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書
卷九十九 下 王莽傳 第六十九下
(王莽)
【原文】
四年五月,莽曰:「保成師友祭酒唐林、故諫議祭酒琅邪紀逡,孝弟忠恕,敬上一愛一下,博通舊聞,德行醇備,至於黃發,一靡一有愆失。
其封林為建德侯,逡為封德侯,位皆特進,見禮如三公。
賜弟一區,錢三百萬,授幾杖焉。」
六月,更授諸侯茅土於明堂,曰:「予製作地理,建封五等,考之經藝,合之傳記,通於義理,論之思之,至於再三,自始建國之元以來九年於茲,乃今定矣。
予親設文石之平,陳菁茅四色之土,欽告於岱宗泰社后土、先祖先妣,以班授之。
各就厥國,養牧民人,用成功業。
其在緣邊,若江南,非詔所召,遣侍於帝城者,納言掌貨大夫且調都內故錢,予其祿,公歲八十萬,侯、伯四十萬,子、男二十萬。」
然復不能盡得。
莽好空言,慕古法,多封爵人,一性一實遴嗇,托以地理未定,故且先賦茅土,用慰喜封者。
是歲,復明六管之令。
每一管下,為設科條防禁,犯者罪至死,吏民抵罪者浸眾。
又一切調上公以下諸有奴婢者,率一口出錢三千六百,天下愈愁,盜賊起。
納言馮常以六管諫,莽大怒,免常官。
置執法左右刺一奸一。
選用能吏侯霸等分督六尉、六隊,如漢刺史,與三公士郡一人從事。
臨淮瓜田儀等為盜賊,依阻會稽長州,琅邪女子呂母亦起。
初,呂母子為縣吏,為宰所冤殺。
母散家財,以酤酒買兵一弩一,陰厚貧窮少年,得百餘人,遂攻海曲縣,殺其宰以祭子墓。
引兵入海,其眾浸多,後皆萬數。
莽遣使者即赦盜賊,還言:「盜賊解,輒復合。
問其故,皆曰愁法禁煩苛,不得舉手。
力作所得,不足以給貢稅。
閉門自守,又坐鄰伍鑄錢挾銅,一奸一吏因以愁民。
民窮,悉起為盜賊。」
莽大怒,免之。
其或順指,言「民驕黠當誅」。
及言「時運適然,且滅不久」,莽說,輒遷之。
是歲八月,莽親之南郊,鑄作威鬥。
威斗者,以五石銅為之,若北斗,長二尺五寸,欲以厭勝眾兵。
既成,令司命負之,莽出在前,入在御旁。
鑄斗日,大寒,百官人馬有凍死者。
五年正月朔,北軍南門災。
以大司馬司允費興為荊州牧,見,問到部方略,興對曰:「荊、揚之民率依阻山澤,以漁采為業。
間者,國張六管,稅山澤,妨奪民之利,連年久旱,百姓饑窮,故為盜賊。
興到部,欲令明曉告盜賊歸田里,假貸犛牛種食,闊其租賦,幾可以解釋安集。」
莽怒,免興官。
天下吏以不得奉祿,並為一奸一利,郡尹縣宰家累千金。
莽下詔曰:「詳考始建國二年胡虜猾夏以來,諸軍吏及緣邊吏大夫以上為一奸一利增產致富者,收其家所有財產五分之四,以助邊急。」
公府士馳傳天下,考覆貪饕,開吏告其將,奴婢告其主,幾以禁一奸一,一奸一愈甚。
皇孫功崇公宗坐自畫容貌,被服天子衣冠,刻印三:一曰「維祉冠存己夏處南山臧薄冰」,二曰「肅聖寶繼」,三曰「德封昌圖」。
又宗舅呂寬家前徙合浦,私與宗通,發覺按驗,宗自一殺。
莽曰:「宗屬為皇孫,爵為上公,知寬等叛逆族類,而與交通;刻銅印三,文意甚害,不知厭足,窺欲非望。
《春秋》之義,『君親毋將,將而誅焉。
』迷惑失道,自取此事,烏呼哀哉!宗本名會宗,以製作去二名,今復名會宗。
貶厥爵,改厥號,賜謚為功崇繆伯,以諸伯之禮葬於故同谷城郡。」
宗姊妨為衛將軍王興夫人,祝詛姑,殺婢以絕口。
事發覺,莽使中常侍惲{帶足}責問妨,並以責興,皆自一殺。
事連及司命孔仁妻,亦自一殺。
仁見莽免冠謝,莽使尚書劾仁:「乘『乾』車,駕『神』馬,左蒼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右杖威節,左負威鬥,號曰赤星,非以驕仁,乃以尊新室之威命也。
仁擅免天文冠,大不敬。」
有詔勿劾,更易新冠。
其好怪如此。
以真道侯王涉為衛將軍。
涉者,曲陽侯根子也。
根,成帝世為大司馬,薦莽自代,莽恩之,以為曲陽非令稱,乃追諡根曰直道讓公,涉嗣其爵。
是歲,赤眉力子都、樊崇等以饑饉相聚,起於琅邪,轉抄掠,眾皆萬數。
遺使者發郡國兵擊之,不能克。
六年春,莽見盜賊多,乃令太史推三萬六千歲歷紀,六歲一改元,布天下。
下書曰:「《紫閣圖》曰『太一、黃帝皆仙上天,張樂崑崙虔山之上。
後世聖主得瑞者,當張樂秦終南山之上。
』予之不敏,奉行未明,乃今諭矣。
復以寧始將軍為更始將軍,以順符命。
《易》不雲乎?『日新之謂盛德,生生之謂易。
』予其饗哉!」欲以誑耀百姓,銷解益賊。
眾皆笑之。
初獻《新樂》於明堂、太廟。
群臣始冠麟韋之弁。
或聞其樂聲,曰:「清厲而哀,非興國之一聲也。」
是時,關東饑旱數年,力子都等一黨一眾浸多,更始將軍廉丹擊益州不能克,征還。
更遣復位後大司馬護軍郭興、庸部牧李曄擊蠻夷若豆等,太傅犧叔士孫喜清潔江湖之益賊。
而匈奴寇邊甚。
莽乃大募天下丁男及死罪囚、吏民奴,名曰「豬突豨勇」,以為銳卒。
一切稅天下吏民,訾三十取一,縑帛皆輸長安。
令公卿以下至郡縣黃綬皆保養軍馬,多少各以秩為差。
又博募有奇技術可以攻匈奴者,將待以不次之位。
言便宜者以萬數:或言能度水不用舟楫,連馬接騎,濟百萬師;或言不持斗糧,服食藥物,三軍不饑;或言能飛,一日千里,可窺匈奴。
莽輒試之,取大一鳥翮為兩翼,頭與身皆著一毛一,通引環紐,飛數百步墮。
莽知其不可用,苟欲獲其名,皆拜為理軍,賜以車馬,待發。
初,匈奴右骨都侯須卜當,其妻王昭君女也,嘗內附。
莽遣昭君兄子和親侯王歙誘呼當至塞下,脅將詣長安,強立以為須卜善於後安公。
始欲誘迎當,大司馬嚴尤諫曰:「當在匈奴右部,兵不侵邊,單于動靜,輒語中國,此方面之大助也。
於今迎當置長安槁街,一胡人耳,不如在匈奴有益。」
莽不聽。
即得當,欲遣尤與廉丹擊匈奴,皆賜姓徵氏,號二徵將軍,當誅單于輿而立當代之。
出車城西橫廄,未發。
尤素有智略,非莽攻伐四夷,數諫不從,著古名將樂毅、白起不用之意及言邊事凡三篇,奏以風諫莽。
及當出廷議,尤固言匈奴可且以為後,先憂山東盜賊。
莽大怒,乃策尤曰:「視事四年,蠻夷猾夏不能遏絕,寇賊一奸一宄不能殄滅,不畏天威,不用詔命,貌很自臧,持必不移,懷執異心,非沮軍議。
未忍致於理,其上大司馬武建伯印韨,歸故郡。」
以降符伯董忠為大司馬。
翼平連率田況奏郡縣訾民不實,莽復三十稅一。
以況忠言憂國,進爵為伯,賜錢二百萬。
眾庶皆詈之。
青、徐民多棄鄉里流亡,老弱死道路,壯者入賊中。
夙夜連率韓博上言:「有奇士,長丈,大十圍,來至臣府,曰欲奮擊胡虜。
自謂巨毋霸,出於蓬萊東南,五城西北昭如海瀕,軺車不能載,三馬不能勝。
即日以大車四馬,建虎旗,載霸詣闕。
霸臥則枕鼓,以鐵箸食,此皇天所以輔新室也。
願陛下作大甲高車,賁、育之衣,遣大將一人與虎賁百人迎之於道。
京師門戶不容者,開高大之,以視百蠻,鎮安天下。」
博意欲以風莽。
莽聞惡之,留霸在所新豐,更其姓曰巨母氏,謂因文母太后而霸王符也。
征博下獄,以非所宜言,棄市。
明年改元曰:地皇」,從三萬六千歲歷號也。
地皇元年正月乙未,赦天下。
下書曰:「方出軍行師,敢有趨襄犯法者,輒論斬,毋須時,盡歲止。」
於是春夏斬人都市,百姓震懼,道路以目。
二月壬申,日正黑。
莽惡之,下書曰:「乃者日中見昧,陰薄陽,黑氣為變,百姓莫不驚怪。
兆域大將軍王匡遣吏考問上變事者,欲蔽上之明,是以適見於天,以正於理,塞大異焉。」
莽見四方盜賊多,復欲厭之,又下書曰:「予之皇初祖考黃帝定天下,將兵為上將軍,建華蓋,立斗獻,內設大將,外置大司馬五人,大將軍二十五人,偏將軍百二十五人,裨將軍千二百五十人,校尉萬二千五百人,司馬三萬七千五百人,候十一萬二千五百人,當百二十二萬五千人,士吏四十五萬人,士千三百五十萬人,應協於《易》『孤矢之利,以威天下』。
予受符命之文,稽前人,將條備焉。」
於是置前後左右中大司馬之位,賜諸州牧號為大將軍,郡卒正、連帥、大尹為偏將軍,屬令長裨將軍,縣宰為校尉。
乘傳使者經歷郡國,日且十輩,倉無見谷以給,傳車馬不能足,賦取道中車馬,取辦於民。
七月,大風毀王路堂。
復下書曰:「乃壬午餔時,有列風雷雨發屋折木之變,予甚弁焉,予甚栗焉,予甚恐焉。
伏念一旬,迷乃解矣。
昔符命文立安為新遷王,臨國雒陽,為統義陽王。
是時予在攝假,謙不敢當,而以為公。
其後金匱文至,議老皆曰:『臨國雒陽為統,謂據土中為新室統也,宜為皇太子。
』自此後,臨久病,雖瘳不平,朝見挈茵輿行。
見王路堂者,張於西廂及後閣更衣中,又以皇后被疾,臨且去本就捨,妃妾在東永巷。
壬午,烈風毀王路西廂及後閣更衣中室。
昭寧堂池東南榆樹大十圍,東僵,擊東閣,閣即東永巷之西垣也。
皆破折瓦壞,發屋拔木,予甚驚焉。
又侯官奏月犯心前星,厥有占,予甚憂之。
優念《紫閣圖》文,太一、黃帝皆得瑞以仙,後世褒主當登終南山。
所謂新遷王者,乃太一新遷之後也。
統義陽王乃用五統以禮義登陽上千之後也。
臨有兄而稱太子,名不正。
宣尼公曰:『名不正,則言不順,至於刑罰不中,民無錯手足。
』惟即位以來,陰陽未和,風雨不時,數遇枯旱蝗螟為災,谷稼鮮耗,百姓苦饑,蠻夷猾夏,寇賊一奸一宄,人民正營,無所錯手足。
深惟厥咎,在名不正焉。
其立安為新遷王,臨為統義陽正,幾以保全二子,子孫千億,外攘四夷,內安中國焉。」
是月,杜陵便殿乘輿虎文衣廢臧在室匣中者出,自樹立外堂上,良久乃委地。
吏卒見者以聞,莽惡之,下書曰:「寶黃廝亦,其令郎從官皆衣絳。
望氣為數者多言有士功象,莽又見四方盜賊多,欲視為自安能建萬世之基者,乃下書曰:「予受命遭陽九之厄,百六之會,府帑空虛,百姓匱乏,宗廟未修,且袷祭於明堂太廟,夙夜永念,非敢寧息。
深惟吉昌莫良於今年,予乃卜波水之北,郎池之南,惟玉食。
予又卜金水之南,明堂之西,亦惟玉食。
予將新築焉。」
於是遂營長安城南,提封百頃。
九月甲申,莽立載行視,親舉築三下。
司徒王尋、大司空王邑持節,及侍中常侍執法杜林等數十人將作。
崔發、張邯說莽曰:「德盛者文縟,宜崇其制度,宣視海內,且令萬世之後無以復加也。」
莽乃博征天下工匠諸圖畫,以望法度算,乃吏民以義入錢、谷助作者,駱驛道路。
壞徹城西苑中建章、承光、包陽、犬台、儲元宮及平樂、當路、陽祿館,凡十餘所,取其材瓦,以起九廟。
是月,大雨六十餘日。
令民入米六百斛為郎,其郎吏增秩賜爵至附城。
九廟:一曰黃帝太初祖廟,二曰帝虞始祖昭廟,三曰陳胡王統祖穆廟,四曰齊敬王世祖昭廟,五曰濟北愍王王祖穆廟,凡五廟不墮雲;六曰濟南伯王尊禰昭廟,七曰元城孺王尊稱穆廟,八曰陽平頃王戚禰昭廟,九曰新都顯王戚禰穆廟。
殿皆重屋。
太初祖廟東西南北各四十丈,高十七丈,余廟半之。
為銅薄櫨,飾以金銀雕文,窮極百工之巧。
帶高增下,功費數百巨萬,卒徒死者萬數。
巨鹿男子馬適求等謀舉燕、趙兵以誅莽,大司空士王丹發覺以聞。
莽遣三公大夫逮治一黨一與,連及郡國豪傑數千人,皆誅死。
封丹為輔國侯。
自莽為不順時令,百姓怨恨,莽猶安之,又下書曰:「惟設此一切之法以來,常安六鄉巨邑之都,枹鼓稀鳴,盜賊衰少,百姓安土,歲以有年,此乃立權之力也。
今胡虜未滅誅,蠻僰未絕焚,江湖海澤麻沸,盜賊未盡破殄,又興奉宗廟社稷之大作,民眾動搖。
今夏一切行此令,盡二年止之,以全元元,救愚一奸一。」
是歲,罷大小錢,更行貨布,長二寸五分,廣一寸,真貨錢二十五。
貨錢徑一寸,重五銖,枚直一。
兩品並行。
敢盜鑄錢及偏行布貨,伍人知不發舉,皆沒入為官奴婢。
太傅平晏死,以予虞唐尊為太傅。
尊曰:「國虛民貧,咎在奢泰。」
乃身短衣小袖,乘一牝一馬柴車,藉槁,瓦器,又以歷遺公卿。
出見男一女不異路者,尊自下車,以象刑赭幡污染其衣。
莽聞而說之,下詔申敕公卿思與厥齊。
封尊為平化侯。
是時,南郡張霸、江夏羊牧、王匡等起雲杜綠林,號曰:下江兵」,眾皆萬餘人。
武功中水鄉民三捨墊為池。
二年正月,以州牧位三公,刺舉怠解,更置牧監副,秩元士,冠法冠,行一事如漢刺史。
是月,莽候妻死,謚曰:「孝睦皇后」,莽渭陵長壽園西,令永侍文母,名陵曰「億年」。
初莽妻以莽數殺其子,涕泣失明,莽令太子臨居中養焉。
莽妻旁侍者原碧,莽幸之。
後臨亦通焉,恐事洩,謀共殺莽。
臨妻愔,國師公女,能為星,語臨宮中且有白衣會。
臨喜,以為所謀且成。
後貶為統義陽正,出在外第,愈憂恐。
會莽妻病困,臨予書曰:「上於子孫至嚴,前長孫、中孫年俱三十而死。
今臣臨復適三十,誠恐一旦不保中室,則不知死命所在!」莽妻疾,見其書,大怒,疑臨有惡意,不令得會喪。
既莽,收原碧等考問,具服一奸一、謀殺狀。
莽欲秘之,使殺案事使者司命從事,埋獄中,家不知所在。
賜臨藥,臨不肯飲,自刺死。
使侍中票騎將軍同說侯林賜魂衣璽韨,策書曰:「符命文立臨為統義陽王,此言新室即位三萬六千歲後,為臨之後者乃當龍陽而起。
前過聽議者,以臨為太子,有烈風之變,輒順符命,立為統義陽正。
在此之前,自此之後,不作信順,弗蒙厥佑,夭年隕命,嗚呼哀哉!跡行賜謚,謚曰:『繆王』。」
又詔國師公:「臨本不知星,事從愔起。」
愔憶自一殺。
是月,新遷王安病死。
初,葬為侯就國實,幸侍者增秩、懷能、開明。
懷能生男興,增秩生男匡、女曄,開明生女捷,皆留新都國,以其不明故也。
及安疾甚,莽自病無子,為安作奏,使上言:「興等母雖微賤,屬猶皇子,不可以棄。」
章視群公,皆曰:「安友於兄弟,宜及春夏加封爵。」
於是以王車遣使者迎興等,封興為功脩任,匡為功建公,曄為睦脩任,捷為睦逮任。
孫公明公壽病死,旬月四喪焉。
莽壞漢孝武、孝昭廟,分葬子孫其中。
魏成大尹李焉與卜者王況謀,況謂焉曰:「新室即位以來,民田奴婢不得賣買,數改錢貨,征發煩數,軍旅騷動,四夷並侵,百姓怨恨,盜賊並起,漢家當復興。
君姓李,李者徵,徵,火也,當為漢輔。」
因為焉作讖書言:「文帝發忿,居地下趣軍,北告匈奴,南告越人。
江中劉信,執敵報怨,復續古先,四年當發軍。
江湖有盜,自稱樊王,姓為劉氏,萬人成行,不受赦令,欲動秦、雒陽。
十一年當相攻,太白楊光,歲星入東井,其號當行。」
又言莽大臣吉凶,各有日期。
會合十餘萬言。
焉令吏寫其書,吏亡告之。
莽遣使者即捕焉,獄治皆死。
三輔盜賊麻起,乃置捕盜都尉官,令執法謁者追擊長安中,建鳴鼓攻賊幡,而使者隨其後。
遣太師犧仲景尚、更始將軍護軍王一黨一將兵擊青、徐,國師和仲曹放助郭興擊句町。
轉天下谷、幣詣西河、五原、朔方、漁陽,每一郡以百萬數,欲以擊匈奴。
秋,隕霜殺菽,關東大饑,蝗。
民犯鑄錢,伍人相坐,沒入為官奴婢。
其男子檻車,兒女子步,以鐵鎖琅當其頸,傳詣鍾官,以十萬數。
到者易其夫婦,愁苦死者什六七。
孫喜、景尚、曹放等擊賊不能克,軍師放縱,百姓重困。
莽以王況讖言刑楚當興,李氏為輔,欲厭之。
乃拜侍中掌牧大夫李棽為大將軍、揚州牧,賜名聖,使將兵奮擊。
上谷儲夏自請願說瓜田儀,莽以為中郎,使出儀。
儀文降,未出而死。
莽求其一屍一葬之,為起塚、詞室,謚曰「瓜寧殤男」,幾以招來其餘,然無肯降者。
閏月丙辰,大赦天下,天下大服、民私一服在詔書前亦釋除。
郎陽成脩獻符命,言繼立民母,又曰:「黃帝以百二十女致神仙。」
葬於是遣中散大夫、謁者各四十五人分行天下,博采鄉里所高有淑女者上名。
莽夢長樂宮銅人五枚起立,莽惡之,念銅人銘有「皇帝初兼天下」之文,即使尚方工鐫滅所夢銅人膺文。
又感漢高廟神靈,遣虎賁武士入高廟,拔劍四面提擊,斧壞戶牖,桃湯赭鞭鞭灑屋壁,令輕車校尉居其中,又令中軍北壘居高寢。
或言黃帝時建華蓋以登仙,莽乃造華蓋九重,高八丈一一屍一,金瑵羽葆,載以秘機四輪車,駕六馬,力士三百人黃衣幘,車上人擊鼓,挽者皆呼「登仙」。
莽出,令在前。
成官竊言:「此似軟車,非仙物也。」
是歲,南郡秦豐眾且萬人。
平原女子遲昭平能說博經以八投,亦聚數千人在河阻中。
莽召問群臣禽賊方略,皆曰:「此天囚行一屍一,命在漏刻。」
故左將軍公孫祿征來與議,祿曰:「太史令宗宣典星歷,候氣變。
以凶為吉,亂天文,誤朝廷。
太傅平化侯飾虛偽以偷名位,『賊夫人之子』。
國師嘉信公顛倒《五經》,毀師法,令學士疑惑。
明學男張邯、地理侯孫陽造井田,使民棄土業。
犧和魯匡設六管,以窮工商。
說符侯崔發阿諛取容,令下情不上通。
宜誅此數子以慰天下!」又言:「匈奴不可攻,當與和親。
臣恐新室憂不在匈奴,而在封域之中也。」
莽怒,使虎賁扶祿出。
然頗采其言,左遷魯匡為五原卒正,以百姓怨非故。
六管非匡所獨造,莽厭眾意而出之。
初,四方皆以饑寒窮愁起為盜賊,稍稍群聚,常思歲熟得歸鄉里。
眾雖萬數,亶稱臣人、從事、三老、祭酒,不敢略有城邑,轉掠求食,日闋而已。
諸長吏牧守皆自亂鬥中兵而死,賊非敢欲殺之也,而莽終不諭其故。
是歲,大司馬士按章豫州,為賊所獲,賊送付縣。
士還,上書具言狀。
莽大怒,下獄以為誣罔。
因下書責七公曰:「夫吏者,理也。
宣德明恩,以牧養民,仁之道也。
抑強督一奸一,捕誅盜賊,義之節也。
今則不然。
盜發不輒得,至成群一黨一,遮略乘傳宰士。
士得脫者,又妄自言:我責數賊:『何故為是?』賊曰:『以貧窮故耳。
』賊護出我。
今俗人議者率多若此。
惟貧困饑寒,犯法為非,大者群盜,小者偷一穴一,不過二科,今乃結謀連常以千百數,是逆亂之大者,豈饑寒之謂邪?七公其嚴敕卿大夫、卒正、連率、庶尹,謹牧養善民,急捕殄盜賊。
有不同心併力,疾惡黜賊,而妄曰饑寒所為,輒捕系,請其罪。」
於是群下愈恐,莫敢言賊情者,亦不得擅發兵,賊由是遂不制。
唯翼平連率田況素果敢,發民年十八以上四萬餘人,授以庫兵,與刻石為約。
赤糜聞之,不敢入界。
況自劾奏,莽讓況:「未賜慮符而擅發兵,此弄兵也。
厥罪乏興。
以況自詭必禽滅賊,故且勿治。」
後況自請出界擊賊,所向皆破。
莽以璽書令況領青、徐二州牧事。
況上言:「盜賊始發,其原甚微,非部吏、伍人所能禽也。
咎在長吏不為意,縣欺其郡,郡欺朝廷,實百言十,實千言百。
朝廷忽略,不輒督責,遂至延曼連州,乃遣將率,多發使者,傳相監趣。
郡縣力事上官,應寒詰對,共酒食,具資用,以救斷斬,不給復憂盜賊治官事。
將率又不能躬率吏士,戰則為賊所破,吏氣浸傷,徒費百姓。
前幸蒙赦令,賊欲解散,或反遮擊,恐入山谷轉相告語,故郡縣降賊,皆更驚駭,恐見詐滅,因饑饉易動,旬日之間更十餘萬人,此盜賊所以多之故也。
今雒陽以東,米石二千。
竊見詔書,欲遣太師、更始將軍,二人爪牙重臣,多從人眾,道上空竭,少則亡以威視遠方。
宜急選牧、尹以下,明其賞罰。
收合離鄉、小一柄一無城郭者,徙其老弱置大城中,積藏谷食,併力固守。
賊來攻城,則不能下,所過無食,勢不得群聚。
如此,招之必降,擊之則滅。
今空復多出將率,郡縣苦之,反甚於賊。
宜盡征還乘傳諸使者,以休息郡縣。
委任臣況以二州盜賊,必平定之。」
莽畏惡況,陰為發代,遣使者賜況璽書。
使者至,見況,因令代監其兵。
況隨使者西,到,拜為師尉大夫。
況去,齊地遂敗。
三年正月,九廟蓋構成,納神主。
莽謁見,大駕乘六馬,以五采一毛一為龍文衣,著角,長三尺。
華蓋車,元戎十乘有前。
因賜治廟者司徒、大司空餞客千萬,侍中、中常侍以下皆封。
封都匠仇延為邯淡裡附城。
二月,霸橋災,數千人以水沃救,不滅。
莽惡之,下書曰:「夫三皇象春,五帝象夏,三王象秋,五伯象冬。
皇王,德運也;伯者,繼空續乏以成歷數,故其道駁。
惟常安御道多以所近為名。
乃二月癸巳之夜,甲午之辰,火燒霸橋,從東方西行,至甲午夕,橋盡火滅。
大司空行視考問,或雲寒民舍居橋下,疑以火自燎,為此災也。
其明旦即乙未,立春之日也。
予以神明聖祖黃、虞遺統受命,至於地皇四年為十五年。
正以三年終冬絕滅霸駁之橋,欲以興成新室統一長存之道也。
又戒此橋空東方之道。
今東方歲荒民饑,道路不通,東嶽太師亟科條,開東方諸倉,賑貸窮乏,以施仁道。
其更名霸館為長存館,霸橋為長存橋。」
是月,赤眉殺太師犧仲景尚。
關東人相食。
四月,遣太師王匡、更始將軍廉丹東,祖都門外,天大雨,沾衣止。
長老歎曰:「是為泣軍!」莽曰:「惟陽九之厄,與害氣會,究於去年。
枯旱霜蝗,饑饉荐臻,百姓困乏,流離道路,於春尤甚,予甚悼之。
今使東嶽太師特進褒新侯開東方諸倉,賑貸窮乏。
太師公所不過道,分遣大夫謁者並開諸倉,以全元元。
太師公因與廉丹大使五威司命位右大司馬更始將軍平均侯之兗州,填撫所掌,及青、徐故不軌盜賊未盡解散,後復屯聚者,皆清潔之,期於安兆黎矣。」
太師、更始合將銳士十餘萬人,所過放縱。
東方為之語曰:「寧逢赤眉,不逢太師!太師尚可,更始殺我!」卒如田況之言。
莽又多遣大夫謁者分教民煮草木為酪,酪不可食,重為煩費。
莽下書曰:「惟民困乏,雖溥開諸倉以賑贍之,猶恐未足。
其且開天下山澤之防,諸能採取山澤之物而順月令者,其恣聽之,勿令出稅。
至地皇三十年如故,是王光上戊之六年也。
如令豪吏猾民辜而攉之,小民弗蒙,非予意也。
《易》不雲乎?『損上益下,民說無疆。
』《書》云:『言之不從,是謂不艾。
』咨乎群公,可不憂哉!」
是時,下江兵盛,新市朱鮪、平林陳牧等皆復聚眾,攻擊鄉聚。
莽遣司命大將軍孔仁部豫州,納言大將軍嚴尤、秩宗大將軍陳茂擊荊州,各從吏士百餘人,乘船從渭入河,至華陰乃出乘傳,到部募士。
尤謂茂曰:「遣將不與兵符,必先請而後動,是猶紲韓盧而責之獲也。」
夏,蝗從東方來,蜚蔽天,至長安,入未央宮,緣殿閣。
莽發吏民設購賞捕擊。
莽以天下谷貴,欲厭之,為大倉,置衛交戟,名曰「政始掖門」。
流民入關者數十萬人,乃置養贍官稟食之。
使者監領,與小吏共盜其稟,饑死者十七八。
先是,莽使中黃門王業領長安市買,賤取於民,民甚患之。
業以省費為功,賜爵附城。
莽聞城中饑饉,以問業,業曰:「皆流民也。」
乃市所賣梁飯肉羹,持入視莽,曰:「居民食鹹如此。」
莽信之。
冬,無鹽索盧恢等舉兵反城。
廉丹、王匡攻拔之,斬首萬餘級。
莽遣中郎將奉璽書勞丹、匡,進爵為公,封吏士有功者十餘人。
赤眉別校董憲等眾數萬人在梁郡,王匡欲進擊之,廉丹以為新拔城罷勞,當且休士養威。
匡不聽,引兵獨進,丹隨之。
合戰成昌,兵敗,匡走。
丹使吏持其印韨符節付匡曰:「小兒可走,吾不可!」遂止,戰死。
校尉汝雲、王隆等二十餘人別鬥,聞之,皆曰:「廉公已死,吾誰為生?」
馳奔賊,皆戰死。
莽傷之,下書曰:「惟公多擁選士一精一兵,眾郡駿馬倉谷帑藏皆得自調,忽於詔策,離其威節,騎馬呵噪,為狂刃所害,烏呼哀哉!賜謚曰『果公』。
國將哀章謂莽曰:「皇祖考黃帝之時,中黃直為將,破殺蚩尤。
今臣中黃直之位,願平山東。」
莽遣章馳東,與太師匡併力。
又遺大將軍陽浚守敖倉,司徒王尋將十餘萬屯雒陽填南宮,大司馬董忠養士習射中軍北壘,大司空王邑兼三公之職。
司徒尋初發長安,宿霸昌廄,亡其黃鉞。
尋士房揚素狂直,乃哭曰:「此經所謂『喪其齊斧』者也!」自劾去。
莽擊殺揚。
四方盜賊往往數萬人攻城邑,殺二千石以下。
太師王匡等戰數不利。
莽知天下潰畔,事窮計迫,乃議遣風俗大夫司國憲等分行天下,除井田奴婢山澤六管之禁,即位以來詔令不便於民者皆收還之。
待見未發,會世祖與兄齊武王伯升、宛人李通等帥舂陵子弟數千人,招致新市平林朱鮪、陳牧等合攻拔棘陽。
是時,嚴尤、陳茂破下江兵,成丹、王常等數千人別走,入南陽界。
十隻月,有星孛於張、東南行,五日痘見。
莽數召問太史令宗宣,諸術數家皆繆對,言天文安善,群賊且滅。
莽差以自安。
四年正月,漢兵得下江王常等以為助兵,擊前隊大夫甄阜、屬正梁丘賜,皆斬之,殺其眾數萬人。
初,京師聞青、徐賊眾數十萬人,訖無文號旌旗表識,鹹怪異之。
好事者竊言:「此豈如古三皇無文書號謚邪?」
莽亦心怪,以問群臣,群臣莫對。
唯嚴尤曰:笭此不足怪也。
自黃帝、湯、武行師,必待部曲旌旗號令,今此無有者,直饑寒群盜,犬羊相聚,不知為之耳。」
莽大說,群臣盡服。
及後漢兵劉伯升起,皆稱將軍,攻城略地,既殺甄阜,移書稱說。
莽聞之憂懼。
漢兵乘勝遂圍宛城。
初,世祖族兄聖公先在平林兵中。
三月辛巳朔,平林、新市、下江兵將王常、朱鮪等共立聖公為帝,改年為更始元年,拜置百官。
莽聞之愈恐。
欲外視自安,乃染其鬚髮,進所征天下淑女杜陵史氏女為皇后,聘黃金三萬斤,車馬、奴婢、雜帛、珍寶以巨萬計。
莽親迎於前殿兩階間,成同牢之禮於上西堂。
備和嬪、美御、和人三,位視公;嬪人九,視卿;美人二十七,視大夫;御人八十一,視元士:凡百二十人,皆佩印韨,執弓韣。
封皇后父諶為和平侯,拜為寧始將軍,諶子二人皆侍中。
是日,大風發屋折木。
群臣上壽曰:「乃庚子雨水灑道,辛丑清靚無塵,其夕谷風迅疾,從東北來。
辛丑。
《巽》之宮日也。
《巽》為風為順,後誼明,母道得,溫和慈惠之化也。
《易》曰:『受茲介福,於其王母。
』《禮》曰:『承天之慶,萬福無疆。
』諸欲依廢漢火劉,皆沃灌雪除,殄滅無餘雜矣。
百谷豐茂,庶草蕃殖,元元歡喜,兆民賴福,天下幸甚!」莽日與方士涿郡昭尹等於後宮考驗方術,縱一婬一樂焉。
大赦天下,然猶曰:「故漢氏舂陵侯群子劉伯升與其族人婚姻一黨一及北狄胡虜逆輿洎南僰虜若豆、孟遷,不用此書。
有能捕得此人者,皆封為上公,食邑萬戶,賜寶貨五千萬。」
又詔:「太師王匡、國將哀章、司命孔仁、兗州牧壽良、卒正王閎、揚州牧李聖亟進所部州郡兵凡三十萬眾,迫措青、徐盜賊。
納言將軍嚴尤、秩宗將軍陳茂、車騎將軍王巡、左隊大夫王吳亟進所部州郡兵凡十萬眾,迫措前隊丑虜。
明告以生活丹青之信,復迷惑不解散,皆併力合擊,殄滅之矣!大司空隆新公,宗室戚屬,前以虎牙將軍東指則反虜破壞,西擊則逆賊一靡一碎,此乃新室威寶之臣也。
如黠賊不解散,將遣大司空將百萬之師征伐剿絕之矣!」遣七公幹士隗囂等七十二人分下赦令曉諭雲。
囂等既出,因逃亡矣。
四月,世祖與王常等別攻穎州,下昆陽、郾、定陵。
莽聞之愈恐。
遣大司空王邑馳偉至雒陽,與司徒王尋發眾郡兵百萬,號曰「虎牙五威兵」,平定山東。
得顓封爵,政決於邑,除用征諸明兵法六十三家術者,各持圖書,受器械,備軍吏。
傾府庫以遣邑,多繼珍寶、猛獸,欲視饒富,用怖山東。
邑至雒陽,州郡各選一精一兵,牧守自將,定會者四十二萬人,余在道不絕,車甲士馬之盛,自古出師未嘗有也。
六月,邑與司徒尋發雒陽,欲室宛,道出穎川,過昆陽。
昆陽時已降漢,漢兵守之。
嚴尤、陳茂與二公會,二公縱兵圍昆陽。
嚴尤曰:「稱尊號者在宛下,宜亟進。
彼破,諸城自定矣。」
邑曰:「百萬之師,所過當滅,今屬此城,喋血而進,前歌後舞,顧不快邪!」遂圍城數十重。
城中請降,不許。
嚴尤又曰:「『歸師勿遏,圍城為之闕』,可如兵法,使得逸出,以怖宛下。」
邑又不聽。
會世祖悉發郾、定陵兵數千人來救昆陽,尋、邑易之,自將萬餘人行陳,敕諸營皆按部毋得動,獨迎,與漢兵戰,不利。
大軍不敢擅相救,漢兵乘勝殺尋。
昆陽中兵出並戰,邑走,軍亂。
大風飛瓦,雨如注水,大眾崩壞號呼,虎豹股慄,士卒奔走,各還歸其郡。
邑獨與所將長安勇敢數千人還雒陽。
關中聞之震恐,盜賊並起。
又聞漢兵言,莽鴆殺孝平帝。
莽乃會公卿以下於王路堂,開所為平帝請命金滕之策,泣以視群臣。
命明學男張邯稱說其德及符命事,因曰:「《易》言『伏戎於莽,升其高陵,三歲不興。
』『莽』,皇帝之名,『升』謂劉伯升。
『高陵』謂高陵侯子翟義也。
言劉升、翟義為伏戎之兵於新皇帝世,猶殄滅不興也。」
群臣皆稱萬歲。
又令東方檻車傳送數人,言「劉伯升等皆行大戮」。
民知其詐也。
先是,衛將軍王涉素養道士西門君惠。
君惠好天文讖記,為涉言:「星孛掃宮室,劉氏當復興,國師公姓名是也。」
涉信其言,以語大司馬董忠,數俱至國師殿中廬道語星宿,國師不應。
後涉特往,對歆涕泣言:「誠欲與公共安宗族,奈何不信涉也!」歆因為言天文人事,東方必成。
涉曰:「新都哀侯小被病,功顯君素耆酒,疑帝本非我家子也。
董公主中軍一精一兵,涉領宮衛,伊休侯主殿中,如同心合謀,共劫持帝,東降南陽天子,可以全宗族;不者,俱夷滅矣!」伊休侯者,歆長子也,為侍中五官中朗將,莽素一愛一之。
歆怨莽殺其三子,又畏大禍至,遂與涉、忠謀,欲發。
歆曰:「當待太白星出,乃可。」
忠以司中大贅起武侯孫伋亦主兵,復與伋謀。
伋歸家,顏色變,不能食。
妻怪問之,語其狀。
妻以告弟雲陽陳邯,邯欲告之。
七月,伋與邯俱告,莽遣使者分召忠等。
時忠方進兵都肄,護軍王鹹謂忠謀久不發,恐漏洩,不如遂斬使者,勒兵入。
忠不聽,遂與歆、涉會省戶下。
莽令{帶足}惲責問,皆服。
中黃門各拔刃將忠等送廬,忠拔劍欲自刎,侍中王望傳言大司馬反,黃門持劍共格殺之。
省中相驚傳,勒兵至郎署,皆拔刃張一弩一。
更始將軍史諶行諸署,告郎吏曰:「大司馬有狂病,發,已誅。」
皆令馳兵,莽欲以厭凶,使虎賁以斬馬劍挫忠,盛以竹器,傳曰「反虜出」。
下書赦大司馬官屬吏士為忠所詿誤,謀反未發覺者。
收忠宗族,以醇醯毒一藥、尺白刃叢棘並一坎而埋之。
劉歆、王涉皆自一殺。
莽以二人骨肉舊臣,惡其內潰,故隱其誅。
伊休侯疊又以素謹,歆訖不告,但免侍中中郎將,更為中散大夫。
後日殿中鉤盾土山仙人掌旁有白頭公青衣,郎吏見者私謂之國師公。
衍功侯喜素善卦,莽使筮之,曰:「憂兵火。」
莽曰:「小兒安得此左道?是乃予之皇祖叔父子僑欲來迎我也。」
莽軍師外破,大臣內畔,左右亡所信,不能復遠念郡國,欲呼邑與計議。
崔發曰:「邑素小心,今失大眾而征,恐其執節引決,宜有以大慰其意。」
於是莽遣發馳傳諭邑:「我年老毋適子,欲傳邑以天下。
敕亡得謝,見勿復道。」
邑到,以為大司馬。
大長秋張邯為大司徒,崔發為大司空,司中壽容苗?為國師,同說侯林為衛將軍。
莽憂懣不能食,亶飲酒,啖鰒魚。
讀軍書倦,因憑幾寐,不復就枕矣。
一性一好時日小數,及事迫急,亶為厭勝。
遣使壞渭陵、延陵園門罘罳,曰:「毋使民復思也。」
又以墨洿色其周垣。
號將至曰「歲宿」,申水為「助將軍」,右庚「刻木校尉」,前丙「耀金都尉鸀,又曰「執大斧,伐枯木;流大水,滅發火。」
如此屬不可勝記。
秋,太白星流入太微,燭地如月光。
成紀隗崔兄弟共劫大尹李育,以兄子隗囂為大將軍,攻殺雍州牧陳慶、安定卒正王旬,並其眾,移書郡縣,數莽罪惡萬於桀、紂。
是月,析人鄧曄、於匡起兵南鄉百餘人。
時析宰將兵數千屯鄡亭,備武關。
曄、匡謂宰曰:「劉帝已立,君何不知命也!」宰請降,盡得其眾。
曄自稱輔漢左將軍,匡右將軍,拔析、丹水,攻武關,都尉朱萌降。
進攻右隊大夫宋綱,殺之,西拔湖。
莽愈憂,不知所出。
崔發言:「《周禮》及《春秋左氏》,國有大災,則哭以厭之。
故《易》稱『先號啕而後笑』。
宜呼嗟告天以求救。」
莽自知敗,乃率群臣至南郊,陳其符命本末,仰天曰:「皇天既命授臣莽,何不殄滅眾賊?即令臣莽非是,願下雷霆誅臣莽!」因搏心大哭,氣盡,伏而叩頭。
又作告天策,自陳功勞,千餘言。
諸生小民會旦夕哭,為設飧粥,甚悲哀及能誦策文者除以為郎,至五千餘人。
{帶足}惲將領之。
莽拜將軍九人,皆以虎為號,九曰「九虎」將北軍一精一兵數萬人東,內其妻子一宮中以為質。
時省中黃金萬斤者為一匱,尚有六十匱,黃門、鉤盾、臧府、中尚方處處各有數匱。
長樂御府、中御府及都內、平准帑藏錢、帛、珠玉財物甚眾,莽愈一愛一之,賜九虎士人四千錢。
眾重怨,無鬥意。
九虎至華陰回溪,距隘,北從河南至山。
於匡持數千一弩一,乘堆挑戰。
鄧曄將二萬餘人從閿鄉南出棗街、作姑,破其一部,北出九虎後擊之。
六虎敗走。
史熊、王況詣闕歸死,莽使使責死者按在,皆自一殺;其四虎亡。
三虎郭欽、陳翬、成重收散卒,保京師倉。
鄧曄開武關迎漢,丞相司直李松將二千餘人至湖,與曄等共攻京師倉,未下。
曄以弘農掾王憲為校尉,將數百人北度渭,入左馮翊界,降城略地。
李松遣偏將軍韓臣等徑西至新豐,與莽波水將軍戰,波水走。
韓臣等追奔,遂至長門宮。
王憲北至頻陽,所過迎降。
大姓櫟陽申碭、下邽王大皆率眾隨憲,屬縣斄嚴春、茂陵董喜、藍田王孟、槐裡汝臣、盩厔王扶、陽陵嚴本、杜陵屠門少之屬,眾皆數千人,假號稱漢將。
時李松、鄧曄以為,京師小小倉尚未可下,何況長安城!當須更始帝大兵到。
即引軍至華陰,治攻具。
而長安旁兵四會城下,聞天水隗氏兵方到,皆爭欲先入城,貪立大功鹵掠之利。
莽遣使者分赦城中諸獄囚徒,皆授兵,殺豨飲其血,與誓曰:「有不為新室者,社鬼記之!」更始將軍史諶將度渭橋,皆散走。
諶空還。
眾兵發掘莽妻子父祖塚,燒其棺槨及九廟、明堂、辟雍,火照城中。
或謂莽曰:「城門卒,東方人,不可信。」
莽更發越騎士為衛,門置六百人,各一校尉。
十月戊申朔,兵從宣平城門入,民間所謂都門也。
張邯行城門,逢兵見殺。
王邑、王林、王巡、{帶足}惲等分將兵距擊北闕下。
漢兵貪莽封力戰者七百餘人。
會日暮,官府邸第盡奔亡。
二日己酉,城中少年朱弟、張魚等恐見鹵掠,趨雚並和,燒作室門,斧敬法闥,呼曰:「反虜王莽,何不出降?」
火及掖廷承明,黃皇室主所居也。
莽避火宣室前殿,火輒隨之。
宮人婦女啼呼曰:「當奈何!」時莽紺袀服,帶璽韨,持虞帝匕首。
天文郎桉栻於前,日時加某,莽旋席隨斗一柄一而坐,曰:「天生德於予,漢兵其如予何!」莽時不食,少氣困矣。
三日庚戌,晨旦明,群臣扶掖莽,自前殿南下椒除,西出白虎門,和新公王揖奉車待門外,莽就車,之漸台,欲阻池水,猶抱持符命、威鬥,公、卿、大夫、侍中、黃門郎從官尚千餘人隨之。
王邑晝夜戰,罷極,士死傷略盡,馳入宮,間關至漸台,見其子侍中睦解一衣冠欲逃,邑叱之令還,父子共守莽。
軍人入殿中,呼曰:「反虜王莽安在?」
有美人出房曰「在漸台。」
眾兵追之,圍數百重。
台上亦弓一弩一與相射,稍稍落去。
矢盡,無以復射,短兵接。
王邑父子、{帶足}惲、王巡戰死,莽入室。
下餔時,眾兵上台,王揖、趙博、苗?、唐尊、王盛、中常侍王參等皆死台上。
商人杜吳殺莽,取其綬。
校尉東海公賓就,故大行治禮,見吳問:「綬主所在?」
曰:「室中西北陬間。」
就識,斬莽首。
軍人分裂莽身,支節肌鼻臠分,爭相殺者數十人。
公賓就持莽首詣王憲。
憲自稱漢大將軍,城中兵數十萬皆屬焉,捨東宮,妻莽後宮,乘其車服。
六日癸丑,李松、鄧曄入長安,將軍趙萌、申屠建亦至,以王憲得璽綬不輒上、多挾宮女、建天子鼓旗,收斬之。
傳莽首詣更始,懸宛市,百姓共提擊之,或切食其舌。
莽揚州牧李聖、司命孔仁兵敗山東,聖格死,仁將其眾降,已而歎曰:「吾聞食人食者死其事。」
拔劍自刺死。
及曹部監杜普、陳定大尹沈意、九江連率賈萌皆守郡不降,為漢兵所誅。
賞都大尹王欽及郭欽守京師倉,聞莽死,乃降,更始義之,皆封為侯。
太師王匡、國將哀章降雒陽,傳詣宛,斬之。
嚴尤、陳茂敗昆陽下,走至沛郡譙,自稱漢將,召會吏邱。
尤為稱說王莽篡位天時所亡、聖漢復興狀,茂伏而涕泣。
聞故漢鍾武侯劉聖聚眾汝南稱尊號,尤、茂降之。
以尤為大司馬,茂為丞相。
十餘日敗,尤、茂並死。
郡縣皆舉城降,天下悉歸漢。
初,申屠建嘗事崔發為《詩》,建至,發降之。
後復稱說,建令丞相劉賜斬發以徇。
史諶、王延、王林、王吳、趙閎亦降,復見殺。
初,諸假號兵人人望封侯。
申屠建既斬王憲,又揚言三輔黠共殺其主,吏民惶恐,屬縣屯聚,建等不能下,馳白更始。
二年二月,更始到長安,下詔大赦,非王莽子,他皆除其罪,故王氏宗族得全。
三輔悉平,更始都長安,居長樂宮。
府藏完具,獨未央宮燒攻莽三日,死則案堵復故。
更始至,歲余政教不行。
明年夏,赤眉樊崇等眾數十萬人入關,立劉盆子,稱尊號,攻更始,更始降之。
赤眉遂燒長安宮室市裡,害更始。
民飢餓相食,死者數十萬,長安為虛,城中無人行。
宗廟園陵皆發掘,唯霸陵、杜陵完。
六月,世祖即位,然後宗廟社稷復立,天下艾安。
贊曰:「王莽始起外戚,折節力行,以要名譽,宗族稱孝,師友歸仁。
及其居位輔政,成、哀之際,勤勞國家,直道而行,動見稱述。
豈所謂「在家必聞,在國必聞」,「色取仁而行違」者邪?莽既不仁而有佞邪之材,又乘四父歷世之權,遭漢中微,國統三絕,而太后壽考為之宗主,故得肆其一奸一惹,以成篡盜之禍。
推是言之,亦天時,非人力之致矣。
及其竊位南面,處非所據,顛覆之勢險於桀、紂,而莽晏然自以黃、虞復出也。
乃始恣睢,奮其威詐,滔天虐民,窮凶極惡,流毒諸夏,亂延蠻貉,猶未足逞其欲焉。
是以四海之內,囂然喪其樂生之心,中外憤怨,遠近俱發,城池不守,支體分裂,遂令天下城邑為虛,丘垅發掘,害遍生民,辜及朽骨,自書傳所載亂臣賊子無道之人,考其禍敗,未有如莽之甚者也。
昔秦燔《詩》、《書》以立私議,莽誦《六藝》以文一奸一言,同歸殊途,俱用滅亡,皆炕龍絕氣,非命之運,紫色蛙聲,余分閏位,聖王之驅除云爾!
【白話文】
四年五月,王莽說:「保成師友祭酒唐林和原諫議祭酒琅邪郡人紀逡,孝順父母,恭敬兄長,對事忠誠,待人仁一愛一,尊敬朝廷,一愛一護百姓,廣泛通曉古籍,德行純厚完美,直到老年,沒有過失。
賜封盧撻為建擅堡,顯逞為封德侯,都給予特進之位,接見他們的禮儀像接見三公一樣。
賞賜大宅子一所、錢三百萬,授予憑幾和手杖的待遇。」
六月,重新在明堂把象徵封國的茅土授予諸侯,說道:「我規劃土地制度,封建五等諸侯,根據經典的正文,符合經典的解說,貫通經義的事理,再三思考,再三討論,自從始建國元年以來到現在快九年了,今天才正式定下來。
我親自設立文石台階,陳列菁茅和四色泥土,敬謹禱告於泰山、國家宗社、大地之神和先代的祖父祖母,然後頒授它。
各歸各的封國,撫育管教人民,以建立功業。
那些在邊境地區或江南一帶的諸侯,雖然不是韶令所召喚而被派遣到京城來侍奉皇帝的,納言掌貨大夫權且調撥京城庫存金錢發放他們的俸祿,公爵每年八十萬錢,侯爵、伯爵每年四十萬錢,子爵、男爵每年二十萬年俸。」
然而還是不能完全得到。
王莽喜歡說空話,羨慕古代的制度,多給人賜封爵位,一性一格其實吝嗇,拿土地規劃沒有確定作為托辭,所以權且先授予象徵封國的茅土,用來安慰喜歡封爵的人。
造一年,重申六項財政經濟管理制度。
每一項管理制度下達,總要為它設置法令條規來加以防範,違犯的人最重的罪甚至被處死,官吏和平民犯罪受罰的更加多了。
又對上公以下凡蓄養了奴婢的一律徵稅,都是每一個奴婢出三千六百錢,天下人更加怨恨,盜賊興起。
納言馮常就六項管理制度的問題進行了規勸,王莽大怒,免去了馮常的官職。
設置執法左刺一奸一和執法右刺一奸一。
選用能幹的官吏侯霸人分別督察六尉和六隊,職權像漢朝的刺史一樣,隨帶三公辦事人員每郡一人處理有關事項。
臨淮郡瓜田儀等人作盜賊,盤踞會稽郡城長州苑,琅邪郡婦女呂母也起事。
起初,呂母的兒子作縣吏,被縣長冤枉殺死。
呂母拿出家中財產,用來買酒肉、武器。
秘密地優待貧窮小伙子,得到了一百多人,便進攻海曲縣,殺死了縣長去祭她兒子的墳墓。
然後帶兵到海上活動,她的隊伍逐漸壯大,後來共有上萬人。
王莽派遣使者就地赦免盜賊,使者回來說:「盜賊解散了,時常又會合一攏來。
詢問他們原由,都說苦於禁令煩瑣苛捆,不能行動。
努力耕作的收入,不夠用來繳納賦稅。
關著門安分守己,又會受到鄰居私自鑄錢和私藏銅的連累,一奸一吏藉以勒索人民。
人民走投無路,只好都起來作盜賊。」
王莽大怒,免掉他們的官職。
其中有的人順著他的意圖,說「亂民驕縱狡猾,應當懲辦」,還說「時運合該如此,不久就會消滅的」,王莽就高興,總是提拔他們。
這年八月間,王莽親自去南郊,鑄造威鬥。
威斗是用銅摻進五色石子鑄成的,形狀像北斗,長二尺五寸,想要用來威懾各部農民軍。
威斗鑄成了,讓司命扛著它,王莽外出它就在前頭,王莽進宮就把它放在身旁。
鑄造威斗的那天,天氣特別冷,百官人馬有凍死的。
五年正月初一,北軍營壘的南門發生了火災。
任命大司馬司允費興作荊州牧,王莽接見他,詢問他到達任所以後的計劃方案,費興回答說:「荊州、揚州的人民大都依靠山林湖沼,以捕魚、樵采作為職業。
前一段時間,國家推行六管制度,徵收山林湖沼稅,損害、剝奪了人民的利益,加上連年久旱,百姓飢餓窮困,所以流為盜賊。
我到達任所以後,想要下令明白曉諭盜賊返回家園,貸放農具、耕牛、種一子、糧食,減免他們的賦稅,希望可以解散、安一撫他們。」
王莽發怒,免掉了費興的官職。
全國的官吏因為得不到俸祿,紛紛去牟取非法利益,郡尹縣宰家產積累上千斤金。
王莽下韶書說:「徹查始建國二年匈奴擾亂中原以來,所有軍官和邊境官吏大夫以上牟取非法利益增加產業發了財的,沒收他們家中所有財產的五分之四,用來幫助邊防的急需。」
各公府辦事人員乘坐傳車跑遍全國,仔細審查貪一污案件,動員軍官告發他們的將領,奴婢告發他們的主人,希望用這樣的辦法來禁止一奸一邪,可是一奸一邪卻越加厲害。
皇孫功崇公王宗由於給自己畫了一幅畫像,穿著天子的衣服,戴著天子的冠冕,刻了三枚印章:第一枚是「維祉冠,存己夏,處南山,藏薄冰」,第二枚是「肅聖寶繼」,第三枚是「德封昌圖」,因而犯了罪。
又王宗的舅父呂寬家以前被流放到合浦郡,暗地裹跟王宗聯繫,被發覺後,審查核實,王宗自一殺了。
王莽說:「王宗親屬關係是皇孫,爵位是上公,知道呂寬等人是叛逆分子,而競跟他們來往;刻制鋼印三枚,印文的意思很鬼祟,不知滿足,覬覦非分的希望。
《春秋》的原則是『對國君和父母不得存惡念,有惡念就要懲罰他』。
迷惑得背離了正道,自己犯了這樣的罪行,可悲呀!王宗本來名叫王會宗,因為制度規定要取消雙名,現在恢復原名王會宗。
貶低他的爵位,改變他的名號,賜予謐號叫功崇繆伯,按照伯爵的禮儀安葬在他原來的封國谷城郡。」
王宗的姐姐王妨是衛將軍王興的夫人,祈禱鬼神給她婆母降災禍,為了滅口殺死婢女。
事情被發覺了,王莽讓中常侍踅憚責問王妨,並且拿這件事責備王興,王妨和王興都自一殺了。
事情牽連到司命孔仁的妻子,也自一殺了。
孔仁見到王莽便摘下帽子請罪,王莽讓尚書彈劾孔仁:「坐著繪有天文圖像的車子,套著母馬,左邊是青龍標誌,右邊是白虎標誌,前頭是未雀標誌,後頭是烏龜標誌,右手拿著五威節,左肩扛著威鬥,稱號叫作赤星,這些都不是用來讓孔仁為所欲為,而是用來尊崇新朝的威嚴命令。
孔仁擅自摘下天文冠,這是犯了不敬皇帝的罪行。」
王莽又下詔書指示不要彈劾他,更換一頂新帽子就行了。
他喜怒無常就像這個樣子。
任命直道侯王涉作衛將軍。
王涉是曲陽侯王根的兒子。
王根在成帝時期擔任大司馬,曾經推薦王莽接替自己的職務,王莽因此感激他,認為曲陽不是一個美好的名稱,才追謐王根為直道讓公,讓王涉繼承了他的爵位。
這一年,赤眉軍力子都和樊崇等人由於饑荒而聚集起來,在琅邪郡起事,到處搶劫,部隊共有萬人。
王莽派遣使者調動郡國地方部隊攻打他們,不能取勝。
六年春季,王莽看到盜賊很多,便讓太史推算出三萬六千年的曆法大綱,每六年改一次年號,佈告全國。
下文告說:「《紫合圖》說:『太一和黃帝都成為神仙上天了,在崑崙山的虔山上演奏仙樂。
後代獲得了祥瑞的英明帝王,應當在秦地終南山上演奏仙樂。
』我不璁明,沒有自覺地遵行,到現在才懂得了。
再把寧始將軍稱為更始將軍。
是順從符命的意思。
《易經》不是說過嗎?『曰曰更新就是優秀的品德,在運動變化的過程中不斷有新事物產生就叫作「易」。
』我會享受這種幸福的!」想要用這樣的辦法來眩惑百姓,消除盜賊。
大家都訕笑這些作法。
初次向明堂、太廟進獻《新樂》。
大臣們開始戴鹿皮帽子。
有人聽到那音樂的曲調,說道:「淒涼嚴肅而且低沉,不是振興國家的音樂。」
這時候,關東地區接連幾年遭到乾旱饑荒,力子都等部眾逐漸增多。
更始將軍廉丹攻打益州沒能取勝,召回。
再派復位後大司馬護軍郭興和庸部牧李畢去攻打部族首領若豆等,派太傅犧叔士孫喜去平定各地的盜賊。
同時匈奴侵犯邊境很厲害。
王莽便大規模招集全國的壯丁以及死刑罪犯和官吏、平民的家奴,起名叫豬突稀勇,把他們作為一精一銳的士兵。
一切費用向全國的官吏和平民徵收,估量財產一抽一取三十分之一,綢絹都運送到長安。
命令公卿以下直到郡縣佩帶黃色印紐的官吏都要保養軍馬,馬匹的多少根據各人的俸祿規定等級。
又廣泛招集有奇巧技術可以用來攻打匈奴的專門人才,打算越級提升職位來任用他們。
建議對國家有利的事情的人以萬計:有的說能夠不用舟船渡過江河,人馬連接,可以渡過上百萬的軍隊;有的說不要攜帶一斗糧食,衹要服食藥物,軍隊可以不飢餓;有的說能夠飛行,一天飛行一千里,可以去偵察匈奴。
王莽就讓他試試,那個人拿大一鳥的羽一毛一做成兩扇翅膀,頭上和身上都附上羽一毛一,遍身用環形紐帶纏繞,飛行幾百步就掉下來了。
王莽知道他們不能任用,硬要博得珍惜人才的名聲,都任命作理軍,拿車馬賞賜他們,等待出發。
當初,匈奴右骨都侯須b當,他的妻子是王昭君的女兒,曾經歸附中原。
王莽派遣王昭君的侄兒和親侯王歙引一誘須卜當到邊界,脅迫他來到長安,強迫立他為須卜善於後安公。
起初王莽想要引一誘須卜當,大司馬嚴尤規勸道:「須卜當在匈奴右部,他的軍隊沒有侵犯過邊境,總是把單于的消息告訴中原,這是一個方面的巨大幫助。
現在迎接須卜當安置到長安東街,不過一個匈奴人而已,不如讓他留在匈奴有利。」
王莽沒有聽從。
已經把須卜當弄來了,想要派遣嚴尤和廉丹攻打匈奴,都賜姓征氏,稱為二征將軍,要殺死單于輿而立須b當去代替他。
出兵長安城西馬欄,沒有起行。
嚴尤向來具有智謀和才幹,反對王莽攻打西方外族,屢次規勸,王莽都沒有聽從,於是撰述古代名將樂毅和白起不被信任的歷史教訓以及陳述邊疆防務事宜的文章共三篇,上報去委婉曲折地規諫王莽。
等到廷議,嚴尤堅決說明匈奴可以權且放在後面,首先要憂慮山東地區的盜賊。
王莽大怒,便下策書給嚴尤說:「你就職四年了,外族擾亂中原不能夠鎮壓下去,盜賊一奸一邪不能夠消滅,不畏懼上天的威嚴,不服從皇帝的命令,相貌狠毒,還白以為善良,固執己見,不可改變,懷抱貳心,破壞軍事計劃。
我不忍心交給法司處理,應當繳上大司馬武建伯的印信,回到原籍去。」
任命降符伯董忠作大司馬。
翼平郡連率田況報告郡裹縣裹估量人民財產不真實,王莽又按三十分之一徵收。
認為田況說話忠誠,關心國家,把他的爵位提升為伯爵,賞賜錢二百萬。
廣大民眾都咒罵他。
青州和徐州的人民很多都拋棄家園流亡,老的弱的死在路上,強壯的加入了盜賊的隊伍。
夙夜郡連率韓博上報說:「有個奇人,身高一丈,體大十圍,來到我的公府,說想要奮力去攻打匈奴。
自己說名叫巨毋霸,生長在蓬萊東南,五城西北的昭如海邊,輕便車裝不下,三匹馬拖不起。
立刻用大車套四馬,堅立虎旗,裝載巨毋霸前來京城。
巨毋霸睡覺頭枕鼓,用鐵筷子吃飯,這是上天要他來輔佐新朝的。
希望您製造一輛大甲高車,一套孟賁、夏育穿的衣服,派遣大將一人和勇士一百人到路上來迎接他。
京城門戶不能夠容納他的,把它們開高些、開大些,把他給各外族看看,可以鎮懾、安定天下。」
韓博的意思想要用來譏諷王莽。
王莽聽到了,怨恨韓博,讓巨毋霸留在他所在的新豐縣,更改他的姓叫巨母氏,意思是說多虧文母太后降生這個人,這是使自己成為霸王的符命。
把韓博關進監獄,認為那些話不是他所應當說的,處死。
第二年改年號叫作地皇,是依照三萬六千年曆法大綱上的年號。
地皇元年正月乙末日,宣佈大赦全國。
下文告說:「正當出兵行軍的時候,敢有奔跑吵鬧觸犯法律的,就殺頭,不要等到行刑季節,這道命令實行到年底為止。」
於是春季夏季都在都市裹殺人,百姓恐怖,路上相見,衹有以目示意,不敢交談。
二月壬申日,太陽當頂時天色黑暗。
王莽討厭這種現象,下文告說:「前些時候It中出現昏暗,陰氣侵犯陽氣,黑氣形成災異,百姓沒有誰不驚怪。
兆域大將軍王匡派遣屬員去追究上報非常事故的人,想要遮蔽皇帝的耳目,因此從上天發出了譴責,應當讓他受到法律制裁,來補救這樣的大災異。」
王莽看到四方盜賊很多,想再要威懾他們,又下文告說:「我的偉大的皇初祖考黃帝平定天下,自己統率軍隊擔任上將軍,豎一起華麗的車蓋,立起北斗形的禮器,大本營設置大將,營外軍設置大司馬五人,大將軍二十五人,偏將軍一百二十五人,裨將軍一千二百五十人,校尉一萬二千五百人,司馬三萬七千五百人,軍候十一萬二千五百人,百長二十二萬五千人,士宮四十五萬人,戰士一千三百五十萬人,應合《易經》所說的『弓箭銳利,用來威懾天下』。
我接受符命的文辭,取法古人,打算逐步設置起來。」
於是設置前大司馬、後大司馬、左大司馬、右大司馬、中大司馬的職位,授予各州牧軍銜為大將軍,各郡卒正、連帥、大尹軍銜為偏將軍,屬令、屬長軍銜為裨將軍,各縣長軍銜為校尉。
乘坐傳車的使者經過各郡國,每天將近十批,倉庫裹沒有現存的糧食供給,駕傳車的馬匹不能夠滿足,就徵用路上的車馬,取傍於民間。
七月間,大風損毀了王路堂。
又下文告道:「前向壬午日申時,發生了暴風大雷雨發掘房屋、摧折樹木的變故,我對此非常驚疑,我對此非常戰慄,我對此非常恐懼。
俯伏考慮十天,迷惑才解除了。
從前符命文辭說要立王安為新遷王,讓王臨在洛陽建國,作統義陽王。
造時我在代行皇帝職權,謙辭不敢接受,讓他們接受了公爵。
那以後金匱文辭來到了,輿論都說:『王臨在洛陽建國作統義陽王,是說他據有全國的中心作新朝的繼承者,應當作皇太子。
,從此以後,王臨久病,後來雖然痊癒,但沒有完全康復,朝見時需要坐在毯子上面,由別人舉著毯子放在車廂裹推著行進。
在王路堂朝見時,要在西廂房和後合更衣室中陳設帷帳休息,又因為皇后得病,王臨暫時離開原來的住處來到這裹居處,他的妃妾住在東永巷。
壬午曰,暴風損毀王路西廂房和後閣更衣中室。
昭寧堂池東南有一棵粗十圍的榆樹,向東邊倒下,撞擊束合,東閣就是束永巷的西邊圍牆。
這些地方都破碎折斷,屋瓦毀壞,發掘房屋,拔一出樹木,我對此非常驚駭。
又天文官報告說月球侵犯心宿前星,這有預兆,我很擔心這件事。
俯伏考慮《紫閣圖》文辭,太一和黃帝都獲得祥瑞而成仙,後代偉大的君主會登上終南山。
所謂新遷王,就是太一新遷的後繼者。
統義陽王就是推行五倫憑藉禮義登上皇位從而上升仙境的後繼者。
王臨有哥哥而稱為太子,名分不正。
宣尼公說:『名分不正,講起話來就不順當、不合理,以致執行刑罰不正確、不恰當,老百姓就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想我登上皇位以來,陰陽沒有調和,風雨不適時,屢次遭到大旱和蝗蟲螟蟲造成災害,糧食缺少,百姓被饑荒所苦,外族擾亂中原,盜賊一奸一邪搗亂,以致人民惶恐不安,不知道怎麼辦。
深深地思考這些罪責,在於名分不正。
應當立王安作新遷王,王臨作統義陽王,希望用這個措施來保全我的兩個兒子,子孫發達,對外排除四方外族,對內安定中原。」
這個月,杜陵寢廟便殿中已經廢置不用的收藏在內室箱子裹的皇帝用物虎紋衣出來,到外堂上自動豎一立,很久才萎一縮落地。
看見了的官吏和士兵把這件事上報,王莽討厭這件事,下文告說:「珍視黃色,賤視火紅色,應當讓郎官、侍從官都穿著大紅色的衣服。」
專門觀察雲氣的人很多都說出現了大興土木的徵象,王莽又看到各地盜賊很多,想要顯示自已是一個心胸坦蕩能夠建立子孫萬代的基業的人物,便下文告說:「我承受天命以來,遭遇不幸的命運,災難的週期,國庫空虛,百姓貧窮,祖宗祠廟沒有修建,權且在明堂太廟舉行夾祭,我一日日夜夜都在惦念著,不敢淡忘。
深深想到吉祥昌盛沒有比今年更好的了,我才選擇波水的北邊,郎池的南邊,是好地址。
我又選擇金水的南邊,明堂的西邊,也是好地址。
我打算在這裹親自動土奠基。」
於是就在長安城南進行營建,基地面積總共一百頃。
九月甲申日,王莽站在車上巡視,親自舉起棒槌築了三下。
大司徒王尋和大司空王邑拿著符節,還有侍中常侍執法杜林等幾十人監督指揮建造。
崔發和張邯勸說王莽說:「德行崇高的人必然禮儀豐富,應當讓這項工程的結構規模顯得堂皇富麗,讓全國人民都知道,而且要讓千秋萬代之後都能法超過。」
王莽便廣泛徵求全國工匠的許多設計圖樣,運用勾股定理來測量計算,以及官吏和平民由於陳慨好義捐獻錢糧來幫助建設的,在大路上絡繹不絕。
拆毀長安城西上林苑中的建章宮、承光宮、包陽宮、大台宮、儲元宮和平樂館、當路館、陽祿館,共十多所,拿它們的木材磚瓦來修建九所祠廟。
從這個月起,下了六十多天的大雨。
讓平民繳納米糧六百斛可以作郎官,原來是郎官的可以增加俸祿和賞賜爵位到附城為止。
九所祠廟是:第一是黃帝太初祖廟,第二是虞帝始祖昭廟,第三是陳胡王統祖穆廟,第四是齊敬王世祖昭廟,第五是濟北愍王王祖穆廟,共五所祖廟永遠不准廢除;第六是濟南伯王尊彌昭廟,第七是元城孺王尊彌穆廟,第八是陽平頃王戚櫚昭廟,第九是新都顯王戚彌穆廟。
殿堂都是層疊的房屋。
太初祖廟東西南北四方各長四十丈,高十七丈,其餘的祠廟相當於它的一半。
用銅皮包裹斗拱,用鑲金鑲銀的花紋作為裝飾,用盡了各種工藝美術的技巧。
把高地作為基礎,把旁邊低下的地方增築起來,工程費用無法計算,累死的奴隸和民夫上萬人。
鉅鹿郡男子馬適求等人謀劃發動燕地、趟地的軍隊來討伐王莽,大司空的辦事人員王丹發覺了,把它上報。
王莽派遣三公大夫去逮捕追究他們的一黨一羽,牽連到各郡國權威人士幾千人,都被處死。
賜封王丹為輔國侯。
自從王莽措施不合時令,百姓怨恨,王莽仍安於這種狀況,又下文告說:「想到制定這樣的權宜法令以來,長安是六鄉大縣的中心城市,報警的鼓聲響得稀少了,盜賊減弱、減少了,百姓安居鄉土,年成因此獲得了豐收,這就是採取權宜措施的功效。
現在匈奴沒有滅亡,西南夷沒有滅絕,四方各地像一一團一亂麻,盜賊沒有完全消滅,又在興辦恭敬祖宗和神祇的大建設,民眾動搖。
現在還有必要實行這項法令,到二年底終止它,用來保全善良的老百姓,挽救愚蠢邪惡的人。」
這一年,廢止大錢和小錢,改用貨布,貨布長二寸五分,寬一寸,值貨錢二十五枚。
貨錢直徑長一寸,重五銖,每枚是一個單位。
兩種貨幣同時流通。
敢有私自鑄錢和衹用布貨的,鄰居知情不揭發檢舉的,都沒收作官府的奴婢。
太傅平晏死了,任命予虞唐尊作太傅。
唐尊說:「國庫空虛,人民貧困,災禍的根源在於奢侈過度。」
於是身穿小袖短衣,乘坐母馬駕的簡陋的車子,睡坐時用乾草作襯墊,用瓦器作具,又用瓦器盛著食物贈送公卿大官。
外出時看到不分開走路的男一女,唐尊自己下車,採用象徵一性一的刑罰,拿紅色抹布弄髒他們的衣服。
王莽聽到了,讚賞他的作法,下詔書明白告誡公卿大臣考慮向他看齊。
賜封唐尊為平化侯。
這時候,南郡人張霸和江夏郡人羊牧、王匡等在雲杜縣綠林山起事,號稱下江兵,部隊都有一萬多人。
武功縣中水鄉居民三家房屋陷下去成為了池沼。
二年正月,把州牧提高到三公的地位,調查揭發鬆鬆垮垮的官吏,另外設置州牧、部監的副職,俸祿是元士級,戴著法冠,像漢朝的刺史一『樣執行任務。
這個月,王莽的妻子死了,賜給謐號叫孝睦皇后,安葬在渭陵長壽園西邊,讓她永遠侍奉文母,給她的墓地起名叫億年。
當初王莽的妻子由於王莽幾次殺死了她的兒子,哭瞎了眼睛,王莽讓太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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