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叟曝言
第一百十六回 錯裡錯安貴妃五更拚命 疑上疑文丞相一旦驕人
玉叔、阿錦驚問其故,文恩說:「從溺根至小竟,一片奇癢,萬分難過!」兩人忙替他摩撫,越摩越癢,滿面流淚道:「再癢一會,定是死了!」玉一奴一向阿錦說道:「前日剛吃了靳直的活腦,問劊子買繼曉的腦髓合成丸藥,又是早晨吃下,替一人送了許多歸房,想必藥力、春興一齊發作,故此奇癢。
顧不得你我害羞,爬上去替他摩擦,或是煞得些癢也未可知。」
阿錦推玉一奴一,玉一奴一推阿錦,正推不了,忽然文恩大叫一聲,一股一陽一精一直射而出,一精一一射完,其癢即住。
玉一奴一喊道:「好了,長出頭來了。」
阿錦急看,只見管中突出一個滾圓的和尚頭兒,連根竟有三寸,成了雞一巴之形了。
三人俱大歡喜。
文恩便如彌勒佛,捧著肚皮,張著臭口,呵呵大笑。
玉一奴一、阿錦便如定光佛,低著腦袋,撐著眼皮,睜睜地看。
自此,便常把皮布袋兒去裝那矮胖和尚,將肉身佈施,醍醐澆灌,只顧養成他金剛堅固無量法身,向蓮花香中,妙明心裡,顛頭播腦,講那般若波羅密多經了。
是晚,素臣酒醒,才知兩女夾睡在床 ,覺胸背俱極受用;記起東宮恩旨,便不去推拒,仍復睡去,四更同醒,兩人復渾身按摩,更覺骨節之中,都極爽快。
因向二女道:「我感東宮之意,不敢復辭;以後由你們擁抱摩按,卻不能有實事到你。
當俟及笄之年,厚備奩資,為擇金婿,以酬汝勞耳!」二女暗忖:只怕不能同睡,若常睡一處。
那有脫白之理?便也不來辯,即唯唯而應。
素臣起床 ,即秉燭修書,差文恩夫婦,至豐城迎接家眷。
初八日微明,皇帝於御幄旁,連設三座,一東宮,一楚王,一素臣。
其餘諸臣,分班排立。
降旨:封素臣為吳一江一 王,賜教坊女樂二十人,督宣、大、太、固四鎮師,援救延綏,搜滅套虜,於十二日出師,令兵部詳檢輔臣親王督師典禮奏聞。
素臣力辭王爵、女樂,力任搜套。
太子慌奏道:「皇上鑾輿反正,急需賢臣輔政,以致太平。
援救延綏,只須文白簡擇良將,授以成算,虜即可平,何足煩勞元輔?且文白久疾之後,積勞未息,時正嚴冬,不宜蒙犯霜雪。
乞皇上收回督師成命,但封王爵,以昭聖眷!教坊靡褻之樂,亦不足辱元輔視聽,並乞改賜鐘鼓鼗祝之器。」
楚王亦如太子所言,竭力陳奏。
素臣仍力辭王爵、女樂,力任督題。
皇帝無奈,准了素臣之奏,免賜女樂,俟平虜後回朝,另議賜賚,改封護國公,世襲罔替。
其餘功臣,俱俟初十論功封賞。
朝罷,東宮著急,復竭力求免素臣之行。
皇帝屏去內侍宮人,密諭太子道:「文白機謀不測,神勇無敵,兼之深得民心,前自島至萊,擁擠而觀者數萬人,至於馬不得前。
次日彼即托病臥車,觀者愈眾。
朕駕一過,即不欲觀,而俱以不見文白為憾。
此等人使專國政,非國家之福也!朕故非常禮之以示恩,加封王爵以滿其志,復賜女樂以縱其欲,皆為社稷長久之計,豈不知其優於治術乎?且今東西大定,所慮者,惟南倭北虜;北虜現在狂獗,故藉其力以廓清之;北虜既靖,即令南征;南倭既平,即多賜美一女 音樂以娛樂之,不使得操政柄,亦不使再與兵事,方保無患!汝當切記,勿為所賣也!」
太子大驚失色,泣奏道:「文白一精一忠,皇上奈何疑之?」
皇帝笑道:「王莽、曹操未篡位時,何嘗不忠?文白果必可信乎?即使文白別無他腸,其一黨一 如龍生、白祥諸人,皆有萬夫不當之勇,使文白大權在握,一旦卒然而起,如黃袍加身之事,能保其必無邪?鐵面已發悖逆之言,說文白若做皇帝,當分半個天下與他;朕彼時既在島中,尚敢昌言如此,何況密謀私室!此輩當緩緩圖之,急恐生變!吾兒更事不多,殊少遠慮;此後須刻刻留心,不可過信也!」
太子泫然泣下,知聖意已定,不敢再言,拭淚而出。
暗忖聖度渾穆,不事別白有之,何忽猜忌若此?必有進讒之人,當留心察之!因密囑真妃,共為覺察。
真妃因差宮女去候問何、陸二妃,即探聽皇上動靜。
何妃、陸妃俱由素臣而進,平日又敬信畏服,知東宮賢明,與素臣魚水,故一入宮去,便與張、真二妃傾心吐膽。
真妃兼通武事,更是講得投機,兩妃初入宮,無心腹宮人,真妃即選四人送進,兩妃即為信任,凡事倚托,故真妃與何、陸兩妃,更為親密。
是日,皇帝駕幸陸妃宮中,候問陸妃宮女名婷婷,系陸妃心腹宮人裊裊之妹,送過密書,即雜在宮人中伏侍,夜宴畢,皇帝攜陸妃入幄,諸宮人便都散去,獨裊裊,娉娉二女,在幄中承應。
娉娉亦系真妃所送,與婷婷相好,婷婷故得仍留在房。
裊裊等承應帝妃上床 ,便退出幄外,與婷婷俱坐於地竊一聽 春聲。
皇帝幸過,抱著陸妃笑語道:「宮中美貌者頗多。
朕所愛惟貴妃一人;今得卿與何妃,可稱三絕。
貴妃得飛燕內視之術、故年長於朕,猶如處子,一交一 合之趣,妙不可言,兩卿雖少遜貴妃,而力量過之,任朕之顛倒起落,不以為苦,且能顛倒起落以息朕之勞,增朕之興,甚愜朕懷。
文白早晚出京。
朕即召貴妃入侍,與卿等長枕大被,作一聯床 勝會也。」
陸妃不敢答應。
皇帝亦沈沈睡去。
婷婷見皇帝已睡,無可探聽,便悄悄出來。
卻見窗上似有人影,忙掀簾出視,只見一人在牆頭爬過,大叫一聲。
裊裊,娉娉一齊趕出,問知緣故,開了院門。
見牆外花影之下,跌死一人,滿頭血裹,合宮宮女齊出細看,認得是貴妃宮中宮女小娥。
近牆一棵梅樹,踏斷一枝,假山石上鮮血淋漓,知是頭撞石上而死,因同進房回奏。
皇帝已被驚醒,陸妃亦披衣起坐。
裊裊奏到:「一奴一婢在房,忽見窗上人影,從牆頭爬出,大叫一聲,開門出去。
那人已跌死在地。
滿頭流血,一奴一婢們細看,是貴妃一娘一娘一宮中小娥。
驗明牆外踏折梅樹一枝,假山石上鮮血淋漓,請旨定奪。」
皇帝暗忖:這貴妃連日見朕不曾召幸,疑朕棄他,故遣小娥來探。
出牆誤踏枯枝,頭撞石上,以致跌死無疑。
待召幸時,問他為何如此性急,把一個伶俐丫頭,枉死掉了?倘被太后知道,又是一樁過犯!因降旨:小娥已死,仍送貴妃宮中去,不許張揚。
眾宮人便把一屍一首,舁至貴妃宮外叫門。
貴妃因皇子天花犯了險症。
正自著急。
保聖夫人與貴妃狼狽,替他私取民間血孩,假作皇子,謀奪東宮,兩人一交一 好,猶如一人;今被凌遲,更加嚇懷。
復因皇帝迴鑾,絕不召幸。
冊克何、陸二妃,都是文白所進,必在皇帝跟前,指斥他的罪惡,慌懼非常。
故打發心腹宮人小娥潛來探聽,一則窺皇上意旨;二則探陸妃言語。
小娥本屬蹺捷,因在窗外聽得長枕大被之說,心裡歡喜,一俟皇帝睡去,不見聲息,即從牆內假山,飛身上牆,急欲回宮報喜,卻因簾內有人出看,心裡一驚,慌忙踏上梅樹,可可踏上枯枝,一一交一 跌落,腦袋碰在崚嶒石上,登時頭破而死。
礦妃正在盼望回音,忽聽一片叫門之一聲 ,已是吃驚,及宮人開門出來,飛報進來:「小娥腦漿迸裂,說是跌死在假山石上,萬歲爺把一屍一首發來,來人都一哄的散去了。」
貴妃登時冷汗直淋,暗忖:小娥蹺捷非常,那裡是跌死,明是打死的了!皇上之情已絕,不日就有禍至,如何是好?呆哭一會,吩咐:「把小娥一屍一身暫擱宮外,派人看守,不知可許棺斂,須明日請旨定奪哩!」宮人答應出去。
到天明時,說皇子已經氣絕。
貴妃這一嚇,更是雪上加霜,忙去後院,抱著皇子,大哭了一場。
細想:皇子雖假,皇上只認是真,即有禍事,亦可輕減,久後尚有回心之日;今此根已斷,必無望矣!苦苦切切的,哭了一會,千思萬想,忽萌短見。
乘著眾宮人去奏報皇帝、各宮,收拾皇子之空,解下汗巾自縊而死。
皇帝早朝才罷,正想皇子天花險症,夜來不該把小娥一屍一首發去鈍著他。
忽內侍奏聞皇子凶信,又驚又苦,深悔失著,怕貴妃苦壞,忙著內侍去召,那知正接著報死宮人回來奏聞。
皇帝這一驚非同小可,大叫一聲,哭暈了去。
嚇得內侍宮人,魂飛魄散,喊叫的喊叫,報信的向各宮奏報,登時把皇后各妃嬪及太后、東宮陸續趕至。
皇帝已醒,卻昏沉不語,東宮立傳太醫,診過了脈,奏道:「皇上受驚太重,當進抱龍丸,豁痰去驚,心一清,即能說話矣。」
東宮等心略放定。
忙送下藥丸。
果然說出話來,但舌音蹇澀,吩咐要往何妃宮中。
太子攙扶上輦,送至何妃宮內,復令太醫入視,太醫奉:「病已去半,再進一丸琥珀丸,安神定志,即可痊癒。」
太子大喜,忙令進藥,再服下去,果然說話更覺便利了些。
傳旨:請太后回宮,皇后及諸妃嬪各散,但留陸妃一人,與何妃同侍湯藥。
貴妃嬪葬從厚,皇子也須成禮。
東宮領旨,諄托何、陸二妃同心伏侍,自去料理貴妃及皇子喪事。
到晚來。
奏聞皇帝,請暫緩素臣師期及論功行賞。
皇帝准停論功禮,不准緩師期。
東宮無奈,兼因邊警甚急,也便遵旨傳諭。
素臣帶以神、天生、飛一娘一併奚奇等十二將,檄調固原鎮兵一千,其給事素臣者,止留成全、伏波,文容夫婦在府,其餘俱隨帶出征。
令玉麟、碧雲、翠雲領兵三千赴浙,授與密計,初十日,素臣祭告朝社及武成王。
十二日黎明出師。
太子因有喪服,令大學士安吉代行推轂之禮,賜金符至節,黃鉞白旄,以壯軍容。
百官祖道都門,烜赫異常。
素臣令天生、飛一娘一、元彪、宦應龍、葉世雄、袁無敵、張大勇領東兵一行,由榆林踰紅兒山,涉白鹽灘,直至紅鹽池五十里外,東西兩路,分設八伏,每伏兵百名,惟天生、飛一娘一近口之伏,各領兵二百名,截殺老營敗兵,及東西兩路回救之兵。
令金硯潛入套虜老營。
以神在口外接應。
令奚奇率華如虎、華如蛟領京兵五百,並調固原兵五百,去援安定,至會寧駐紮。
命葉豪率馬成龍、馬成虎領京兵五百,並調固原兵五百,去援秦州,至治坊駐紮。
各限以時日,授與密計。
自帶揀存京兵五百,飛卒二十人,及熊熊、鳥鳥、春燕、秋鴻四婦女而已。
素臣在路縱一情 聲色,略無設施,惟不至縱軍虐民耳。
初出京時,尚日夜趲行,走至後來,更是遲慢,到夜即住。
十五一日,更閉軍門,不收一揭,不見一人。
以後止宿之處,凡有美娼,俱令侍宴,歌舞謔笑,必至大醉。
此時一胡一 虜已破延川,延安大震,幸宣、大兩鎮總兵,遼東衛指揮援兵到來,才保住了延安。
虜中新兵又到,日望京兵援救,探聞素臣親自督師,將士氣勢百倍。
延安城守游擊邢全久從山東調來,與指揮尹雄,俱系素臣舊識,更加歡慶,酌酒相賀道:「文相一至,虜不足平矣!」續後探子報到說:「文太師只帶五百老弱軍士,幾十個美一女 俊童,日日歌舞快樂,夜夜沉醉歡娛。」
尹雄等俱不信道:「文相天人,豈有如此作為?」
無奈絡繹探報,俱是一般。
邢全道:「莫非有計?我們接見自知。」
因趕出一站,於二十六日接見。
素臣因是公相督師,不敢怠慢,兩人都披甲掛刀,野外跪接,中軍接揭送上,素臣在深沿傘舉目一觀,把頭一回,兩邊四個美一女 ,中吆喝一聲:「起去!」一隊鮮衣美貌的童男女,手弄絲鞭,簇擁著如紅雲捧日一般,疾馳而過了。
兩人爬起,目瞪口呆,面面廝覷,只得緊跟上去。
候下定了營,再投揭稟見時,地方官差人送女娼四名,亦在投揭,中軍一併投進。
只昕一片聲吩咐出來,先傳官妓入見,把兩人氣得要死,氣了一會,聽了一派樂聲歌聲,卻不來傳他二人。
邢全自耐得;尹雄按撩不住,向中軍嚷道:「軍事緊急,本職們豈能久待?公相欲見則見,不欲見則發放回去,怎如此淪落人?」
中軍喝道:「胡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現賜著黃鉞白旄,休說你兩個小兵!」邢全道:「此位現是國戚,晉封都督,怎說是小兵?」
中軍道:「便是皇親國戚,駙馬公侯,觸怨了公相,也都軍法從事!快噤聲,留這腦袋回去,好做吃飯傢伙!」尹雄大怒,暴跳如雷。
邢全忍氣,死力苦勸。
卻幸裡邊傳出,喚二人入見。
邢全道:「彼雖無故舊之情,我當循尊卑之分;進見時,還宜盡屬禮以尊朝廷。」
尹雄撩上了氣,仍是報門,從牙門疾趨而進,至階下連叩三首,道:「末將等介冑在身,不能全禮!」素臣道:「二位俱系故人。
不必過禮!」因即詢邊事。
邢全道:「舊虜不退,新虜踵至,勢本危急;但鞏昌比此更危。
此地有指揮謀勇俱備,新添了宣、大二鎮兵將,現在列營而守,尚可勉力支持。
鞏昌城守單弱,只林選一人前去救援,更屬可危。
請公相鈞旨,還是撥末弁等赴援?還是公相親往?」
素臣道:「本閣部奉旨援延緩,未奉援鞏昌之旨,不特不便親往,亦不敢遣將援救。」
邢全瞪目不敢復言。
尹雄正色道:「大將在外,有利於國家,專之可也;公相曾為末將等指示。
今鞏昌旦晚即破,公相當以民命為重,親往救援,若但遣末將去,恐猶無益,況可坐視不救乎?」
素臣作色道:「閫以外,將軍主之,此古昔之事,非可行於今日。
本閣部此時行動俱有退制,惟知遵奉詔旨,不似當年未有職守,可以自如。
且此番督師,亦止嚴督軍將,奮力破敵,有退卻者,立斬以徇,使邊將畏法忘生,以成戮力之功耳!若亦如當年喊呼跳躍恃戰,豈不辱朝廷,而失輔臣之體耶?」
說罷,拂袖而入。
中軍便來吆喝,帳後便聞笙歌。
兩人氣得面色鐵青,肚皮鼓脹,踉蹌而出,連夜趕回本營。
宣、大兩鎮都來探問,尹雄把頭盔擲地:「只恨當初瞎眼,認得這半段頭豪傑!不說軍法從事,便說輔臣之體,把平日本領,竟束之高閣了!虜何日得平?城何日得復?」
因將前事告訴一遍,兩手摩肚,繞帳而去。
大同總兵屠文道:「二位故一交一 ,尚且如此;弟輩見時,更可知矣!軍令固貴於嚴,但至大勢不敵,亦難盡人而知;專講體統,更失我們時雨之望,奈何!」宣化總兵汪鑒道:「公相富貴已極,本該快樂;但戰陣之上,卻是險地,非行樂之地耳!」
次日,素臣入城。
邢全捺上氣性,仍去參謁。
尹雄使氣不去,只著人打聽,說:「相公一下營,汪總兵便進了美一女 ,延安府又送來八名美妓;相公大悅,優待兩位老爺,賜坐賜茶,笑容可掬;十名女妓,俱收下了。
兩位老爺出營,就歌唱起,此時尚未散席哩!」尹雄太息道:「富貴不一婬一四字,原來如此難的,又有這等小人去逢迎他,真可歎也!」
二十八日平明,素臣出去看兵,發令;本日看東營;次日看西營;三十日下戰書討戰,臨陣有退縮者,不論正將偏將,一概軍法從事!東營是宣、大兩鎮兵將,兩總兵負一弩一前驅。
素臣擺設欽錫儀仗,鼓樂導引。
鼓樂後,一對一對,俱是十二三歲披髮俊童,垂鬟秀女,或執笙簫,或執壺拂,鮮衣駿馬,標緻可愛。
迎身兩個蠻裝美婦,錦條勒發,金環穿鼻,一捧金節,一捧玉符。
兩個宮裝美一女 ,烏紗花帽,圓領紅裙。
一執黃鉞,一執白旄,左右夾護,尤覺動人。
素臣每至一營,不過大概一觀,即鼓吹而過。
汪鑒暗笑:如此便算是看兵!屠文也在肚裡忍笑,但只怕戰時退縮,便真要處斬,未免懷著鬼胎。
是夜宿宣化右營,復令樂工作樂,女娼歌唱,美一女 捧觴,兩個蠻女舞劍跳丸,兩個宮女捶肩拍背,二十個童男女圍繞左右,翻斤斗,豎蜻蜒,滾跳戲耍,亦至沉醉,扶掖而入。
兩個美一女 ,八個女娼偷看內帳,見兩宮女扶素臣上床 同寢,兩蠻女坐一胡一 床 前,二十個童男女各蹲地打盹。
須臾,命熄燈燭,內帳、外帳一時俱熄。
外帳設有一胡一 床 被褥,美一女 、女娼便各上床 和衣而睡。
帳外京兵四面防守,提鈴喝號,徹夜不絕。
尹雄在營氣了一會,忽轉過念頭:「寧人負我,毋我負人!我非此人,尚盤山一盜耳!奈何因其小愆,而忘其大德?總他功在社稷,澤在生民,倘有失誤,何以見皇上?見東宮?何以見況大元帥?見龍、鐵諸兄?」
因急選了幾員健將,五百名一精一兵,趕至東營,在五里外北虜必由之沖,徹夜巡徼,以防虜騎猝至,襲劫素臣。
守至五更,平安無事,便收兵至右營來。
見中軍及本營諸將,齊集帳外,伺候朝參,俱屏息而待。
須臾,兩個美一女 ,八個女娼,倉皇而出道:「怎公相與宮女們幾十個人,一個也不見了?」
眾將大驚,尹雄大悟。
忙帶原兵將,馳往延川。
行至半路,遇著報馬說:「文太師半夜裡飛入延川城內,把虜帥殺死,虜兵死者死,逃者逃。
有兩個仙女在縣,其餘追入虜營去了。
吩咐尹都爺速派人前去守城,不得遲誤!」尹雄大驚,又趕有一二十里,接見素臣,拜伏於地道:「公相奇謀,真古今第一人也!」素臣以鞭揮之使起,笑道:「此何足言謀,但可曰愚虜耳!」復把鞭梢遠指虜營道:「適已破其三營,此數十營,當於三日內破之耳!」尹雄默然而起,命兩員驍將,帶那五百兵,去延川防守,隨在一干女童馬後回來。
暗忖:謀則奇矣;勇則神矣;何驕若此也。
是日,巡視西營,止看過延安鎮標頭營,天色已晚,素臣令打起火亮,乘夜觀兵。
至遼東衛標頭營,一交一 二鼓,仍令童男女歌唱,沉醉入帳。
至三更,兩蠻女歸帳。
素臣密傳尹雄進帳,問營中有無奸細。
尹雄道:「末將不材,然軍令尚算嚴明,何來奸細?」
素臣道:「奸細非必虜兵,別營之兵,焉知非奸細也!」尹雄瞿然道:「二更以前,尚有別營軍兵;三更以後,即皆本營矣。」
素臣道:「可以言矣!」尹雄恍然道:「繞帳皆親兵,無敢漏軍機者矣!」素臣起立,先作揖下去,尹雄已不敢當;作過揖,更復屈膝;尹雄忙伏於地,叩頭不已道:「尹雄知罪,不特悔死,且愧死矣!」兩手扶掖素臣起來,請問其故。
素臣附耳與語道:「頗聞邊將有通賊賣城者,故即假以愚虜,弟之虛名,虜所震恐;敞以一婬一佚養望,怠其心,疏其備,而後可行吾之意也!」尹雄如夢方醒。
素臣令同坐在床 ,尹雄惶懼不敢。
素臣笑道:「尹兄猶有芥蒂耶!」尹雄愈加惶恐,只得坐下。
兩人各敘別後之事,尹雄道:「尹雄錯聞公相凶信,痛不欲生,後聞成功大拜,狂喜欲死!滿擬此番駕到,有許多關切纏一綿 之意,而乃示威示侈,令此心兒如冰炭!孰知公相固有如此深謀遠慮乎?」
素臣道:「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一身 ,機事不密,則害成;易之三言,如提我耳而命之矣!邢將軍前,幸而莫洩,更無論汪鎮也!」尹雄敬謹受戒。
因問:「昨晚如何出營?」
素臣道:「自後帳潛出,帳後皆京兵,戒使勿洩,故前不知也。」
問:「如何登城?」
素臣道:「此二蠻女及此童男女,及此童男女二十人,皆登險如飛;惟此兩宮女,略諳武藝,足力亦健,尚不能登城,乃已上者緪之耳。」
問:「如何復城?」
素臣道:「此二蠻女隱形入縣署,從睡夢中殺了虜帥;此十二童,分頭放火;此二宮女與此十童女,弟率之截殺倉皇出救之虜;復合此二十四人,併力掩殺余虜;故得復城。」
問:「如何連破三營?」
素臣道:「此特破竹之勢,迎刃而解耳!窘城賊營。
見城中之虜敗歸,不得不納,親弟與此二十二人俱以捷足得之;虜心已亂,進一營則破一營矣。」
問:「二日內如何盡破營?」
素臣道:「此又兵機,非可執著也。」
因囑令如此如此。
尹雄咋舌驚歎,令選快馬二匹,送春燕、秋鴻至紅鹽池東路伏兵頭營,將熊、鳥等二十二人一齊留下。
改換軍裝,獨牽黃馬,偷出營盤,乘夜趲行。
次日日落,已至紅鹽池,一路遇著元彪、袁無敵、張大勇、天生四人,俱依素臣指示處所,分四伏守候虜兵。
素臣前年同金相巡視九邊,匹馬四出,將各邊形勢,逐細察看;何處山谷深邃,可以伏兵;何處水草便益,可以宿兵;何處險要,宜設土堡;何處高阜,可建望樓;一切道路遠近,東西方向,俱灼然於心,瞭然於目。
故前日分派諸將如指掌,此時按圖索驥,如探囊也。
素臣分了天生一百名兵,領至池口。
以神忙赴西路頭營,分飛一娘一一百,於初更趕到。
須臾,老營火起,知金硯在內發作,素臣、以神領兵攻破左堡,直奔老營,大喊:「東西虜兵,已被天兵殺盡;大軍來此搗巢,快快投降!」老營止剩一二千名老弱,是日正值大年節下,因東破延川,西圍鞏昌,虜勢正盛,各營獻神還願,放心歡飲,俱入醉鄉,忽然火發,吶喊搗巢,掙扎起來,頭重腳輕,心慌膽落,怎當得兩隻猛虎,中刀著杖,非死即傷!二百名兵,乘著這勢,俱如小虎一般,剪尾咆哮,逢人即攫,無不抱頭鼠竄,爭逃出口。
東西層層有伏,如豬羊走入屠家,更無生理!素臣把中國虜去的婦女點過一邊,將番地帶來一胡一 婦一齊綁起,審出一名滿魯都的妻子,小可汗之女越離居次,五名是孛羅忽亦思、馬因扎加思蘭妻女。
問:「滿魯都現在何處?」
眾一胡一 婦道:「台吉原在延川,因請可汗移牧,留著過歲。」
素臣問:「可汗遊牧,離此多遠?」
一胡一 婦道:「離此止六七百里。」
指著死虜,問明等級。
一逼一令孛羅忽亦思、馬因扎加思蘭妻女,寫下血書,招降其父夫,各出信物一交一 付以神、金硯。
令以神割首之有名位者十級,飛越鞏昌,如此如此;令金硯割十級,飛越延安,如此如此;復令轉付天生、春燕、秋鴻至營聽令。
自領原兵二百,在營搜拿餘孽。
日中,天生等至營。
素臣查出神駝三隻,一日行八百里,令天生騎坐一隻,春燕、秋鴻合騎一隻,將越離居次背翦綁縛,騎坐一隻。
天生帶來之兵無馬,即揀騾駝乘坐,復多牽一半備用。
令原來兵一百五十名守池口土堡,有逃虜回來者,即便擒殺,余五十名留守老營。
綁的一胡一 婦一交一 與中國婦女看守,幼小男女亦一交一 照管,兵丁如有奸一婬一凌辱情事,定按軍法。
令畢,同天生先走,百名兵隨後而行,向西路頭營,令飛一娘一上駝,押著居次,所管百名兵,挨後兵到時,湊騎騾駝,一同趲行。
素臣馬快,因神駝在前引路,不能馳驟,直至三更,方至可汗遊牧。
五人下騎,跳躍入營。
虜帥、虜兵俱在睡夢中,伸頸受戮。
拿住可汗、閼氏及滿魯都三人,捆起作質。
鬧到天明,有未破之營,及逃脫之虜,合兵來攻,卻見可汗、閼氏、台吉夫婦被擒,恐致殺害,便不敢上前。
可汗、台吉俱哀號乞命,世世降伏,不敢犯邊。
素臣約以三事:「一件,折箭為誓,親至延安,自縛乞降,年年納貢;二件,積年所虜生口,俱行放還;三件,各帳房供養的番僧,俱縛來正法。
有一件不依,即將爾四人立時梟首!」可汗、台吉齊聲答應:「前二件願從;後一件恐得罪佛天,還求寬免!」素臣道:「番僧一婬一惡,天理必誅;佛教荒唐,更何足信!你們妻女,生受其污,父母死時,復將骸殼與狗噬食,乃汝等世世不共戴天之仇也!何尚迷而不悟,為彼乞憐耶?」
把手中刀便要向可汗頸上砍下,慌得各虜號哭跪求道:「別帳房的願去拿來,只有噠賴喇嘛是可汗剃度,神通廣大,法力無邊。
不敢拿他!」素臣大怒,令天生監押可汗引導,親至其營,內見帳房前蹲著兩隻斑斕黃虎,帳戶上盤著兩條蜿蜒青龍,帳戶內焰騰騰化作百丈火坑,火中發出九品蓮花,噠賴喇嘛金頂貂冠,黃袍紅采,趺坐其上。
可汗道:「天使請看,如此神通,誰敢觸犯?」
素臣大笑:「此宋子賢故智也!」大喝一聲,持刀直入。
正是:
伏虎降龍皆是幻,吞針吐鴿總成虛。
總評:
食活人腦髓,極惡之事,出自宦寺,尤堪發指,獨至文恩,食腦則不覺可惡,翻覺可喜。
所當極力形容,以賞之者也。
況素臣志在滅釋老,誅逆Yan,而使領竹、繼曉、靳直之腦,俱為其僕所食,尤為快事!渴於文恩之直人道,必特費筆墨以寫之,曰彌勒、曰定光、曰金剛堅固、蓮花妙明等語,嘻笑甚於怒罵。
非但作雅謔也,亦大聲疾呼之意歟。
不辭熊、鳥者,感東宮之意也,東宮無窮之意,使必一切絕之,不恭甚矣。
固當酌其可受者而受之,迨後,忽發其病,滿屋皆妖婦一婬一娃,即有天生、飛一娘一接踵探看,終難執塗人而諭之也。
至熊、鳥出嫁。
仍然處子,而素臣之心,乃真如青天白日,有目共見,此又作者苦心經營,為一筆兩用之法。
封王爵,賜女樂,命督師,皇帝之遠慮也。
素臣知之否乎?知之則俱辭可也,不應力任搜套。
或俱受可也,不應辭王爵、女樂。
素臣蓋知之而仍若不知,惟視吾力之所能為,理之所當卻,而辭之,而任之已耳。
鞠躬盡力,死而後已,武侯之志也。
肖何之買田宅自污,留侯之從赤松子游,皆瞠乎後矣。
礦妃之死,由於錯疑何、陸之進讒,錯認小娥之打死,錯恐皇帝之情絕,故標題曰:錯裡錯,貴妃拚命。
素臣出師,主意在直搗老營而攻其不備,老營一破,東西不勞而定,此圍魏救韓而兼入壁易幟之計也。
況東有尹雄,西有奚葉,牽制而遏截之耶。
然非攻其不鼻,則勝負之數未定,夫無備,孰有如除夕者乎?故遣發以神、金硯諸將,俱定於此日;池口入伏,即制老營;兼截東西二虜,最為扼要,神乎!神乎!非素臣,孰能出此謀乎?且示驕示侈者,威名太重,恐虜之懼而備也。
其復延川,兼破三營而留此數十營,更明語以三日內盡破之者,綴東虜之勢,使其急於自保而不暇顧慮老營也。
迨聞虜王遊牧不遠,即乘歲朝以並襲之,則臨事趨利,使迅雷不及掩耳,為一勞永逸之計,非始謀之所及,不可不知。
十五一日,不收一揭,不見一人,奇不可解,妙不容言。
十回後姑知其故。
可汗乞降,約以三事,而必行干誅滅喇嘛,此作書本旨,喇嘛一婬一惡,更踰中國諸僧,固孟子所謂不待教而誅者,非真為虜人報仇雪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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