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書
卷三十五 荊燕吳傳 第五
(荊王劉賈,燕王劉澤,吳王劉濞)
【原文】
荊王劉賈,高帝從父兄也,不知其初起時。
漢元年,還定三秦,賈為將軍,定塞地,從東擊項籍。
漢王敗成皋,北度河,得張耳、韓信軍,軍修武,深溝高壘,使賈將二萬人,騎數百,擊楚,度白馬津入楚地,燒其積聚,以破其業,無以給項王軍食。
已而楚兵擊之,賈輒避不肯與戰,而與彭越相保。
漢王追項籍至固陵,使賈南度淮圍壽春。
還至,使人間招楚大司馬周殷。
周殷反楚,佐賈舉九江,迎英佈兵,皆會垓下,誅項籍。
漢王因使賈將九江兵,與太尉盧綰西南擊臨江王共尉,尉死,以臨江為南郡。
賈既有功,而高祖子弱,昆弟少,又不賢,欲王同姓以填天下,乃下詔曰:「將軍劉賈有功,及擇子弟可以為王者。」
群臣皆曰:「立劉賈為荊王,王淮東。」
立六年,而淮南王黥布反,東擊荊。
賈與戰,弗勝,走富陵,為布軍所殺。
燕王劉澤,高祖從祖昆弟也。
高祖三年,澤為郎中。
十一年,以將軍擊陳豨將王黃,封為營陵侯。
高後時,齊人田生游乏資,以畫一奸一澤。
澤大說之,用金二百斤為田生壽。
田生已得金,即歸齊。
二歲,澤使人謂田生曰:「弗與矣。」
田生如長安,不見澤,而假大宅,令其子求事呂後所幸大謁者張卿。
居數月,田生子請張卿臨,親修具。
張卿往,見田生帷帳具置如列侯。
張卿驚。
酒酣,乃屏人說張卿曰:「臣觀諸侯邸第百餘,皆高帝一切功臣。
今呂氏雅故本推轂高帝就天下,功至大,又有親戚太后之重。
太后春秋長,諸呂弱,太后欲立呂產為呂王,王代。
太后又重發之,恐大臣不聽。
今卿最幸,大臣所敬,何不風大臣以聞太后,太后必喜。
諸呂以王,萬戶侯亦卿之有。
太后心欲之,而卿為內臣,不急發,恐禍及身矣。」
張卿大然之,乃風大臣語太后。
太后朝,因問大臣。
大臣請立呂產為呂王。
太后賜張卿千金,張卿以其半進田生。
田生弗受,因說之曰:「呂產王也,諸大臣未大服。
今營陵侯澤,諸劉長,為大將軍,獨此尚觖望。
今卿言太后,裂十餘縣王之,彼得王喜,於諸呂王益固矣。」
張卿入言之。
又太后女弟呂須女亦為營陵侯妻,故遂立營陵侯澤為琅邪王。
琅邪王與田生之國,急行毋留。
出關,太后果使人追之。
已出,即還。
澤王琅邪二年,而太后崩,澤乃曰:「帝少,諸呂用事,諸劉孤弱。」
引兵與齊王合謀西,欲誅諸呂。
至梁,聞漢灌將軍屯滎陽,澤還兵備西界,遂跳驅至長安。
代王亦從代至。
諸將相與琅邪王共立代王,是為孝文帝。
文帝元年,徙澤為燕王,而復以琅邪歸齊。
澤王燕二年,薨,謚曰敬王。
子康王嘉嗣,九年薨。
子定國嗣。
定國與父康王姬一奸一,生子男一人。
奪弟妻為姬。
與子女三人一奸一。
定國有所欲誅殺臣肥如令郢人,郢人等告定國。
定國使謁者以它法劾捕格殺郢人滅口。
至元朔中,郢人昆弟復上書具言定國事。
下公卿,皆議曰:「定國禽一獸行,亂人倫,逆天道,當誅。」
上許之。
定國自一殺,立四十二年,國除。
哀帝時繼絕世,乃封敬王澤玄孫之孫無終公士歸生為營陵侯,更始中為兵所殺。
吳王濞,高帝兄仲之子也。
高帝立仲為代王。
匈奴攻代,仲不能堅守,棄國間行,走雒陽,自歸,天子不忍致法,廢為合陽侯。
子濞,封為沛侯。
黥布反,高祖自將往誅之。
濞年二十,以騎將從破布軍。
荊王劉賈為布所殺,無後。
上患吳會稽輕悍,無壯王填之,諸子少,乃立濞於沛,為吳王,王三郡五十三城。
已拜受印,高祖召濞相之,曰:「若狀有反相。」
獨悔,業已拜,因拊其背曰:「漢後五十年東南有亂,豈若邪?然天下同姓一家,慎無反!」濞頓首曰:「不敢。」
會孝惠、高後時天下初定,郡國諸侯各務自拊循其民。
吳有豫章郡銅山,即招致天下亡命者盜鑄錢,東煮海水為鹽,以故無賦,國用饒足。
孝文時,吳太子入見,得侍皇太子飲博。
吳太子師傅皆楚人,輕悍,又素驕。
博爭道,不恭,皇太子引博局提吳太子,殺之。
於是遣其喪歸葬吳。
吳王慍曰:「天下一宗,死長安即葬長安,何必來葬!」復遣喪之長安葬。
吳王由是怨望,稍失藩臣禮,稱疾不朝。
京師知其以子故,驗問實不病,諸吳使來,輒系責治之。
吳王恐,所謀滋甚。
及後使人為秋請,上復責問吳使者。
使者曰:「察見淵中魚,不祥。
今吳王始詐疾,及覺,見責急,愈益閉,恐上誅之,計乃無聊。
唯上與更始。」
於是天子皆赦吳使者歸之,而賜吳王幾杖,老,不朝。
吳得釋,其謀亦益解。
然其居國以銅鹽故,百姓無賦。
卒踐更,輒予平賈。
歲時存問茂材,賞賜閭裡,它郡國吏欲來捕亡人者,頌共禁不與。
如此者三十餘年,以故能使其眾。
朝錯為太子家令,得幸皇太子,數從容言吳過可削。
數上書說之,文帝寬,不忍罰,以此吳王日益橫。
及景帝即位,錯為御史大夫,說上曰:「昔高帝初定天下,昆弟少,諸子弱,大封同姓,故孽子悼惠王王齊七十二城,庶弟元王王楚四十城,兄子王吳五十餘城。
封三庶孽,分天下半。
今吳王前有太子之隙,詐稱病不朝,於古法當誅。
文帝不忍,因賜幾杖,德至厚也。
不改過自新,乃益驕恣,公即山鑄錢,煮海為鹽,誘天下亡人謀作亂逆。
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
削之,其反亟,禍小;不削之,其反遲,禍大。」
三年冬,楚王來朝,錯因言楚王戊往年為薄太后服,私一奸一服捨,請誅之。
詔赦,削東海郡。
及前二年,趙王有罪,削其常山郡。
膠西王卬以賣爵事有一奸一,削其六縣。
漢廷臣方議削吳,吳王恐削地無已,因欲發謀舉事。
念諸侯無足與計者,聞膠西王勇,好兵,諸侯皆畏憚之,於是乃使中大夫應高口說膠西王曰:「吳王不肖,有夙夜之憂,不敢自外,使使臣諭其愚心。」
王曰:「何以教之?」
高曰:「今者主上任用邪臣,聽信讒賊,變更律令,侵削諸侯,徵求滋多,誅罰良重,日以益甚。
語有之曰:『舐糠及米。
』吳與膠西,知名諸侯也,一時見察,不得安肆矣。
吳王身有內疾,不能朝請二十餘年,常患見疑,無以自白,脅肩累足,猶懼不見釋。
竊聞大王以爵事有過,所聞諸侯削地,罪不至此,此恐不止削地而已。」
王曰:「有之,子將奈何?」
高曰:「同惡相助,同好相留,同情相求,同欲相趨,同利相死。
今吳王自以與大王同憂,願因時循理,棄軀以除患於天下,意亦可乎?」
膠西王瞿然駭曰:「寡人何敢如是?主上雖急,固有死耳,安得不事?」
高曰;「御史大夫朝錯營或天子,侵奪諸侯,蔽忠塞賢,朝廷疾怨,諸侯皆有背叛之意,人事極矣。
彗星出,蝗蟲起,此萬世一時,而愁勞,聖人所以起也。
吳王內以朝錯為誅,外從大王后車,方洋天下,所向者降,所指者下,莫敢不服。
大王誠幸而許之一言,則吳王率楚王略函谷關,守滎陽敖倉之粟,距漢兵,治次捨,須大王。
大王幸而臨之,則天下可並,兩主分割,不亦可乎?」
王曰:「善。」
歸報吳王,猶恐其不果,乃身自為使者,至膠西面約之。
膠西群臣或聞王謀,諫曰:「諸侯地不能為漢十二,為叛逆以憂太后,非計也。
今承一帝,尚雲不易,假令事成,兩主分爭,患乃益生。」
王不聽,遂發使約齊、菑川、膠東、濟南,皆許諾。
諸侯既新削罰,震恐,多怨錯。
及削吳會稽、豫章郡書至,則吳王先起兵,誅漢吏二千石以下。
膠西、膠東、菑川、濟南、楚、趙亦皆反,發兵西。
齊王后悔,背約城守。
濟北王城壞未完,其郎中令劫守王,不得發兵。
膠西王、膠東王為渠率,與菑川、濟南共攻圍臨菑。
趙王遂亦陰使匈奴與連兵。
七國之發也,吳王悉其士卒,下令國中曰:「寡人年六十二,身自將。
少子年十四,亦為士卒先。
諸年上與寡人同,下與少子等,皆發!」二十餘萬人。
南使閩、東越,閩、東越亦發兵從。
孝景前三年正月甲子,初起兵於廣陵。
西涉淮,因並楚兵。
發使遺諸侯書曰:「吳王劉濞敬問膠西王、膠東王、菑川王、濟南王、趙王、楚王、淮南王、衡山王、廬江山、故長沙王子:幸教!以漢有賊臣錯,無功天下,侵奪諸侯之地,使吏劾繫訊治,以侵辱之為故,不以諸侯人君禮遇劉氏骨肉,絕先帝功臣,進任一奸一人,誑亂天下,欲危社稷。
陛下多病志逸,不能省察。
欲舉兵誅之,謹聞教。
敝國雖狹,地方三千里;人民雖少,一精一兵可具五十萬。
寡人素事南越三十餘年,其王諸君皆不辭分其兵以隨寡人,又可得三十萬。
寡人雖不肖,願以身從諸王。
南越直長沙者,因王子定長沙以北,西走蜀、漢中。
告越、楚王、淮南三王,與寡人西面;齊諸王與趙王定河間、河內,或入臨晉關,或與寡人會雒陽;燕王、趙王故與胡王有約,燕王北定代、雲中,轉胡眾入蕭關,走長安,匡正天下,以安高廟。
願王勉之。
楚元王子、淮南三王或不沐洗十餘年,怨入骨髓,欲壹有所出久矣,寡人未得諸王之意,未敢聽。
今諸王苟能存亡繼絕,振弱伐暴,以安劉氏,社稷所願也。
吳國雖貧,寡人節衣食用,積金錢,修兵革,聚糧食,夜以繼日,三十餘年矣。
凡皆為此,願諸王勉之。
能斬捕大將者,賜金五千斤,封萬戶;列將,三千斤,封五千戶;裨將,二千斤,封二千戶;二千石,千斤,封千戶:皆為列侯。
其以軍若城邑降者,卒萬人,邑萬戶,如得大將;人戶五千,如得列將;人戶三千,如得裨將;人戶千,如得二千石;其小吏皆以差次受爵金。
它封賜皆倍軍法。
其有故爵邑者,更益勿因。
願諸王明以令士大夫,不敢欺也。
寡人金錢在天下者往往而有,非必取於吳,諸王日夜用之不能盡。
有當賜者告寡人,寡人且往遺之。
敬以聞。」
七國反書聞,天子乃遣太尉條侯周亞夫將三十六將軍往擊吳、楚;遣曲周侯酈寄擊趙,將軍欒布擊齊,大將軍竇嬰屯滎陽監齊、趙兵。
初,吳、楚反書聞,兵未發,竇嬰言故吳相爰盎。
召入見,上問以吳、楚之計,盎對曰:「吳、楚相遺書,曰『賊臣朝錯擅適諸侯,削奪之地』,以故反,名為『西共誅錯,復故地而罷』。
方今計獨斬錯,發使赦七國,復其故地,則兵可毋血刃而俱罷。」
上從其議,遂斬錯。
語具有《盎傳》。
以盎為泰常,奉宗廟,使吳王,吳王弟子德侯為宗正,輔親戚。
使至吳,吳、楚兵已攻梁壁矣。
宗正以親故,先入見,諭吳王拜受詔。
吳王聞盎來,亦知其欲說,笑而應曰:「我已為東帝,尚誰拜?」
不肯見盎而留軍中,欲劫使將。
盎不肯,使人圍守,且殺之。
盎得夜亡走梁,遂歸報。
條侯將乘六乘傳,會兵滎陽。
至雒陽,見劇孟,喜曰:「七國反,吾乘傳至此,不自意全。
又以為諸侯已得劇孟,孟今無動,吾據滎陽,滎陽以東無足憂者。」
至淮陽,向故父絳侯客鄧都尉曰:「策安出?」
客曰:「吳兵銳甚,難與爭鋒。
楚兵輕,不能久。
方今為將軍計,莫若引兵東北壁昌邑,以梁委吳,吳必盡銳攻之。
將軍深溝高壘,使輕兵絕淮泗口,塞吳餉道。
使吳、梁相敝而糧食竭,乃以全制其極,破吳必矣。」
條侯曰:「善。」
從其策,遂堅壁昌邑南,輕兵絕吳餉道。
吳王之初發也,吳臣田祿伯為大將軍。
田祿伯曰:「兵屯聚而西,無它奇道,難以立功。
臣願得五萬人,別循江、淮而上,收淮南、長沙,入武關,與大王會,此亦一奇也。」
吳王太子諫曰:「王以反為名,此兵難以藉人,人亦且反王,奈何?且擅兵而別,多它利害,徒自損耳。」
吳王即不許田祿伯。
吳少將桓將軍說王曰:「吳多步兵,步兵利險;漢多車騎,車騎利平地。
願大王所過城不下,直去,疾西據雒陽武庫,食敖倉粟,阻山河之險以令諸侯,雖無入關,天下固已定矣。
大王徐行,留下城邑,漢軍車騎至,馳入梁、楚之郊,事敗矣。」
吳王問吳老將,老將曰:「此年少推鋒可耳,安知大慮!」於是王不用桓將軍計。
王專並將其兵,未度淮,諸賓客皆得為將、校尉、行間侯、司馬,獨周丘不用。
周丘者,下邳人,亡命吳,酤酒無行,王薄之,不任。
周丘乃上謁,說王曰:「臣以無能,不得待罪行間。
臣非敢求有所將也,願請王一漢節,必有以報。」
王乃予之。
周丘得節,夜馳入下邳。
下邳時聞吳反,皆城守。
至傳捨,召令入戶,使從者以罪斬令。
遂召昆弟所善豪吏告曰:「吳反兵且至,屠下邳下過食頃。
今先下,家室必完,能者封侯至矣。」
出乃相告,下邳皆下。
周丘一一夜得三萬人,使人報吳王,遂將其兵北略城邑。
比至城陽,兵十餘萬,破城陽中尉軍。
聞吳王敗走,自度無與共成功,即引兵歸下邳。
未至,癰發背死。
二月,吳王兵既破,敗走,於是天子制詔將軍:「蓋聞為善者天報以福,為非者天報以殃。
高皇帝親垂功德,建立諸侯,幽王、悼惠王絕無後,孝文皇帝哀憐加惠,王幽王子遂、悼惠王子卬等,令奉其先王宗廟,為漢藩國,德配天地,明並日月。
而吳王濞背德反義,誘受天下亡命罪人,亂天下幣,稱疾不朝二十餘年。
有司數請濞罪,孝文皇帝寬之,欲其改行為善。
今乃與楚王戊、趙王遂、膠西王卬、濟南王辟光、菑川王賢、膠東王雄渠約從謀反,為逆無道,起兵以危宗廟,賊殺大臣及漢使者,迫劫萬民,伐殺無罪,燒殘民家,掘其丘壟,甚為虐暴。
而卬等又重逆無道,燒宗廟,鹵御物,聯甚痛之。
聯服避正殿,將軍其勸士大夫擊反虜。
擊反虜者,深入多殺為功,斬首捕虜比三百石以上皆殺,無有所置。
敢有議詔及不如詔者,皆要斬。」
初,吳王之度淮,與楚王遂西敗棘壁,乘勝而前,銳甚。
梁孝王恐,遣將軍擊之,又敗梁兩軍,士卒皆還走。
梁數使使條侯求救,條侯不許。
又使使訴條侯於上,上使告條侯救梁,又守便宜不行。
梁使韓安國及楚死事相弟張羽為將軍,乃得頗敗吳兵。
吳兵欲西,梁城守,不敢西,即走條侯軍,會下邑。
欲戰,條侯壁,不肯戰。
吳糧絕,卒饑,數挑戰,遂夜奔條侯壁,驚東南。
條侯使備西北,果從西北。
不得入,吳大敗,士卒多饑死叛散。
於是吳王乃與其戲下壯士千人夜亡去,度淮走丹徒,保東越。
東越兵可萬餘人,使人收聚亡卒。
漢使人以利啖東越,東越即紿吳王,吳王出勞軍,使人鏦殺吳王,盛其頭,馳傳以聞。
吳王太子駒亡走閩越。
吳王之棄軍亡也,軍遂潰,往往稍降太尉條侯及梁軍。
楚王戊軍敗,自一殺。
三王之圍齊臨菑也,三月不能下。
漢兵至,膠西、膠東、菑川王各引兵歸國。
膠西王徒跣,席稿,飲水,謝太后。
王太子德曰:「漢兵還,臣觀之以罷,可襲,願收王余兵擊之,不勝而逃入海,未晚也。」
王曰:「吾士卒皆已壞,不可用之。」
不聽。
漢將弓高侯頹當遺王書曰:「奉詔誅不義,降者赦,除其罪,復故;不降者滅之。
王何處?須以從事。」
王肉袒叩頭漢軍壁,謁曰:「臣卬奉法不謹,驚駭百姓,乃苦將軍遠道至於窮國,敢請菑醢之罪。」
弓高侯執金鼓見之,曰:「王苦軍事,願聞王發兵狀。」
王頓首膝行對曰:「今者,朝錯天子用事臣,變更高皇帝法令,侵奪諸侯地。
卬等以為不義,恐其敗亂天下,七國發兵,且誅錯。
今聞錯已誅,卬等謹已罷兵歸。」
將軍曰:「王苟以錯為不善,何不以聞?及未有詔虎符,擅發兵擊義國。
以此觀之,意非徒欲誅錯也!」乃出詔書為王讀之,曰:「王其自圖之。」
王曰:「如卬等死有餘罪。」
遂自一殺。
太后、太子皆死。
膠東、菑川、濟南王皆伏誅。
酈將軍攻趙,十月而下之,趙王自一殺。
濟北王以劫故,不誅。
初,吳王首反,並將楚兵,連齊、趙。
正月起,三月皆破滅。
贊曰:荊王王也,由漢初定,天下未集,故雖疏屬,以策為王,鎮江、淮之間。
劉澤發於田生,權激呂氏,然卒南面稱孤者三世。
事發相重,豈不危哉!吳王擅山海之利,能薄斂以使其眾,逆亂之萌,自其子興。
古者諸侯不過百里,山海不以封,蓋防此矣。
朝錯為國遠慮,禍反及身。」
毋為權首,將受其咎」,豈謂錯哉!
【白話文】
荊王劉賈,漠高祖劉邦的堂兄,不知是什麼時候參加起事的。
漢元年,漢王還定三秦時,劉買任將軍。
平定了司馬欣的塞地後,又隨劉邦東進攻打項籍。
漢王敗於成皋,向北渡過黃河,奪得張耳、韓信的軍隊,將軍隊駐紮在脩武縣城。
一方面深挖戰壕,高築壁壘;另一方面,派劉買帶兵兩萬人,騎兵數百,進攻楚國,渡過白馬津,進入楚地,焚燒了楚國的糧草,破壞了楚軍的軍需供給,使其無法供一應項王軍隊的糧食。
不久,楚兵出擊,劉賈總是避開,不與楚兵交戰,而與彭越相互依恃,以圖自保。
漢王追擊項籍到了固陵,派劉買帶兵南渡淮河包圍壽春。
回來之後,派人去離間並招降了楚國的大司馬周殷。
周殷反楚歸漢,協助劉買攻取九江,迎一合英布的軍隊,會戰於垓下,攻滅了項羽。
因此,漢王又派劉賈率領九江兵,與太尉盧綰一起,往西南方向進攻臨江王共尉。
共尉死後,臨江遂改為南郡。
劉賈既有了戰功,當時高祖的兒子年齡小,兄弟少,才德又不高,想封同姓的人為王以鎮服天下,於是下韶說:「將軍劉買有功勞,是夠得上從子弟中選擇封王條件的人。」
大臣們說:「立劉買為荊王吧,管轄淮東。」
六年以後,淮南王黥布反叛,向東攻打荊地。
劉買與之交戰,未能取勝,向富陵縣敗逃,被黥布的追兵殺死。
燕王劉澤,高祖同曾祖的兄弟。
高祖三年,劉澤為郎中。
高祖十一年,以將軍之職帶兵打敗陳稀的將軍王黃,被封為營陵侯。
高後主政時,齊國人田生遊說在外時缺少資金,便以獻策的方式求助於劉澤。
劉澤十分高興,在田生過生H的時候送給他二百斤黃金。
田生拿到了黃金,立即返回齊國。
次年,劉澤派人間田生:「我們不再是朋友啦!」田生來到長安,不去見劉澤,而借住在一個大宅裹,讓他的兒子設法到呂後所一寵一幸的大謁者張卿手下做事。
幾個月後,田生的兒子請張卿到家裡作客,田生親自為他設宴。
張卿前往,看見田生家裹的帷帳等裝飾用具一如列侯的規格,大為驚訝。
酒喝到暢快的時候,田生讓眾人退去,對張卿說:「臣觀看了一百餘所諸侯郵宅,都是高祖的功臣所住。
現今呂氏家族原本輔佐高帝取得天下,功勞非常大,又有親戚太后之尊。
太后年事已高,呂氏勢力尚弱小,太后欲立呂產為呂王,統轄代國。
可太后難於啟齒,怕大臣不同意。
目前你最受一寵一幸,大臣們都敬重您,您何不規勸大臣們同意封諸呂為王,然後稟報太后,太后必然高興。
呂氏家族封為王,您也必然得封萬戶侯。
太后想求得的事,您作為內臣,不迅速使其實現,恐怕將大禍臨頭。」
張卿聽了,認為很對,於是諷勸大臣們贊成封諸呂之事,並稟報了太后。
太后上朝,就提起這件事,徵求大臣們的意見。
大臣們請封呂產為呂王。
事後,太后賞賜了張卿黃金一千斤,張卿取一半給田生,田生不受,並乘機勸說他道:「呂產封王,大臣們未必十分服氣。
現在營陵侯劉澤,是劉氏宗族中的長者,又是大將軍,衹有他因未被封王而心懷怨望。
現在您去對太后講,分齊地十幾個縣封他為王,劉澤為此高興而去,呂氏諸王的地位便更加穩固了。」
張卿就對太后說了。
又因為太后妹妹呂須的女兒是營陵侯劉澤的妻子,於是就封劉澤為琅邪王。
琅邪王與田生前往封國,田生勸他快走,不要逗留。
走出函谷關後,太后果然派人追來。
劉澤已經出關,來人就回去了。
劉澤為琅邪王的次年,呂太后病逝。
劉澤便說:「皇帝年少,諸呂當權,劉氏宗室勢孤力弱。」
於是領兵與齊王合謀西進,打算誅滅諸呂。
當到達梁地時,聽說漢大將軍灌嬰屯駐榮陽,就收兵駐紮於本國的西疆,獨自奔馳至長安。
這時,代王劉恆也從代國到了京師長安,各將相與劉澤共同擁立代王為漢天子,即孝文帝。
孝文帝元年,改封劉澤為燕王。
把琅邪地區仍給了齊國。
劉澤做燕王兩年後去世,謐稱敬王。
其子康王劉嘉繼位,九年去世。
康王之子定國繼位。
定國和他父親的姬妾通一奸一。
生一男孩,又強奪其弟媳為妾,還與三個女兒通一奸一。
定國打算誅殺肥如縣縣令郢人,郢人等向朝廷上告定國,定國派謁者以違犯別的法律的罪名捕殺郢人滅口。
到了元朔年間,郢人的兄弟再次上書朝廷詳細告發定國的罪狀。
武帝讓公卿大臣討論,都議論說:「定國的行為如同禽一獸,亂了人倫,違反了天意,罪當處死。」
天子批准了這一建議。
定國於是自一殺。
封國建立四十二年,被廢除。
哀帝時,為了延續斷絕封國的諸侯世家,將劉澤玄孫的孫子無終縣的衹有一級爵位的劉歸生封為營陵侯。
更始年間,劉歸生被兵士殺害。
吳王劉濞,高帝兄長劉仲的兒子。
高帝封劉仲為代王。
匈奴進攻代國,劉仲不能堅守,暗自棄國而逃,從雒陽回京師長安。
天子不忍繩之以法,廢除其王位,降為合陽侯。
將他的兒子劉濞封為沛侯。
淮南王黥布反叛,高祖親自帶兵前往討伐。
這時,劉濞二十歲,以騎將隨高祖打敗黥布。
荊王劉買被黥布殺害後,無後代。
高祖擔心吳郡及會稽郡之民輕浮而凶悍,一時沒有較強大的諸侯王鎮撫,他的兒子年齡尚小,於是在沛封劉濞為吳王,管轄三郡五十三城。
拜授印後,高祖召見並給他相面,說:「你有反叛之相。」
心裹後悔,不該封他,但又不能收回成命,於是輕輕拍著劉濞的背說:「漢立國五十年後,東南面將有反叛之亂,難道會是你嗎?不過,天下同姓是一家,千萬不要反叛!」劉濞磕頭說:「我不敢。」
惠帝與呂後統治時期,由於天下初定,各郡國諸侯都專心致力於本國的統治。
吳國的豫章郡有座產銅的山,於是招致四方的亡命之徒盜鑄貨幣,又在東南煮海水為鹽,因而不向百姓收稅,國家財政十分富足。
文帝時,吳太子到京師朝見,得以陪伴皇太子飲酒下棋。
吳太子的師傅都是楚地人,致使他與楚人一樣的輕浮凶悍,驕橫縱恣。
下棋時爭棋路,對皇太子不恭敬,皇太子舉起棋盤擲向吳太子,將他打死,於是把他的一屍一體送歸吳國安葬。
吳王惱怒地說:「天下同姓是一家,死在長安就安葬在長安,何必歸葬吳地!」又把吳太子的一屍一體送回長安安葬。
由此,吳王心懷不滿,漸漸失去諸侯王對漢廷的禮節,裝病不朝見皇帝。
朝廷知道是為了他的兒子被殺的緣故,查驗後實際上沒有病,因而吳國每派使臣來,總是拘繫而進行責罰。
吳王害怕,更加固謀反叛朝廷。
後來,劉濞讓人代己向皇帝行秋請之禮,文帝又責問吳國來使。
使者說:「天子要是察知臣下私事,使臣下憂患生變,是不吉利的。
如今吳王開始謊稱有病,被天子察覺了,他看到責罰得快,就更加隱蔽其陰謀了。
他害怕天子要殺他,其謀對朝廷更沒有好處。
衹有天子赦免他以往的罪行才是上策。」
於是,天子全部赦免吳國使者,放歸吳國,並賞賜吳王憑幾和手杖,說吳王老了,可以不到京城朝見天子。
吳王被釋罪後,其陰謀就更加無所顧忌了。
然而,吳國有銅和鹽之利,百姓因而不用繳稅;如有當服勞役者,官府也為之出錢以代。
每到年節,都要慰問有才學的人,並給鄉里居民以賞賜。
別的郡國派官吏來吳國逮捕逃到吳地的罪犯,吳國也釋其罪,嚴禁不給。
就這樣治理了三十餘年,因而吳王能役使其民眾。
時晁錯為太子家令,得到皇太子的一寵一愛一。
他不止一次地講吳王的罪過,主張削其地加以處罰。
他還幾次給文帝上書說這件事,文帝一性一格寬厚,不忍心處罰,由此吳王愈加蠻橫。
後來景帝即位,晁錯任御史大夫,他向天子說:「從前高祖初定天下,兄弟少,兒子們年齡小,於是大封同姓為諸侯王。
因而高祖的庶子劉肥為齊悼惠王,統轄七十二城之地;庶弟劉交為楚元王,管轄楚國四十城之地;兄長的兒子劉濞為吳王,統轄吳國五十餘城之地。
這三個諸侯國,佔有了全國一半的土地。
現在吳王因為他的兒子被殺,謊稱有病不來朝見,按照古代法規應當處死。
文帝不忍心處死吳王,反而賞賜他憑幾與手杖,對他的恩惠是多麼的深厚。
可是吳王不但不改過自新,反而更加驕橫放縱,公然就山鑄造貨幣,煮海水為鹽,引一誘四方逃亡之入圖謀叛亂。
現在削減他的屬地他要反叛,不削減也要反叛。
削減了,他反叛會快一些,造成的禍害小一點;如果不削減他的屬地,反叛得晚一些,造成的禍害會更大。」
景帝三年冬天,楚王來朝見天子,晁錯就說楚王劉戊前些年在為薄太后守喪期間,在守喪的房間內與人通一奸一,請處以死刑。
天子下詔赦其死罪,祇削減他的屬地束海郡。
在此前二年,趙王有罪,削去他的屬地常山郡。
膠西王劉印因為賣官爵的事犯了罪,也被削去了六個縣。
在漢朝諸大臣議論要削減吳國屬地時,吳王擔心削地沒完沒了,就想按照預定計策進行謀反。
考慮在諸侯王中無人可與之謀,聽說膠西王勇敢,喜好軍事,諸侯都懼怕他,於是派中大
應高去遊說膠西王說:「吳王碌碌無能,日夜都有憂心的事,我們是一家人,因而派我來向你說說吳王的心事。」
膠西王說:「有什麼指教?」應高說:「現在天子任用一奸一邪之臣,聽信讒言,更改法律,侵削諸侯王領地,徵收索要的東西曰益增多,譴責處罰實在太重,而且與let俱增。
俗話說:狗吃東西開始時一舔一糠,慢慢的就要吃米了。
』吳國與膠西,是諸侯中的有名者,一時受到查處,就不能安穩縱恣地行一事了。
吳王身一體有病,不能朝見天子已有二十餘年。
他常常怕受到猜疑,而又無法說清楚,整日束身自修,還惟恐不能得到朝廷的開釋。
聽說大王您曾因買賣官爵的事犯過錯誤,並因此被削減了屬地,處罰不當,這恐怕朝廷的目的不止是要削地吧。」
膠西王說:「有這回事。
你要怎麼樣?」應高說:「同做壞事,要互相幫助;共同友好,要把好處留給對方;要各自同情對方,就要相互滿足對方的求助;共同的欲一望,要一道奔赴向前;共同的利益,要一道拚死去追求。
現在吳王自以為與大王所擔心的是一樣的,願意依據時機,順應事物的規律,哪怕是犧牲自己的生命,也要除去天下的災難。
您看可以嗎?」膠西王驚訝地看著他說:「我怎麼敢這樣做呢?皇帝雖然一逼一我們很急,那衹有一死而已,怎麼能不服從他呢?」應高說:「御史大夫晁錯蠱惑天子,侵削諸侯,遮塞忠賢,滿朝臣子都怨恨他,各諸侯王都有反叛之意,事情壞到了極點。
天上出現彗星,地裹出現蝗蟲,這是萬世也少有的。
在百姓憂愁勞苦之時,聖人就該舉事了。
吳王對漢廷的目的是為了除去晁錯,對諸侯則跟隨在大王之後,馳騁於天下,走到哪裹,哪裡就投降;軍隊攻打哪裹,哪裹就崩潰,沒有人敢不服從。
如幸得大王誠心答應並給我一個回音,那麼,吳王就率領楚王奪取函谷關,守住榮陽敖倉的糧食,抗拒漢兵,搭建行軍停息的簡易房舍,等待大王。
要是有幸大王來了,那麼,天下可以兼併,由吳、膠西兩主分而治之,這樣不也是可行的嗎?」膠西王說:「一奸一。」
應高回去向吳王報告了情況。
吳王還擔心膠西王不實現諾言,於是親自以使者身份潛行至膠西,與劉印當面約定。
膠西國群臣中有的人知道了膠西王的謀劃,規勸說:「諸侯的屬地不過是朝廷的十分之二,為叛亂而使太后憂愁,不是好的策略。
現在侍奉一個皇帝還說不容易,假使反叛得逞,兩個皇帝爭權奪利,發生的災難將會更多。」
膠西王不聽勸告,還是差派使臣分頭去約齊、苗川、膠柬、濟南各國,他們都答應了。
諸侯新受削地的責罰,既震動又恐懼,大都怨恨晁錯。
等到削吳國的會稽、豫章郡的韶書一到,吳王首先起兵反叛,處死了在吳國朝廷的二干石以下官吏。
膠西、膠束、苗川I,濟南、楚、趙各國隨之都反叛,向西進軍。
這時,齊王后悔,違背諾約,守城不發兵;濟北王因城牆沒有修好,他手下的郎中令脅迫住濟北王,也不得發兵。
膠西、膠束二王為統帥,與苗川I王、濟南王一道,共同圍攻臨萏。
趟王劉遂於暗中也讓匈奴與之聯合進兵。
七國聯合反叛開始時,吳王將全部軍隊投入,向國內下令說:「寡人現已六十二歲,親自領兵出征;我小兒子十四歲,也身先士卒。
國人中年齡大到六十二歲,小的滿十四歲的,都要從軍。」
共招集到二十餘萬人。
同時又派使臣到南面的閩、束越兩國,兩國也發兵相隨。
景帝前元三年正月甲子Et,吳王劉濞首先起兵於廣陵,向西渡過淮河,與楚兵會合。
派使臣向各諸侯王送去書信,說:「吳王劉濞敬向膠西王、膠束王、苗川王、濟南王、趙王、楚王、淮南王、衡山王、廬江王、已故長沙王的王子問候並請教:由於漢廷有賊臣晁錯,他沒有什麼功勞,卻侵奪諸侯的屬地,並使官吏揭發、拘囚、審問和治罪諸侯,以專門侵奪、侮辱諸侯為其本職。
對劉氏骨肉不以諸侯之禮相待,不任先帝功臣,進用邪惡之人,以迷惑之言為害天下,要使國家遭受危難。
天子多病,志在安樂,不能看清事實。
因而我要舉兵誅滅晁錯,現謹向大家討教。
我國雖然窄小,方圓祇有三千單,人口雖少,但一精一兵有五十萬。
我尊奉南越國三十餘年,其國王及各位首領都願意分出軍隊支持我,因而又可以得到三十萬人。
寡人我雖碌碌無能,願意親自跟隨各位國王。
南越兵北攻長沙國,以王子平定長沙以北後,再向西進攻蜀郡、漠中。
通告束越王、楚王及淮南、濟北、衡山三王,與我一起西進;齊地諸王與趟王平定河間、河內以後,或是進入臨晉關,或是與我在雒陽會合;燕王、趙王因原與匈奴單于有約定,燕王在平定北面的代、雲中以後,將匈奴兵帶入蕭關,直取京師長安,匡救天下,以安高帝廟宇,與諸王共勉之。
楚元王王子與淮南、衡山、濟北三王已有十餘年未得到朝廷的恩澤,故對漠廷恨之入骨,想發兵攻漢廷已久有此心,我沒有得到各位國王的意見,未敢聽其便。
現在各位國王如能救亡國、繼絕世,振興弱小,討伐暴虐,安定劉氏家族,是國家之大幸。
吳國雖然貧窮,但我三十餘年來,節衣縮食,積聚金錢,El夜一操一練軍隊,屯積糧食。
這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原因,願與各位國王共同努力實現。
凡能捕斬大將的,賞黃金五千斤,封萬戶侯;捕斬列將,賞黃金三千斤,封五千戶侯;捕斬裨將,賞黃金兩千斤,封二千戶侯;捕斬二千石官吏者,賞黃金一千斤,封千戶侯:皆為列侯。
有以軍隊與所轄城池或土地來降者,所帶士兵、人戶各一萬者,封賞與斬獲大將相同;所帶士兵及人戶各達五千的,其封賞與擒斬列將相同;如所帶兵卒及人戶各有三千,則按捕斬裨將待遇;如士兵、人戶各有一千,則給斬獲二千石的待遇。
其他一般小辟吏均可按等級分別享受爵位與賞金。
所給封賞比漢廷的規定多一倍。
原有爵位及封地的人,除保留其原有的外,另外再給封賞。
希望各位國王公開向士大夫等宣佈,不敢有所欺瞞。
寡人的黃金與錢幣天下處處都有,不一定取自吳國,各位國王日夜使用也用不完。
如有應該給予封賞的人,可以告訴我,我將派人送黃金、錢幣去。
非常恭敬地將上列情況通告你們。」
漢朝廷知道了七國反叛的消息,景帝派太尉、條侯周亞夫帶領三十六位將領出發攻打吳、楚;派曲周侯酈寄領兵攻打趟國,派將軍樂布率兵出擊齊國,派大將軍竇嬰駐紮榮陽,以監視齊、趙軍隊的動靜。
當初,在吳、楚反叛的消息剛聽到、尚未發兵之際,竇嬰向天子講起吳國前丞相袁盎。
天子於是召見袁盎,詢問解決吳楚反叛的計策。
袁蠢說:「吳、楚相互通書,都說『賊臣晁錯專權,貶謫諸侯,削減侵奪諸侯封地,,因此而反叛,稱作向西討伐,共同誅殺晁錯,恢復原有封地即罷兵。
現今之計惟有將晁錯處死,派出使臣去赦免七國之罪,恢復七國的原有封地,那就可以不用兵刃相見,就可以避免流血犧牲。」
天子依從他的建議,就將晁錯斬首。
詳細情況記載在《袁盎傳》中。
於是,封袁盎為太常,掌宗廟祭祀,並出使去見吳王。
吳王的侄子德侯為宗正官,以與吳有近親關係作為輔助使臣派去吳國。
等到吳國時,吳、楚兩國的軍隊已在進攻梁國的軍營。
宗正因為是親戚,先入見吳王,命吳王跪拜接受詔書。
吳王聽說袁盎來了,知道他想說什麼,笑著回答說:「我已經為束帝了,還要向誰拜?」不肯見袁盎而將他扣留軍中,企圖脅迫其為吳將。
袁盎不肯答應,吳王就派兵圍守,準備殺了他。
袁盎於夜間逃到了梁國,於是回到京城,將情況報告了天子。
條侯周亞夫乘官車六乘傳,調集大軍會兵榮陽。
到了雒陽,遇見了劇孟,高興地說:「七國反叛,我乘官車到了這裡,沒有想到競能安全地到達此地。
我還以為反叛的諸侯已得到了劇孟。
現在劇孟沒有動搖,我佔據了榮陽,榮陽以東的地區就不用憂慮了。」
到了淮陽,向原是父親絳侯周勃的幕僚鄧都尉詢問:「有什麼計策?」鄧都尉說:「吳國的軍隊十分一精一銳,他們交鋒很難取勝。
楚軍浮躁,不能久留。
如今為將軍打算,不如帶兵去東北方向駐兵昌邑,將梁國丟給吳國,吳國必然將全部一精一銳部隊攻打梁國。
將軍則深挖戰壕,高築壁壘,派出輕裝部隊守住淮河、泅水的出入口,斷絕吳國的糧餉供給。
使吳、楚兩國感到疲憊而糧草匱乏,我們用裝備、物資齊全的優點去制住他因缺糧、缺物資而急於想結束戰爭的不利處境,造就必然會打敗吳國。」
周亞夫聽了說:「此計甚妙。」
於是,聽從了他的計策,在昌邑南面堅守,同時派輕裝部隊切斷吳國的運糧道路。
吳王初起兵時,其臣田祿伯為大將軍。
他向吳王說:「將軍隊集結向西,沒有其他出奇制勝的辦法,立功很難。
臣願帶領五萬人,另行沿長江、淮河而進,收復淮南、長沙,入武關,而後與大王會合,這也是一條好計。」
吳王太子規勸說:「大王起兵是以反漠為名,軍隊難以借給別人統領。
如他人也起來反對吳王,那怎麼辦?況且,由他人攬軍權分兵而去,萬一碰到不利於我之事,衹能白白使自己遭受損失而已。」
吳王於是沒有答應田祿伯的請求。
吳國年輕的將軍桓將軍向吳王勸說道:「吳國步兵多,利於在險惡之地作戰;漠廷車、騎兵多,利於在平原作戰。
希望大王經過的城市末攻下的話,暫且徑直西進,迅速佔領洛陽的武器庫,奪取敖倉的糧食,佔據高山及河流的險要之地,並以此來號令諸侯,那麼,雖然沒有入關,天下就已經平定了。
如果大王行軍慢,所遇城邑都要逗留,一旦漠軍以兵車及騎兵來了,進入梁、楚兩國的外圍,戰爭就要失敗了。」
吳王徵求各位老將軍的意見,老將軍們說:「此人年少,雖可用以衝鋒陷陣,怎能懂得深謀遠慮呢?」於是,吳王沒有採用桓將軍的計策。
吳王專權,並親自帶兵,尚未渡過淮河,他手下的許多賓客就分別被封為將、校尉、行間侯、司馬等官,惟有周丘沒有任用。
周丘,下邳人,有罪逃至吳國,做酒的買賣,且行為不端,吳王瞧不起他,故不任用。
於是周丘請見吳王,向吳王說:「臣因為沒有能力,不能戴罪立功於軍隊。
臣不敢向大王請求給我帶一些兵,衹希望大王給我一漠符節,我必然會有報答的。」
吳王於是給他以漢符節。
周丘得到了漢節,於夜間速入下邳。
當時下邳已聽說吳國反叛,都在城中防守。
周丘到了驛站,召傳縣令入房間,宣佈縣令罪名。
讓侍從將縣令處死。
然後將與自己的兄弟們相好的有勢力的官吏召集在一起說:「吳:正的兵就要到了,將下邳全城的人都殺了衹不過要一頓飯的功夫。
現在我們降吳,各人的家屬及房產必然會保住,能力大的爭取封侯的機會到了。」
這些人出去後便相互通告,於是下邳城全部投降。
周丘一一夜之間就得到兵卒三萬人,於是派人去報告吳王,並帶領士兵向北攻城略地。
及到城陽,已有士兵十餘萬人,並打敗了城陽的中尉軍。
聽說吳王敗逃的消息,心裹思量無法與吳王一起取得成功了,於是又帶著士兵回歸下邳。
途中,因背上生毒瘡而死。
二月,吳王敗逃,天子乃韶諭將軍:「聽說做善事者上天必然會以福回報,作惡者上天必會報以災難。
我朝高帝功德永垂,建立諸侯之國。
趙幽王、齊悼惠王無艮子繼王位,文帝哀憐之,並施恩惠,封墾旺子劉遂、惶墓王子型生等為諸侯王,令他們繼續奉祀其先王的宗廟,成為漢朝的藩國。
其恩德可謂天高地厚、光比E1月。
然而,吳王劉濞背德棄義,誘招天下的亡命之徒,私鑄錢幣,擾亂國家的幣制,裝病不按時朝見皇帝達二十餘年。
主管部門幾次要求治劉濞之罪,文帝寬容不治,目的是想讓他改過從善。
而今,他與楚王劉戊、趟王劉遂、膠西王劉印、濟南王劉辟光、苗川I王劉賢、膠束王劉雄渠互相約定,共同謀反,違反天意,叛逆漢朝,起兵發難,想推翻中央王朝。
叛軍殺死漢朝的大臣及使者,強行劫掠百姓,濫殺無辜,燒燬民宅,掘民墳塚,十分殘暴。
而劉印等人更加叛逆無道,燒燬郡國宗廟,抄掠供奉宗廟的衣服器一具,我十分痛恨。
現在我穿素服,不上正殿,希望將軍們要動員士大夫努力討伐這些反叛分子。
打擊反叛分子以殺得多、入地深計功,俸祿在比三百石以上的反叛分子都要殺掉,不許釋放。
誰敢議論詔書或不按詔書要求的去做,都要處以腰斬。」
原先,吳王在渡過淮河後,與楚王一起向西攻敗景帝弟劉武的梁國軍隊於棘壁,乘勝向前進擊,銳不可當。
梁孝王為之畏懼,派將軍迎擊。
吳、楚軍又打敗了梁國的兩路軍隊,士兵都往回逃走。
梁孝王幾次派使臣向太尉周亞夫求救,周亞夫不援救。
又派使臣將周亞夫的態度向天子告發,天子派人讓周亞夫去救梁國,周亞夫又以特殊情況而不發兵救梁。
梁王於是派韓安國與以死阻楚反叛的楚丞相張尚之弟張羽為將軍領兵,才得以稍敗吳軍。
吳兵想向西進,梁國的城池均有防守,因而不敢向西走,轉而奔向周亞夫的軍隊。
在下邑,吳軍求戰,周亞夫堅守壁壘,不肯與戰。
吳軍斷糧,士兵飢餓,幾次挑戰,於是夜裹襲擊周亞夫軍營,佯攻東南面,周亞夫命令於西北面守備。
吳兵果然從西北強攻,未能攻破,吳兵大敗,士兵多半餓死或投降走散。
於是吳王與其麾下壯士千人乘夜逃走。
過淮河,走丹徒,退保束越。
束越有兵約萬餘人,並派人招集逃兵。
漢廷派人以利引一誘東越,東越於是欺騙吳王,乘吳王出來慰勞兵士,即派人用矛戟撞死了吳王,用木匣裝上吳王的首級,飛馬上報漢廷。
吳太子劉駒逃入閩越。
吳王死後,吳軍潰散,隨時隨地都有士兵向漢太尉條侯及梁軍投降。
楚王劉戊兵敗,自一殺而死。
膠西、膠束、苗!三王圍攻齊國的臨苗,歷時三個月還沒有攻破。
漢兵一來,就各自領兵回國去了。
膠西王回國後,光腳步行,睡稻草蓆,喝白水,並向太后賠罪。
其太子劉德說:「漢軍已在撤兵,我看他們比較疲憊,可以襲擊他們,希望大王收拾殘餘兵力追擊,如不能戰勝,可以逃到海上去,亦未為晚。」
膠西王說:「我們的士兵傷亡過重,不能再打仗了。」
不聽他兒子的意見。
漢朝將領弓高侯韓頹當給膠西王送來一封書信,信中說:「我奉天子的韶書來誅殺反叛者。
凡投降者赦免其罪,恢復原來的職位;不投降者消滅之。
膠西王你何去何從,我須據以處理。」
膠西王袒胸露臂赴漢軍軍營,磕頭拜謁,說:「臣劉印奉法不謹慎,所以驚駭百姓,有勞將軍遠道來到我的窮國,請給予剁為肉醬的刑罰。」
韓頹當手執金鼓與之相見,說:「膠西王對發兵反叛感到苦惱,我願意聽聽你發兵的原因。」
膠西王一面磕頭,一面跪著向前走,回答說:「是這樣的:晁錯是天子面前當權的臣子,他改變高帝的法令,侵奪諸侯屬地,劉印等認為是不公正的。
我們害怕他要把國家搞亂,因而七國同時發兵以誅殺晁錯為目的。
現在聽說晁錯已被殺,劉印等謹撤兵回國。」
韓頹當說:「如果大王認為晁錯所做不善,為什麼不上告皇帝呢?同時,沒有皇帝詔書及發兵虎符,而擅自出兵攻打正義的國家。
從這些看來,你們的意圖不是衹想誅殺晁錯而已。」
馬上取出天子的詔書,讀給膠西王聽,說:「大王你自裁吧。」
膠西王說:「像劉印等這樣的人死有餘辜。」
於是就自一殺而死。
太后、太子也都死了。
遣時,膠束、苗川、濟南三王也都伏法被殺。
酈食其領兵進攻趙國,打了十個月才取勝,趟王劉遂自一殺。
濟北王劉志初被脅迫與謀,後堅守不發兵,所以赦而未殺。
當初,是吳王首先反叛的,同時兼領楚兵,聯絡齊國與趙國。
從正月開始,到三月就都被攻破並滅亡。
贊曰:荊王劉賈之所以被封為王,是因為天下還未安定,所以雖是劉氏遠房,也封為王,坐鎮江淮一帶。
劉澤封王起端於田生之謀,他先激呂後封呂產,後讓人諷呂後封劉澤為王,終於面南稱孤了三代。
一旦事情敗露,隨之就是重罪,難道不是很危險嗎?吳王劉濞專有山海物產之利,能減輕賦稅,籠絡並役使民眾,反叛之謀從他的兒子被殺時萌生。
古代的諸侯國方圓不過百里,山林川澤還不算在內,大概就是為了防備其反叛中央。
晁錯為國家的長遠利益著想,反而災禍及身而死。
「不要做起事的主謀,因為會遭到禍害」,此言不正是說的晁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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