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書白話版
卷三十五 張曹鄭列傳第二十五
(張純、曹褒、鄭玄)
◆張純傳,張純,字伯仁,京兆杜陵人。
高祖父張安世,宣帝時做大司馬衛將軍,封富平侯。
父親張放,做過成帝的侍中。
張純少時承襲父親的爵土,哀帝、平帝時做侍中,王莽時做到列卿。
正遇王莽篡位,許多人失去了爵土,而張純因為敦厚謹慎,遵守法制,得以保全前代的封號。
建武初年(25),先到朝廷,所以得致復國。
五年(30),拜為太中大夫。
朝廷派他統率穎川突騎安集荊州、徐州、楊部,督促轉運,監督諸將營。
後來又帶兵屯田在南陽,升為五官中郎將。
有官吏上奏,列侯不是劉姓宗室不應復國。
光武帝說「:張純提任宿衛十多年,不能廢止,改封為武始侯,俸祿取盎平縣的一半。」
張純在朝時間久,對舊事很熟悉。
建武初年,舊章程多殘缺,每有疑議,就去訪問張純。
自郊廟祭祀、婚、冠、喪禮等儀節,多由張純正定。
皇帝十分重視,用張純兼任虎賁中郎將,多次被引見,有時一天引見四次。
張純認為宗廟未定,昭穆的次序紊亂,十九年(44),便與太僕朱浮一同上奏道:「陛下從百姓中興起,平定天下,掃除暴亂,興繼祖宗的基業,臣下認為經義所載,人事眾心,雖然實際等於創造革新,而名義上叫中興,應該奉祀先帝,恭承祭祀大典。
元帝以來,宗廟奉祀高皇帝為受命之祖,孝文皇帝為太宗,孝武皇帝為世宗,都照舊制辦事。
又立親廟四世,推南頓君(光武之父)以上到舂陵節侯為止。
按禮記所載,為人後者就算是他的兒子,既然侍奉元帝為大宗,就應降其私親。
現在帝合之祭行於高廟,陳列左昭右穆,而舂陵四世,君臣並列,卑位混在尊位,不合禮意。
如果不遭王莽篡位,而國家嗣續無所寄托,推求宗室,用陛下繼承先統,怎能又照顧私親,違背禮制麼?從前高皇帝認為自己受命於天,不由太上,宣帝以孫立在祖後,不敢私親,所以替父立廟,獨群臣侍祠。
臣的愚見認為該廢除現在的親廟,模仿二帝的舊典,希望下詔有司廣泛聽取意見。」
詔書下到公卿,大司徒戴涉、大司空竇
融奏議道:「應以宣帝、元帝、成帝、哀帝、平帝等五帝四世代替今之宗廟,宣帝、元帝尊為祖、父,可親奉祠,成帝以下,有司行一事,另為南頓君立皇考廟。
它的祭祀上至舂陵節侯,群臣奉祠,以表明尊其所尊的敬意,親其所親的恩德。」
皇帝聽從了。
這時宗廟不完備,從元帝以上,祭於洛陽高廟,成帝以下,祠於長安高廟,南頓君四世,隨所在之處而祭祀。
第二年(45),張純代替朱浮做太僕。
二十三年(48)代替杜林做大司空。
他在位時,羨慕曹參繼承蕭何的事跡,對舊法無所變更。
選拔椽史,都是知名的大儒。
明年(49),把陽渠打通,引洛水為漕運,百姓得到好處。
二十六年(51)皇帝下詔給張純道:「帝(五年一祭)合(三年一祭)的祭禮,好久沒有舉行了。
古人說:『三年不為禮,禮必壞;三年不為樂,樂必崩。
』應根據經典,詳細作出制度。」
張純奏道:「《禮記》上說,三年一合,五年一帝。
《春秋》傳說『:大合者何?合祭也。
』毀廟和未毀廟之主都列在上面,合食在太祖之廟,五年再舉行一次。
漢朝的舊制三年一合,毀廟之主合食於高廟,存廟之主不曾合祭。
元始五年(5)諸王公列侯廟會,才開始帝祭。
又前十八年,皇帝親自到長安,也行這禮。
禮說三年一閏,天氣小備,五年再閏,天氣大備。
所以三年舉行一次合禮,五年舉行一次帝禮。
帝就是諦的意思,諦定昭穆尊卑的意思。
帝祭在夏四月,夏天陽氣在上,陰氣在下,所以正尊卑的意思。
合祭在冬十月,冬天五穀成熟,物備禮成,所以合聚飲食。
這個典禮廢掉已經八年,可以照禮辦事,按時定下來。」
皇帝聽從了,從此帝、合的祭祀就規定下來了。
當時南單于和烏桓來投降,邊境無事,百姓剛剛去掉兵革,年成很好,家給人足。
張純認為聖王的建學校,為的是提倡禮義,在富民的基礎上進行教育。
於是按照七經讖、明堂圖、河間《古辟雍記》、孝武太山明堂制度,和平帝時議,想具體啟奏。
沒有呈上去,恰逢博士桓榮上書建議立辟雍、明堂,奏章下達到三公、太常,而張純的意見正與桓榮相同,皇帝就同意了。
三十年(54)張純上奏應該舉行封禪,奏章上說:「自古以來受天命而做皇帝的人,太平之世,一定有封禪之禮,來宣告成功。
《樂動聲儀》說:『以《雅》治人,《風》成於《頌》。
』周朝盛世,成王、康王年間,郊配封禪,都有史實可見。
《書經》說:『歲二月,東巡狩,至於岱宗,此示。
』就是封禪的意思。
臣下看到陛下接受中興的天命,平定海內的亂局,修復祖宗的廟宇,撫存百姓的安寧,天下安然無恙,百姓獲得再生,恩德像雲之行天,惠澤像雨之下降,百姓安居樂業,夷狄羨慕仁義。
《詩經》說:『受天之祜,四方來賀。
』今年正是寅年,倉龍甲寅,德在東宮。
應趁大好時光,遵從唐堯的典章,繼承孝武帝的大業,二月舉行東巡狩,封泰山,表明中興之主,記載功勳,恢復祖宗的傳統,上報天神,禪梁父,下祀地神,傳福祚於子孫,這是萬世的基業。」
中元元年(56),皇帝便東巡泰山,用張純比照御史大夫隨行,並上元封曲儀和刻石文。
三月,張純死了,謚稱節侯。
◆曹褒傳,曹褒,字叔通,魯國薛人。
父親曹充,堅持學習《慶氏禮》,建武年間做了博士,跟隨皇上巡狩泰山,定封禪禮,回來後,受詔議立七郊(五帝及天地)、三雍(辟雍、明堂、靈台)、大射(古射禮之一)、養老等禮儀。
顯宗即位,曹充上言道:「漢朝再受天命,仍有封禪之事,可是禮樂殘缺,不可作後代的榜樣。
五帝不相互繼承音樂,三王不互相因襲舊禮,大漢應自己制定禮儀,用來給百代子孫作典範。」
帝問:「禮樂怎麼製法?」
充答道:「《河圖括地象》說:『有漢世禮樂文雅出。
』《尚書·機鈐》說:『有帝漢出,德洽作樂,名予』。」
皇帝很讚賞,下詔書道:「現在改太樂官叫太予樂,歌詩曲一操一,等以後的君子來補充。」
拜曹充作侍中。
作章句辯難,於是就有了《慶氏學》問世。
曹褒年少時有大志,氣量大,二十歲時繼承父親的學業,學問廣博,尤其一愛一好禮事。
常覺得朝廷制度不完備,羨慕叔孫通替漢朝制立禮儀,於是早晚研究,潛心思考,睡覺時懷中抱著書札,走路時也誦習文書,當他想得入迷時,竟忘記自己該往哪方走。
曹褒起初被舉為孝廉,又提為圉縣縣令,用禮治人,用德化俗。
當時別郡盜徒五人來入圉縣境內,官吏捕到手,陳留太守馬嚴聽了十分痛恨,下令到縣要殺了他們。
曹褒對吏說:「斷絕人命的人,老天也會斷絕他。
聽說皋陶不曾為盜賊制定死刑,管仲遇了盜賊反而提升為公臣。
現在奉上面旨意而殺了他們,這是違背天意,順從府尹,處罰太重。
如果能保全賊人一性一命而讓我受處分,我很願意。」
於是沒有殺那五人。
馬嚴上奏說曹褒軟弱,免了他的職,回到郡裡,做了功曹。
後來,曹褒被徵召做了博士。
正巧肅宗想制定禮樂。
元和二年(85)下詔書道「:《河圖》稱『赤九會昌,十世以光,十一以興。
』(註:九指光武,十指明帝,十一指宣帝)尚書·機鈐》說:『述堯理世,平制禮樂,放唐之文。
』(大意說:帝王受了天命後,應用堯的辦法治理國事、平制禮樂,模仿唐堯的文明。
)我是末代小子,托於數終,怎樣繼承先輩,宏大祖宗基業,拯濟黎民呢?《帝命驗》說:『順堯考德,題期立象。
』(意思是:堯帝的禮,舜帝繼承了,成為《考河命》,題五德之期,立將起之象。
)況且三皇五帝的步驟,優劣不同,何況我很頑陋,沒法承擔,即使想照辦,也做不到。
每次看到圖書,內心很是慚愧。」
曹褒知道皇上的旨意是想有所作為,於是上疏道:「從前聖人受天命為王,沒有不制禮作樂,來顯示功德。
功成作樂,化定制禮,為的是救治世俗,招來禎祥,替萬姓造福。
現在皇天降福,好兆頭都出現了,製作的符錄,甚過言語的記載。
應該制定文字,著成漢禮,大顯祖宗盛德之美。」
奏章下達太常,太常巢堪認為一世之大典,不是曹褒一人定得下來,不同意。
皇帝知道官吏們太拘謹了,很難和他們商量出頭緒來。
而朝廷的禮法,必須及時定下來,第二年又下詔道:「我本身品德不夠,身當祖先的大業。
近來鸞鳳集飛,麟龍出現,晚上甘露下降,嘉谷四處滋生,還有赤草之類的吉祥物,史官都有記載。
我早晚十分敬畏,對上不能表彰先帝的功勳,對下不好與靈物相照應。
漢朝接在秦後,禮樂殘缺不齊,況且照舊例辦事,也沒有什麼好處。
如有知道這方面的知識的人,各盡所能。」
曹褒琢磨旨意,就歎息著對諸生說:「從前奚斯歌頌魯國,考甫詠歎商朝。
人臣依著大義顯彰君主,表彰皇上,這是美德。
當仁不讓,我何必推辭呢?」
於是又上疏,陳述禮樂的根本以及制改的意思。
皇上便授職曹褒作郎中,跟著御駕南巡,回來之後,把制禮之事下達給三公,沒有來得及上奏,又詔召玄武司馬班固,詢問改定禮制等事宜。
班固說「:京師許多儒生,多能說禮,應該廣泛招集,一起議論得失。」
皇上說「:俗話說『:大路旁邊蓋房子,三年也蓋不成,集合會禮之家,表面上是討論,實質是互相猜疑,遲遲不能下筆。
從前堯帝作《大章》,用一個叫夔的大臣就足夠了。」
章和元年(87)正月,召曹褒到嘉德門,命令小黃門拿著班固所上的叔孫通著的《漢儀》十二篇,下令給曹褒道「:這篇《漢儀》很散略,多處不合經義,現在應作些修改,使它切實可行。
你可在南宮、東觀盡心集作。」
曹褒接受命令,便排列禮數次序,依據舊典,雜以《五經》讖記之文,寫出從天子到小百姓冠婚吉凶等禮儀終始制度,共一百五十篇,用二尺四寸的竹簡寫成,在當年十二月奏上。
皇帝認為大家的議論難得一致,所以只收下了,不再叫官吏們評奏。
恰逢皇帝駕崩,和帝即位,曹褒便寫成章句,皇帝便用《新禮》二篇放在最前面。
提拔曹褒監羽林左騎。
永元四年(92),升為射聲校尉。
後來太尉張酉甫、尚書張敏等奏褒擅自製作《漢禮》,破亂聖術,應該殺頭。
皇帝雖然把奏折擱下來,但《漢禮》也就沒有施行。
曹褒在射聲校尉時,營舍裡有停棺不葬的百多所,曹褒親自調查,問是什麼原故。
官吏答道「:這些多是建武以來無後代之人,所以死後不得掩埋。」
曹褒聽了十分難過,於是買一塊空地,全部用來埋葬那些無主的人,並設祭以祀之。
升為城門校尉、將作大匠。
當時疾疫流行,曹褒巡視病人,替他們找醫藥,還準備稠粥,救活了不少人。
七年(95),做了河內太守。
這時春夏大旱,糧食價格高漲。
曹褒到任後,就裁減官員,清退壞人,霖雨降了幾次。
這年秋天大豐收,百姓家給人足,流一浪一在外的都回來。
後來曹褒因犯了上報災情不實罪被免職。
不久又徵召、陞遷,又做了侍中。
曹褒知識淵博,懂得古文化,為儒者的宗師。
十四年(102)死在官位上。
他寫了《通義》十二篇,演經雜論一百二十篇,又傳《禮記》四十九篇,教授學生千多人「,慶氏學」便通行於世。
◆鄭玄傳,鄭玄字康成,是北海高密人。
他的第八代祖先鄭崇,漢哀帝時任尚書僕射。
鄭玄少年時做鄉下掌管訴訟和收賦稅的小吏,每逢休假回家,總要到學校讀書,不樂於做小吏。
他的父親多次因此發怒,也不能禁止他。
於是他到京城太學裡學習,拜京兆人第五元先為師,才一精一通《京氏易》、《公著春秋》、《三統歷》、《九章算術》。
他又從東郡張恭祖學習《周官》、《禮記》、《左氏春秋》、《韓詩》、《古文尚書》。
因為山東無人可以質疑問難的,於是他西行入關,經過涿郡盧植的介紹,拜扶風馬融為師。
馬融有學生四百多人,登堂入室得到馬融親自教導的只有五十多人。
馬融秉一性一驕貴,鄭玄在他的門下,三年也沒有見到過他。
馬融只是派遣他的高足弟子來輔導鄭玄。
鄭玄日夜攻讀,從不懈怠。
一天,馬融召集他的學生研討圖緯,聽說鄭玄一精一通算學,便在樓上召見了他。
鄭玄趁此機會向馬融詢問許多疑難之處。
問完便告別馬融回到山東故里。
馬融很有感慨地對他的學生道:「鄭生現在離我而去,我的學說便會向東傳播了。」
鄭玄自從外出遊學,十多年才回到故里。
他家裡貧窮,到東萊為人耕種。
跟隨他學習的學生已有成百上千人了。
等到一黨一錮之禍發生,鄭玄跟同郡孫嵩等四十多人都被禁錮。
於是他埋頭研習經學,閉門不出。
當時,任城人何休喜一愛一《公羊》學說,遂著作《公羊墨守》、《左氏膏肓》、《谷梁廢疾》。
鄭玄就寫了駁正《墨守》、《膏肓》和《廢疾》的文章。
何休見到了,感歎道:「鄭康成走進我的房子,拿起我的戈矛,來討伐我啊!」當初,東漢初年,范升、陳元、李肓、賈逵之徒,爭論古今學說,後來馬融回答北地太守劉墨和鄭玄回答何休,因為義理考據,博達一精一深,從此古文經學才昌明起來。
漢靈帝末年,一黨一禁解除,大將軍何進聽到鄭玄的名聲,便徵召他。
州郡認為何進是有權勢的貴戚,不敢違背他的意願,於是迫使鄭玄聽從召喚,鄭玄不得已就前去應詔。
何進為他設置了几案手杖,禮遇非常優厚。
鄭玄沒有收下朝服,而是戴著頭巾以儒者服飾來見何進。
他住了一個晚上,便逃走了。
當時鄭玄年已六十,他的學生從遙遠的地方來的如河內人趙商等,計有幾千人。
後來將軍袁隗上表推薦他為侍中,他因父喪沒有就任。
國相孔融非常崇敬鄭玄,急促地來到他家,並指示高密縣令為他特別設立一個鄉,說:「從前齊國設置過『士鄉』,越國設有『君子軍』等,都是優禮對待賢人的意思。
鄭玄君好學,具有崇高的德一性一。
昔者太史公、廷尉吳公,謁者僕射鄧公,都是前漢的名臣。
又南山四皓有園公、夏黃公,才德隱伏不露。
世人敬重他們的清高,都稱他們為『公』。
既是這樣,那麼所謂『公』就是具有仁德之人的正當名號。
不必做太尉、司徒、司空的大夫才稱為『公』。
現在鄭玄這個鄉應該取名為『鄭公鄉』。
過去東海於公僅有一個公平斷獄的品德,他還告誡鄉人擴大自己里巷的大門,以備後世子孫出任高官。
何況鄭玄有這樣的美德,怎能沒有行走駟馬高車的道路。
應該擴大鄭玄里巷的大門,加寬他門前的道路,讓它能通過高蓋大車。
這可命名為『通德門』。」
董卓遷都到長安,公卿推薦鄭玄為趙相,因為道路阻隔未能赴任。
碰上黃巾軍進攻青州地區,鄭玄就到徐州避難。
徐州牧陶謙用師友之禮接待他。
建安元年(196),鄭玄從徐州回到高密,路上遇到數萬黃巾軍。
黃巾軍見了鄭玄都下拜,大家相約不得進入高密縣境。
後來,鄭玄患了一次重病,恐自己不久於人世,於是寫信告誡他的兒子鄭益恩說:「我們家過去很貧困,得到父母和諸弟的寬容、支持,辭掉了像賤役一樣的小吏,到周、秦等地遊學,往來於幽、並、兗、豫等州,能夠覲見那些在位的博通古今的大師,和隱居的著名學者。
最使我得意的是這些通儒接受了我的請教,對我有所傳授。
於是,我廣泛查考《六藝》,瀏覽傳記,還不時閱讀珍秘的國書,窺見國讖的奧秘。
過了四十歲,才回家供養父母,租田耕種以歡度時日。
碰上宦官獨攬權力,我被一黨一人牽連而遭禁錮,過了十四年才獲赦免。
後來多次被推舉為賢良、方正、有道諸種人才,被大將軍、三司府徵召任職,兩次被朝廷徵召。
和我同列徵召名牒的其他人,有的早已做了宰相。
想到那幾位具有美德高才的人,他們能夠勝任大臣的職責,因此應當任用。
我估量自己沒有才能擔任這類職務,只想闡述先聖孔子儒家學說的本意,統一各家歧異,也希望竭盡自己的才智,所以接到徵召而沒有應命。
黃巾造**,使我南北奔走,行蹤漂泊,現在才返回故鄉。
到這一年我已經七十歲了。
舊時的學業素養已經荒疏,還有些失誤之處。
根據典禮規定,就應該把家事傳給兒子管理了。
現在我告訴你,我老了,家事都交給你承擔,我將閒居安一性一,深入思考以完成事業。
除非接受國君的命令,慰問親族的疾苦,察看祭掃墳墓,觀覽省察野物,我何曾拄杖出過門呢?大小家事,全由你承擔。
可歎你獨自一人,沒有兄弟姐妹可以依靠。
你一定要奮勉努力,追求君子的修養,鑽研不懈。
要謹慎地注意自己的態度儀表,親近那些有德行的人。
顯赫的聲譽是由同事、朋友促成的,德行是靠自己的志向建立的。
如果得到了好名聲,亦可光耀父母,這些,豈可不深思嗎?我雖然沒有高官的顯赫,但有讓爵的清高,以評論整理經典的事業自樂,希望不會落得後人的譏笑。
最後,我的心不能平靜的,是死去的雙親墳墓沒有修成,所喜一愛一的群書大都腐爛,不能於講學習禮的堂內寫成定稿,傳給應該傳授的人。
我就像西下的太陽,將近遲暮,還能完成這些事業嗎?我們家比過去稍好一些了。
只要勤奮努力,一愛一惜光陰,就不怕缺衣少食。
粗茶淡飯,簡樸衣裳,如果能在這兩方面加以節制,就算讓我沒有什麼遺憾了。
如果忘記了我這些話,體會不到我的一片苦心,那也就算了吧。」
這時,大將軍袁紹在冀州統領大軍。
他派使者邀請鄭玄,大會賓客。
鄭玄最後到達,袁紹把他延入上座。
鄭玄身材高大,能飲酒一斛,眉清目秀,容貌儀表,溫和偉岸。
袁紹的客人一大都是俊秀豪傑,有才氣,善辯論,他們看到鄭玄是個儒者,以為他並不是什麼通博的人。
於是大家爭相設想一些刁鑽古怪的問題,各家學派的觀點紛雜提出。
鄭玄依照儒家正統的觀點答辯應對,內容都超出了提問的範圍。
大家獲得了聞所未聞的知識,沒有人不歎服敬佩鄭玄的。
這時,汝南人應劭也歸附袁紹,於是自我介紹道:「前秦山太守應中遠,向您北面稱弟子,怎麼樣?」
鄭玄笑著說:「孔子的學生,要考德行、言語、政事、文學四科,顏淵、子貢這些學生向來不稱自己的官銜和門第。」
應劭聽了感到很慚愧。
於是,袁紹薦舉鄭玄為茂才,上表推薦他為左中郎將。
鄭玄都沒有就任。
朝廷徵召他為大司農,給了他一輛安車,並規定凡是他所經過的地方,主管官員都要迎送。
鄭玄都以有病請求還家。
建安五年春(200),鄭玄夢見孔子告訴他說:「起來,起來,今年是庚辰年,明年就是辛已年。」
醒來,根據讖緯推算,知道自己將不久於人世。
不久他就病了。
這時,袁紹與曹一操一的軍隊在官渡對峙。
袁紹命令他的兒子袁譚派使者一逼一迫鄭玄隨軍,鄭玄沒有辦法,只好帶病到元城縣,終因病重不能前進。
這一年的六月鄭玄去世,終年七十四歲。
鄭玄遺囑薄葬。
屆時曾在鄭玄門下當過學生的,自郡守以下官員一千多人,都穿著隆重的喪服前來送葬。
鄭玄的學生共同撰寫鄭玄生前回答諸弟子從《五經》中提出的問題,依照《論語》的體例編為《鄭志》共八篇。
總計鄭玄所註釋的書,有《周易》、《尚書》、《一毛一詩》、《儀禮》、《禮記》、《論語》、《孝經》、《尚書大傳》、《中候》、《車乞象歷》。
鄭玄自著的書有《天文七政論》、《魯禮帝合義》、《六藝論》、《一毛一詩譜》、《駁許慎五經異義》、《答臨孝存周禮難》,共一百多萬字。
鄭玄對於經典辭義訓釋,力求質樸實在,博通的人多譏刺這種做法太繁瑣,至於說到經典傳注的豐富熟悉,他可能稱為純正的儒者。
齊魯一帶的人們都尊奉他為宗師。
他的學生山陽人郗慮官至御史大夫,東萊人王荃、清河人崔琰在當地都很有名氣。
又樂安人國淵、任古段當時很年幼。
鄭玄稱道國淵是國家棟樑之材,任古段有崇高的品德,其餘的人也多有評定和推薦。
後來這些人的成就都像他所說的那樣。
鄭玄只有一個兒子叫鄭益恩,孔融作北海相時,舉薦他為孝廉。
等到孔融被黃巾軍圍困,益恩赴難身亡。
益恩有一遺腹子,鄭玄因為他的手紋與自己的手紋相似,便給他取名叫鄭小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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