次女劉無采,少子劉孝。
一寵一姬徐來生了四個兒女,美人厥姬生子女兩個。
淮南王、衡山王相互指責抱怨,一直矛盾不斷。
衡山王風聞淮南王準備謀反所用的器物,也暗中招賢準備對付之,以防為他所吞併。
元光六年衡山王入京朝拜,謁者衛慶懂法術,想上書去為天子服務。
衡山王發怒了,就彈劾衛慶犯有死罪,並刑訊一逼一供,讓他承認有死罪。
內史認為此案不實,就退了下來。
衡山王便派人上書告內史,內史被訊問時,指出衡山王不正直,又多次侵奪別人的田地,把別人的墳地平作田地。
有司要求逮捕衡山王治罪,皇上不允許,衹把衡山王二百石以上的官吏任用權剝奪。
衡山王因此很不滿,與奚慈、張廣昌密謀,尋找會用兵占星的人,日夜策劃謀反之事。
王后乘舒死後,衡山王立徐來為王后,厥姬也受到一寵一幸。
徐來與厥姬相互妒忌,厥姬在太子面前誹謗徐來說:「徐來派奴婢用巫蠱的方法殺了太子母親。」
太子怨恨徐來。
徐來的哥哥來衡山,太子與他一起喝酒,用刀砍傷了他。
王后因此恨太子,就在衡山王面前詆毀太子。
太子妹妹無采嫁出後,被丈夫休回,就與客人通一奸一。
太子多次責備她,她不高興,就不與太子來往了。
王后聽說後,就籠絡無采與劉孝。
劉孝從小失去母親,跟王后長大,王后因有圖謀而一寵一愛一他。
劉孝與王后一起到衡山王面前詆毀太子,衡山王因此多次鞭打太子。
元朔四年期間,有人打傷了王后的繼母,衡山王懷疑是太子派人幹的,就鞭打他。
後來衡山王臥病時,太子就說自己也有病而不去伺候。
劉孝、劉無采一起詆毀太子說:「他其實沒病,這是他自己說的,說的時候還很高興。
「衡山王因此大怒,想廢除太子而立他弟弟劉孝。
王后瞭解到衡山王決心廢除太子後,又想讓他一塊兒廢掉劉孝。
王后有一個侍者擅長跳舞,衡山王一寵一幸過她。
王后想派該侍者去和劉孝一婬一亂,讓劉孝擔此罪名後,同時廢了他兄弟倆,以便讓自己的兒子劉廣取而代之。
太子知道後,恨王后多次害自己,且無止境,就也想以一婬一亂罪名堵她的嘴。
王后請太子喝酒,太子上前祝壽時,抱住她的大一腿而請求與她睡覺。
王后大怒,就告訴了衡山王。
衡山王把太子召來,想綁上鞭打一頓。
太子知道大王常想廢自己而立劉孝為太子,就告訴衡山王說:「劉孝與大王的侍者一奸一婬一,無采與奴僕一奸一婬一,大王請注意飲食,我要去…L告皇上。」
隨即轉身離去,衡山王派人攔也攔不住,就自己追上去抓住他。
太子胡言亂語,衡山王因此把他關在宮中。
劉孝越來越討衡山王喜歡。
衡山王看重他的才能,就給他戴上王印,封為將軍,讓他住到外祖父家,給他很多錢,以招賢納士。
投奔來的賓客中有人稍微知道一點淮南王、衡山王謀反之意,就順勢勸說起來。
衡山王於是派劉孝的客人江都人枚赫、陳喜作戰車弓矢,刻天子玉璽及將軍、丞相、軍官大印。
衡山王H夜招募像周丘等人一樣的壯士,多次談到吳、楚反叛時所用的計策。
衡山王不敢像淮南王那樣想登上皇帝位子,衹是怕淮南王起兵後吞併自己的王國,認為淮南王發兵西進後,自己就可能發兵佔領江淮一帶,衹指望如此。
元朔五年秋天,衡山王應當進京朝拜。
元朔六年,衡山王路過淮南。
淮南王就敘起兄弟深情,雙方摒棄前隙,相約共同謀反。
衡山王隨即上書稱自己有病,皇上同意他不來朝拜。
衡山王又派人上書要求廢除太子劉爽,立劉孝為太廣。
劉爽聽說後,馬上派好友白贏到長安上書,說衡山王與兒子一起要謀反,劉孝已造兵車弓矢,劉孝還和衡山王的侍者通一奸一。
白贏到長安還沒來得及上書就被捕了,因他涉嫌淮南王案子。
衡L‥王聽說後,怕他洩露其秘密,便上書告太子大逆不道。
此案交由沛郡審理。
元狩元年冬天,有司請求逮捕與淮南王謀反有關的人,在劉孝家抓到了陳喜。
官吏彈劾劉孝窩藏陳喜。
劉孝認為陳喜過去多次與衡山王討論謀反事宜,怕他揭發,聽說法律規定首先自首的人可以免於罪刑,又懷疑太子派白贏上書揭發了他的事情,便搶先自首交待出參與謀反的枚赫、陳喜等人。
廷尉審訊後發現證據確鑿,便要求逮捕衡山王治罪。
皇卜說:「不要抓。」
派中尉安、大行息去審問衡山王,衡山王如實招供了。
官吏圍住了王宮並守在那裡。
中尉、大行回京奏明皇上。
公卿要求派宗正、大行與沛郡郡守一起查辦衡山王。
衡山王聽說後,就自一殺了。
劉孝因為自首謀反之事,免除了反叛罪。
劉孝因與衡山王婢女通一奸一,王后徐來因害死前王后乘舒,太子劉爽因告王父為不孝,都被斬首示眾。
其他與衡山王一起謀反的人都被正法。
該王國被廢為郡。
濟北貞王劉勃,在景帝四年時遷徙。
遷徙後兩年,加上以前作衡山王的時間,他在位十四年後去世。
他兒子式王劉胡繼位,五十四年後去世。
劉胡兒子劉寬繼位。
劉寬在位十二年時。
因為與其父式王的王后光及妃子孝兒通一奸一,有悖人倫,又在祭祀中咒罵皇上,有司要求將他正法。
皇上派大鴻臚利召劉寬進京,劉寬用刀自到而死。
王國被廢為北安縣,歸屬泰山郡。
贊曰:《詩》云:「毖達是膺,荊舒是懲,」此言千真萬確!進直王、衡山王都是皇上親骨肉,疆土千里,列為諸侯,卻不守藩臣之道,輔佐皇上,而專門心懷叵測,蓄意謀反,父子兩輩都亡國,部未得好死。
這不但是他們為王品質不佳,也是他們王國風氣粗俗,他們的臣子隨波逐流,才導致這種;腺劇。
荊楚地方的人一向膏歡犯上作亂,這自古就有記載了。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