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書》卷六十 杜周傳 第三十:【原文】杜周,南陽杜衍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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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書》卷六十 杜周傳 第三十

漢書

卷六十 杜周傳 第三十

(杜周)

【原文】

杜周,南陽杜衍人也。

義縱為南陽太守,以周為爪牙,薦之張湯,為廷尉史。

使案邊失亡,所論殺甚多。

奏事中意,任用,與減宣更為中丞者十餘歲。

周少言重遲,而內深次骨。

宣為左內史,周為廷尉,其治大抵放張湯,而善候司。

上所欲擠者,因而陷之;上所欲釋,久系待問而微見其冤狀。

客有謂周曰:「君為天下決平,不循三尺法,專以人主意指為獄,獄者固如是乎?」

周曰:「三尺安出哉?前主所是著為律,後主所是疏為令;當時為是,何古之法乎!」

至周為廷尉,詔獄亦益多矣。

二千石系者新故相因,不減百餘人。

郡吏大府舉之延尉,一歲至千餘章。

章大者連逮證案數百,小者數十人;遠者數千里,近者數百里。

會獄,吏因責如章告劾,不服,以掠笞定之。

於是聞有逮證,皆亡匿。

獄久者至更數赦十餘歲而相告言,大氐盡詆以不道,以上延尉及中都官,詔獄逮至六七萬人,吏所增加十有餘萬。

周中廢,後為執金吾,逐捕桑弘羊、衛皇后昆弟子刻深,上以為盡力無私,遷為御史大夫。

始周為廷史,有一馬,及久任事,列三公,而兩子夾河為郡守,家訾累巨萬矣。

治皆酷暴,唯少子延年行寬厚雲。

延年字幼公,亦明法律。

昭帝初立,大將軍霍光秉政,以延年三公子,吏材有餘,補軍司空。

始元四年,益州蠻夷反,延年以校尉將南陽士擊益州,還,為諫大夫。

左將軍上官桀父子與蓋主、燕王謀為逆亂。

假稻田使者燕倉知其謀,以告大司農楊敞。

敝惶懼,移病,以語延年。

延年以聞,桀等伏辜。

延年封為建平侯。

延年本大將軍霍光吏,首發大一奸一,有忠節,由是擢為太僕、右曹、給事中。

光持刑罰嚴,延年輔之以寬。

治燕王獄時,御史大夫桑弘羊子遷亡,過父故吏侯史吳。

後遷捕得,伏法。

會赦,侯史吳自出系獄,廷尉王平與少府徐仁雜治反事,皆以為桑遷坐父謀反而侯史吳臧之,非匿反者,乃匿為隨者也。

即以赦令除吳罪。

後侍御史治實,以桑遷通經術,知父謀反而不諫爭,與反者身無異;侯史吳故三百石吏,首匿遷,不與庶人匿隨從者等,吳不得赦。

奏請復治,劾廷尉、少府縱反者。

少府徐仁即丞相車千秋女婿也,故千秋數為侯史吳言。

恐光不聽,千秋即召中二千石、博士會公車門,議問吳法。

議者知大將軍指,皆執吳為不道。

明日,千秋封上眾議,光於是以千秋擅召中二千石以下,外內異言,遂下延尉平、少府仁獄。

朝廷皆恐丞相坐之。

延年乃奏記光爭,以為「吏縱罪人,有常法,今更詆吳為不道,恐於法深。

又丞相素無所守持,而為好言於下,盡其素行也。

至擅召中二千石,甚無狀。

延年愚,以為丞相久故,及先帝用事,非有大故,不可棄也。

間者民頗言獄深,吏為峻詆,今丞相所議,又獄事也,如是以及丞相,恐不合眾心。

群下雚嘩,庶人私議,流言四布,延年竊重將軍失此名於天下也!」光以廷尉、少府弄法輕重,皆論棄市,而不以及丞相,終與相竟。

延年論議持平,合和朝廷,皆此類也。

見國家承武帝奢侈師旅之後,數為大將軍光言:「年歲比不登,流民未盡還,宜修孝文明政,示以儉約寬和,順天心,說民意,年歲宜應。」

光納其言,舉賢良,議罷酒榷、鹽、鐵,皆自延年發之。

吏民上書言便宜,有異,輒下延年平處復奏。

言可官試者,至為縣令,或丞相、御史除用,滿歲以狀聞,或抵其罪法,常與兩府及廷尉分章。

昭帝末,寢疾,征天下名醫,延年典領方藥。

帝崩,昌邑王即位,廢,大將軍光、車騎將軍張安世與大臣議所立。

時,宣帝養於掖廷,號皇曾孫,與延年中子佗相一愛一善,延年知曾孫德美,勸光、安世立焉。

宣帝即位,褒賞大臣,延年以定策安宗廟,益戶二千三百,與始封所食邑凡四千三百戶。

詔有司論定策功:大司馬大將軍光功德過太尉絳侯周勃;車騎將軍安世、丞相楊敞功比丞相陳平;前將軍韓增、御史大夫蔡誼功比穎陰侯灌嬰;太僕杜延年功比朱虛侯劉章;後將軍趙充國、大司農田延年、少府史樂成功比典客劉揭,皆封侯益土。

延年為人安和,備於諸事,久典朝政,上任信之,出即奉駕,入給事中,居九卿位十餘年,賞賜賂遺,訾數千萬。

霍光薨後,子禹與宗族謀反,誅。

上以延年霍氏舊人,欲退之,而丞相魏相奏延年素貴用事,官職多一奸一。

遣吏考案,但得苑馬多死,官奴婢乏衣食,延年坐免官,削戶二千。

後數月,復召拜為北地太守。

延年以故九卿外為邊吏,治郡不進,上以璽書讓延年。

延年乃選用良吏,捕擊豪強,郡中清靜。

居歲余,上使謁者賜延年璽書,黃金二千斤,徙為西河太守,治甚有名。

五鳳中,徵入為御史大夫。

延年居父官府,不敢當舊位,坐臥皆易其處。

是時,四夷和,海內平,延年視事三歲,以老病乞骸鼻,天子優之,使光祿大夫持節賜延年黃金百斤、酒,加致醫藥,延年遂稱病篤。

賜安車駟馬,罷就第。

後數月薨,謚曰敬侯,子緩嗣。

緩少為郎,本始中以校尉從蒲類將軍擊匈奴,還為諫大夫,遷上谷都尉,雁門太守。

父延年薨,征視喪事,拜為太常,治諸陵縣,每冬月封具獄日,常去酒省食,官屬稱其有恩。

元帝初即位,谷貴民流,永光中西羌反,緩輒上書入錢、谷以助用,前後數百萬。

緩六弟,五人至大官,少弟熊歷五郡二千石、三州牧刺史,有能名,唯中弟欽官不至而最知名。

欽字子夏,少好經書,家富而目偏盲,故不好為吏。

茂陵杜鄴與欽同姓字,俱以材能稱京師,故衣冠謂欽為「盲杜子夏」以相別。

欽惡以疾見詆,乃為小壁,高廣財二寸,由是京師更謂欽為「小壁杜子夏」,而鄴為「大冠杜子夏」雲。

時,帝舅大將軍王鳳以外戚輔政,求賢知自助。

鳳父頃侯禁與欽兄緩相善,故鳳深知欽能,奏請欽為大將軍軍武庫令。

職閒無事,欽所好也。

欽為人深博有謀。

自上為太子時,以好色聞,及即位,皇太后詔采良家女。

欽因是說大將軍鳳曰:「禮壹娶九女,所以極陽數,廣嗣重祖也;必鄉舉求窈窕,不問華色,所以助德理內也;娣侄雖缺不復補,所以養壽塞爭也。

故后妃有貞淑之行,則胤嗣有賢聖之君;制度有威儀之節,則人君有壽考之福。

廢而不由,則女德不厭;女德不厭,則壽命不究於高年。

《書》云:『或四三年』,言失欲之生害也。

男子五十,好色未衰;婦人四十,容貌改前。

以改前之容侍於未衰之年,而不以禮為制,則其原不可救而後徠異態;後徠異態,則正後自疑而支庶有間適之心。

是以晉獻被納讒之謗,申生蒙無罪之辜。

今聖主富於春秋,未有適嗣,方鄉術入學,未親后妃之議。

將軍輔政,宜因始初之隆,建九女之制,詳擇有行義之家,求淑女之質,毋必有色聲音技能,為萬世大法。

夫少,戒之在色,《小卞》之作,可為寒心。

唯將軍常以為憂。」

鳳白之太后,太后以為故事無有。

欽復重言:「《詩》云:『殷監不遠,在夏後氏之世』。

刺戒者至迫近,而省聽者常怠忽,可不慎哉!前言九女,略陳其禍福,甚可悼懼,竊恐將軍不深留意。

后妃之制,夭壽治亂存亡之端也。

跡三代之季世,覽宗、宣之饗國,察近屬之符驗,禍敗曷常不由女德?是以佩玉晏鳴,《關雎》歎之,知好色之伐一性一短年,離制度之生無厭,天下將蒙化,陵夷而成俗也。

故詠淑女,幾以配上,忠孝之篤,仁厚之作也。

夫君親壽尊,國家治安,誠臣子至願,所當勉之也。

《易》曰:『正其本,萬物理。

』凡事論有疑未可立行者,求之往古則典刑無,考之來今則吉凶同,卒搖易之則民心惑,若是者誠難施也。

今九女之制,合於往古,無害於今,不逆於民心,至易行也,行之至有福也,將軍輔政而不蚤定,非天下之所望也。

唯將軍信臣子之願,念《關雎》之思,逮委政之隆,及始初清明,為漢家建無窮之基,誠難以忽,不可以遴。」

鳳不能自立法度,循故事而已。

會皇太后女弟司馬君力與欽兄子私通,事上聞,欽慚懼,乞骸鼻去。

後有日蝕、地震之變,詔舉賢良方正能直言士,合陽侯梁放舉欽。

欽上對曰:「陛下畏天命,悼變異,延見公卿,舉直言之士,將以求天心,跡得失也。

臣欽愚戇,經術淺薄,不足以奉大對。

臣聞日蝕、地震,陽微陰盛也。

臣者,君之陰也;子者,父之陰也;妻者,夫之陰也;夷狄者,中國之陰也。

《春秋》日蝕三十六,地震五,或夷狄侵中國,或政權在臣下,或婦乘夫,或臣子背君父,事雖不同,其類一也。

臣竊觀人事以考變異,則本朝大臣無不自安之人,外戚親屬無乖刺之心,關東諸侯無強大之國,三垂蠻夷無逆理之節;殆為後宮。

何以言之?日以戊申蝕。

時加未。

戊未,土也。

土者,中宮之部也。

其夜地震未央宮殿中,此必適妾將有爭一寵一相害而為患者,唯陛下深戒之。

變感以類相應,人事失於下,變象見於上。

能應之以德,則異咎消亡;不能應之以善,則禍敗至。

高宗遭雊雉之戒,飭己正事,享百年之壽,殷道復興,要在所以應之。

應之非誠不立,非信不行。

宋景公,小一柄一之諸侯耳,有不忍移禍之誠,出人君之言三,熒惑為之退捨。

以陛下聖明,內推至誠,深思天變,何應而不感?何搖而不動?孔子曰:『仁遠乎哉!』唯陛下正後妾,抑女一寵一,防奢泰,去佚游,躬節儉,親萬事,數御安車,由輦道,親二宮之饔膳,致晨昏之定省。

如此,即堯、舜不足與比隆,咎異何足消滅?如不留聽於庶事,不論材而授位,殫天下之財以奉一婬一侈,匱萬姓之力以從耳目,近諂諛之人而遠公方,信讒賊之臣以誅忠良,賢俊失在巖一穴一,大臣怨於不以,雖無變異、社稷之憂也。

天下至大,萬事至眾,祖業至重,誠不可以佚豫為,不可以奢泰持也。

唯陛下忍無益之欲,以全眾庶之命。

臣欽愚戇,言不足采。」

其夏,上盡召直言之士詣白虎殿對策,策曰:「天地之道何貴?王者之法何如?《六經》之義何上?人之行何先?取人之術何以?當世之治何務?各以經對。」

欽對曰:「臣聞天道貴信,地道貴貞;不信不貞,萬物不生。

生,天地之所貴也。

王者承天地之所生,理而成之,昆蟲草木一靡一不得其所。

王者法天地,非仁無以廣施,非義無以正身;克己就義,恕以及人,《六經》之所上也。

不孝,則事君不忠,蒞官不敬,戰陳無勇,朋友不信。

孔子曰:『孝無終始,而患不及者,未之有也。

』孝,人行之所先也。

觀本行於鄉一黨一,考功能於官職,達觀其所舉,富觀其所予,窮觀其所不為,乏觀其所不取,近觀其所為主,遠觀其所主。

孔子曰:『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瘦哉?』取人之術也。

殷因於夏尚質,周因於殷尚文,今漢家承周、秦之敝,宜抑文尚質,廢奢長儉,表實去偽。

孔子曰『惡紫之奪朱』,當世治之所務也。

臣竊有所憂,言之則拂心逆指,不言則漸日長,為禍不細,然小臣不敢廢道而求從,違忠而耦意。

臣聞玩色無厭,必生好憎之心;好憎之心生,則一愛一寵一偏於一人;一愛一寵一偏於一人,則繼嗣之路不廣,而嫉妒之心興矣。

如此,則匹婦之說,不可勝也。

唯陛下純德普施,無慾是從,此則眾庶鹹說,繼嗣日廣,而海內長安。

萬事之是非何足備言!」

欽以前事病,賜帛罷,後為議郎,復以病免。

征詣大將軍莫府,國家政謀,鳳常與欽慮之。

數稱達名士王駿、韋安世、王延世等,救解馮野王、王尊、胡常之罪過,及繼功臣絕世,填撫四夷,當世善政,多出於欽者。

見鳳專一政泰重,戒之曰:「昔周公身有至聖之德,屬有叔父之親,而成王有獨見之明,無信讒之聽,然管、蔡流言而周公懼。

穰侯,昭王之舅也,權重於秦,威震鄰敵,有旦莫偃伏之一愛一,心不介然有間,然范雎起徒步,由異國,無雅信,開一朝之說,而穰侯就封。

及近者武安侯之見退,三事之跡,相去各數百歲,若合符節,甚不可不察。

願將軍由周公之謙懼,損穰侯之威,放武安之欲,毋使范雎之徒得間其說。」

頃之,復日蝕,京兆尹王章上封事求見,果言鳳專權蔽主之過,宜廢勿用,以應天變。

於是天子感悟,召見章,與議,欲退鳳。

鳳甚憂懼,欽令鳳上疏謝罪,乞骸鼻,文指甚哀。

太后涕泣為不食。

上少而親倚鳳,亦不忍廢,復起鳳就位。

鳳心慚,稱病篤,欲遂退。

欽復說之曰:「將軍深悼輔政十年,變異不已,故乞骸鼻,歸咎於身,刻己自責,至誠動眾,愚知莫不感傷。

雖然,是無屬之臣,執進退之分,絜其去就之節者耳,非主上所以待將軍,非將軍所以報主上也。

昔周公雖老,猶在京師,明不離成周,示不忘王室也。

仲山父異姓之臣,無親於宣,就封於齊,猶歎息永懷,宿夜徘徊,不忍遠去,況將軍之於主上,主上之與將軍哉!夫欲天下治安變異之意,莫有將軍,主上照然知之,故攀援不遣,《書》稱『公毋困我!』唯將軍不為四國流言自疑於成王,以固至忠。」

鳳復起視事。

上令尚書劾奏京兆尹章,章死詔獄。

語在《元後傳》。

章既死,眾庶冤之,以譏朝廷。

欽欲救其過,復說鳳曰:「京兆尹章所坐事密,吏民見章素好言事,以為不坐官職,疑其以日蝕見對有所言也。

假令章內有所犯,雖陷正法,事不暴揚,自京師不曉,況於遠方。

恐天下不知章實有罪,而以為坐言事也。

如是,塞爭引之原,損寬明之德。

欽愚以為宜因章事舉直言極諫,並見郎從官展盡其章,加於往前,以明示四方,使天下咸知主上聖明,不以言罪下也。

若此,則流言消釋,疑惑著明。」

鳳白行其策。

欽之補過將美,皆此類也。

優遊不仕,以壽終。

欽子及昆弟支屬至二千石者且十人。

欽兄緩前免太常,以列侯奉朝請,成帝時乃薨,子業嗣。

業有材能,以列侯選,復為太常。

數言得失,不事權貴,與丞相翟方進、衛尉定陵侯淳於長不平。

後業坐法免官,復為函谷關都尉。

會定陵侯長有罪,當就國,長舅紅陽侯立與業書曰:「誠哀老姊垂白,隨無狀子出關,願勿復用前事相侵。」

定陵侯既出關,伏罪復發,下洛陽獄。

丞相史搜得紅陽侯書,奏業聽請,不敬,坐免就國。

其春,丞相方進薨,業上書言:「方進本與長深結厚,更相稱薦,長陷大惡,獨得不坐,苟慾障塞前過,不為陛下廣持平例,又無恐懼之心,反因時信其邪辟,報睚眥怨。

故事,大逆朋友坐免官,無歸故郡者,今坐長者歸故郡,已深一等;紅陽侯立坐子受長貨賂故就國耳,非大逆也,而方進復奏立一黨一友後將軍朱博、巨鹿太守孫宏、故少府陳鹹,皆免官,歸鹹故郡。

刑罰無平,在方進之筆端,眾庶莫不疑惑,皆言孫宏不與紅陽侯相一愛一。

宏前為中丞時,方進為御史大夫,舉掾隆可侍御史,宏奉隆前奉使欺謾,不宜執法近侍,方進以此怨宏。

又方進為京兆尹時,陳鹹為少府,在九卿高弟,陛下所自知也。

方進素與司直師丹相善,臨御史大夫缺,使丹奏鹹為一奸一利,請案驗,卒不能有所得,而方進果自得御史大夫。

為丞相,即時詆欺,奏免鹹,復因紅陽侯事歸鹹故郡。

眾人皆言國家假方進權太甚。

案師丹行能無異,及光祿勳許商被病殘人,皆但以附從方進,嘗獲尊官。

丹前親薦邑子丞相史能使巫下神,為國求福,幾獲大利。

幸賴陛下至明,遣使者一毛一莫如先考驗,卒得其一奸一,皆坐死。

假令丹知而白之,此誣罔罪也;不知而白之,是背經術惑左道也:二者皆在大辟,重於朱博、孫宏、陳鹹所坐。

方進終不一舉白,專作威福,阿一黨一所厚,排擠英俊,托公報私,橫厲無所畏忌,欲以熏轑天下。

天下莫不望風而一靡一,自尚書近臣皆結舌杜口,骨肉親屬莫不股慄。

威權泰盛而不忠信,非所以安國家也。

今聞方進卒病死,不以尉示天下,反覆賞賜厚葬,唯陛下深思往事,以戒來今。」

會成帝崩,哀帝即位,業復上書言:「王氏世權日久,朝無骨鯁之臣,宗室諸侯微弱,與系囚無異,自佐史以上至於大吏皆權臣之一黨一。

曲陽侯根前為三公輔政,知趙昭儀殺皇子,不輒白奏,反與趙氏比周,恣意妄行,譖訴故許後,被加以非罪,誅破諸許族,敗元帝外家。

內嫉妒同產兄姊紅陽侯立及淳于氏,皆老被放棄。

新喋血京師,威權可畏。

高陽侯薛宣有不養母一之名,安昌侯張禹一奸一人之雄,惑亂朝廷,使先帝負謗於海內,尤不可不慎。

陛下初即位,謙讓未皇,孤獨特立,莫可據杖,權臣易世,意若探湯。

宜蚤以義割恩,安百姓心。

竊見朱博忠信勇一猛,材略不世出,誠國家雄俊之寶臣也,宜征博置左右,以填天下。

此人在朝,則陛下可高枕而臥矣。

昔諸呂欲危劉氏,賴有高祖遺臣周勃、陳平尚存,不者,幾為一奸一臣笑。」

業又言宜為恭王立廟京師,以章孝道。

時,高昌侯董宏亦言宜尊帝母定陶王丁後為帝太后。

大司空師丹等劾宏誤朝不道,坐免為庶人,業復上書訟宏。

前後所言皆合指施行,朱博果見拔用。

業由是征,復為太常。

歲余,左遷上一黨一都尉。

會司隸奏業為太常選舉不實,業坐免官,復就國。

哀帝崩,王莽秉政,諸前議立廟尊號者皆免,徙合浦。

業以前罷黜,故見闊略,憂恐,發病死。

業成帝初尚帝妹穎邑公主,主無子,薨,業家上書求還京師與主合葬,不許,而賜謚曰荒侯,傳子至孫絕。

初,杜周武帝時徙茂陵,至延年徙杜陵雲。

贊曰:張湯、杜周並起文墨小吏,致位三公,列於酷吏。

而俱有良子,德器自過,爵位尊顯,繼世立朝,相與提衡,至於建武,杜氏爵乃獨絕,跡其福祚、元功儒林之後莫能及也。

自謂唐杜苗裔,豈其然乎?及欽浮沉當世,好謀而成,以建始之初深陳女戒,終如其言,庶幾乎《關雎》之見微,非夫浮華博習之徒所能規也。

業因勢而抵垝,稱朱博,毀師丹,一愛一憎之議可不畏哉!

【白話文】

杜周,南陽郡杜衍縣人。

義縱擔任南陽郡太守時,把他當作得力助手,後來推薦給張湯,擔任廷尉史。

派遣他查辦邊境郡縣的損失情況,判罪處決的人很多。

上奏的事情合乎皇上的心意,受到信任,與減宣相互接替,先後擔任中丞十幾年。

杜周寡言少語,一性一情緩慢,但內心嚴酷。

減宣擔任左內史,杜周擔任廷尉,他的治理大多倣傚張湯而善於窺察皇上的意圖。

皇上想要排除的,就順勢陷害他;皇上想要寬恕的,讓他久囚待審,並暗中察訪,顯露他的冤情。

門客中有人責備杜周說:「您替天子判決案件,不遵循既定的法律,專門按照君主的意旨辦理案件,司法官吏應該是這樣嗎?」

杜周說:「法令怎麼產生的呢?從前君主認為正確的就制定成為法律,後來的君主認為正確的寫下來為法令;適合當時情況就是正確的,何必運用過去的法律呢?」

到杜周擔任廷尉,皇帝交辦的案件也更加多了。

二千石官吏被關押的新舊相連,不少於一百多人。

郡太守、丞相和御史府的案件都送交廷尉,一年達到一千多個案件。

一個大案件牽連逮捕證人數百,小案件數十;這些人遠的有數千里,近的有數百里。

會審時,法官便責成這些人按照起訴書來認罪,不服罪,則嚴刑拷打一逼一供定罪。

當時人們一聽到要逮捕人的消息,都逃跑或躲藏起來。

案件拖得久的歷經幾次大赦,為時十多年還會被告發,大致都用「不道」以上的罪名加以誣陷。

廷尉和京師各官府的監獄關押到的罪犯六七萬人,一般官吏所增加的罪犯多達十萬多人。

杜周中途被廢黜,後來擔任執金吾,追捕盜賊,逮捕審理桑弘羊和衛皇后兄弟的兒子苛刻陰狠,皇帝認為他辦事盡力沒有私心,升任御史大夫。

杜周起初擔任廷尉史,有一匹馬,等到他自己做官Et子久了,升到三公的位置,兩個兒子一是河內郡守,一是河南郡守,家財累計上億。

辦案都很酷暴,衹有少子延年為人寬厚。

杜延年,字幼公,亦通曉法律。

昭帝即位,大將軍霍光執政,因為杜延年是三公之子,有作官的才能補軍司空。

始元四年,益州蠻夷造**,延年以校尉的身份率南陽士卒進擊益州叛亂,還軍,任諫大夫。

左將軍上官桀父子與蓋主、燕王謀亂,代理稻田使者燕倉知道其謀,報告給大司農楊敞。

楊敞惶懼,稱病移居,報告給延年。

延年報告皇帝,上官桀等被誅殺。

延年封為建平侯。

杜延年原為大將軍霍光屬吏,首先告發大一奸一,有忠節之名,因此升任太僕右曹給事中。

霍光持刑罰嚴,延年輔之以寬。

辦燕王案件時,御史大夫桑弘羊之子桑遷逃跑時,曾留宿於父親舊下屬侯史吳家中。

桑遷被捕後,被處死。

適逢大赦,侯史吳出監獄,廷尉王子與少府徐仁審理反叛案件中,都認為桑遷因父謀反受牽連,而侯史吳衹是留宿了桑遷不是藏匿反叛者,而是藏匿隨從,即以赦令免侯史吳罪。

後侍御史查驗,以桑遷通經術,知父謀反而不諫爭,與反者無異;侯史吳原為三百石吏,首匿桑遷,不應與庶人匿隨從者相等,侯史吳不得赦免。

奏請覆審,舉劾廷尉、少府放縱反者。

少府徐仁是丞相車千秋女婿,因此千秋多次為侯史吳解說。

恐怕霍光不聽,千秋即召中二千石、博士會公車門,議論侯史吳當如何處理。

議者都知大將軍意旨,皆堅持侯史吳為違法。

次日,千秋上報眾議,霍光於是以千秋擅召中二千石以下開會議事,朝廷內外異議,遂將廷尉王平、少府徐仁下獄。

朝廷皆恐丞相受牽連。

延年便上奏與霍光爭辯,認為「官吏縱罪人,有常法為據,今改為誣指侯史吳為大逆不道,恐怕過於嚴重了。

丞相一向無所守持,而對下吏常說好話,一向行為即是如此。

至於說擅召中二千石,無甚根據。

延年愚鈍,認為丞相居位已久,又曾在先帝時任職,非有大變故,不可拋棄。

近來百姓多言治獄深苛,獄吏嚴厲凶狠,今丞相所議又是獄事,如果這事也連及丞相,恐不合眾心。

群下嘩然,庶人私相議論,流言四起,延年擔心將軍會因此事喪失名譽於天下!」霍光以廷尉、少府弄法輕重,皆判處棄市死刑,而不連及丞相,無所貶黜。

延年論議持平,使朝廷和諧,都是這樣。

看到國家是繼漢武帝奢侈用兵之後,杜延年幾次對大將軍霍光說:「連年不豐收,流民未盡返鄉,應行文帝時政,昭示儉約寬和,順天心,悅民意,年歲當有豐收相報應。」

霍光納其言,舉賢良,議論廢除專一賣酒、鹽鐵,皆從延年發起。

吏民上書言事,有異議,立即交延年平衡處理復奏。

建議可以由官府實行的,推薦到縣令,有的由丞相、御史任用,滿一年再報告任職情況,言事者有一奸一妄者抵罪,常常是由兩府及廷尉分別處理。

昭帝末年,臥病,徵召天下名醫,杜延年主管方藥。

帝駕崩,昌邑王即位,廢,大將軍霍光、車騎將軍張安世與大臣議立帝事。

當時宣帝撫養在掖庭,號皇曾孫,與延年中子杜佗相友善,延年知曾孫德美,勸霍光、安世立帝。

宣帝即位,褒賞大臣,延年以定策安宗廟,增戶二千三百,與始封食邑共四千三百戶。

下詔有司論功封賞,大司馬大將軍霍光功德超過太尉絳侯周勃,車騎將軍安世、丞相楊敞功比丞相陳平,前將軍韓增、御史大夫蔡誼功比穎陰侯灌嬰,太僕杜延年功比朱虛侯劉章,後將軍趟充國、大司農田延年、少府史樂成功比典客劉揭,皆封侯益土。

延年為人安和,善於處理各項政務,長期主管朝政,皇上信任他,出即陪奉車駕,入給事中,居九卿位十餘年,賞賜饋贈,家資數千萬。

霍光死後,子霍禹與宗族謀反,被誅。

皇上以杜延年為霍氏舊人,想免退,而丞相魏相奏延年向來尊貴受信任,所任官吏多不法。

遣吏立案審查,衹是查出苑馬多死,官奴婢缺乏衣食,延年受到牽連犯法免官,削戶二千。

數月後,又召任北地太守。

延年以原九卿任作邊地官吏,治郡政績不明顯,皇上用璽書責備延年。

延年便選良吏,捕擊豪強,郡中清靜。

過了一年多,皇帝派謁者賜延年璽書,黃金二十斤,徙為西河太守,治績有名聲。

五鳳年間,調進朝廷任御史大夫。

他住在原父親的官府中,不敢使用父親所用席位,坐臥都另換地方。

這時四夷和睦,海內平安,他任職三年,因老病辭職。

皇帝優待他,派光祿大夫持節賜給他黃金百斤和酒,又給醫藥。

杜延年病重,皇帝又賜他安車駟馬,免官就第。

數月後去世。

謐號敬侯,子杜緩繼侯爵。

杜緩少年時任郎官,本始年間以校尉身份跟從蒲類將軍出擊匈奴,還朝任諫大夫,改遷上谷都尉,雁門太守。

父延年去世,治理喪事,後拜為太常,治理各陵墓所在之縣,每當冬月判決定案之時,常常去酒省食,下屬官員都稱頌他有恩德。

元帝初即位,谷價昂貴,百姓流散,永光年間西羌反,杜緩就上書入錢谷助軍用,前後數百萬。

杜緩有六弟,五人至大官,少弟杜熊歷任五郡二千石官職,三州牧刺史,以幹練聞名。

衹有中弟杜欽不為官而最知名。

拄趑,字王夏,年少好經書,家富有而一目盲,故不好為吏。

茂陵杜鄴與杜欽同姓字,都以才能聞名京師,所以士大夫們稱杜欽為「盲杜子夏」以相區別。

可是杜欽忌諱因自己有病而被人看不起,就頭戴小帽,高寬才二寸,因此京師的人改稱杜欽為「小壁杜子夏」,杜鄴謂「大冠杜子夏」。

當時帝舅大將軍王鳳以外戚輔政,正想尋求品德好又有學問的人以協助自己。

王鳳的父親頃侯王禁與杜欽的哥哥杜緩是好朋友,故王鳳深知杜欽有才能,於是奏請杜欽為大將軍軍武庫令。

職閒無事,正合杜欽的心意。

杜欽為人博學有謀略。

皇上為太子時,好色,即位後,皇太后下令選良家女。

杜欽因此事對大將軍王鳳說:「天子一次要娶九女,是陽數的極限,旨在廣嗣敬祖,弘揚帝業;九女應從鄉里挑選窈窕之女,不問姿色華艷,衹求能助德政,管理後宮;小妾雖缺可以不補,這有助於養壽命杜絕爭一寵一。

后妃賢惠,後繼人就會出現賢聖之君;制訂威嚴儀表制度,君主就有長壽之福。

廢棄禮儀而不用,就好色無厭;好色無厭,壽命就不會達到高壽。

《書》說『有的三四年就喪生』,說的就是一婬一樂失控就損害生命。

男子五十,好色未衰;婦人四十,容貌改變。

以改變之容待未衰之年,又不以禮節制,那麼原來不可挽回的容貌就會變為異常心態;異常心態出現了,那麼正後自生疑心便會與姬妾產生隔閡,進而生出廢嫡之心。

所以晉獻公接受淺言譭謗,申生蒙無罪之冤。

今聖主年少,未有嫡嗣,正在心向學術,沒有親近后妃之議。

將軍輔政,應沿襲始初隆重禮儀,建立九女之制,慎重選擇禮儀之家,求賢女之品質,不必具有色聲技能,便可以為萬世樹立榜樣。

少年,戒備的東西是色,《詩。

小卞》之作,刺幽王廢黜申後、太子,可為寒心。

望將軍常要引以為憂。」

王鳳告訴太后,太后認為沒有這種制度。

杜欽又說:「《詩》雲,『殷朝借鑒不遠,就在夏後氏時代,。

諷刺勸誡者認為事情緊迫,聽者卻常常不注意,能不慎重嗎!前面講的九女制度,衹略加陳述利害,便令人畏懼,恐怕將軍還未留意。

后妃之制,關係到天壽、治亂、存亡。

考查三代末世的事跡,觀察殷高宗、周宣王在位的長短,看看漢家的禍福預兆和應驗,敗亡何嘗不由女色?所以《詩經》講雞鳴時佩戴玉飾前去拜見君王,周康王王后廢除了晨拜之禮,《詩。

關雎》為之歎息,應該懂得好色就會減少壽命,離開制度的約束,就會貪色無厭,風俗受到損害,漸成惡習。

誇獎賢美之女,希望配與君王,忠孝品一性一著實就在其中,仁厚的詩人為此而作出了如此美詩。

君親長壽,國家長治久安,實為臣子之最高願望,這些也正是所以應當勉力的。

《易》說:『正其本,萬事通順協調。

,凡論事或許有無法立即實行的,求之古代沒有記載,考查今天則吉凶相同,上面意志搖動民心就惑亂,要是這樣制度就實在難以行得通。

今九女之制,合於往古,無害於今,不逆於民心,最易實行,實行之後就是國家的最大福氣,將軍輔政而不早定,非天下人的願望。

希望將軍相信臣子的願望,體察《關雎》之思慮,對得起委託執政的隆盛禮遇,實現天子即位始初之清明,為漢家建無窮之基業,實在不可以忽略,不可以遲疑。」

王鳳不能自立法度,衹因循舊制而已。

正好皇太后妹司馬君力與杜欽兄子私通,事上報,杜欽慚懼,乞求離職而去。

後有日食、地震之變,下令推舉賢良方正能直言進諫之士,合陽侯梁放推薦杜欽。

杜欽上對說:「陛下畏天命,懼災變,引見公卿,推舉直言之士,將以求天意,觀得失蹤跡。

臣杜欽愚笨,經術淺薄,不足以回答皇上的提問。

臣聞日食、地震,是陽微陰盛的跡象。

臣是君的陰面;子是父的陰面;妻是夫的陰面;夷狄是中原之陰面。

《春秋》記載日食三十六次,地震五次,或者有夷狄侵擾中原,或者大權在臣下,或者有婦凌駕夫,或者是臣子背叛君父,事雖不同,其類相同。

臣私下觀察人事考究變異,本朝大臣沒有不安分守己之人,外戚沒有貪狠之心,關東諸侯沒有強大之國,邊遠民族沒有逆理之為;危險在後宮。

為什麼這樣說呢?曰在戊申食,時加未。

戊未屬土。

土是中宮之部。

在夜間地震於未央宮殿中,這表明嫡、妾將有爭一寵一相害為患之事,望陛下深戒。

變化感應是以類相應,人事先於下,變化之象見於上。

能夠以德去對應,那麼災難就會消亡;不能用善政去應和,禍敗就會到來。

殷高宗遇到雉雞之譴告,便端正品行,整治政事,享受了百年壽命,殷朝得到復興,關鍵在善於應付災變。

對應之不夠誠心就不能成功,非信就不能實行。

宋景公是小一柄一諸侯,有不忍轉嫁災禍的至誠之心,出入君之言再三,熒惑星便從心宿退走。

以陛下聖明,內推至誠之心,深思天變,有什麼響應不感動上天?有什麼可以搖而不動呢?孑L子曰:『仁是這樣遙遠呀!』望陛下正後妾,抑止女一寵一,防止奢侈太遇,去逸游,親自節儉,親臨萬事,多御安車,從輦道而行,親問太后兩宮飲食,行早晚問安之禮。

這樣,就是堯、舜也不足以比興旺,災變何懼不消除!如果不留聽庶事,不論才能而授官職,盡天下之財以奉一婬一侈,竭盡萬民之力以放縱耳目之樂,近諂諛之入而遠方正奉公之士,信讒賊之臣而誅忠良,賢士隱居在山一穴一,大臣怨於不用,雖無變異,也是社稷的憂患。

天下至大,萬事至眾,祖業至重,實在不可以行一婬一佚之樂,不可以堅持奢侈享受。

望陛下忍無益處的欲一望,以便保全百姓之命。

臣杜欽愚笨,言論不足採納。」

夏季,天子盡召直言之士到白虎殿對策,策問:「天地之道什麼為貴?王者之法怎樣?《六經》之義什麼為上?人的行為什麼在先?用人之術是什麼?當世治國以何為急務?各用經典對答。」

杜欽對答說:「臣聞天道以信為貴重,地道以正為貴重;不信不正,萬物不生。

生是天地所貴重的。

王者承受天地所生,統理而成,昆蟲草木各得其所。

王者傚法天地,不仁就不能廣施,不義就不能正身;克制自己去服從義,內省己志而及於人,這是《六經》所崇尚的。

不孝,就不會效忠於君,為官不敬,交戰不勇,朋友不信。

孔子說:『把孝貫徹到始終,擔心達不到道義,那是沒有的事。

』孝,是人們首先表現出來的品德。

在家鄉觀察本來的行為,在官位上考核辦事能力,在高位者要觀其推薦什麼人,富裕者要觀其給予什麼,貧窮者要觀其不幹什麼事,困乏者要觀其索取什麼,親近者要觀其托人為自己幹什麼,疏遠者要觀其被人所托幫助他人幹什麼。

孔子說:『看他使用什麼人,觀其追隨什麼人,察其安心喜好什麼,便可知其善惡而無所隱藏。

』這是知人用人之術。

殷朝世風因襲夏而崇尚質樸,周因襲殷而崇尚文雅,今漢家承周、秦之弊端,應限制文彩而崇尚質樸,廢棄奢侈提倡節儉,表彰誠實除去虛偽。

孔子說『厭惡雜紫邪色侵奪純正色,,是當世治國之要務。

臣自認為所擔憂的是講出來會有所冒犯,不講出來邪氣曰增,為禍不小,然而小臣不敢廢道而求順從,違背忠義而符合私意。

臣聞玩色無厭,必生好憎之心;好憎之心產生,一愛一寵一就偏於一人;一愛一寵一偏於一人,選擇繼嗣之路就狹窄,而嫉妒之心興起。

這樣,一婦之悅也不能滿足。

望陛下普施純正之德,不縱心所欲,這樣則眾庶皆大歡喜,選擇後繼入之路El廣,而海內長安。

萬事之是非何足憂慮!」

杜欽因策對而生病,賜帛免官,後為議郎,又因病免官。

徵召至大將軍幕府,國家政事謀議,王鳳常與杜欽一起謀劃。

多次稱道賢達名士王駿、韋安世、王延世等,救解馮野王、王尊、胡常之罪過,還有延續絕世功臣之後,鎮撫四邊民族,當世善政,多出於杜欽謀議。

看到王鳳專一政太重,告誡說:「以前周公身有大聖之德,宗屬有叔父之親,而成王有獨見之明,無信讒之聽,然而管、蔡散佈流言而周公畏懼。

穰侯是昭王之舅,權力在秦國為最重,威震鄰國,對昭王有旦夕起居戲一弄之一愛一,從無存異心,然而范雎起平民,由異國而來,素無相互信任,一旦就任丞相,而穰侯就遣歸封國。

近世武安侯請求封地被斥退,三事之跡,相去各幾百年,似乎很類似,不可不察。

願將軍由周公之謙虛恭謹,損穰侯之威,抑制武安之私慾,不讓范雎之徒得逞。」

不久,又H食,京兆尹王章上書求見,果然言王鳳專權蒙蔽君主之過,應廢去不用,以應天變。

於是天子感悟,召見王章,與王章議論,想免退王鳳。

王鳳十分憂懼,杜欽令王鳳上書謝罪,乞求賜歸故里,文意甚哀。

太后涕泣不食。

皇上年少而親倚王鳳,也不忍廢免,又讓王鳳就位。

王鳳心中慚愧,稱病重,想立即退歸。

杜欽又說: 「將軍輔政十年,變異不已,因此求歸故里,歸咎於身,刻己自責,真誠動人,無論愚者智者莫不傷感。

雖然受到責難,但王章是無根基之臣,衹是掌握進退之分,拿著去就之節而已,不是主上對待將軍的心意,也不是將軍來報答主上的辦法。

以前周公雖老,猶在京師,表明不離成周,昭示不忘王室之心。

仲山父異姓之臣,無親於宣王,被封於齊,尚且歎息永遠懷念,日夜徘徊,不忍遠去,何況將軍對於主上,主上對於將軍啊!想讓天下治安變異,沒有超過將軍力量的,主上十分清楚,因此遲疑不遣,《書》稱:『公不要困我!』說的是成王不許周公離去的事。

望將軍不因流言而自我懷疑,以堅固至忠之心。」

王鳳復起用。

皇上令尚書舉劾京兆尹王章,王章死於韶獄。

事在《元後傳》。

王章已死,眾百姓認為他冤枉,以此譏刺朝廷。

杜欽想補救其過,又勸王鳳說:「京兆尹王章犯法之事是很機密的,吏民們見王章一向好為民講話,以為不會因此犯法以致免官,懷疑日食與王鳳有關便上奏天子。

假如王章另有內情犯罪,雖然正法。

事不揭發出來,在京師無人知曉,何況邊遠之地。

恐怕天下不知王章實在有罪,而認為是因上書言事而犯罪。

這樣,就掩蓋了引事爭諫的真正原因,損害丫寬宏大量的聖明之德。

杜欽自以為應就王章一事進行一次直言極諫,並召郎屬官講清楚意圖,加上以前上奏日食的事,以便向四方表明真意,讓天下人都知道主上聖明,不是根據言論定罪的。

這樣,流言就消釋,疑惑自解。」

王鳳向皇上陳述了杜欽的計策。

杜欽補過助美的事,就是如此。

杜欽優遊不為官,以壽終。

杜欽子及兄弟旁支官至二千石的近十人。

杜欽兄杜緩先前免太常,以列侯身份上朝請安,成帝時去世,子杜業繼承侯爵。

杜業有才能,以列侯身份選舉為官,又任太常。

多次上書言時政得失,不為權貴效力,與丞相翟方進、衛尉定陵侯淳於長不和。

後來杜業因犯法免官,又任函谷關都尉。

正遇定陵侯淳於長有罪,應當回封國,其舅紅陽侯立給杜業寫信說:「實在傷痛老姐白髮下垂,隨不肖兒子出關,望不要用以往不和的事欺侮定陵侯。」

定陵侯出關後,犯過的罪案又發,關到雒陽獄。

丞相史搜到了紅陽侯的信,上奏杜業聽任請托,犯了不敬法,坐免去封國。

春季,丞相方進去世,杜業上書說:「方進本與淳於長有深厚交情,互相稱頌推薦,淳於長犯大罪,惟獨丞相沒有受牽連,假如想阻止揭發以前的遇錯,不為陛下廣施持平之法,又無恐懼之心,反而不時繼續延伸邪惡,報瞪一瞪眼睛而結下的怨恨。

制度規定,因大逆罪的朋友而犯罪免官,可以不歸故郡。

今天因淳於長而犯罪回故郡,已嚴重一等;紅陽侯王立因兒子受淳於長賄賂而犯罪因此遣歸封國,不是大逆罪,而方進又奏紅陽侯王立與後將軍朱博、鉅鹿太守孫宏、故少府陳鹹結為朋一黨一,都免了官,遣陳鹹回故里。

刑罰如此不公平,在方進之筆端,眾人莫不疑惑,都說孫宏不與紅陽侯相和。

孫宏曾任中丞,方進為御史大夫,舉長吏隆可任侍御史,孫宏奏隆以前奉使欺誑,不適合執法任近侍官,方進以此怨恨孫宏。

還有方進任京兆尹時,陳鹹任少府,位在九卿高位,陛下是清楚的。

方進一向與司直師丹友好,正值御史大夫空缺,讓師丹上奏陳鹹有一奸一利,請求審查,始終查不出問題,而方進果然乘機得到御史大夫職位。

作為丞相,立即進行詆毀,奏免陳鹹官,又因紅陽侯事遣陳鹹歸故郡。

眾人都說國家授給方進的權力太大。

實際上師丹沒有本事,還有光祿勳許商是帶病的殘疾人,都是以阿附方進,得到尊官。

師丹先前推薦同鄉人丞相史能使巫師下神,為國求福,想獲大利。

幸賴陛下明察,派使者一毛一莫如事先加以考驗,終於識破其一奸一,都被處死。

假使師丹知情而推薦,這是誣枉之罪;不知而推薦,這是背離經術被左道所迷惑。

二者犯的都是殺頭罪,比朱博、孫宏、陳鹹所犯罪嚴重得多。

方進始終不一舉發報告,專作威福,偏厚一黨一羽,排擠英俊,藉公報私,縱橫凌厲無所顧忌,想毒害天下。

天下無不望風而止,自尚書近臣都結舌杜E1,骨肉親屬莫不戰慄。

威權太重而不忠信,是不會安定國家的。

今聞方進暴病而死,不以此安慰天下,反而又賞賜厚葬,望陛下深思往事,以警戒未來。」

遇成帝駕崩,哀帝即位,杜業又上書說:「王氏世代掌權為時太久,朝無鯁直之臣,宗室諸侯微弱,與囚徒無異,自佐史以上至大吏都是權臣一黨一羽。

曲陽侯王根前為三公輔政,知道趙昭儀殺皇子,不立即上奏,反而與趙氏結為朋一黨一,恣意妄行,陷害故許後,橫加非罪,誅殺諸許家族,摧毀元帝外家。

內嫉妒同母兄、姐紅陽侯王立及淳于氏,都在年老時廢棄。

新近又喋血京師,威權可畏。

高陽侯薛宣有不養母一之名,安昌侯張禹是一奸一入之首,惑亂朝廷,讓先帝背上海內怨謗之名,尤其不可不慎。

陛下初即位,未暇謙讓,孤獨特立,沒有輔佐依仗,權臣換代,有如以手探試沸水。

應早El以大義施恩,安慰百姓之心。

臣私下看到朱博忠信勇一猛,才略近世罕見,實為國家雄俊卞寶之臣,應徵召朱博安置在左右,以鎮撫天下。

此人在朝,陛下便可以高枕無憂了。

以前諸呂想危害劉氏,賴有高祖遣臣周勃、陳平尚在,不然的話,幾乎要被一奸一臣所譏笑。」

杜業又說應為恭王在京師立廟,以顯示孝道。

當時高昌侯董宏也說應尊帝母定陶王丁後為帝太后。

大司空師丹等舉劾董宏誤朝不道,因此獲罪被免為庶人,杜業又上書為董宏申辯。

杜業前後所言皆合旨意因而得以施行,朱博果然被提拔重用。

杜業由此被徵召,又任太常。

一年多,降任上一黨一都尉。

遇司隸奏杜業任太常選舉不實,杜業因此犯罪免官,又歸封國。

哀帝駕崩,王莽執政,以前各位議立廟尊號者全部免官,徙往合浦。

杜業此前已被罷黜,因此對他寬縱不問,但因憂懼,發病而死。

杜業在成帝初年娶帝妹穎邑公主,公主無子已去,杜業家上書請求靈柩運還京師與公主合葬,朝廷不許,而賜謐號荒侯,傳子至孫絕封。

當初,杜周在武帝時遷徙茂陵,到延年遷至杜陵。

贊曰:張湯、杜周並起於文墨小吏,進位到三公,列為酷吏。

然而都有賢良兒子,德才都超過父輩,爵位尊顯,繼承父輩,在朝為官,兩家不相上下。

至束漢建武時,杜氏爵位才斷絕。

追考他們的福運蹤跡,元勳功臣及儒林之後,沒有誰能比得上。

自稱是周代唐杜氏苗裔,難道是這樣嗎?到杜欽浮沉當世,好謀劃而成功,在建始之初深刻陳述女戒,事實終於證實了他的話,《關雎》差不多是微妙的,不是那種浮誇華麗雜而不專之徒所能窺視到的。

杜業順勢乘人之危而加以抨擊,竟然稱頌朱博,詆毀師丹,一愛一憎之議多麼可怕呀!

分類:史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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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書
內容簡介卷一上 高帝紀 第一上卷一下 高帝紀 第一下卷二 惠帝紀 第二卷三 高後紀 第三卷四 文帝紀 第四卷五 景帝紀 第五卷六 武帝紀 第六卷七 昭帝紀 第七卷八 宣帝紀 第八卷九 元帝紀 第九卷十 成帝紀 第十卷十一 哀帝紀 第十一卷十二 平帝紀 第十二卷十三 異姓諸侯王表 第一卷十四 諸侯王表 第二卷十五 上 王子侯表 第三上卷十五 下 王子侯表 第三下卷十六 高惠高後文功臣表 第四卷十七 景武昭宣元成功臣表 第五卷十八 外戚恩澤侯表 第六卷十九 百官公卿表 第七卷二十 古今人表 第八卷二十一 上 律歷志 第一上卷二十一 下 律歷志 第一下卷二十二 禮樂志 第二卷二十三 刑法志 第三卷二十四 上 食貨志 第四上卷二十四 下 食貨志 第四下卷二十五 上 郊祀志 第五上卷二十五 下 郊祀志 第五下卷二十六 天文志 第六卷二十七 上 五行志 第七上卷二十七 中上 五行志 第七中之上卷二十七 中下 五行志 第七中之下卷二十七 下上 五行志 第七下之上卷二十七 下下 五行志 第七下之下卷二十八 上 地理志 第八上卷二十八 下 地理志 第八下卷二十九 溝洫志 第九卷三十 藝文志 第十卷三十一 陳勝項籍傳 第一卷三十二 張耳陳餘傳 第二卷三十三 魏豹田儋韓王信傳 第三卷三十四 韓彭英盧吳傳 第四卷三十五 荊燕吳傳 第五卷三十六 楚元王傳 第六卷三十七 季布欒布田叔傳 第七卷三十八 高五王傳 第八卷三十九 蕭何曹參傳 第九卷四十 張陳王周傳 第十卷四十一 樊酈滕灌傅靳周傳 第十一卷四十二 張周趙任申屠傳 第十二卷四十三 酈陸朱劉叔孫傳 第十三卷四十四 淮南衡山濟北王傳 第十四卷四十五 蒯伍江息夫傳 第十五卷四十六 萬石衛直周張傳 第十六卷四十七 文三王傳 第十七卷四十八 賈誼傳 第十八卷四十九 爰盎晁錯傳 第十九卷五十 張馮汲鄭傳 第二十卷五十一 賈鄒枚路傳 第二十一卷五十二 竇田灌韓傳 第二十二卷五十三 景十三王傳 第二十三卷五十四 李廣蘇建傳 第二十四卷五十五 衛青霍去病傳 第二十五卷五十六 董仲舒傳 第二十六卷五十七上 司馬相如傳 第二十七上卷五十七下 司馬相如傳 第二十七下卷五十八 公孫弘卜式兒寬傳 第二十八卷五十九 張湯傳 第二十九卷六十 杜周傳 第三十卷六十一 張騫李廣利傳 第三十一卷六十二 司馬遷傳 第三十二卷六十三 武五子傳 第三十三卷六十四 上 嚴朱吾丘主父徐嚴終王賈傳 第三十四上卷六十四下 嚴朱吾丘主父徐嚴終王賈傳 第三十四下卷六十五 東方朔傳 第三十五卷六十六 公孫劉田王楊蔡陳鄭傳 第三十六卷六十七 楊胡朱梅雲傳 第三十七卷六十八 霍光金日磾傳 第三十八卷六十九 趙充國辛慶忌傳 第三十九卷七十 傅常鄭甘陳段傳 第四十卷七十一 雋疏於薛平彭傳 第四十一卷七十二 王貢兩龔鮑傳 第四十二卷七十三 韋賢傳 第四十三卷七十四 魏相丙吉傳 第四十四卷七十五 眭兩夏侯京翼李傳 第四十五卷七十六 趙尹韓張兩王傳 第四十六卷七十七 蓋諸葛劉鄭孫毋將何傳 第四十七卷七十八 蕭望之傳 第四十八卷七十九 馮奉世傳 第四十九卷八十 宣元六王傳 第五十卷八十一 匡張孔馬傳 第五十一卷八十二 王商史丹傅喜傳 第五十二卷八十三 薛宣朱博傳 第五十三卷八十四 翟方進傳 第五十四卷八十五 谷永杜鄴傳 第五十五卷八十六 何武王嘉師丹傳 第五十六卷八十七上 揚雄傳 第五十七上卷八十七下 揚雄傳 第五十七下卷八十八 儒林傳 第五十八卷八十九 循吏傳 第五十九卷九十 酷吏傳 第六十卷九十一 貨殖傳 第六十一卷九十二 遊俠傳 第六十二卷九十三 佞幸傳 第六十三卷九十四 上 匈奴傳 第六十四上卷九十四 下 匈奴傳 第六十四下卷九十五 西南夷兩粵朝鮮傳 第六十五卷九十六 上 西域傳 第六十六上卷九十六 下 西域傳 第六十六下卷九十七 上 外戚傳 第六十七上卷九十七 下 外戚傳 第六十七下卷九十八 元後傳 第六十八卷九十九 上 王莽傳 第六十九上卷九十九 中 王莽傳 第六十九中卷九十九 下 王莽傳 第六十九下卷一百 上 敘傳 第七十上卷一百 下 敘傳 第七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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