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書白話版
卷四十八 楊李翟應霍爰徐列傳第三十八
(楊終、李法、翟酉甫、應奉、應劭、霍諝、爰延、)
◆楊終傳,楊終字子山,蜀郡成都人。
十三歲時,做郡小吏,太守認為其才很奇特,派他到京師學習,學《春秋》。
顯宗時,召他到蘭台,拜為校書郎。
建初元年(76),大旱,谷價昂貴,楊終認為廣陵、楚、淮陽、濟南等處的牢獄,充軍的人達萬數,又遠屯於絕域,官吏百姓怨曠的甚多,於是上疏道:「臣聽說『善善及子孫,惡惡止其身』,(意譯「:優待善良的人應延及子孫,懲罰為惡的人應只限其自身,不可延及後代。」
)百王常典,不變的道理。
秦朝政治殘酷厲害,違背上天之心,一個人有罪,連累到三族(父族、母族、妻族)。
高祖平定亂世,約法三章。
太宗(漢文帝)極仁慈,除去收孥之律(即妻孥受累)。
萬姓廓然,蒙受再生之福,恩澤達到昆蟲,功績垂於萬世。
陛下聖德英明,德被回表。
今以連年乾旱,災疫不止,自奉菲薄,廣泛訪問得失,即使三代的隆盛,也不過如此,不能再增加了。
臣私下查《春秋》記載的水旱之變,都應暴急,恩惠不下流。
自永平年間以來,仍連大獄,有司窮追,互相牽引,掠考犯人,冤及無辜,家屬充軍。
加以北方討伐匈奴,西方開拓三十六國,連年服役,轉輸耗費很大。
又遠屯伊吾、樓蘭、車師、戊己,百姓懷念家鄉,怨恨結在邊域。
《傳》說『:安土重居,謂之眾庶。
』(即安土重遷,是百姓的習慣。
)從前殷代人民近遷到洛邑,尚且埋怨,何況離開肥沃的中原土地,到不一毛一之地的荒原呢?並且南方暑熱潮一濕,障毒互生。
愁苦的百姓,足以感動天地,移變陰陽了。
陛下留心觀察,救救百姓吧。」
書奏上,肅宗將奏章交給臣下討論。
司空第五倫也贊同楊終的意見。
太尉牟融、司徒鮑昱,校書郎班固等人與第五倫辯論,認為移民之法施行已久,孝子沒有改父之道的權力,先帝所建制度,不應回異。
楊終又上書道:「秦代築長城,功役繁興,胡亥不思改革,終於失掉天下。
所以孝元帝放棄了珠崖之郡,光武帝斷絕西域之國,為的是不用遠夷換我中國。
魯文公毀泉台,《春秋》譏笑道『:先祖為之而己毀之,不如勿居而已』,為的是對百姓無妨害。
襄公作三軍(即三卿),昭公捨棄中軍,君子以為是復古,認為不捨棄就有害於民。
現在伊吾之役,樓蘭之屯,久而不還,不是天意。」
皇帝聽從了,遷還那些流放之人,全部停止屯邊的辦法。
楊終又說:「宣帝廣泛徵召郡儒,論定《五經》在石渠閣。
當前天下太平無事,學者得以完成其業,而章句之徒,破壞大體。
應照石渠舊例,永為後世的法則。」
於是詔諸儒在白虎觀論考同異。
碰上楊終因事系獄,博士趙博、校書郎班固、賈逵等,認為楊終對《春秋》很有研究,學術上多獨特見解,上表請求,楊終又上書自我表白,即日赦免,於是得以參與白虎觀。
後來受詔刪削《太史公書》為十多萬字。
當時太后之兄衛尉馬廖,謹慎篤厚自守,不訓諸子。
楊終與廖友情甚善,寫信勸廖道「:我聽說堯、舜的百姓,可以比屋得到封贈;桀、紂的百姓,可以比屋得到誅殺。
為什麼呢?堯舜為之提防,桀紂示之驕奢的緣故。
《詩經》上說『:皎皎練絲,在所染之。
』(即墨子說的「染於蒼則蒼,染於黃則黃」的意思。
)上智下愚,不可改變,中庸之疏,要在教而化之。
《春秋》上記載晉侯殺太子申生,直稱晉侯,表示厭惡,就因為他失教緣故。
《禮記》規定,人君之子年八歲,替他設少傅,教之書寫計算,以開其智慧;十五歲設太傅,教之經典,以引導他立志。
漢朝興起,諸侯王不致力於教誨,多觸禁忌,所以有亡國之禍,而缺乏嘉善的稱號。
今君位置尊貴,海內寄予厚望。
難道不可以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以為警戒麼!黃門郎年幼,血氣方盛,既沒有長君的退讓之風度,而要結交輕狡無行之賓客,放縱而不教誨,視成任一性一,鑒念過去的教訓,可令人寒心。
君侯應該以臨深淵履薄冰為戒。」
馬廖不採納。
兒子馬豫後因懸書誹謗犯罪,馬廖回到封地。
楊終之兄楊鳳為郡吏,太守廉范被州所考核,派楊鳳候楊終,楊終替廉范遊說,被充軍到北地。
皇帝東方出巡,鳳凰黃龍並集,楊終讚頌嘉瑞吉祥,上述祖宗之大業,共十五章,奏上,詔免罪回故鄉。
著《春秋外傳》十二篇,改定章句十五萬字。
永元十二年(100),召拜郎中,因病而死。
◆李法傳,李法字伯度,漢中南鄭人。
博通群書,一性一格剛直而有節。
和帝永元九年(98),應賢良方正對策,授博士,升為侍中,光祿大夫。
一年多,上疏認為朝政苛碎,違背永平、建初年間舊例;宦官權勢太重,后妃一寵一幸太多,又譏史官記事不實在,後世有識之士,尋功計德,必不明信。
因犯了失旨罪,下交有司法辦,免職成為庶人。
回到鄉里,關起門來自守。
老友儒生時有問候的,言談之餘,問他不合上意的緣由,法不曾回答。
友人堅決問他,法回答道:「鄙賤之人可以和他侍君嗎?如果擔心失誤,諂佞的行為將無所不至。
孟子說過:『仁者好比射箭,必須身一子站正爾後發箭。
發而不中,不必埋怨勝過自己的人,反求於自己罷了。
』」在家八年,征拜為議郎,諫議大夫,正言極辭,不改老一毛一病。
後來出去做汝南太守,政治很有名望。
後來回到鄉里,死於家中。
◆翟酉甫傳,翟酉甫字子超,廣漢雒人。
四世傳《詩經》。
翟酉甫好《老子》,尤其長於圖緯、天文、歷算。
為了報舅仇,當充軍日南,逃亡於長安,做了卜相工,後來在涼州牧羊。
遇赦而回。
在郡做官,召拜為議郎,遷為侍中。
當時尚書缺額,詔將大夫六百石以上的試對政事、天文、道術等科目,將等第高的補缺。
翟酉甫自己仗恃能高,而忌故太史令孫懿,恐怕他先用,於是去問候孫懿。
已經坐下,說話沒有談到正題,只有哭泣不止。
孫懿感到奇怪便問他,翟酉甫說:「圖書有漢賊孫登,將因才智被中官所害,看君的相貌,好像當應之。
我受恩接,擔心君之禍哩!」孫懿很害怕,於是稱病不去應試。
由是翟酉甫對第一,拜為尚書。
這時安帝剛親臨政事,追感祖母宋貴人,全部封其家人。
又大舅耿寶及皇后兄弟閻顯等並用威權,翟酉甫上疏諫道:「臣聽說微子裝瘋而離開殷商,叔孫通背棄秦朝而歸漢,他們不是自己疏遠君主,時勢不可哩。
臣蒙受特殊的恩典,蒙值不諱之政,豈敢同樣受一寵一,而戴皇天、履后土。
想到陛下應天命而登皇位,碰上中興之機,當建太平之功,而沒聽說有致化的門路。
大概遠的不易明白,請用近事證明。
從前竇氏、鄧氏之一寵一,傾動四方,兼官重紱,盈金積貨,至使議弄皇位,改變社稷。
難道不是因為勢尊威廣,以致這種大患麼?等到他們失敗,頭腦墮地,想做祭祀的孤豚,豈可得嗎?致貴無漸失必暴,受爵不以正道殃必來得快。
今外戚一寵一幸,功均造化,漢元以來,沒有可以相比的。
陛下的確仁恩周洽,以親九族。
然而祿去公室,政移私門,覆車之誡重犯,難道不會摧折?而在位的朝臣,沒有人敢正議,唯唯諾諾,互相佐附。
臣恐怕威權假給外戚,收回就很難,老虎添翼,一旦起飛,不可制止。
所以孔子說:『吐珠於澤,誰能不含?』老子說『: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這是最安危之戒,為社稷的長遠之計哩。
「儉是德之恭,政存約節。
所以文帝想作露台,計值百金,飾帷帳於粳囊。
有人譏他為儉。
皇上說:『我是替天下守財,豈得亂用嗎!』至倉谷腐而不可吃,錢串子朽了而不可數。
今自初政以來,日子不長,費用賞賜已不可計算。
斂天下之財,積無功之家,國庫虧空,民物凋傷,卒有不虞之禍到來,又當重賦百姓,怨叛既生,危亂指日可待哩。
「從前成王之政,周公在前,邵公在後,畢公在左,史佚在右,四個人挾而維之。
眼看的是正容,耳聽是是正言,一日即位,天下曠然,言其法度早已定了。
今陛下有成王之尊而沒有幾個賢人輔佐,即使想和和平平,享太平之福,可能取得嗎?「自去年以來,災禍連續出現,地坼天崩,高岸變成低谷。
如果居上一位的能修身恐懼,那麼還可轉禍為福;如果輕慢天戒,那麼害處不淺。
願陛下親自一慰勞憐恤,研一精一致思,勉力尋求忠貞之臣,誅遠佞諂之人,損玉堂之盛,尊重仁義禮智信等天爵,割除情一欲之歡,罷宴私之好。
帝王圖籍,陳列左右,心想亡國的原因,鑒觀興王得天下的原因,庶幾災害可以停止,豐年可以到來了。」
書奏上去,不被皇上省察,而外戚一寵一臣都害怕、厭惡他。
延光三年(124),翟酉甫出為酒泉太守。
反叛的羌人出動千餘騎兵從敦煌來抄襲郡之邊界,翟酉甫去迎擊,斬首九百級,羌眾差點殺盡,威名大震。
升為京兆尹。
順帝即位,拜為光祿大夫,遷將作大匠。
翟酉甫損省經常用度,每年生息四五千萬。
屢因災異,多所匡正。
從此權貴一起誣酉甫及尚書令高堂芝等交通屬托,犯了罪,減死歸家。
又被奏章說酉甫從前與河南張楷等謀反,被逮捕到廷尉那裡。
等到杜真等上書陳明原委,案情才得到明白解釋。
死於家中。
翟酉甫著有《援神》、《鉤命解詁》十二篇。
當初,翟酉甫做大匠,上書言道:「孝文皇帝始置一經博士,武帝大合天下之書,而孝宣帝論《六經》於石渠,學者很多,弟子萬數。
光武初興,愍其荒廢,起太學博士捨、內外講堂,諸生橫巷,被海內所集。
明帝時大學初建成,想毀太學,太尉趙熹認為太學、辟雍(大學)都應保存,所以並傳到今日。
而目前秀貴廢,甚至成為園采芻牧之處。
應該修理整治,誘進後學。」
皇上聽從了。
翟酉甫免職後,便起太學,更開拓房室,學者替翟酉甫立碑銘於學。
◆應奉傳,應奉字世叔,汝南南頓人。
曾祖父應順,字華仲,和帝時做河南尹、將作大匠,公正廉明,約束自己,明達政事。
生十個兒子,都有才學。
中子慶疊,江夏太守。
疊生郴,武陵太守。
郴生奉。
應奉少時很聰明,從做兒童及年長時,凡所經過之處,沒有不暗暗記住。
讀書能五行並下。
做郡的決曹史,巡視四十二縣,錄囚徒數百千人。
等到回來以後,太守全部問及,應奉口說犯人名姓,犯罪輕重,沒有遺漏,當時人感到奇怪。
著《漢書後序》,多有述載。
大將軍梁冀舉他為茂才。
先是,武陵蠻詹山等四千餘人反叛,抓住縣令,屯結連年,朝廷詔下公卿討論,四府推舉應奉,認為他有將帥之才。
永興元年(153),拜為武陵太守。
到官府後慰勞收納。
詹山等人都全部投降四散。
於是興辦學校,舉仄陋之遺才,政稱變俗。
因公事犯罪免職。
延熹年間,武陵蠻又進犯荊州,車騎將軍馮緄認為應奉有威信,被蠻夷所信服,上書請求與他一道出征。
拜為從事中郎。
應奉勤設方略,賊破軍罷,馮緄推功於奉,薦為司隸校尉。
檢舉壞人,不避豪戚,以嚴厲著名。
後來鄧皇后失敗,而田貴人被一寵一幸,桓帝想立她為後。
應奉認為田氏出身微賤,不宜超登後位,上書諫道「:臣聽說周朝納了狄女,襄王出居於鄭;漢立趙飛一燕,成帝滅了後裔。
母后的重要,是國家興廢的原因。
應思《關睢》之所求,遠王禁之所忌(註:婦人有五不娶:喪婦之長女不娶;世有惡疾不娶;世有刑人不娶;亂家女不娶;逆家子不娶)。」
皇帝採納他的意見,竟立竇皇后。
等到後一黨一事起,應奉便慨然稱病退職。
追愍屈原,藉以自歎,著《感騷》三十篇,數萬字。
諸公多薦舉他,恰逢病死。
兒子應劭。
◆應劭傳,應劭字仲遠。
少年時好學,博覽多聞。
靈帝時舉為孝廉,召為車騎將軍何苗的掾吏。
中平二年(185),漢陽賊邊章、韓遂與羌胡一起成為邊寇,東侵三輔,當時朝廷派車騎將軍皇甫嵩向西討伐他們。
嵩請求調動烏桓族三千人配合作戰。
北軍中侯鄒靖上書道:「烏桓之兵勢弱,應開募鮮卑人助戰。」
事下到回府討論,大將軍韓卓提議,認為:「烏桓兵少,而與鮮卑世代為仇敵,如果烏桓被調動,那麼鮮卑一定會襲擊其家。
烏桓聽說後,一定會棄軍回去救援。
不只是對實況無益,而且更加沮喪三軍的情緒。
鄒靖住在邊境附近,知道他們的詐態。
如果讓鄒靖募鮮卑之兵五千,必有破敵的效果。」
應劭反駁他道「:鮮卑隔在漠北,與犬羊為群,沒有君長的統帥,沒有廬落之居,而天一性一貪殘暴虐,不講信義,所以數次進犯邊塞,沒有安寧的歲月。
只有互市之時,才來一靡一服。
他們只想中國的珍寶財貨,並不是畏威懷德。
計獲事足,接著就來為害。
因此國家內諸夏而外夷狄,就是為了這個緣故。
過去匈奴反叛,度遼將軍馬續、烏桓校尉王元發動鮮卑五千餘騎兵,又武威太守趙沖也率領鮮卑征討叛羌。
斬獲胡人頭目,既不足言,而鮮卑越溢,多為不法之事。
以軍令制裁,就忿戾作亂;如果制御緩慢,就陸掠殘害。
搶劫居民,抄掠商旅,吃人牛羊,掠人兵馬。
得賞多了,不肯離開,又想以物買鐵器。
邊將不聽,便取縑帛聚而燒之。
邊將害怕,怕他反叛,辭謝撫順,不敢拒絕違反。
現在狡寇沒有除盡,而羌人又為大害,如果後悔,來得及嗎!臣愚認為可招募隴西羌胡守善不叛的,挑選一精一干勇敢的,多給獎賞。
太守李參沉靜而有謀略,必能獎勵得其死力。
應當想漸漸消滅的策略,不可倉卒存奢望。」
韓卓又與應劭反覆辯論。
於是朝廷詔百官大會朝堂,都同意應劭的看法。
三年,應劭舉高第,再次陞遷,六年,拜太山太守。
初平二年(191),黃巾等三十萬人進入郡界。
應劭糾率文武連續與賊作戰,前後斬首數千級,獲俘虜老弱萬餘人,輜重二千兩,賊都退卻,郡內得以安寧。
興平元年(194),前太尉曹嵩和兒子曹德從琅笽入太山,應劭派兵迎他,沒有到,而徐州牧陶謙素來怨恨曹嵩之子曹一操一數次攻打,就使輕騎追擊曹嵩父子,並殺之於郡界。
應劭害怕曹一操一殺來,放棄郡奔向冀州牧袁紹。
起初,安帝時河間人尹次,穎川人史玉都犯了殺人罪應當處死,尹次之兄尹初及史玉之母軍到官曹求代其償命,因縊而死。
尚書陳忠認為罪宜從輕發落,建議義走尹次、史玉。
應劭後來追駁之,據正典刑,有可存活的。
他的意見說:「《尚書》說:『天秩有禮,五服五章哉。
天討有罪,五刑五用哉。
』而孫卿也說『:凡制刑之本,將以禁暴惡,且懲其末也。
凡爵列、官秩、賞慶、刑威,皆以類相從,使當其實也。
』如果德不與位相符,能不與官相稱,賞賜不是酬答有功之人,刑罰不是針對有罪之人,那麼,不祥就沒有更大的了。
殺人的死罪,傷人者判刑,這是百王所定的制度,有法之成科可查。
高祖入關時,雖約法三章,然而殺人的死罪,也沒有寬降。
時化就刑重,時亂就刑輕。
《書經》說『:刑罰時輕時重』,就是這種說法。
今尹次,史玉在太平時候釋其私憾,恃兵安忍。
朝廷恩典在寬,幸至冬獄,而初、軍愚狷,妄自投斃。
從前召忽親死子糾之難,而孔子說:『自縊死於溝瀆之內,別人不知道。
』朝氏之父非錯刻峻,便能自隕其命,班固也說:『不如趙括之母以全其宗。
』《傳》說:『僕妾感慨而致死的,不是能現其義勇,顧由無計慮哩。
』刑罰威獄,用來像天之震耀殺戮;溫慈和惠,仿照天之生一殖長育。
因此春天一草枯就是災,秋天一木開花就是異。
現在殺無罪的初、軍,而救活該死的次、玉,這便一枯一華,不一般嗎?陳忠不知制刑之本,而信一時之仁,就廣引八漢求生之端。
親故賢能功貴勤賓,豈有次、玉當罪之科嗎?如果認為小大之獄必以情,原心定罪,這是求生,不是說代死可以活哩。
敗法亂政,後悔不可追了。」
應劭共寫駁議三十篇,都是這一類的文章。
應劭又刪定律令作《漢儀》,
建安元年(196)例奏上。
奏道:「國之大事,沒有比載籍更重要。
載籍是為了決嫌疑,明是非,賞罰的分寸,比較恰當,使後代人有所借鑒。
所以膠西相董仲舒老病辭官後,朝廷每有政議,數次派廷尉張湯親至他住的陋巷,問其得失。
於是寫下《春秋決獄》二百三十二件事,動以經對,說得很詳盡了。
逆臣董卓,顛覆王室,燒燬書籍,沒有剩下一點,開天闢地以來,沒有比這更殘酷的。
今大駕東征,巡視許都,拔一出險難,其命惟新。
臣幾代受恩,受福不淺,竊不自量力,貪少雲補,撰寫《律本章句》、《尚書舊事》、《廷尉板令》、《決事比例》、《司徒都目》、《五曹詔書》和《春秋斷獄》共二百五十篇。
刪去重複之處,成為簡潔之文。
又集駁議三十篇,分類編輯,共八十二事。
見之於《漢書》的有二十五處,《漢記》四處,都刪敘潤色,以全本體。
有二十六處,博采古今..瑋之士,文章有光彩,德義也可觀。
有二十七篇,是臣所創造。
不能說必合道衷,心有所思,聊以表述罷了。
從前鄭人以干鼠為璞玉,賣給周人;宋國的愚夫也以燕石為寶,緹..十重。
看到的人掩口大笑,斯文之族,多半像這。
《左氏》實雲雖有大國姬妾,也不拋棄陋賤之人,大概是用來代替匱乏哩。
因此敢露頑劣之才,附於明哲之後。
雖未足綱紀國體,宣洽時雍,庶幾可以供給聖聽,希陛下日理萬機之餘,隨便翻閱。」
獻帝認為很好。
二年(197),詔拜劭為袁紹軍謀校尉。
這時剛遷都許昌,舊章既不存在,書記也少有。
應劭慨然歎息,於是整理所聞,著《漢書官禮儀故事》,凡朝廷制度,百官典式,多是應劭所立。
起初,劭之父奉做司隸時,並下諸官府郡國,各上前人像贊,應劭便連綴其名字,錄為《狀人紀》。
又論當時行一事,著《中漢輯序》。
撰《風俗通》,以辨物類名號,釋時俗嫌疑。
文字雖不夠典範,後世服其見聞甚廣。
所有著述一百三十六篇。
又集解《漢書》,都傳於當時。
後來死於鄴。
弟之子應蠩、應璩,都以文才著稱。
中興初年,有應嫗,生了四個兒子而守寡。
看見神光照社,試探求之,便得了黃金。
從此諸子宦學,都有才名,至應蠩七世通顯。
◆霍諝傳,霍諝字叔智,魏郡鄴人。
少時為諸生,明白經書。
有人誣..之舅宋光於大將軍梁商的,認為宋光妄刊章文,被關在洛陽獄中,受掠考之刑困頓已極。
霍諝當時十五歲,寫報告給梁商道:「將軍恩德如天,同情舅父宋光的冤結,前些時溫教許可替他平議,雖然沒有下吏斷決其事,已蒙神明顧省之聽。
皇天后土,實聞德音。
我聽了十分高興。
聽說《春秋》之義,根據案情確定罪過,赦事誅意。
所以許止雖有弒君之罪但不追究,趙盾因縱賊而見書。
這是孔子垂王法的原因,漢代應該遵照前修理。
古書說『:人心不同,譬如其面。
』這大概是說各人身高大小丑美之形各不相同,至於鼻子眼睛七竅一毛一發之狀沒有不相同的哩。
一性一情之不同,在剛柔舒急倨敬之間。
至於趨利避害,怕死樂生,也是一樣的。
我與宋光系骨肉之親,義有相隱,說他冤濫,未必可以見諒,且以人情平論其理。
「宋光是衣冠子孫,仕途之路極為平易,位置做到州郡,每天希望徵召,也沒有缺點污穢小事之牽累,無故刊定詔書,想用什麼名義?就有所疑,當求其便利安穩,豈有觸冒死禍,以解細微?猶如用附子充飢,飲鴆毒止渴,沒有進入腸胃,已絕咽喉,難道可以做嗎!從前東海孝婦被冤枉,幽靈感動上天,天旱三年不雨。
宋光所犯之罪,情有可原,守闕已經兩年,而終不見理。
在紫宮之門喊冤,在兩觀之下泣血,傷和致災,為害很大。
凡事經過赦令,不應復案。
大凡罪刑明白,尚蒙天恩,豈有冤謗而無證據,反而不得受理?這是刑宥正罪,殺害誣侵哩。
不偏不一黨一,能像這樣麼?明將軍德盛位高,人臣之中獨一無二,言行感動天地,舉措可移陰陽,如能得到留神,仔細考察,必有東海於公之福。
和氣立應,天下幸運得很。」
梁商認為霍諝才識水平很高,立即上奏赦免宋光之罪,從此霍諝名聲很顯耀。
霍諝在那裡做官,舉為孝廉,稍遷為金城太守。
霍諝一性一格明達篤厚,能以恩信化誘殊俗,很被羌胡之人所敬服。
母親死了,自己上書回家舉行喪禮。
喪服既畢,公車徵召,又做了北海相,入朝做了尚書僕射。
這時大將軍梁冀貴戚專權,自公卿以下沒有人敢違背。
霍諝與尚書令尹勳幾次奏其事,又因陛見時當面陳述罪失。
等到梁冀被殺後,桓帝嘉獎他的忠節,封為鄴都亭侯。
前後堅決辭讓,沒有同意。
後來出為河南尹,遷司隸校尉,轉為少府、廷尉。
死於官位。
兒子霍俊,做了安定太守。
◆爰延傳,爰延字季平,陳留外黃人。
家境清苦,很好學,能通經教授學徒。
一性一情質樸誠愨,少言辭。
縣令隴西牛述好士知人,於是禮請爰延做廷掾,范丹做功曹,濮陽潛做主簿,常在一塊言談而已。
後令史昭用他做鄉嗇夫,仁政教化大行,人們只聽說嗇夫之名,不知郡縣是誰。
在職兩年,州府禮請,沒有去。
桓帝時征博士,太尉楊秉等舉賢良方正,爰延再升為侍中。
皇帝游上林苑,從容問爰延道:「我是什麼樣的君主?」
答道:「陛下是漢中主。」
帝問「:怎麼講?」
對道「:尚書令陳蕃處理事就成功,中常侍黃門干預朝政不亂,因此知道陛下可與人為善,也可與人為非。」
皇上說:「從前朱雲諫成帝,弄得廷折欄檻,現在侍中面稱朕違,敬聞於朝廷了。」
於是拜爰延為五官中郎將,轉為長水校尉,再升魏郡太守,徵召為大鴻臚。
皇上以爰延系儒生,常特別宴見。
當時太史令上前說客星經帝座,皇上秘密問延。
爰延於是上書說道「:臣聽說天子是至尊無上的,所以上天以為子,位在臣庶之上,威信重於四海。
動靜合禮,那麼星辰順序;如果意有邪僻,那麼晷度錯違。
陛下認為河南尹鄧萬有龍潛之舊誼,封他為通侯,恩重於公卿,惠豐於宗室。
經常引見,和他對博,上下華黷,有損尊嚴。
臣聽說,在帝之左右,為的是咨詢政德。
所以周公儆戒成王道『:其朋其朋』,就是說要慎交朋友哩。
從前宋閔公與強臣共博,列婦人在旁邊,這樣無禮,以致成為大災。
武帝與幸臣李延年、韓嫣同睡同起,尊爵重賜,情一欲無厭,於是生驕奢一婬一佚之心,做出不義之事,最後延年被殺,韓嫣伏罪。
一愛一之則不覺其過,恨之則不知其善,所以事多放濫,物情生怨。
故王者賞人必酬其功,以爵與人必明其德,與善人在一起,就每天聽到一些好話;與惡人交遊,就每天生出邪情。
孔子說:『益者三友,損者三友。
』邪惡之臣使君迷惑,一婬一亂之妾使主危險,用非所言就悅於耳,以非所行則玩於目,所以使人君不能遠離他們。
孔子說『: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
』這是聖人的明戒哩。
從前是光武帝與嚴光同寢,上天之異,當晚即現出來。
以光武之聖德,嚴光之高賢,君臣志同道合,還降此變異,何況陛下今所親幸之人,以賤為貴,以卑為尊呢?希陛下遠離讒諛之人,納謇謇之士,除左右之權貴,悟宦官之弊端。
使好事越多,壞事消滅,那麼乾災即可除去。」
皇帝省察所奏。
於是借病請求退職回家。
靈帝又特召,不行,病死。
子爰驥,白馬縣令,也以善士著稱。
徐璆傳,徐趚字孟玉,廣陵海西人。
父徐淑,度遼將軍,有名望在邊疆。
徐趚少時博學,召入公府,舉為高第。
不久陞遷為荊州刺史,當時董太守的姐姐之子張忠做南陽太守,因有權勢放濫不羈,得贓數億。
徐趚臨當之部,太后派中常侍把張忠囑托給徐趚。
徐趚回答道:「臣身為國,不敢聽命。」
太后發怒,連忙召張忠作司隸校尉,用威勢相臨。
徐趚到州後,揭舉上奏張忠臧餘一億,派冠軍縣上簿給大司農,來揭發其事。
又奏五郡太守及屬縣有貪賊的,全部法辦,威風大行。
中平元年(184),與中郎將朱俊飽打黃巾賊在宛縣,破了他們。
張忠恨了徐趚,與諸Yan官捏造無端之罪,徐趚便因罪被召回來。
因為破賊有功,得免官回家。
後來再次徵召,遷汝南太守,轉為東海相,所在之處風化大行。
獻帝遷都許昌,徐趚以廷尉徵召,應到京師供職,半路上被袁術所劫,授徐趚以上公之位。
徐趚歎息道「:龔勝,鮑宣,是何等樣人?守之必死!」袁術不敢一逼一他。
袁術死後軍破,徐趚得到袁所盜的國璽,到了許昌,上交皇帝,並送交前所假汝南、東海二郡的印綬。
司徒趙溫對徐趚說「:君遭大難,還保存了這個嗎?」
徐趚說「:從前蘇武困於匈奴,沒有墜失七尺之節,況這方寸之印麼?」
後來被拜為太常,派他持節拜曹一操一為丞相。
曹一操一讓給徐趚,趚不敢當。
死於官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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