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叟曝言
第一百零四回 假班師分兵入峽 真救駕匹馬歸朝
素臣出營看時,見韋忠領著苗丁,沒命跑來,後面追殺的,卻是虎兒。
素臣駭異,大笑進營。
韋忠跑至營前,勒住馬匹。
虎兒見韋忠勒馬營前,才知道自家兵將,各跳下馬,入營參見。
素臣道:「你們怎不問明白,自相廝拚?」
韋忠道:「撞著這位小將直殺上來,韋忠問他名姓,何處兵將,他說砍掉你驢頭,再合你說。
韋忠性莽,本待一交一 手,卻怕是爺的人,虛刺一槍,便不敢還兵,只望營裡跑來,並沒有廝殺的事。」
素臣方始明白。
問虎兒道:「你既砍掉他頭,又向誰說話?還是從前不問緣由,動手就打的性兒!他若與你一般莽性,放手殺傷,豈不誤事!以後切不可如此!」虎兒道:「我見是苗丁,才與他廝殺,不知道卻是自家人。
以後不敢了!」須臾,雲北亦至。
素臣才打發乾珠兩將,分路而去。
問著降苗,知岑浚、黃驥都投往大籐峽。
因喚過奚勤、韋忠,吩咐如此如此,挑選親信苗丁十餘人,飽餐酒食,連夜去了。
復令難兒、虎兒各與一丸易容丸,變了面色,令其姊弟稱呼,假作氣丐難人,混入峽中,潛赴山後,授與密計,隨後而去。
傳令休兵三日,擇於二十四日班師。
分寫書檄,差人赴各峒,飭知善後事宜及班師日期,並移檄知照府縣營兵。
至於赤身峒,暫請神猿鎮撫,令奚奇等撤兵回營。
彌峒仍著松紋夫婦鎮守。
令張順至象州候令。
次日,碧蓮、翠蓮回營繳令,碧蓮獻上思恩、向武、龍州三顆印信,稟道:「趙源妻岑氏,並岑浚妻一口,妾十口,子二名,媳二口,俱遵令監俟岑猛到門,支給收管。
韋祖首級,已號令城門。
糧餉現運一半至營。」
翠蓮稟道:「干將軍已把石門拆動,糧餉扣下一半,作工匠口糧工費。
其餘都解在外。
岑浚積年所擄人口,現在訪傳親屬給領。
財寶無算,盡數解來,聽爺給賞。」
素臣令軍政官登簿查收。
二十三日日中,奚奇等到營繳令,稟知赤身峒已交代神猿,民心大定。
傍晚,士豪到營繳令,稟知岑猛已到,交代明白。
干珠到營繳令,稟知石城已毀,子女均已結親,餘存糧餉,分散百姓。
歡聲動地,都願恩父長生不老。
素臣令:「把財物珠寶扣出東阿山莊運送糧草價值償還之外,餘下搭配起來,按著將士數目,均勻放賞,難兒已差出去的,存留在營,干珠已管赤身峒事業,不復給賞,其餘俱各均沾。」
將士們見主將絲毫不取,全數給賞他們,歡聲如雷。
次日五更,令干珠回峒候旨,並授密計,與開星參酌而行。
密令奚奇,葉豪、袁無敵、張大勇、李全忠、葉世雄、元彪、宦應龍,分領東兵五百,苗兵五百,俱扮作藥材客人,多雇一江一 船,裝載一半糧草並軍器衣甲等物,陸續赴象州進發,候我船到發令。
在船趕做草色衣甲二十三副,馬甲一副,不得遲誤。
令士豪、韋傑為前隊,自己領錦囊、天絲、小躔、碧蓮、翠蓮為中軍,雲北、易彥為合後,分率桂林、蒼梧、右一江一 等兵將,並新降苗將,奏凱而回。
行至慶遠,吉於公、馬成龍、馬成虎接見,行至柳州,華如虎、華如蛟接見。
俱著隨營候令。
右一江一 道馬文升稟見,稱頌道:「自八月十七日接見元帥,不過月餘,即收復三府十五峒,削除大難,更平田州土逆,去數十年蟠結之大患,何道而能致此?眾議紛紜,俱說元帥道法通神,到處驅役,變化不測;本道咕嗶小儒,拘墟之見,未能窺測,伏祈明示!素臣大笑道:「弟非鬼物,何吾兄亦以為疑?因把設謀定計,約略言之。
因附耳說道:「岑浚現逃潯州,投奔大狗,弟已差心腹密赴象州,復遣細作入峽內應。
沿途露布,只說逆苗已平,放散兵卒,回京復旨。
吾兄可向各官弁宣明此意,送弟入城。
弟至前途,令士豪先行私赴象州,本兵破敵,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則大狗、岑浚俱可擒也!但恐愚民無知,又指為鬼物耳!」文升大喜道:「侯、岑二酋,長為粵西世患,皆本道所屬,而力不能制,徒憂心如醉而已!若得併除籐賊,何幸如之!但此賊所據者,地險而不絕,力山、府一江一 ,巢穴不一,一黨一 類極多,輾轉藏匿,搜剔匪易。
冬寒將屆,倉廩空虛,府鎮俱受靳宦指使,專心掣時,衣糧二字,尚須熟籌耳!」素臣道:「潯州天時暑熱,十月尚如中秋;弟破賊之期,大約不出旬日,寒衣尚可無慮,至糧餉,則未至田州以前,皆出弟己資,既出田州以後,皆資於賊。
田州、丹良兩處之糧,除敷食用外,尚有一半,現運至此,煩吾兄歸足各屬常平,餘存為賑糶之用可也。」
文升出位,拜伏於地道:「無帥蕩平大敵,功成反掌,已非思慮所及;而不費帑項,不勞官司,使百姓無供億之煩,而有賑糶之利,則尤屬曠古所無!文升自負,向擬師事元帥,友事三原、浮梁、華容諸君子;今恐執掃除之役,亦不堪矣!」素臣惶恐謙謝。
向士豪討過糧冊,遞與文升道:「可與三原分頒之。」
又囑文升速委官去守慶遠。
文升應諾拜受。
即傳知各衙門,文元帥凱旋進京,明日公席餞送。
素臣次日辭別各官,將兩道兵留下。
行至前途,密令士豪:「領兵前赴桂林,將桂兵亦盡數留下,只帶降卒數百,打我旗號,假作進京覆命,至湖廣界上駐紮。
候我破敵回來,並將降卒放散,只率爾兵回京。」
令雲北:「在中軍假作本帥,官員稟見,俱以病辭謝,不可洩漏!?
是夜深更,即與錦囊、天絲、小躔、碧蓮、翠蓮、成龍、成虎、如虎、如蛟、韋傑,易彥,領著二十個飛卒,改裝出營,前赴象州。
二十八日,到船與諸將相會。
張順亦來叩見。
候至天黑,令諸將抄向山南:「奚奇率如蛟、如虎領兵一百名,攻古營,葉豪率馬成龍、成虎領兵一百五十名,攻林峒,李全忠、葉世雄、韋傑領兵一百五十名,攻沙田,錦囊、天絲、小躔領兵一百五十名,攻石門,袁無敵、易彥領兵一百名,運糧接應,銜枚疾走,天明俱要趕到。
賊所恃者,峽中高處可見數百里,官兵虛實,一目瞭然,得以預備。
今聞我已班師,放散兵卒,必不準備。
卒然見我兵一時忽集,必駭然惶惑,不敢出戰,惟以死守為主。
籐峽滿山皆籐,糾葛處俱積巨石,官兵欲上,即割籐下石,俱被壓死,復發毒一弩一藥鏢,中者立斃;必須如此,方得成功!切記,切記!」復令元彪、宦應龍領二百名兵,往力山埋伏。
張順、張大勇領一百名兵,內選數十名善泅者,用原船裝至府一江一 埋伏,俱授與密計。
素臣自領碧蓮、翠蓮及飛卒二十人,各穿草衣,黃馬背上,扎縛旗幟,罩以草甲,由山北逕至仙人關來。
是夜五更,已至山足。
夜自山足至關,俱懸崖陡壁,素臣俱於樹草中,攀籐附葛而上,夜裡盡力趲行,日間藏伏草中,窺伺各處,無人偵探,乘便而行。
如此一日一夜 ,已離關不過五里。
於二更到關,見關上寂然無聲,取出明珠來,四面照耀。
不一會,見關內林木之上,飄起白絹號帶。
素臣等繞至號帶邊,城上掛下長繩,素臣挽著,飛身先上。
碧蓮等接手俱上。
難兒、虎兒接著,在前引路,把守關將士從睡夢中割下首級,連痛也叫不出聲。
有逃出來,碧蓮等在外截住,不留一個,開了關門,放入黃馬,齊奔九層崖來。
崖上有百餘軍兵,俱在堡房睡熟,堵門殺入,願降的便把繩捆縛,不願降者便都殺掉。
將馬背旗幟解下,捆的瑤丁都扛出在崖,留下十名飛卒守住,令其望:「俟山南軍一交一 戰,及我等已至峒後攻打,即於崖上遍插旗幟,令降瑤盡力吶喊,如不肯吶喊,即時砍殺。
爾等十人,各執崖上鉦鼓,用力捶擊,以助聲勢。」
飛卒令畢,即率碧蓮、難兒等下崖,望峒後殺來。
素臣等至山足時,奚奇等已至峽,一路雖有零星營寨,並無兵卒,直一逼一古營、林峒等處。
依著素臣密計:日間跑馬射箭,拋球打彈,歌唱飲酒;等到半夜,各持長竿,竿上聯掛草人,分執火炬,一齊點著,撐至崖前;背後軍士擂鼓吶喊,聲震山谷。
峽上瑤兵,急發槍一弩一,割籐下石,石上草人身上,紛紛卸落,藥鏢毒一弩一,便叢集草人之身。
前竿火盡,後竿繼至,瑤兵夜半於高崖俯視,火光耀眼,加以膽落心慌,怎辨得清?只認素臣令嚴,前兵打盡,後兵復上,盡數施放槍一弩一,割籐下石。
到得天明,籐石槍一弩一俱盡;官兵將草人身上槍一弩一,兼以軍中利箭,如飛蝗般發去,瑤兵紛紛墜一落 。
官兵乘勢,奮勇先登。
一時之中,四寨俱破,追至峒前,盡力攻打。
只聽炮聲起處,峒兵齊出,大狗居中,左有岑浚,右有黃驥、藍受貳、侯鄭昂領著一班敢戰瑤丁,齊齊排立。
一員小將軍當先出馬,官兵看時,卻正是韋忠。
小躔舞起雙刀,拍馬上前,迎住廝殺,斗有數十餘合,不分勝敗。
韋忠喝問:「前日賭射,被你鐙裡藏身,逃了性命,今日還敢賭嗎!」小躔道:「你敢再賭,定難活命!」韋忠道:「前日是你先射,今日該讓我先射三箭。」
小躔應允道:「再多射幾箭何妨!」兩馬跑開,韋忠拈弓搭箭,等到馬合,覷得親切,望咽喉上一箭射來。
小躔也用咬法,把箭頭一口咬住。
兩軍齊聲喝采。
大狗撫掌道:「岑府之言不謬,真虧這小丫頭,須要活擒他方好!」小躔馬望南跑,韋忠馬望北走,直至大狗面前,方帶轉馬頭,扣弦搭箭。
小躔勒馬,迎著韋忠跑來,韋忠將弓弦拽滿,使盡平生膂力,忽地扭回身軀,望大狗喉中猛射一箭。
大狗正睜著眼看小躔,又用何法避箭?猝不及防,急急閃避,已中面門。
藍受貳一刀劈殺岑浚,黃驥護打受貳。
韋忠忽哨一聲,挽起長槍,小躔拔出雙刀,奚奇等齊聲吶喊,各舉兵器,一齊掩殺。
侯鄭昂保著大狗,退入峒內去。
韋忠等刀槍齊上,將受貳、黃驥雙雙殺死。
瑤丁見土主被傷,本家將自相攻殺,人人膽落,奪路奔逃。
忽見峒後九層崖上,豎滿官軍旗幟,前後擂鼓喊殺之一聲 ,震地驚天,更自魂飛魄散。
有的退入峒去,有的繞峒而走,有的懸崖而上,自相踐踏,跌落深崖,死者無算。
官軍勇氣百倍,攻入峒去。
大狗、鄭昂逃入內峒,閉門死守。
縣道韋忠射傷大狗,受貳如何不急救護,反殺起岑浚來?受貳本系大狗一寵一 童,大狗的寡房妹子二猴,又與私通,出入無忌,便又做二猴的親丁。
岑浚來投,受貳勸大狗殺之。
大狗貪著岑浚家勢威名,要臣服他,以鎮壓苗、僮,反把二猴配與為妻。
岑浚以一奴一看視受貳,受貳驕蹇慣的,如何當得,遂恨岑浚入骨。
二猴因岑浚年老,不及受貳一精一壯,且自恃勇力,兼系土主之妹,以降人視岑浚夫婦,不和。
一日,早起,岑浚見一苗女梳頭,發長委地,偷視片刻。
二猴即其發。
岑浚發怒,偏把苗女抱置懷中。
二猴即與受貳入內,坐之膝上,岑浚解苗女之衣,摸其雙乳。
二猴即脫受貳之褲,捏弄其一陽一物。
岑浚大怒,令左右Yan割受貳,左右笑而不應。
二猴即令左右挖去苗女一陰一戶,血肉淋漓,安放岑浚面前。
岑浚哭訴大狗,大狗道:「不癡不聾,做不得家公!我妹是這樣慣的,休與爭執!」自此岑浚吞聲忍氣,如坐針氈。
受貳遂日思致死岑浚。
到得韋忠逃來,岑浚因有一面之識,兼系岑咥舊將,欲置一黨一 羽自固;遂誇說韋忠武藝,勸大狗重用。
大狗亦愛韋忠相貌,遂把幼一女嬌鶯配之。
嬌鶯年紀雖少,一婬一性與二猴無異,私通瑤丁頗多,卻貪著韋忠貌美力強,甚是恩愛。
韋忠投降是假,且心在小躔,不特不禁其與瑤丁奚四調笑,並借端發怒,令瑤丁褫剝奚四衣褲欲加鞭撲,露出驢騾一般的偉物。
嬌鶯瞥見垂涎,慌忙勸住,老著臉皮央求韋忠,要與奚四一交一 一媾。
韋忠道:「我愛你非常,巴不得你快活,但恐當他不起,徒受苦痛。」
嬌鶯一婬一心正熾,即擁奚四上炕。
奚四本知道韋忠之意,公然一交一 接。
不料略進少許,以至開口流血。
韋忠拿汗巾,一面替嬌鶯拭血,一面撫摸其牝,百般憐惜道:「我原說你當他不起,如今怎好?」
嬌鶯道:「不防,待我過兩日再去捱他,少不得有快活的時候。」
說著心裡感激韋忠,勝似生身父母,在大狗面前,百般誇獎韋忠的好處。
大狗遂將韋忠十分親信,凡有說話,一句一聽,百求百從。
當日,二猴聞知即來候問嬌鶯,要借奚四去一用。
嬌鶯本不捨得,一來因自己暫不能用,二來平日畏懼二猴,便令奚四隨去。
二猴牝一戶極寬,雖非奚四敵手,卻得勉強容受。
奚四輕輕款款,竭力細意奉承,二猴如獲至寶。
自此,遂不與岑浚同住,自向內峒深邃之處,一座密雲樓上,與奚四日夜廝守,去做那雨尤雲之事。
連官兵攻峽,天大事情,俱付之不賭不聞了!韋忠受素臣密計,俟官兵攻破古營等寨,即力勸大狗出戰,故把大狗勸信,出兵迎敵。
又因岑浚曾述其與小躔賭射之事,大狗似信不信,故見小躔出馬,即與賭射,乘便用計。
大狗一心要看小躔避箭之法,遂中其計。
受貳見韋忠反射大狗,則殺岑浚為有名,故且不及救護大狗,反先殺卻岑浚。
黃驥見主被殺,故與格鬥,卻成了鷸蚌相持,漁翁得利也。
大狗、二猴,皆公猴與母狗相一交一 所生,是一般的天生妖孽,勇力異常,矯捷無比。
大狗似狗,故以狗名;二猴似猴,故以猴名。
幼時為人所呼,叫出了名,嗣後竟不能改。
大狗仗著勇力,又有二猴同志,遂為諸瑤雄長,佔據大籐峽數十年。
出沒兩廣,殺官劫商,肆無忌憚,嘗夜入梧州,劫庫放囚,大掠城中,執副使周濤,殺訓導任璩,及家居布政使宋欽。
陷南平縣,劫知縣印,殺典史周誠,擄其妻子。
入籐縣,掠官庫,劫縣印,無惡不為。
官軍屢次征討,雖遠至調南京、一江一 西、直隸、九一江一 、兩廣諸兵多至十六萬,因峽頂九層崖高入雲中,下瞰數百里,軍情悉為所見,往往未至其境,即為所覆。
有得至峽南者,又因山崖陡絕,一弩一石利害,加以大狗、二猴勇捷異常,無不致敗。
岑浚來投,大狗自恃險阻,放心收納。
各處險隘,添兵設守,準備廝殺。
及探聽素臣至柳州,已將兵將盡數放散,馳驛進京,方把兵撤去。
笑謂岑浚道:「也是文白的造化,他恃著屢勝之威,若知你在此,必來征討,可殺他片甲不回,為汝報仇!」直至官兵忽然俱集,攻打山南諸寨,方吃大驚。
及聞官軍跑馬射箭,歌唱飲酒,暗忖:文白果然足智多謀,他見各寨據險,攻之無益,故作此伎倆。
一則伏兵營後,引我去衝突;二則令我懈怠,乘夜好來破寨。
毒龍等一勇之夫,故致喪敗,卻怎瞞得我過?因傳令各寨,不可出一兵一將,俱更番休息。
到夜須百倍小心,徹夜防守,俟敵兵近崖,即齊發鏢一弩一,割籐下石,傷死他一半兵將,便各寨俱出,拚力剿殺。
自成大功。
誰知夜間中計,把鏢一弩一籐石一時用盡,官兵攻破險要,直一逼一峒前。
韋忠是夜將嬌鶯極力奉承,弄得死去活來,快樂無比,然後誇說自己武藝:「前日之敗,只因兵少勢孤,彼四面合圍,以致失事;尚被殺傷十幾員上將,突圍而出。
今此峒兵多將廣,又據著險要,怎縮頭不出,被人恥笑!你須在父親跟前,一力保薦,管教一戰成功。
一則顯出我的本事,長你威風;二則丈人數十年的雄名,不至減削也!」嬌鶯是個一婬一女,從未得此甜頭,又兼平日感他知趣,恩愛入骨;遂至大狗前極力慫恿。
大狗也怕損了自己威名,兼聞岑浚誇揚韋忠武藝,也要親見其本領如何;復被愛女之言一惑,遂領兵出峒,以致此變。
敗後,還恃著自己及妹的本事,內峒堅固,粟支十年,尚可死守。
力山、府一江一 ,窟穴可憑,一黨一 類足恃。
傳令瑤丁無論男婦老幼,俱上城防守。
速向密雲樓,請二猴出來商議。
那知二猴因得了奚四寶物,日夜宣一婬一,已是疲乏,奚四知官兵已至,更取身邊吃剩的補天丸,日服一丸,盡力狠幹,弄得二猴連連丟洩,頭目森然,渾身癱化。
瑤女們回頭出來,帳下兵丁無不膽寒。
更兼韋忠那箭敷有毒一藥,大狗傷處,疼痛非常,嚎叫不止,軍心大亂。
再聽著峒前、峒後一片喊殺之一聲 ,那裡還有固志!當不起奚四又作內應,開放黑圈,領著圈內囚禁的數百民兵,殺至後峒獻門。
峒後官軍已經殺入,個個魂飛魄散,紛紛的開門跳城,抱頭鼠竄。
峒前官軍,見峒後崖上豎起旗幟,知素臣等已破關而至,無不奮勇登先。
守城瑤丁又俱逃散,登時攻破峒門,一擁而入。
韋忠當先領路,直入大狗帳中。
侯鄭昂逃避不及,被諸將剁為肉泥。
大狗帶傷受縛。
二猴束手被擒。
其餘妻妾子女,一半逃至後峒,被黑圈兵民,截殺無存。
素臣傳令,將大狗、二猴梟首,發潯州府示眾。
峒前所割的岑浚、黃驥兩顆首級,發田州去示眾。
命奚奇、葉豪、吉於公將峒內財寶糧餉,衣甲軍器,及劫來印信等物,盡數入冊,封貯候令,在峒鎮壓。
令華如虎、華如蛟領兵搜東,馬成虎、馬成龍領兵搜西,李全忠、葉世雄領兵搜南,易彥、韋傑領兵搜北。
凡有投降男子,編入隊伍;婦女閉於空室;擄掠良民,不分男婦,釋放下山。
米糧財物,軍器衣甲,盡數封貯。
營堡寨棚,俱拆毀焚燒。
險一陰一之處,俱要削平。
搜查淨盡,不許一毫遺漏。
將黑圈內兵民帶到勘問,勘出典史之子周先,送往南平,訓導之弟任浚,送往潯州,其餘都齊發下山。
自率錦囊、韋忠、碧蓮、翠蓮,難兒、天絲、小躔、虎兒,領兵二百名,飛卒二十人,追趕餘賊。
峽中賊獠,被官軍四面八方,分兵搜捉,逃脫的都四分五落的湊聚攏來,齊奔力山。
素臣等在後吶喊追殺,自相踐踏,跌落崖谷,死者不計其數。
余俱逃至力山,進了羊場咳,方要出口,前邊一軍擺開,攔住去路,元彪、宦應龍領著二百名生力兵,俱是大刀闊斧,奮勇砍殺。
後面素臣之兵又衝殺上來,十停之中,有七八停俱死於刀斧之下。
留下元、宦等兵將,及天絲、小躔、虎兒搜山,將力山賊人一併剿殺,所有寨棚,亦俱焚燬,其餘收降放擄,封糧平險諸事,俱照前令施行。
自率錦囊、韋忠、碧蓮、翠蓮領兵二百,及飛卒二十人,向前追殺。
賊瑤逃至府一江一 ,都是絕壁層巒,被追兵一一逼一,跌落萬丈深坑而死者無算,存留最矯捷者不滿百人,奔下山坡。
素臣獨帶百名兵,令錦囊守住山口。
賊等見一江一 邊有商船停泊,便直奔上船,各持篙槳,拉雜撐擋如飛,開至中流。
不防艙底伏兵,掀篷而出,一陣砍殺,紛紛倒斃。
有赴水逃命的,又被水底善泅軍士擒捉起來,更不曾逃得一個。
素臣命重賞船家,回至府一江一 。
復留張順、張大勇、錦囊、韋忠、碧蓮、翠蓮等搜山,一切俱照前令。
自己匹馬回峽。
搜峽諸將,陸續繳令,所有橫石塘、油搾、石壁、大皮、仙台、花相、白竹、古陶、羅鳳、紫荊、木昂、籐沖、大坑、碧灘、羅淥等諸險要,俱經削平,呈上衣甲軍器,米豆穀麥各冊,及降卒男婦名口清折。
素臣令將印信誥敕,公服器用等物,發還各府縣,通報繳銷;衣甲軍器,匯造一冊;糧餉扣出三分,存於峽中,余亦匯造一冊,一交一 右一江一 道酌辦;財帛金珠,均勻搭配,分賞將士,以三十分之一,留於士豪、雲北諸公及在湖廣駐紮兵丁。
設武靖州於峽內,兼轄力山、府一江一 各瑤等,調岑鐸來權知州事,投降男婦,聽其發放。
將內峒拆毀,改為州署;外峒即為州城。
一切匾額宮殿,犯禁違式者,俱改換拆造。
部署略定,金硯自京而來,因跑急了,只把手指畫,卻說不出話。
素臣知朝中有變,忙屏退從人,令其繞屋徐步,不使睡伏。
不一會,神氣漸復,方上前跪稟道:「靳賊先料老爺不能平賊,與安太師勾通,要廢太子,立安貴紀五歲皇子為東宮;太子廢後,即發緹騎,來扭解老爺,進京治罪;治死老爺後,再舉大事。
續聞老爺入廣,即掘陷坑,坑殺了四個毒龍,便改了算計,要就冬至這日,委太子去郊天,伏兵天壇,殺了太子,扶景王即位;再把景王除去。
後接郎如虎飛報,說老爺用兵如神,已收復三府,殺入苗峒,指日就可班師。
靳直著急,與單謀商議,乘著山東巡撫奏報黃龍見於登州井中,勸皇上去看龍;又說蓬萊闕常有仙人下降,可求不死之藥;皇上聽信法王、真一人邪說,說十一月初一日,有大羅天仙降於蓬萊闕,授皇上不死之藥,及玉樞秘劍印等物,已於前月二十日出京,靳直與兵部尚書陳芳,中府都督王彩保駕。
召景王至京監國,令其謀害太子,僭號稱尊。
景王已於前月二十三日到京,佔住舊皇太孫宮內,與太師結盟,要除去太子,擇日即位,尊皇上為太上皇,安貴妃為太后,立貴妃之子為太子,將來傳位與他。
安太師與貴妃,俱怕太子即位,要替紀貴妃報仇,都已情願。
虧著女神童奏知周太后,將太子連夜召入宮去,未得謀害。
又力勸安貴妃說:「景王凶暴一婬一惡,把生身的太妃絕了衣食,生生餓死,棺柩從狗竇中捲出;一逼一婬一都梁王妃,毒殺都梁王,壓殺馬太妃,械其媳都昌王妃入宮,強姦一致死;種種一婬一惡,筆不勝書,斷無不背盟之理!他為藩王時,尚且如此肆行無忌;其於親母、叔母、胞弟、堂弟,尚且如此凶一婬一慘毒;若登大位,必且更甚!楷中后妃,必強一逼一奸一婬一,若不順從,必無生理!一娘一娘一身且不保,能保弱齡之皇子!太子仁孝,以母事一娘一娘一,雖因紀一娘一娘一死得不明,時時哭泣。
斷不因此而致行悖逆之事;俟皇上迴鑾,以聖意諭使讓儲,必不違逆。
即使違逆,亦可以聖旨廢之,名正言順,至安無危,莫出於此,怎反做此等至險、至逆之事!'貴妃感悔,盟未立成。
靳直探知,又遣人力諫景王說:「騎虎之勢,必不能下;若不速除太子,大禍立至!'景王害怕,現要搜宮,誅滅太子。
小的自進京去,即備乾糧,潛入靳監密室,伏於仰承之上,成日不出。
靳監出京,又入景王密謀之所,又悄悄入宮探聽,這些事情,俱是小的耳聞目見,確實不過。
故連日連夜,如飛趕來,望老爺即刻入京方好!」素臣吃驚,汗下如雨,立傳奚奇、葉豪、難兒、張順、韋傑、易彥進內,告知此事,令分兵而回。
兼請吉於公為主帥,囑咐一番,如此如此。
又囑金硯幾句。
牽過黃馬,深深一揖,說道:「此地離京八千餘里,國有急難,須日夜盡力趕行;五六日之內,如得到京,當八拜以謝,誓不忘恩!望你不辭勞苦,不惜飢餓,勉力為之!」因取軍中乾糧裝一口袋,扎縛馬背,飛騰出峽。
於十月初八日自峽起身,至十三日午後,已至京城。
只聽彰義門紛紛傳說,太子已被景王縊死,十五日清晨即登大位。
素臣猛吃一驚,大叫一聲,撞下馬來,死在地下。
正是:
天雷劈腦骨成墨,利刃胸血噴紅。
總評:
砍掉頭顱再合,你說是采話,亦是呆話,然出自虎兒,聲口正自合拍。
素臣即此警戒,亦見誨人不倦之中。
間峒元則兼及岑咥,而毒龍之謀主盡收。
紅孩兒則並逃岑浚,而猴狗之外援,絕韋道父子與苗事相終始法,則法王真一人死,而景王被誅,靳監身敗,事有必至,理如固然,古今藉妖以成事者,往往為其所賣,可不鑒諸?
駿赤身則直一逼一田州,破田州則一陰一人一大籐,兵機神速,猶不為奇,至身統數十軍而出險入隘,分撥瞭然,直無一伏虛設、一計不應,豈僅神速之謂哉!方之古來,覺諸葛街亭一役,猶至涕淚斬馬達,遜素臣一籌矣。
難兒乃士豪之女,虎兒為素娥之侄,二人親誼何從聯絡,乃以易容之故,而居然姐弟於軍中,真奇情也。
細繹乃知作者本具天地橐籥造化,爐錘之手,故書中不夫妻而夫妻者屢矣,何姐弟之喬扮足雲耶。
作者好為穢語,亦善寫穢態,不寫則已,寫則極情盡致,此篇描畫大狗二猴,幾令讀者目不忍視。
不知非作者筆墨穢褻也,兵家貴能用間,素臣用兵之處無非一婬一人,故孽龍好一婬一則用奚勤夫婦,猴狗好一婬一則用韋忠奚四。
以容兒媚其氏,即以誅景王;以奚勤為歡喜佛,即以滅倭一奴一。
同是一副筆墨,推類言之,李又全之誅,且不惜帶活寶貝而親入其境矣。
可見此書大旨,在乎崇正辟邪,而以間兵作奇兵,不得不以治一婬一人之法治之也,非此作用,則補天易容,安得遽目為天賜乎哉。
此時岑浚計窮力竭,往投大籐。
以大狗二猴一婬一昏,豈足為浚之庇?即明示師,期素臣亦必成功,何以故弄狡獪,潛師暗渡耶。
豈知猴狗之一婬一旱經算計,非用二人為間,則猴狗勢合,而岑浚既與二猴為配,亦無脫幅之隙。
困獸猶鬥,況窮寇者三乎?喚過吩咐如此如此,若以大軍繼進,則二人之來得無啟,疑計不得行即,勝負未可知也。
故既遣二人為間,不得不為聲東擊西之謀,此之謂量敵而後進,慮勝而後會。
韋忠、奚四同受素臣教令,其餘嬌鶯作腔作勢,姑可坦然處之,否則恐稍有人心者,決不能堪也。
但彼此意會,你顧我我顧你,未免啞然失笑耳,正不知事定以後,繳令於素臣之前,當作何語。
密雲樓上與奚四日夜廝守,而官兵攻峽。
天下事情都付不見不聞。
寫一婬一人之性情如此,較之毒蟒越七日一遊宴,但以香燭跪拜,而不至日夜狠幹者,更下一層。
故用引五根一媽一奚勤夫婦,越三年而毒龍始亡。
用韋忠奚勤,不旬日而猴狗已死。
然則若毒龍者,尤非好一婬一之甚者矣。
看到內峒堅固,粟支十年,乃知區區城狐社鼠未可輕覷,不用間計,雖官兵圍攻無即破之理。
韋忠一箭,奚四放圈得手,正在此處。
行三軍者,當反覆思之。
靳監料素臣不能平賊。
鳳聞廣西之信,知計不能行,必有卒不及防之舉,豈知文思文容早為東宮要去,而金硯急足,素臣良馬,不旬日而自京至廣,自廣至京,又為佔先一著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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