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書白話版
卷四十四 鄧張徐張胡列傳第三十四
(鄧彪、張禹、徐防、張敏、胡廣)
◆鄧彪傳,鄧彪字智伯,南陽新野人,太傅鄧禹之同宗,父親鄧邯,中興初期因功封為黽侯,官做到渤海太守。
鄧彪年輕時注重勵志,修孝行。
父親死了,讓國給異母弟荊鳳,顯宗認為他品節高尚,下詔同意了。
鄧彪後在州郡做官,陞遷到公府,五遷桂陽太守。
永平十七年(75),召入做太僕。
數年,死了後母,因病版辭回家,詔書賜他用光祿大夫行服,服完畢,拜為奉車都尉,升為大司農。
數月後,代鮑昱做太尉。
鄧彪在位時很清白,做百官表率。
做官四年,因病請退職。
元和元年(84),賜策罷官,贈錢三十萬,以二千石的俸祿終其身。
又詔太常四季致送宗廟的祭肉,河南尹派縣丞存問,常以八月旦奉送羊酒等物。
和帝即位,用鄧彪做太傅,錄尚書事,賜爵關內侯。
永元初年,竇氏專權驕傲放縱,朝廷多有人諫爭,而鄧彪在位修身罷了,不能有所匡正。
又曾經上奏免去御史中丞周紆,周紆前失竇氏旨,所以有人因此譏諷他,但是當時人敬重他的禮讓。
等到竇氏被殺,鄧彪因老病上還樞機職,詔賜養牛酒而許可了。
五年(94)春,死在官位上,天子親臨其家弔喪。
◆張禹傳,張禹字伯達,趙國襄國人。
祖父張況之族姊為皇祖考夫人,多次往來於南頓,見過光武帝。
光武為大司馬,過邯鄲,張況做郡吏,謁見光武。
光武大喜道「:現在找到我大舅了!」於是一起向北,到高邑,用況做元氏令。
升為涿郡太守。
又做了常山關長。
正逢赤眉軍攻關城,張況打死了。
父張歆,初因報仇逃亡,後來做了淮陽相,死在汲縣令官位。
張禹一性一情篤厚節儉。
父親死後,汲縣吏人賻送前後達數百萬,全部沒有收受。
又把田宅推讓給伯父,身自寄止。
永平八年(66),舉為孝廉,稍陞遷,建初年間,拜為楊州刺史。
當他過江巡視,中土百姓都以為江有子胥之神,難於過江。
禹將渡,官吏堅決請求,張禹不聽。
並且厲聲說:「子胥如有靈,知道我的目的在於理察冤假錯案,難道還害我嗎?」
於是鼓著槳過去了。
經過郡邑,偏僻之地沒有不全部走到,親自審錄囚徒,很多情況弄明白被處理了。
吏民很少見過使者,百姓心懷喜悅,怨德美惡,沒有不自歸了。
元和二年(85),轉兗州刺史,也有清平的美稱。
三年(86),升為下邳相。
徐縣北界有蒲陽坡,旁邊多良田,而荒廢沒人耕種。
張禹替他們打開水門,通引灌溉,於是成了熟田數百頃。
勸導並帶領吏民,借給種一子,親自勉勵勞動,便大收谷實。
鄰郡貧困戶歸附千餘戶,房屋相連,下面成了集市。
後來每年開墾千餘頃,百姓得到溫飽自給。
功曹史戴閏,舊太尉掾吏,權一柄一傾動郡內。
有小責備,張禹叫他自到徐獄投案,然後正其法。
自長史以下,沒有不震驚起敬。
永元六年(95),進朝廷做大司馬,拜為太尉,和帝很有禮地對待他。
十五年(104),皇上南巡祠園廟,張禹以太尉兼衛尉在朝留守。
聽說車駕將進幸江陵,張禹認為不應冒險遠行,驛馬上諫。
詔報說「:祠謁已完,應南邊祭大江,得到君奏,到漢水回輿而歸。」
等到回朝之後,張禹特受賞賜。
延平元年(106),張禹升為太傅,錄尚書事。
鄧太后因殤帝初生,想叫重臣居在禁內,於是下詔叫禹住在宮中,給帷帳一床一褥,太官早晚進食,五天一次回府。
每次朝見,特贊,與三公絕席。
張禹上言道「:當凶廬密靜之時,不宜照常有事於苑囿。
像廣成、上林等空地,應暫且分給貧民。」
太后聽從了。
等到安帝即位,張禹幾次上奏請求退職,詔書派小黃門問疾,賜牛一頭,酒十斛,勸令就第休養。
還前後送了錢布、刀劍、衣物,次數不少。
永初元年(107),張禹因定策功封為安鄉侯,食邑千二百戶,與太尉徐防、司空尹勤同日受封。
這年秋天,因寇賊水雨災害策免去徐防、尹勤之職,而張禹內心不安,上書請求退職,更拜為太尉。
四年(111),鄧太后之母陰氏(新野君)病了,皇太后車駕到達她的住處。
張禹與司徒夏勤、司空張敏都上表說:「新野君不安,車駕連日到她那裡住宿,臣等十分害怕。
臣聽說王者出動必先作安排,停留則用交卓戈之士作保衛,清道而後行走,清室而後住下,離宮不宿,為了注重保衛。
陛下一片孝心,親省方藥,恩情發自內心,久處在外,百官露止,議者感到不安。
應暫時回宮,上為宗廟社稷、下為萬國子民設想。」
連續三次上奏,經過力爭,才回宮。
後來連年災荒,府藏空虛,張禹上疏請求徵求三年租稅,以助郡國糧食和借貸。
詔許可了。
五年(112),以陰陽不和策免職。
七年(114),死在家中。
朝廷派使者弔祭。
除小兒子張曜為郎中。
長子張盛為嗣。
◆徐防傳,徐防字謁卿,沛國至人。
祖父徐宣,做過講學大夫,用《易經》教授王莽。
父徐憲,也傳授徐宣之業。
徐防少年時學習父親、祖父之學,永平年間,舉為孝廉,除為郎。
徐防體貌矜持嚴肅,占對可觀,顯宗認為很奇異,特補他為尚書郎。
職務是掌管機要,周密謹慎從事,奉侍二帝,不曾有過失。
和帝時,升為司隸校尉,出為魏郡太守。
永元十年(99),升為少府、大司農。
徐防勤曉政事,在哪個崗位都有事跡。
十四年(103),拜為司空。
徐防認為《五經》久遠,聖意難得明白,應該作些章句解釋,使後學學習便利些。
上疏道:「臣聽說《詩》、《書》、《禮》、《樂》,定自孔子,發明章句,從子夏開始。
以後各家分析,各有不同的說法。
漢朝繼承亂秦之後,經典已經廢絕,本文略存,有的沒有章句。
收拾缺遺,建立明經,博征儒術,開設太學。
孔聖人已經遠了,微妙的旨意將要失傳了,所以立博士十又四家,設甲乙之科目,用來勉勸學者。
為的是告訴人們什麼是善惡,如何改正破敝成為善良之人。
臣看到太學考試博士弟子,都是用的意說,不修家法,私相容隱,開生一奸一路。
每有策試,就興起訴訟,論議紛紜錯雜,互相指摘是非。
孔子說的『述而不作』,又說『吾猶及史之闕文』(意思是說他自己年輕時還看見過古史官之缺文,現在沒有了)恨史有所不知而不肯缺略哩。
今不依章句,亂生穿鑿附會,以為遵師是不合法的,意說為得理,輕侮道術,漸漸成了風俗,的確不是詔書實選的本意。
改薄從忠,這是三代的常道,專一精一務本,儒學所先。
臣以為博士及甲乙策試,應該根據名家章句,開設五十難題,用來策試士人。
解釋得多的擢為上等,引文明確的為高說;如果不依先師,義有自相矛盾,都算是錯的。
《五經》各取上等六人,《論語》不宜射策。
即使所失已久,稍可矯正一些差錯。」
詔書下給公卿,都依從徐防的說法。
十六年(104),徐防拜為司徒,延平元年(106),升為太尉,與太傅張禹參錄尚書事,數次得過賞賜,甚見優一寵一。
安帝即位,以定策封龍鄉侯。
食邑千一百戶。
這年因災異寇賊策免職。
回到封地。
所有三公因災異免的,從徐防開始。
徐防死後,兒子徐衡當嗣,讓封於其弟徐崇。
幾年後,不得已,才出就爵。
◆張敏傳,張敏字伯達,河間莫人。
建初二年(77),舉為孝廉,四次陞遷,五年(80)做了尚書。
建初年間,有人侮辱人家的父親,而那人的兒子把他殺了,肅宗寬其死刑而降等處理,從此以後把這事作為例子。
這時就定下來,制定了《輕侮法》。
張敏駁議道「:《輕侮》之法,先帝一切的恩惠,沒有成科班之律令。
死生之判決,宜從上下,猶如天之有四時,有生有殺。
如果開相容恕,著為定法,這就是故意設置一奸一萌,生長罪過。
孔子說:『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春秋》之義,子不報仇,不是兒子。
而法令不替他減刑,因為相殺之路不可開的緣故。
現在假托出於義憤得以減刑,亂殺人的有差別,使執法之官吏能設巧詐,不是教以『在酉鬼不爭』的意思。
又《輕侮》之比,漸漸多起來,至有四五百科,轉相顧望,越來越多,難以流傳萬年。
臣聽得老師說『:救文莫如質。
』所以高帝去掉繁苛之法律,為約法三章。
建初年間的詔書,有改於古代的,可以下三公、廷尉除掉其敝。」
議論罷了不被省察。
張敏又上疏道「:臣敏蒙恩,特被提拔,愚心所不曉,迷意所不解,的確不敢隨便附和眾議。
臣想見孔子垂經典,皋陶造法律,推原他們的本意,都想禁止百姓作壞事。
不知道《輕侮》之法將用來禁止什麼?必不能使人不相輕侮,而更開相殺之路,執法之吏又容其一奸一枉。
議論者有的說『:平法當先論生。
』臣愚以為天地之一性一,只有人最寶貴,殺人者死罪,三代通制是如此。
今想趨生,反開殺路,一人犯法不死,天下受他的害。
古記說:『利一害百,人去城郭。
』春生秋殺,天道之常規。
春天一物枯死就是災,秋天一物開花就是異。
王者承天地,順四時,以聖人為法,以經律為依據。
願陛下留意下面的百姓,考尋利害,廣泛讓大家評議,天下幸運得很。」
和帝聽從了。
九年(84),張敏拜為司隸校尉。
到職視事二年,升為汝南太守。
清約不繁,用刑公平正直,有理能名。
後因事免職。
延平元年(106),拜為議郎,再升為穎川太守。
永初元年(107)徵召為司空,在位奉法辦事而已。
視事三年,因病請求退職。
皇上不聽。
六年(113)春,行大射禮,陪位頓時倒下,才策免職。
因病重,死在家中。
◆胡廣傳,胡廣字伯始,南郡華容人。
六世祖胡剛,清高有志節。
平帝時,大司徒馬宮選拔他。
正逢王莽攝政時,胡剛解除衣冠,懸府門而去,於是逃亡到交止,隱於屠宰所之間。
後來王莽失敗,才歸鄉里。
父親胡貢,做過交止都尉。
胡廣少時孤苦貧困,親自做家務勞動。
長大後,隨輩入郡做散吏。
太守法雄之子法真,從家中來省其父。
法真頗知人。
遇上歲終應舉,法雄命法真幫助他選拔人才。
法雄於是大會諸吏,法真自己從窗戶間觀察,於是指胡廣以告法雄,便察孝廉。
既到京師,以章奏試之,安帝以胡廣為天下第一。
旬月拜為尚書郎,五次陞遷為尚書僕射。
順帝想立皇后,而貴人中受一寵一的有四人,不知立誰為好,商議想用一抽一簽的辦法求神定選。
胡廣與尚書郭虔、史敞上疏諫道「:私自看到詔書認為立皇后是大事,謙讓不自專定,想借一抽一簽的辦法,求神決疑。
古書所載,祖宗典故,從來沒有過的。
靠神和巫,不一定找到賢人,就是遇到這種人,還不是以德選人。
人的形貌產生於自然,譬喻在天必有異表。
應該參照良家,選擇有德之人,德相同就看年齡,年齡均等就看相貌,考之於經典,斷之於聖慮。
政令好比出汗,出來就不能收回。
詔文一下達,見之於四方。
臣的職責在於拾遺,憂深責重,因此焦心,冒昧陳述意見以上聞。」
帝聽從了,把梁貴人這位良家女子定立為皇后。
當時尚書令左雄建議改革察舉的制度,限年在四十歲以上,儒者試經學,文吏試章奏。
胡廣又與敞、虔上書駁之道:「臣聽說群王以兼覽博照為德,臣子以獻可否為忠。
《書經》載有考正疑事,謀及卿士的說法;《詩經》有讚美先人,咨詢採樵之人的事例。
國有大政,一定要考查從前的歷史,詢問於故舊老人,因此慮無失策,舉措沒有錯誤。
我們看到尚書令左雄議郡舉孝廉,都限年在四十以上,諸生試章句,文吏試片戔奏。
明詔已經許可,又叫臣等相與參謀。
想到王命之重,載在篇典之上,應當懸於日月,固之於金石,傳給百王,流傳萬世。
《詩經》說『:天難諶斯,不易惟王。
』(意思是:天難得信,王命不可更改。
)可不謹慎嗎!大凡選舉人才,不能拘泥定制,陳平六奇之策,不是出自經學;鄭國子產從政,晏子之化東阿,不是依靠章奏。
甘羅十二為相,子奇十八化東阿,都是年輕顯能;佟軍、賈誼名聲顯揚,也在弱冠之年。
漢朝繼承周、秦,兼覽殷、夏,祖德師經,參雜王霸之治,聖主賢臣,世以致理,貢舉的制度,沒有什麼變革。
今以一臣之言,改革舊章,好處不明顯,群眾不心服。
矯枉變常,政之所重,而不訪台司,不謀於卿士。
如果文件發下去,議者有不同看法,不同意,那麼朝廷行使起來不方便,同意,則王言已行。
臣愚認為可以宣下百官,參照其同異之處,然後擇其勝否,詳采其核心部分。
敢以瞎說,冒犯天禁,希陛下採納。」
皇帝不聽從。
當時陳留郡缺職,尚書史敞等推薦胡廣。
奏道:「臣聽說德以明賢,爵以建事『,明試以功』,《典謨》所讚美『,五服五章』,(註:五服指天子、諸侯、卿、大夫、士之服,五者之服必須章明。
)天秩所作,因此臣竭其忠心,君厚其一寵一,舉動不失德,下忘其死。
私下看到尚書僕射胡廣,體真履規,謙虛溫雅,博物洽聞,窮究其理,《六經》典奧,舊章憲式,無所不覽讀。
柔而不犯非義,文明而有禮貌,忠貞之一性一,憂公如家。
不誇其能,不伐其勞,謹慎周到,行為沒有差錯。
早晚努力,十有餘年,心不外顧,志不苟進。
臣等認為胡廣在尚書之職位,勞苦日久,後來母親年老,既蒙簡照,應試職千里,匡寧方國。
陳留近郡,今太守任缺。
胡廣才略深茂,能夠拔煩,願以參選,糾正頹俗,使束修守善,有所勸仰。」
胡廣掌機要十年,出為濟陰太守,因舉吏不實被免職。
又作了汝南太守,入拜大司農。
漢安元年(142),升為司徒。
質帝死後,代李固作太尉,錄尚書事。
因定策立桓帝,封為育陽安樂鄉侯。
因病退位。
又拜司空,告老還家。
不久以特進召拜太常,升為太尉,因日食免職。
復為太常,拜太尉。
延熹二年(159),大將軍梁冀被殺,胡廣與司徒韓寅、司空孫朗犯了不衛宮罪,都減死一等,奪爵土,免職為庶人。
後拜太中大夫、太常。
九年(166)又拜司徒。
靈帝即位,與太傅陳蕃參錄尚書事,復封故國。
因病請求退職。
遇上陳蕃被殺,代為太傅,總錄如故。
這時年已八十,而心力克壯。
繼母在堂,早晚問安,傍無幾杖,言不稱老。
母死後,居喪盡哀,照禮不差。
一性一格溫柔謹素,常遜言恭色。
達練事體,明解朝章。
雖沒有謇直之風,屢有補缺之益。
所以京師諺語說:「萬事不理問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
等到與李固定策,大議不全,又與中常侍丁肅結為婚姻,因此被當時人譏毀。
胡廣自在公台三十餘年,歷侍六個皇帝,禮任甚優,每次遜位辭病,及免職退回田里,不滿一年,又復升進。
共一次作司空,兩次作司徒,三次登太尉,又做了太傅。
他所辟命,都是天下名士。
與故吏陳蕃、李鹹並為三司。
陳蕃等每朝會,常稱病避胡廣,時人以為光榮。
年八十二,熹平元年(172)去世。
朝廷派五官中郎將持節奉策贈太傅、安樂鄉侯印綬,給東園梓器,謁者護喪事,賜塚塋於原陵,謚為文恭侯,拜家中一人為郎中。
故吏自公、卿、大夫、博士、議郎以下數百人,都是....殯位,自壽終到殯葬。
漢興以來,人臣之盛,不曾有過。
起初,楊雄依照《虞箴》作《十二州二十五官箴》,其中九箴遺失,後來涿郡崔馬因和兒子崔瑗又臨邑侯劉..馬余增補十六篇,胡廣又繼作四篇,文甚典美。
於是全部撰目錄,為它作解釋,名叫《百官箴》,共四十八篇。
其餘所著詩、賦、銘、頌、箴、吊及諸解詁,共二十二篇。
熹平六年(178),靈帝思感舊德,於是畫胡廣及太尉黃瓊之像於省內,詔議郎蔡邕替它作頌。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