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稿
列傳第四十二
○汪世顯德臣 良臣 惟正
汪世顯,字仲明,鞏昌鹽川人。
系出旺古族。
仕金,屢立戰功,官至鎮遠軍節度使,鞏昌便宜總帥。
金平,郡縣望風款附,世顯獨城守,及皇子闊端駐兵城下,始率眾降。
皇子曰:吾征四方,所至皆下,汝獨固守,何也?」
對曰:「臣不敢背主失節耳。」
又問曰:「金亡已久,汝不降,果誰為耶?」
對曰:「大軍迭至,莫知適從,惟殿下仁武不殺,竊意必能保全闔城軍民,是以降也。」
皇子大悅,承製錫世顯章服,官從其舊。
即從南征,斷嘉陵,搗大安。
田、楊諸蠻結陣迎敵,世顯以輕騎馳撓之。
宋曹將軍潛兵相為掎角,世顯單騎突之,殺數十人。
黎明,大軍四合,殺其主將,入武信,遂進一逼一資、普。
軍葭萌,宋將依山為柵,世顯以數騎往奪之,乘勝定資州,略嘉定、峨眉。
進次開州。
時方泥潦,由間道攀緣以達。
宋軍屯萬州南岸,世顯即水北造船以疑之,夜從上游鼓革舟襲破之,宋師大擾。
追奔至夔峽,過巫山,與宋援軍遇,斬首三千餘級。
明年,師還攻重慶,會大暑,乃罷歸。
覲太宗,錫金符,易其名曰中山,且歷數其功,世顯拜謝曰:「此皆聖明福德所致,臣何預焉!」
辛丑,蜀帥陳隆之貽書請戰,聲言有眾百萬,皇子集諸將議之,鹹謂隆之可生擒也。
世顯曰:」顧臨敵何如,無庸誇辭為!」軍薄成都,隆之戰屢卻,堅壁不出。
其部曲田顯約夜降,隆之覺之,世顯曰:「事急矣!」亟梯城入救顯,得與從者七十餘人出。
獲隆之,斬之。
世顯復簡一精一銳五百人搗漢州,州兵三千出戰,城閉,盡沒。
三日,大軍薄其城,又三日,克之。
癸卯春,皇子第功,承製拜便宜總帥,秦、鞏等二十餘州事皆聽裁決,賜虎符、錦衣、玉帶。
世顯先已遘疾,至是加劇,皇子遣療,絡繹往醫,竟不起,年四十九。
中統三年,論功追封隴西公,謚義武。
延祐七年,加封隴右王。
子七人:忠臣,鞏昌便宜副總帥;次德臣;次直臣,鞏昌中路都總領,歿於王事;次良臣;次翰臣,奧魯兵馬都元帥;佐臣,鞏昌左翼都總領,歿於王事;清臣,四川行樞密院副使。
德臣,賜名田哥,字舜輔。
年十四,侍太子遊獵,矢無虛發。
襲爵鞏昌等二十四路便宜都總帥,從征蜀,將前軍出忠、涪,所向克獲。
進攻運山,率麾下先。
所乘馬中飛石死,步戰,拔外城。
宋將余玠攻漢中,德臣馳赴之,玠聞,遁去。
憲宗素聞其名,及入覲,所陳悉嘉納,賜印符,命城沔州。
沔據嘉陵要路,德臣繕治室廬,部署官屬,數日而集。
進攻嘉定,敵潛軍夜出,德臣迎戰,殺百人。
還至左綿雲頂,宋軍乘夜斫營,覺之,殺千人,生擒百人。
進次隆慶,宋軍仍夜出,與力戰,盡殺之。
及馬漕溝,遇伏兵,與戰,獲其統制羅廷鶚。
又詔德臣城益昌,諸戍皆聽節制。
世祖以皇弟有事西南,德臣入見,乞免益昌賦稅及徭役,漕糧、屯田為長久計,並從之。
即命置行部於鞏,立漕司於沔,通販鬻,給饋餉。
奏乞以兄忠臣攝府事,使己得專事益昌。
益昌為蜀喉襟,蜀人憚其威名,諸郡環視,莫敢出鬥。
甲寅春,旱,嘉陵漕舟水澀,議者欲棄去,德臣曰:「國家以蜀事托我,有死而已,奈何棄之!」盡殺所乘馬饗士。
襲嘉川,得糧二千餘石。
雲頂呂達將兵五千邀戰,即陣擒之,復得糧五千石。
既而魚關、金牛水陸運偕至,屯田麥亦登,食用遂給。
夏,獲宋提轄崔忠、鄭再立,縱令持檄諭苦竹,守將南清以城降,所俘城中民,悉歸之。
東南戍卒數百有去志,德臣揣知之,給券縱去,皆泣謝。
未幾,山寨相繼輸款。
宋將余晦遣都統甘閏,以兵數萬城紫金山,德臣即選一精一卒,銜枚夜進,大破之,閏僅以身免。
南清北覲,其下殺清妻子以叛,蜀將焦遠領兵餉之,德臣擊敗遠,盡獲所餉資糧。
冬,蜀兵二萬復至,又敗之,獲糧百餘艘。
魚關至沔水,迂迴為渡百有八,至是,悉為橋樑。
戊午歲,帝親征,次漢中,德臣朝行在所。
初,諸路軍成都,猝為宋人所圍,德臣遣將赴之,約曰:「先破敵者,奏領此城。」
圍遂解。
詔候江南事定,如約以城與之。
帝幸益昌,駐北山,謂德臣曰:「來者言汝立利州之功,今見汝身甚小,而膽甚大,不知敵曾薄汝城否?」
德臣對曰:「賴陛下洪福,未嘗一來。」
帝曰:「彼憚卿威名耳。」
賜金帶,且俾立石紀功。
嘉陵、白水交會,勢洶急,帝問:「船幾何可濟?」
德臣曰:「大軍百萬,非可淹延,當別為方略。」
即命系舟為梁,一夕而成,如履坦途。
帝顧謂諸王曰:「汪德臣言不虛發。」
賜白金三十斤,仍命刻石紀功。
苦竹既逆命,至是攻之,巖壁峭絕,或請建天橋,帝以問德臣,曰:「臣知先登陷陣而已,建橋非所知也。」
既而橋果無功。
乃率將士魚貫而進,帝望見,歎曰:「人言其膽勇,豈虛譽邪!」宋將趙仲武納款,而楊禮猶拒戰,奮擊,盡殺之。
德臣微疾,帝勞之曰:「汝疾皆為我家。」
飲以葡萄酒,解玉帶賜之,曰:「飲我酒,服我帶,疾其有瘳乎!」德臣泣謝。
宋龍州守將王德新,遣所親願效順,以郡民為祈,奏如其請。
進攻長寧,拔之,斬守將王佐。
帝東下,德臣為先鋒,抵大獲山。
奪水門。
宋將楊大淵遣子乞活數萬人命,引至帝前為請,旦日,大淵率眾降。
已而運山、青居、大梁皆降。
攻釣魚山,守臣王堅負險,五月不下,德臣單騎至城下,大呼曰:「王堅,我來活汝一城軍民,宜早降!」語未既,幾為飛石所中,遂感疾。
帝遣使問勞,俾還益昌,奏曰:「陛下尊為天子,猶冒寒暑,服勞於外,臣待罪行伍,死其分也。」
又遣丞相兀真賜湯濟,卒不起,年三十有六。
中統三年,追封隴西公,謚忠烈。
子六人:長惟正;次惟賢,大司徒;惟和,昭文館大學士;惟明,以質子為元帥;惟能,征西都元帥;惟純,權便宜都總帥。
良臣,年十六七即從兄德臣出征,每戰輒當前鋒,以功擢裨帥,兼便宜都府參議。
癸丑歲,以德臣薦,為鞏昌帥,領所部兵屯田白水,蜀邊寨不敢復出鈔略。
憲宗親征,軍至六盤,良臣還鞏昌,供億所須,事集而民不擾,詔權便宜總帥府事。
良臣奏:「願與兄德臣效力定四川。」
帝曰:「行軍饋餉,所繫不輕,汝任其責,自可立功。」
良臣既奉命,治橋樑,平道路,營舟車,水陸無壅,儲積充牣。
有旨賜黃金、弓矢,旌其能。
世祖即位,阿藍台兒、渾都海逆命,劫六盤府庫,西垂一騷一動,詔良臣討之。
兵至山丹,置營,按兵不戰者凡二月。
俄大舉至耀碑谷,兩軍相當,良臣慷慨誓諸將曰:「今日之事,系國安危,勝則富貴可保,敗則身戮家亡。
苟能用命,縱死行間,不失忠孝之名。」
眾聞,踴躍而前。
會大風揚沙,晝晦,良臣手刃數十人,賊勢沮,眾軍乘勝搗之,賊大潰,獲阿藍台兒、渾都海,殺之,西鄙輯寧。
捷聞,賜金虎符,權便宜都總帥。
中統二年,火裡叛,復討平之。
入覲,賜燕,屢稱其功,良臣拜謝曰:「臣奉諸王成算,何功之有!」世祖嘉其能讓,復賜金鞍、甲冑、弓矢,轉同僉鞏昌路便宜都總帥。
宋將昝萬壽帥戰船二百,溯江而上,欲掩青居。
良臣伏甲數十艘其後,身先逆戰,萬壽敗走,伏發,幾獲之。
三年,授閬蓬廣安順慶等路征南都元帥。
良臣以釣魚山險絕,不可攻,奏請就近地築城曰武勝,以扼其往來。
四年春,良臣攻重慶,命元帥康土禿先驅,與宋將硃異孫兵交,良臣塞其歸路,引兵橫擊之,斷敵兵為二,敵敗走趨城,不得入,盡殺之。
至元六年,授東川副統軍。
八年,兄子惟正請於朝,謂良臣久勞戎行,乞身代之。
九年,復授良臣昭勇大將軍、鞏昌等二十四處便宜都總帥,兼本路諸軍奧魯總管。
明年,召入,帝曰:「成都被兵久,須卿安集之。」
授鎮國上將軍、樞密副使、西川行樞密院事,蜀人安之。
十一年,進攻嘉定,昝萬壽堅守不出,良臣度有伏兵,大搜山谷,果得而殺之,進壘薄城。
萬壽悉軍出戰,大破之,伏一屍一蔽江。
萬壽乞降,良臣奏免其死,居民按堵。
良臣統兵順流而下,紫雲、瀘、敘相繼款附。
還圍重慶。
十三年,宋涪州安一撫楊立帥兵救重慶者再,良臣皆敗走之。
宋安一撫張玨遣將乘虛襲據瀘州,良臣還軍平之,復攻重慶。
十五年春,張玨悉眾鏖戰,良臣奮擊,大破之,身中四矢。
明日,督戰益急。
玨所部趙安開門納降,玨潛遁。
良臣禁俘瓊,發粟賑饑,民大悅。
四川悉平。
捷聞,世祖喜甚,召良臣入覲,授資善大夫、中書左丞、行四川中書省事,賜白貂裘。
良臣陳治蜀十五事,世祖喜納。
良臣至成都,以蜀瘡痍之餘,極意循撫。
行省罷,改授安西王相,不赴。
十八年夏,疾卒,年五十一。
贈儀同三司,謚忠惠。
加贈推誠保德宣力功臣、儀同三司、陝西等處行中書省平章政事、柱國,追封梁國公。
子七人:惟勤,雲南諸路行省平章政事;惟簡,保寧萬戶;惟某,同知屯田總管府事;惟永,征西都元帥;惟恭,階州同知;惟仁,人匠總管達魯花赤;惟新,漢軍千戶。
惟正字公理,幼穎悟,藏書二萬卷,喜從文士論議古今治亂,尤喜談兵,時出遊獵,則勒從騎為攻守狀。
父卒於軍,皇侄壽王俾權襲父爵,守青居山。
世祖即位,遂真授焉。
初,憲宗遣渾都海以騎兵二萬守六盤,又遣乞台不花守青居,至是,渾都海叛,乞台不花發兵為應,惟正即命力士縛乞台不花,殺之。
世祖嘉其功,詔東川軍事悉聽處分。
中統二年,入朝,賜甲冑、寶鞍。
三年,詔還鞏昌。
部長火都叛,民大擾,惟正謂將吏曰:「火都今若猘犬,方肆狂齧,苟一戰不利,則城邑為墟,當勝以不戰。」
乃發兵踵之,賊欲戰不得,休則撓之。
若是者兩月,知其糧盡勢蹙,曰:「可矣。」
與戰,屢捷。
火都遣三十人來約降,即遣其十人還,俾火都自來,因潛兵躡其後,出其不意擒殺之。
至元七年,宋人修合州,詔立武勝軍以拒之。
惟正臨嘉陵江作柵,扼其水道,夜懸燈柵間,編竹為籠,中置火炬,順地勢轉走,照百步外,以防不虞。
宋人知有備,不敢近。
九年,帥兵掠忠、涪,獲令、簿各一,破寨七,擒守將六,降戶千六百有奇,捕虜五百。
會丞相伯顏克襄一陽一,議取宋,惟正奏曰:「蜀未下者,數城耳,宜併力攻餘杭。
本根既拔,此將焉往!願以本兵由嘉陵下夔峽,與伯顏會錢塘。」
帝優詔答曰:「四川事重,捨卿誰托!異日蜀平,功豈伯顏下邪!」未幾,兩川樞密院合兵圍重慶,命益兵助之,惟正奪其洪崖門,獲宋將何統制。
皇子安西王出鎮秦蜀,召惟正還。
十四年冬,皇子北伐,而籓王土魯叛於六盤,王相府命別速帶領兵進討,惟正為副。
別速帶不習兵,師行無紀,惟正為正部曲,肅行陣,嚴斥候,凡軍政一倚重焉。
進次平涼,簡鞏兵銳者八十人與俱,至六盤。
土魯先據西山,惟正分安西兵為左右翼,鞏兵獨居中,去土魯一里許,皆下馬,手弓。
土魯遣百騎突陳,惟正令引滿毋發,將及,又命曰:「視必中而發。」
於是矢下如雨,突騎中者三之一,余盡馳還,土魯軍遂走。
惟正麾兵逐之,三逾山,至蕭河,擒叛將燕只哥,復進兵,土魯亦就擒。
安西王至,惟正迎謁,王歷稱其功。
明日,大燕,賞以金尊杯、貂裘。
王妃賜其母珠絡帽衣,且曰:「吾皇家兒婦也,為汝母製衣,汝母真福人也。」
詔惟正入朝,世祖推玉食食之,賜白金五千兩、錦衣一襲,授金吾衛上將軍、開成路宣慰使。
十七年,遷龍一虎衛上將軍、中書左丞,行秦蜀中書省事,賜玉帶。
以省治在長安,去蜀遠,乃命惟正分省於蜀。
蜀土薦罹兵革,民無完居,一聞馬嘶,輒奔竄避匿,惟正留意撫循,人便安之。
二十年,進階資德大夫。
二十二年,改授陝西行中書省左丞。
入覲上都,得腹疾,還至華州,卒,年四十四。
謚貞肅。
二子:嗣昌,武略將軍、成都總軍副萬戶;壽昌,資德大夫、江南行御史台中丞。
○史天澤格
史天澤,字潤甫,秉直季子也。
身長八尺,音如洪鐘,善騎射,勇力絕人,從其兄天倪帥真定。
乙酉,天倪遣護送其母歸北京,既而天倪為武仙所害,府僚王縉、王守道追及天澤於燕,曰:「變起倉猝,部曲散走,多在近郊,公能回轡南行,不招自至矣。」
天澤毅然曰:「兄弟之仇,義所當復,雖死不避,況未必死邪!」即傾貲裝,易甲仗,南還,行次滿城,得士馬甚眾。
天澤攝行軍事,遣監軍李伯祐詣國王孛魯言狀,且乞濟師。
天澤時為帳前軍總領,孛魯承製命紹兄職為都元帥。
俾笑乃將蒙古軍三千人援之,合勢進攻盧奴。
仙驍將葛鐵槍者,擁眾萬人來拒戰,天澤迎擊之,身先士卒,勇氣百倍。
賊退阻泒河,乘夜而遁,天澤追及之,生擒葛鐵槍,餘眾悉潰,獲其兵甲輜重,軍威大振。
遂下中山,略無極,拔趙州,進軍野頭。
會天澤兄天安亦提兵來赴,擊仙敗之,仙奔雙門,遂復真定。
未幾,宋大名總管彭義斌一陰一與仙合,欲取真定,天澤同笑乃[A156]扼諸贊皇,仙不得進。
義斌勢蹙,焚山自守,天澤遣銳卒五十,摧鋒而入,自以鐵騎繼其後,縛義斌斬之。
未幾,仙復令諜者,結死士於城中大歷寺為內應,夜斬關而入,據其城。
天澤引步卒數十,逾城東出,至稿城,求援於董俊。
俊授以銳卒數百,夜赴真定,而笑乃兵亦至,捕叛者三百餘人,仙從數騎,走保西山抱犢寨。
笑乃怒,忿民之從賊,驅萬餘人將殺之,天澤曰:「彼皆吾民,但為賊所脅耳,殺之何罪!」力爭得釋。
乃繕城壁,立樓櫓,為不可犯之計,招集流散,存恤困窮。
以抱犢諸寨,仙之巢一穴一,不即剪覆,終遺後患,急攻下之,仙乃遁去。
繼又取蟻尖、馬武等寨,而相、衛亦降。
己丑,太宗即位,議立三萬戶,分統漢兵。
天澤適入覲,命為真定、河間、大名、東平、濟南五路萬戶。
庚寅冬,武仙復屯兵於衛,天澤合諸軍圍之。
金將完顏合達以眾十萬來援,戰不利,諸將皆北,天澤獨以千人繞出其後,敗一都尉軍,與大軍合攻之,仙逸去,遂復衛州。
壬辰春,太宗由白坡渡河,詔天澤以兵由孟津會河南,至則睿宗已破合達軍於三峰山。
乃命略地京東,招降太康、柘縣、瓦岡、睢州,追斬金將完顏慶山奴於一陽一邑。
夏,帝北還,留睿宗總兵圍汴。
癸巳春,金主突圍而出,令完顏白撒自黃龍岡來襲新衛。
天澤率輕騎馳赴之,比至,圍已合,天澤奮戈突至城下,呼守者曰:「汝等勉力,援兵且至。」
復躍出,其眾皆披一靡一,遂與大軍夾擊之,白撒等敗走蒲城,天澤尾其後,白撒等兵尚八萬,俘斬殆盡。
金主以單舸東走歸德,天澤追至歸德,與諸軍會。
新衛達魯花赤撒吉思不花欲薄城背水而營,天澤曰:「此豈駐兵之地乎!彼若來犯,則進退失據矣。」
不聽,會天澤以事之汴,比還,撒吉思不花全軍皆沒。
金主遷蔡,帝命元帥笨盞率大軍圍之。
天澤當其北面,結筏潛渡汝水,血戰連日。
甲午春正月,蔡破,金主自經死,天澤還真定。
時政煩賦重,貸錢於西北賈人以代輸,累倍其息,謂之羊羔利,民不能給。
天澤奏請官為償一本息而止。
繼以歲饑,假貸充貢賦,積銀至一萬三千錠,天澤傾家貲,率族屬官吏代償之。
又請以中戶為軍,上下戶為民,著為定籍,境內以寧。
金亡,移軍伐宋。
乙未,從皇子曲出攻棗一陽一,天澤先登,拔之。
及攻襄一陽一,宋兵以舟數千陳於峭石灘,天澤挾二舟載死士,直前搗之,覆溺者萬計。
丁酉,從宗王口溫不花圍光州,天澤先破其外城,攻子城,又破之。
師次復州,宋兵以舟三千鎖湖面為柵,天澤曰:「柵破,則復自潰。」
親執桴鼓,督勇士四十人攻其柵,不逾時,柵破,復人懼,請降。
進攻壽春,天澤獨當一面,宋兵夜出斫營,天澤手擊殺數人,麾下兵繼至,悉驅其兵入淮水死,乘勝而南,所向輒克。
壬子,入覲,憲宗賜衛州五城為分邑。
世祖時在籓邸,極知漢地不治,河南尤甚,請以天澤為經略使。
至則興利除害,政無不一舉,誅郡邑長貳之尤貪橫者二人,境內大治。
阿藍答兒鉤較諸路財賦,鍛煉羅織,無所不至,天澤以勳舊獨見優容,天澤曰:「我為經略使,今不我責,而罪餘人,我何安乎!」由是得釋者甚眾。
戊午秋,從憲宗伐宋,由西蜀以入。
己未夏,駐合州之釣魚山,軍中大疫,方議班師,宋將呂文德以艨艟千餘,溯嘉陵江而上,北軍迎戰不利。
帝命天澤御之,乃分軍為兩翼,跨江注射,親率舟師順流縱擊,三戰三捷,奪其戰艦百餘艘,追至重慶而還。
中統元年,世祖即位,首召天澤,問以治國安民之道,即具疏以對,大略謂:「朝廷當先立省部以正紀綱,設監司以督諸路,沛恩澤以安反側,退貪殘以任賢能,頒奉秩以養廉,禁賄賂以防一奸一,庶能上下丕應,內外休息。」
帝嘉納之。
繼命往鄂渚撤江上軍,還,授河南等路宣撫使,俄兼江淮諸翼軍馬經略使。
二年夏五月,拜中書右丞相。
天澤既秉政,凡前所言治國安民之術,無不次第舉行。
又定省辨十條,以正庶務。
憲宗初年,括戶余百萬,至是,諸色占役者太半,天澤悉奏罷之。
秋九月,扈從世祖親征阿里不哥,次昔木土之地,詔丞相泉真將右軍,天澤將左軍,合勢蹙之,阿里不哥敗走。
三年春,李璮一陰一結宋人,以益都叛,遂據濟南,詔親王哈必赤總兵討之,凶勢甚盛。
繼命天澤往,天澤聞璮入濟南,笑曰:「豕突入苙,無能為也。」
至則進說於哈必赤曰:「璮多譎而兵一精一,不宜力角,當以歲月斃之。」
乃深溝高壘,絕其奔軼。
凡四月,城中食盡,軍潰出降,生擒璮,斬於軍門,誅同惡者數十人,余悉縱歸。
明日,引軍東行,未至益都,城中人已開門迎降。
初,天澤將行,帝臨軒授詔,責以專征,俾諸將皆聽節度。
天澤未嘗以詔示人,及還,帝慰勞之,悉歸功於諸將,其慎密謙退如此。
天澤在憲宗時嘗奏:「臣始攝先兄天倪軍民之職,天倪有二子,一子管民政,一子掌兵權,臣復入叨寄遇,一門之內,處三要職,分所當辭,臣可退休矣。」
帝曰:「卿奕世忠勤,有勞於國,一門三職,何愧何嫌!」竟不許。
至是,言者或謂李璮之變,由諸侯權太重。
天澤遂奏:「兵民之權,不可並於一門,行之請自臣家始。」
於是史氏子侄,即日解兵符者十七人。
至元元年,加光祿大夫,右丞相如故。
三年,皇太子燕王領中書省,兼判樞密院事,以天澤為輔國上將軍、樞密副使。
四年,復授光祿大夫,改中書左丞相。
六年,帝以宋未附,議攻襄一陽一,詔天澤與駙馬忽剌出往經畫之,賜白金百錠、楮幣萬緡。
至則相要害,立城堡,以絕其聲援,為必取之計。
七年,以疾還燕。
八年,進開府儀同三司、平章軍國重事,仍敕右丞相安童諭旨曰:「兩省、院、台,或一月、一旬,遇大事,卿可商量,小事不煩卿也。」
十年春,與平章阿術等進攻樊城,拔之,襄一陽一降。
十一年,詔天澤與丞相伯顏總大軍,自襄一陽一水陸並進。
天澤至郢州遇疾,還襄一陽一,帝遣侍臣賜以葡萄酒,且諭之曰:「卿自朕祖宗以來,躬擐甲冑,跋履山川,宣力多矣。
又卿首事南伐,異日功成,皆卿力也。
勿以小疾阻行為憂,可且北發,善自調護。」
還至真定,帝又遣其子槓與尚醫馳視,賜以藥餌。
天澤因附奏曰:「臣大限有終,死不足惜,但願天兵渡江,慎勿殺掠。」
語不及它。
以十二年二月七日薨,年七十四。
訃聞,帝震悼,遣近臣賻以白金二千五百兩,贈太尉,謚忠武。
後累贈太師,進封鎮一陽一王,立廟。
天澤平居,未嘗自矜其能,及臨大節、論大事,毅然以天下之重自任。
年四十,始折節讀書,尤熟於《資治通鑒》,立論多出人意表。
拜相之日,門庭悄然。
或勸以權自張,天澤舉唐韋澳告周墀之語曰:「願相公無權。
爵祿刑賞,天子之一柄一,何以權為!」因以謝之,言者慚服。
當金末,名士流寓失所,悉為治其生理而賓禮之,後多致顯達。
破歸德,釋李大節不殺,而送至真定,署為參謀。
衛為食邑,命王昌齡治之,舊人多不平,而莫能間,其知人之明、用人之專如此。
是以出入將相五十年,上不疑而下無怨,人以比於郭子儀、曹彬雲。
子格,湖廣行省平章政事;樟,真定順天新軍萬戶;棣,衛輝路轉運使;槓,湖廣行省右丞;杞,淮東道廉訪使;梓,同知澧州;楷,同知南一陽一府;彬,中書左丞。
格字晉明。
歲壬子,憲宗賜天澤以衛城,授格節度使。
憲宗崩,格北留謙州,五年而歸,為鄧州舊軍萬戶。
既又代張弘范為亳州萬戶,而以故所將鄧州舊軍授弘范。
從攻襄一陽一,襄一陽一下,賜白金、衣裘、弓矢、鞍馬。
眾軍渡江,平章阿術將二十五萬戶居前,每五萬戶擇一人為帥統之,格居其一。
格軍先渡,為宋將程鵬飛所卻,格被三創,喪其師二百。
尋復大戰,中流矢,鵬飛身亦被七創,乃敗走。
其後樞密院奏格輕進,請罪之,帝念其功而薄其罪。
俾從平章阿里海牙攻潭州,砲激柵木,傷肩,矢貫其手,裹創先登,拔之,遂以軍民安一撫留戍。
入覲,加定遠大將軍,賜以天澤所服玉帶。
從攻靜江,眾以轒轀自蔽鑿城,格所當,砲礌蔽地,車不可至,乃伺隙率眾攀堞,蟻附而上,拔之。
徇廣西十八州、廣東三州,皆下。
靜江受兵之初,溪洞諸夷皆降雲南,格遣使諭之,來者五十州,雲南爭之,事聞,詔聽格節度。
升廣西宣撫使,改鎮國上將軍、廣南西道宣慰使。
宋亡,陳宜中、張世傑挾益王鸑、廣王昺據福州,立益王,傳檄嶺海,欲復其地,詐言夏貴已復瀕江州郡。
諸戍將以江路既絕,不可北歸,皆托計事還靜江。
格曰:「君等亦為虛聲所懼邪!待貴逾嶺,審不可北歸,吾與諸君取途雲南而歸,未為不可,敢輒棄戍哉!」行省議棄廣東之肇慶、德慶、封州,並兵戍梧州。
格曰:「棄地撤備,示敵以怯,不可,宜增兵戍之。」
劇賊蘇仲,集潰卒,據鎮龍山稱王,劫掠於外,耕植於內,至秋畢獲。
聞大兵至,則偽出降,官軍畏暑,不敢深入,橫、象、賓、貴四州,皆被其害。
格築堡於其界,守以土兵,令官軍一火其廬柵,民踐其禾稼,仲窮蹙,遂降。
益王餘眾破潯州,斬李辰、李福。
靜江北抵全、永,皆城守,羅飛圍永,凡七月不下。
判官潘澤民間道來告急,格分兵赴之,殄其眾。
益王死,衛王立。
趣廣州,壁海中崖山,遣曾淵子據雷州,諭之降,不聽,進兵攻之,淵子奔岡洲。
世傑將兵數萬,欲復取雷州,戍將劉仲海擊走之。
後悉眾來圍,城中絕糧,士以草為食,格漕欽、廉、高、化諸州糧以給之,世傑解圍去。
詔格戍雷州。
衛王死,廣東、西悉平。
張弘范請復將亳州軍,乃還格鄧州舊軍。
拜參知政事、行廣南西道宣慰使。
入覲,拜資德大夫、湖廣行中書省右丞。
移江西右丞,尋復為湖廣右丞,進平章政事。
卒,年五十八。
子燿,福建行省平章政事;榮,鄧州舊軍萬戶。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