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叟曝言
第五十三回 污泥透出白蓮花千秋表節 殺陣種將連理樹一捆成功
素臣看那彪人馬,竟上哨船,認得有兩個巡道衙役在內,慌忙喊住。
那衙役大喜道:「好了,洪老爺在這裡了!」趕到素臣船邊,說道:「大老爺親自追至海口,知上了顧龍的船,忙到天津,起兵來救;不想老爺恭喜,安然無恙!小的去稟知大老爺,大老爺已經出了城了。」
衙役復身走不多路,正齋飛騎已到海邊,得了這信,喜不可言,下馬上船。
素臣將船中之事,述了一遍。
正齋大怒,吩咐將捆縛的三人扛起,潑兵解赴保定。
打發各客,另雇商船,把船一交一 汛地收管。
聽了奚囊跪求,將顧龍之妻並燒火婆釋放。
發放兵馬回衙,與素臣復回保定。
素臣於路根問奚囊,方知顧龍妻家住在趙州,並非邯鄲,故前日查訪不著;當真與周海蛟、周海鰲的妹子對媒。
素臣亦把遇著尹雄之事說知。
奚囊潸然淚下道:「小的受他許多恩惠,又教小的武藝,不知何時才報答他!」到了保定,正齋至巡撫衙門,繳還令箭,備述情由。
巡撫大怒,會同按院及守巡兩道,掌印都司,審確各供,正要箋啟景王,拿長史吳鳳元、典膳張賢士到案審勘。
忽報鐵一娘一身死,靜海縣稟往相驗。
正齋欲許,素臣道:「鐵一娘一不獨冰心鐵骨,為巾幗之偉男子;亦且秉禮守經,為閨閣之真聖賢。
彼生前不肯露體,豈死後而肯裸一屍一?今若往驗,是傷其心也!其姑其夫,俱已供明,荊笞、棍歐、火烙、湯澆各傷,即可據以定罪,何必更驗?吾兄當見撫院,力持此議,並為請旌。
萬不可雷同附和,致貞媛不瞑於地下也!」
正齋瞿然道:「弟一時鶻突,恐非驗不能成獄;今聞兄言,如夢方覺,誓當力爭,不敢附和也!」因向靜海縣說知此意。
縣令頗以為難,轉稟道府,俱說是違例難行。
虧得巡撫張公,賢明剛正,深嘉正齋之議,與巡按說明,即令正齋定稿:依眾證擬斬監候;姑邢氏照抑勒子孫之婦與人通姦律,杖一百的決,不准收贖;鐵一娘一免驗,仍附疏請旌表。
余犯俱依律定擬,候提到吳鳳元、張賢士,取咯填入,即行拜發。
素臣深敬鐵一娘一,勸正齋助喪。
正齋欣然捐俸百金,發縣厚備衣衾棺槨,令其父黃大含殮。
到了三朝,正齋備祭,親往祭奠,巡撫各官,紛紛的都來祭奠。
正齋擇了一塊高原吉壤,替他安葬,俟聖旨到下,就建坊於上,以垂久遠。
素臣把景王府中包出來的元寶十錠,為置墓田三百畝,供其祭掃,就令黃大掌管;養膳終身。
到了出殯這一日,正齋發出全副執事,以送其喪,各官俱往吊送,城中紳衿耆約,無不到墳焚化楮錢,男婦聚觀者不下萬人,作詩作賦,作傳作詞讚頌者,真可汗牛充棟。
黃鐵一娘一之名,登時傳遍了北直隸一省,真個童叟皆知,賢愚共識!正是:
生為地下塵,死作天上星。
一胡一 為衣冠輩,寧學褚淵生?
鐵一娘一葬後,建坊立祠,勒碑誌墓,種種恩榮,不必絮述。
單講素臣自送喪後,即催正齋,申請吳張二犯。
景王庇護府僚,發書遍囑。
撫院張公,系安吉門生,靳直、安吉,俱著人來竭力說情。
張公憤憤,欲以一官爭之,傳正齋進院商量。
正齋曾與素臣預商此事,胸中已有成算,因說道:「老大人不畏強禦,不徇師恩,體國公忠,明於皎日。
但身去而無補於事,熟若留其身以有為?景王外結雄鎮,內連權豎,蓄志非常,所憚者老大人青宮國戚,德政風行,威名坐鎮,其謀不敢遽發耳!今若悻悻而去,繼此者必其私人,其害可勝言哉!此事原不能做翻景王,莫如少為圓融,勿使老羞成怒,則王法尚不至盡廢也。
若操之太蹙,將一決而潰,法且盡廢矣!願大人熟思之!」張公細思所言,實屬老成之見;因與按院公商,改從寬典:長史吳鳳元,依搶奪律,杖一百,徒三年,系職官,革職離任,余罪折贖俱免;典膳張賢士,照不應輕律,笞四十,系職官,罰俸九個月。
地方柏功,依不應重律,杖八十。
女道士熊立一娘一,照聚眾中途打奪律,擬流收贖,勒令還俗。
官媒婆單陳氏、鬱林庵尼元虛,俱訊不知情,與無干黃大均免置議趙貴、邢氏仍照前擬。
鐵一娘一仍請旌。
皇甫毓昆附請開復;寶華寺住持妙化,照謀殺人已行未傷律,滿徒,因折臂傷發身死,應無庸議。
執事行堅等八十一名,均照略誘良人為妻妾子孫律,杖一百,徒三年,仍追去度牒,勒令還俗,餘僧三名,訊無一婬一姦情事,與沙彌道人火工等,均為省釋。
封記米麥銀錢布帛等物,八分入官,二分仍結常住,另募僧人住持。
鎧甲頭盔兵器共九百六十一件,解赴京營充公。
陳北海照劫囚律,擬斬。
洋盜巫明,現供行劫商船有案,俟緝獲伙盜,另案歸結。
賊船一隻,變賣入官,等因。
改定題稿,令景州知州,向王府關說明白,將令箭密繳景王,小尼也不須緝獲,盜箭之事竟不提起,連景王失察縱容府僚之罪,都置不議了。
皇甫金相開復出來,擇吉上任,先期謁謝正齋,並請素臣叩謝。
素臣方以姓名實告。
金相出位,重複致敬,堅請同至靜海。
素臣道:「弟歸心如箭,因遇先生,逗留至今。
即日回南,不能從命矣。」
金相依依不捨,正齋因命吩咐備席。
素臣、金相,於平日原有一面,各懷仰慕,此時又患難相扶,酒席中間,講得投機,遂成知己,略去先生稱謂,各稱為兄。
素臣知金相無子,將赤瑛喚出,囑令撫養。
金相見赤瑛相貌,宛若玉人,靈秀非凡,十分歡喜,連聲應諾。
正齋命左右鋪下紅氈,赤瑛八拜,認金相為義父。
席散,赤瑛痛哭辭別素臣,隨金相回寓。
明日,素臣別了正齋,帶著奚囊、容兒,自奔一江一 西。
一日,在銅城驛打尖,日尚未午,騾夫即要下店。
素臣道:「今日就不趕東平,也須歇一陽一谷店裡。」
騾夫道:「爺們不知道東阿蟠龍大王的利害哩,須等齊百十個人,投了營汛,買了照票,才闖得過去哩!」素臣暗忖:奚奇等向無名號,幾時狂妄起來?因問:「東阿強人,止劫貪一官污吏,富商大賈;我們這樣行頭,也在他眼裡麼?」
騾夫道:「這是半年前的事了,奚大王、葉大王,好不仁慈,咱們黑夜裡也趕過道兒來。
平白地來了一夥真強盜,為頭的叫做蟠龍大王,佔著一座山頭,接連幾陣,殺得奚大王大敗,虧得緊閉山莊,死守不出,憑著他耀武揚威,裝神弄佛。
莫說爺們行李,也還入眼;就是空身客人,也要剝件衣服做買路錢,不肯放你空過哩!」素臣沉吟道:「我趕路要緊,且衝過去看。」
騾夫笑將起來道:「爺雖是大衙門裡出來的,卻只一個人,沒三頭六隻臂膊;兩位小爺又年輕,這位小爺更是柔嫩,渾身薰著香兒,還見得那強盜的影兒嗎?」
奚囊道:「誰要你管?你知道倒海龍的利害嗎?咱爺他只一個人,素臣目視奚囊,奚囊便不言語,那騾夫失驚道:「小的也知道道爺衙門,有賽過王彥章的人,不誆就是爺,小的只當放屁!咱們只顧走路,妙化禪師那隻鐵臂膊,還被爺卸下來,希罕這幾個毛賊!爺們放心,率性趕東平歇罷,爺撞著強盜,殺他個爽利,也為民除了一害,落得撈他兩匹溜韁的馬兒!」於是歡天喜地,催促素臣等上騾,他便一騎當先,吆吆喝喝的緊走。
素臣留心體探,果覺容兒身上香氣撲鼻,問他:「何香?」
容兒道:「是龍涎香茶,內廷出來的,含了一片,滿口生津,香聞三日。
相公若要,小的盡有。」
素臣連連搖首。
走過東阿,將近山莊,崗子內衝出一隊響馬,大叫:「留下買命錢來!」縲夫先喝道:「胡說!咱們是專殺強資的,那有錢給你?」
將騾帶開,讓素臣上前。
眾盜大怒,四五枝箭,望素臣面前攢射將來。
素臣用寶刀紛紛撥落,直衝而入。
眾盜慌張格鬥,怎當素臣神勇,只一攪把一二十個強盜,攪得雪亂,大半著傷,沒命逃跑。
素臣不去追趕,騾夫埋怨道:「爺追上去,好歹也殺他幾個,好幾匹駱駝也似的馬兒,少也值數十兩銀,都放他跑了去!小的看那強盜,原來也只平常,只可惜沒有兵器!」素臣笑道:「你若有兵器,敢便殺得過他?」
騾夫道:「看那勢兒,實是一精一鬆,我就死,也擋他幾刀兒,怎一趕就散了?好絨囊的,那樣的跑法!」騾夫正在懊悔嘲笑,塵頭起處,一彪人馬,潑風也似趕來。
騾夫喜道:「爺,強盜來了,這回再不可放鬆了他!」
當先一個道士,臉如焦炭,眼似銅鈴,橫生黑肉,倒捲紅須,穿一件九宮八卦衣,執一柄兩刃七星劍,正是豐城一江一 中,德州城外,賣解數、打擂台的那個西天元武吳天。
這吳天不知幾時訪著了碧蓮、翠蓮的蹤跡,報知靳仁。
靳仁差心腹衛高功,協同吳天兄弟,率領幾十名閒漢,又糾集些無賴兇徒,來剿除奚、葉。
此時葉豪已統領華如虎、華如蛟、袁無敵、李全忠、張大勇、解鯤、解鵬八弟兄,隨林士豪去征苗;止剩奚奇等六弟兄及碧蓮姊妹二人,勢力已孤。
兼這衛高功膂力極大;合著大慈悲寺挑來兩個和尚色空、相空,俱有本領;玉觀音、賽觀音,刀法純熟,更能使一個烏雲罩,上陣拿人,百發百中;吳天武藝既高,兼有邪咒,喃喃的念動,任你好漢,漸漸骨軟筋酥,心頭發喘;因此抵敵不來,敗了許多陣數,只得退守山莊。
吳天屢次招降,奚奇等心已皈正,兼恃隔年素臣卜卦,天意可知,一心死守。
卜卦連日吳天正用惡計,佔住對莊一座山頭,去東平州里,運了五七座紅衣大炮,要望下施放,把山莊打成齏粉。
奚奇拚命出來阻撓,使他不能安設,已被殺了好些頭目,傷了幾個弟兄,萬分危急。
碧蓮、翠蓮想起素臣的解法,用朱沙在心窩內,疊寫『邪不勝正』四字。
奚奇傳令各弟兄及頭目嘍,俱照樣寫成。
強者身披重鎧,帶傷者亦勉強裝束。
碧蓮姊妹,更把寶鐃綁縛胸前,衣褲縫紉,同在三義神前,對著核桃,叩頭禱祝。
等候黃昏,大開莊門,盡數殺出,拚命死戰。
僥倖一勝,則重整威風;敗則盡命沙場,同生同死。
正是:
已辦紅沙臨白虎,那知黃道遇青龍。
此時奚奇等死守莊前,翠蓮卻伏在素臣對天買卦那一株頂高的松樹之上,偵探對山安設炮位之事。
忽見許多強盜,帶傷著一弩一,逃敗進崗,莊外人馬,紛紛移動,忙下來稟知。
奚奇大喜道:「這必是葉兄弟們回來了;他們也斗這妖道不過,莫非林帥同來?」
因傳下號令,留幾個帶傷及老弱些的,看守莊棚,其餘都殺出去,接應葉豪,卻再不誆是素臣。
素臣一見吳天,心中大怒,提刀拍騎,直殺上前,吳天奮勇,揮劍迎敵,幾個回合,支架不住,勒馬便回。
忽哨一聲,兩肋下人馬衝殺過來,一團一 一團一 圍住。
吳天喃喃的念著咒語,玉觀音、賽觀音各掣刀簇擁,復殺轉來。
素臣嗔目怒喝:「妖道休得無禮!」
揮刀四砍,奚囊隨後助勢。
一盜被素臣砍斷臂膊,撞下馬來。
騾夫大喜,趕上去,搶那溜韁之馬。
不防地下一個著傷之盜,一腳踢起,把腿彎踢挫,大叫一聲,跌倒在地。
那盜掙起,將手中鐵斧,攔頭砍下。
騾夫魂不附體,哭叫:「大王一爺 爺饒命!」虧得奚囊瞧見,飛過一刀,正中那盜頸脖,鮮血直噴,橫倒過來,壓在騾夫身上,壓得騾夫殺豬也似的喊叫。
素臣奮起神威,越越精神。
玉觀音姊妹,見吳天咒語不靈,各撒烏雲罩,向素臣劈頭罩下。
素臣將騾一夾,追上吳天,一刀砍去,剁下四指。
吳天負痛,伏鞍而逃。
奚囊怕素臣著罩,揮刀去割那罩索。
不防玉觀音之罩,雖被割斷索子;賽觀音之罩恰好落下,罩住奚囊之首,扯脫鞍鞒,生擒過去。
素臣急掣轉騾,大喝一聲。
賽觀音面如土色,撇下刀來,被素臣用力一逼一住,一手揪著腰間鸞帶,輕輕的直提過手,望地一擲,齊叫一聲啊唷。
賽觀音手勢一鬆,奚囊頸中透得氣,忙扯脫罩兒。
賽觀音用手去擋,奚囊接住,一骨碌爬起,要騎住他。
賽觀音著急,灑脫手,兜心一拳,奚囊復跌,兩人攪做一一團一 ,在地捎滾。
玉觀音被素臣幾刀,撇得眼花撩亂,見妹子在地下出醜狼藉,不敢救護,虛掩一刀,敗陣逃跑。
素臣追殺一陣,見眾盜俱逃過崗去,怕奚囊有失,勒韁而回。
下騾,將賽觀音提起,解其鸞帶,綁縛於樹。
聽得遠遠喊殺之一聲 ,忙上騾加鞭,飛奔過崗去了。
奚囊爬起,容兒替他拂拭頭面。
騾夫手肋骨,兀自叫痛。
奚囊笑道:「那樣一精一鬆的強盜,怎當不起他一踢一壓?四處都是溜韁馬兒,怎不多收幾匹回去?」
騾夫閉著嘴,更不回言。
奚囊肋下忽地閃痛,恨道:「好狠婆一娘一!這腰兒多分被他掰斷了也!」容兒笑嘻嘻地,將賽觀音頭髮抖去泥土,挽將起來,拿身邊綢帕,揩淨了面上灰沙,露出桃腮杏臉,戲道:「你這樣標緻嫂子,就掰斷你的腰,待怎麼?」
把奚囊便驀地一推,直推入賽觀音懷裡去,險些不做了一個兩口兒的「呂」字。
奚囊不曾防備,倒吃一嚇,笑道:「你這小寬頭,春心動也!待我來替你一團一 成了罷!」當把容兒推上去,嘴對嘴的貼著,將兩手拉過去,解下容兒腰帶,緊緊縛住手腕。
急得容兒極聲喊叫,賽觀音緊閉雙眼,淚落如雨。
奚囊笑道:「你們盡著快活,我自去也!」因找自己騾兒不見,那兩匹騾更騎不得,湊巧賽觀音坐騎,對著賽觀音嘶鳴不已,奚囊跨上,狠力加鞭,趕過山崗,接應素臣去了。
容兒著急,喊叫騾夫。
那知騾夫因找奚囊所騎原騾,忍著痛,掂上大道去找尋,由著容兒去喊叫,當不聽見,只顧走遠去了。
容兒沒法,只得寧耐。
忽地一陣脂粉油發香氣,直透鼻中,細把賽觀音一看,如雨洗海棠,嬌嫩可愛,不覺頓生憐惜,將嘴貼著香腮安慰他道:「姐姐,你且寬心!文爺是寬宏大度的人,苦我不著,替你求恩,便得保全性命!今日得親玉體,或是前緣,也未可知!」說罷,連嗅香膚,百般廝。
賽觀音偷眼一看,見容兒眉目秀媚,肌膚細潤,唇紅齒白,美若嬌嬈,好生可愛,兼被滿口異香噴入鼻孔之中,忽覺心猿自動,暗忖:吳天劫咱姊妹,強被姦污,因貪生怕死,忍恥相隨,如與虎狼作伴,鬼魅同一眠 ;若得與此人為夫婦,方不枉人生一世!念頭一轉,登時兩頰緋紅,眉目間另有一種情態出來。
容兒是煙花隊裡攪慣的人,見他臉上泛出桃花,便知情動,竟去含著他一點櫻桃,把舌頭伸入。
賽觀音已是動情,兼要求他救命,不覺半啟朱唇,放進容兒香舌。
容兒將舌攪動,攪得賽觀音滿口香津而下,覺著喉舌、肺腑都是津津有味。
賽觀音姊妹,本是四川嘉定州人,住在平羌鎮上,離著峨嵋山不遠。
賽觀音名薩一奴一,玉觀音名佛一奴一,是同胞姊妹。
父親米崇,富而慳吝,與吳一江一 田有謀,性情心術不相上下。
在窮苦親族面上,不肯出一個小錢;卻極信神佛,每年要上峨嵋山,燒一炷香,在和尚手中納幾個慳錢。
求了一生的子嗣,止生得玉觀音姊妹二人。
那年因普賢燕薩現出神光,哄動了遠近居民,上山朝拜。
米崇沒主意,帶了幾星香資,上山朝聖。
一來因兩個女兒,要拜拜普賢,為過世母親作福;二來出了香資,這齋是不妨擾他的,村中婦女燒香者多,落得帶去遊玩。
誰知落在吳天眼裡,被他伏在小深坑地方,裝著假虎劫去兩女,藏在峨嵋洞中,教授劍術,奸占為妻。
二女怕他兇惡,隨著他雲遊各處,不敢聲張。
卻嫌面目怕人,皮肉粗糙,滿口蔥蒜,臭穢難當,常常的淚落,心頭暗中悲怨。
今見容兒恁般秀美,恁般香潤,許其救命,百般憐惜,再嚥著龍涎之味,春興勃然,不覺微舒雀舌,也吐入容兒口中,被容兒緊緊含住,細細吮咂。
咂得賽觀音遍體如麻,滿心難過。
正是:
嫩膚挨樹全忘痛,小口含香獨弄春。
總評:
素臣因救皇甫而表章鐵一娘一奇節,鐵一娘一固應感激,猶未若免驗一事之感人肺腑也。
鐵一娘一百煉一精一金,從容就死,絕無怨尤。
其視人世浮名無足輕重,所慮者官司相驗,露體辱身,死不瞑目。
非素臣侃侃而爭,任彼俗吏拘文牽義,其能免乎?厥後屢顯威靈,未必不由於此。
人不可無學術,尤不可無血性,信然。
景王縱容長史遍勘鐵一娘一,罰出元寶十錠以置墓田,並膳其父,情法胥協,若素臣,可謂善用財者矣。
正齋云:「若操之大蹙,將一決而潰,法且盡廢。」
此素臣之論也,老成謀國如是。
如是一部二十一史,由此而決裂國家大事者,指不勝屈,安得如素臣者而代謀之耶?
騾天一聞倒海龍之說,即歡天喜地,一騎當先,虛聲之動人至於如此。
及見強盜之逃跑,即加嘲笑,被其壓壞,方閉嘴無言,寫盡不知事小兒輕聽易言,輒便張口亂說大話一輩子人。
碧、翠諸人俱在心窩疊寫邪不勝正四字,此趙括之讀死書、馬謖之說死法也。
非其人而襲其跡,鮮有獲效者矣。
然邪之中人,中於人心,心正,則邪不能犯。
碧蓮等信素臣者深,照式書寫,心有所主,正氣便伸,邪氣自屈,安見不效也。
惜乎素臣自來,此法遂成虛設,而素臣之德威,山莊之危迫,已被一筆寫盡。
總論雲五十一回之伏在虛實之間,蓋指此龍涏香而言。
賽觀音一聞其香,心猿自動,乃至親嘴咂舌於死生頃刻之時,況飽暖思一婬一之婦女乎。
以其不黏景府,故虛;而其香實出自景府,故實。
其曰虛實之間也,有矣乎!
此書前後戰殺,雖各起花樣,絕不雷同,而或謀或勇,隨宜運用,無不勢搖山嶽,思入風雲。
獨此回純以遊戲成文,騾大之科諢,容兒之調謔,另出一副喜笑旖旎筆墨,為從來戰陣所無之事。
而騾夫之利諢極寫素臣之威名,以結上文;容兒之調謔,暗伏七妃之外行,以起下文。
非無故而遊戲者比。
豈但從來戰陣所無之事,亦從來寫戰所無之文。
故曰第一奇書也。
分類:未分類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