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白話文》田敬仲完世家第十六:【說明】公元前386年,齊國世卿田和取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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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白話文》田敬仲完世家第十六

史記白話文

田敬仲完世家第十六

支菊生譯注

【說明】

公元前386年,齊國世卿田和取代了姜姓國君,成為齊國的新主,從此齊國就由姜姓國變為田姓國。

田氏先祖最早來到齊國的是田完(即陳完),他的謚號是敬仲,因名本篇為《田敬仲完世家》,簡稱《田完世家》。

史書又常稱此後的齊國為田齊,所以也稱本篇為《田齊世家》。

齊國在春秋時就是個強國,春秋後期漸趨衰落,但根基並未動搖,所以田氏代齊之後,很快又成了戰國時代的強國。

本篇前半主要記述田氏代齊的過程,以簡短記事為主。

後半則使用以人物代記事的方法,既突出了人物,又完成了記事任務,一舉兩得。

齊威王是本篇中較為突出的人物,作者選擇了幾個重要事例表現了他的不同尋常。

一是嚴明賞罰。

對即墨大夫的重賞,對阿大夫的烹殺,一舉震懾了全國,官吏們不敢再文過飾非,使齊國大治。

二是重用賢才。

文中記述了一段齊威王與梁惠王的談話,梁惠王以有十枚照夜珠自詡,而齊威王卻把自己的賢臣良將視如珍寶,鮮明的對比,突出了齊威王對人才的重視。

三是善於聽取臣下意見。

威王和鄒忌議論鼓琴與治國,同大臣討論是否救趙等,都表現了他的這個特點。

齊宣王是齊國的又一位重要人物。

這裡突出了他的兩件大事,一是任用田忌、孫臏,大敗魏軍於馬陵,使齊國威震一時;二是「喜文學遊說之士」。

這第二件事是中國文化史上的盛舉。

齊宣王對文學遊說之士「皆賜列第,為上大夫」,讓他們「不治而議論」,使稷下先後集中了學士「數百千人」,臨淄成了戰國時期的文化中心,對百家爭鳴起了促進作用。

齊宣王對文化史的這一貢獻是應該肯定的。

齊湣王是本篇記述的另一個重點。

他曾有過一番作為,放棄東帝的稱號,征討宋國的暴君等,都提高了齊國的威望。

但他驕傲輕敵,燕相樂毅率五國軍隊來攻,齊國幾乎滅亡。

這次慘敗使齊國一蹶不振,雖有襄王五年時的田單復齊,但齊國的衰亡已無法挽回了。

本篇還涉及到一些有名的歷史人物,鄒忌是著墨較多的一個。

他通過鼓琴與齊威王論治國之道,淳於髡(kūn,昆)諷以微言,他能應答如響,都顯示出他具有輔國的大才。

但他當權後卻使用不光彩的手段陷害田忌,又表現了他的權勢欲。

其他人物雖著墨不多,也都各具特色。

篇末,太史公認為,田氏代齊「非必事勢之漸然」,而似乎是在遵循著當初占卜的預兆。

既否定歷史發展的趨勢,又宣揚迷信,古今不少學者對此予以批評是完全應該的。

【譯文】

陳完是陳厲公陳他(tuō,托)的兒子。

完初生的時候,周太史正好路過陳國,陳厲公請他給陳完卜卦,卜得的卦是《觀卦》變為《否(pǐ,匹)卦》,太史說:「卦辭的意思是:觀看國家的風俗民情,利於做君王的上賓。

這是說他將取得陳國君位擁有國家吧?也許是不在陳國而在他國吧?或者是不應驗在他人身上,而應驗在他的子孫身上。

如果是在他國,必定是姜姓國。

姜姓是帝堯時四岳的後代。

事物不可能是兩個同時強大,陳國衰落後,他這一支將要昌盛起來吧!」

厲公是陳文公的小兒子,他的母親是蔡國女子。

文公去世後,厲公的哥哥陳鮑即位,這就是桓公。

桓公和弟弟陳他不同母。

趁桓公生病的時候,蔡國人替陳他殺死了公陳鮑和太子陳免,立陳他為君,這就是厲公。

厲公即位以後,娶蔡國之女為妻。

這個蔡女和蔡國人通一奸一,常常回蔡國去,厲公也經常去蔡國。

桓公的小兒子陳林怨恨厲公殺死了他的父兄,就讓蔡國人誘騙厲公並把他殺了。

陳林自立為國君,這就是莊公。

所以陳完不能立為國君,只是陳國大夫。

厲公的被殺,是由於為一婬一亂而出國,所以《春秋》裡說「蔡人殺陳他」,這就是指責他的罪惡。

莊公去世後,弟弟杵臼即位,這就是陳宣公。

宣公二十一年(前672),殺死了太子禦寇。

禦寇和陳完相友一愛一,恐怕災禍牽連到自己,所以陳完逃奔齊國。

齊桓公想要任他為卿,他推辭說:「我這個寄居在外的小臣有幸能夠免除種種負擔,已經是您給我的恩惠了,不敢再擔當這麼高的職位。」

齊桓公讓他任管理百工的工正。

齊懿仲想把女兒嫁給陳完為妻,為此事進行占卜,占卜的結果說:「這叫做鳳凰飛翔,和諧的鳴聲鏘鏘。

有媯(guī,歸)氏的後代,將在姜氏那裡成長。

五代之後就要昌盛,和正卿的地位一樣。

八代之後,地位之高沒人比得上。」

他終於把女兒嫁給陳完為妻。

陳完逃到齊國的時候,齊桓公已在位十四年了。

陳完去世後,謚號是敬仲。

敬仲生了稚(zhi,志)孟夷。

敬仲到齊國之後,把陳氏改為田氏。

田稚孟夷生了湣孟莊,田湣孟莊生了文子須無。

田文子侍奉齊莊公。

晉國大夫欒逞在晉國作亂,逃奔到齊國來,齊莊公給他優厚的待遇。

晏嬰和田文子勸諫,莊公不聽。

田文子去世,他生的兒子是桓子無宇。

田桓子無宇有力氣,侍奉齊莊公,很受一寵一信。

無宇去世,他生的兒子是武子開和釐(xī,西)子乞。

釐子田乞侍奉齊景公,是大夫,他向百姓徵收賦稅時用小斗收進,賜給百姓糧食時用大鬥,暗中向百姓施以恩德,而齊景公也不加禁止。

因此田氏得到齊國的民心,他們家族越來越強大,百姓心向田氏。

晏子多次向景公進諫,景公不聽。

不久晏子到晉國出使,他與叔向私下裡說:「齊國的政權最終要歸到田氏的手裡呀。」

晏嬰去世後,范氏和中行氏在晉國反叛。

晉國加緊追擊他們,范氏和中行氏向齊國請求借糧,田乞想作亂,要在諸侯中結一黨一,於是對齊景公說:「范氏和中行氏多次對齊國有恩德,齊國不能不救他們。」

齊國就派田乞去救援,並且給他們送去了糧食。

齊景公的太子死了,景公有個一寵一姬叫芮子,芮子生的兒子叫荼。

景公生病時,讓他的宰相國惠子和高昭子立兒子荼為太子。

景公去世後,高、國兩位宰相立荼為國君,這就是晏孺子。

可是田乞不高興,想立景公的另一個兒子陽生。

陽生平時和田乞關係很好。

晏孺子即位後,陽生逃奔魯國。

田乞假裝侍奉高昭子和國惠了,每次上朝都替參乘在車上陪侍。

並且說:「起初各位大夫都不想立孺子。

孺子即位後,您兩位任宰相,大夫們人人自危,圖謀作亂。」

田乞又騙大夫們說:「高昭子很可怕呀,趁他還沒動手我們先干吧!」大夫們都依從他。

田乞、鮑牧和大夫們領兵進入宮廷,攻擊高昭子。

昭子聽說後,與國惠子去救國君。

國君的軍隊失敗了。

田乞的部下去追國惠子,惠子逃到莒(jǔ,舉),於是又返回去殺高昭子。

晏嬰的兒子晏圉(yǔ,雨)逃奔魯國。

田乞派人到魯國,迎回陽生。

陽生回到齊國,藏在田乞家中。

田乞邀請大夫們說:「田常的母親有祭祀後留下的酒食,請各位賞光來聚會飲酒。」

大夫們都來田氏家飲酒。

田乞把陽生裝在口袋裡,放在中央的座位上,飲宴中,田乞打開口袋,放出陽生,他說:「這才是齊國的國君呀。」

大夫們都俯身拜見。

即將訂盟擁立陽生,田乞編謊話說:「我是與鮑牧合謀一起擁立陽生的。」

鮑牧怒沖沖地說:「大夫們忘記景公的遺命了嗎?」

大夫們想反悔,陽生就叩頭說:「看我可以就立我,不可以就算了。」

鮑牧恐怕災禍落到自己身上,就重新說:「都是景公的兒子,怎麼不可以呢!」終於在田乞家中立陽生為國君,這就是悼公。

於是派人把晏孺子遷到駘,並且殺死了孺子荼。

悼公即位後,田乞任宰相,獨攬齊國政權。

四年之後,田乞去世,他的兒子田常接替了職位,這就是田成子。

鮑牧和齊悼公不和,殺死了悼公。

齊國人共同擁立悼公的兒子壬,這就是簡公。

成子田一黨一與監止一起任左右相,輔佐簡公。

田常心中忌妒監止,因為監止受簡公一寵一信,他的權力不能除去。

於是田常就重新使用他父親釐子的措施,用大斗把糧食借出,用小斗收回。

齊國人唱歌頌揚他說:「老太太采芑(qǐ,起)菜呀,送給田成子!」齊國大夫上朝,御鞅向簡公進諫說:「田常、監止不可兩立,請君主來選擇吧!」簡公不聽。

子我是監止的同族,平時與田氏不和。

田氏的遠房同族田豹侍奉子我而受一寵一。

子我說:「我想把田氏的直系子孫都殺光,讓你來接續田氏宗族。」

田豹說:「我只是田氏的遠房啊。」

子我不聽。

不久田豹對田氏說:「子我將要誅滅田氏,如果田氏不先下手,災禍就要來了。」

子我住在簡公的宮裡,田常兄弟四人也乘車到了宮中,想殺了我。

子我閉門。

簡公正與一寵一妃在檀台飲酒作樂,就想攻打田常。

太史子余說:「田常不敢作亂,他是要為國除害。」

簡公才停止了。

田常出宮後,聽說簡公發努,恐怕自己要被殺,想出外逃亡。

田子行說:「遲疑不決,是事業的大敵。」

田常於是攻擊了我。

子我率領他的部下進攻田氏,不能取勝,只能外出逃亡。

田氏的部下追趕並殺死了子我和監止。

簡公出逃,田氏的部下追到徐州把簡公捉住了。

簡公說:「早聽御鞅的話,也不會受到這樣的災難。」

田氏的部下恐怕簡公恢復君位後會殺他們,就把簡公殺了。

簡公即位四年被殺。

於是田常讓簡公的弟弟驁即位,這就是平公。

平公即位後,任田常為宰相。

田常殺了簡公以後,害怕各國諸侯聯合誅殺自己,就把侵佔魯國、衛國的土地全部歸還。

西邊同晉國、韓氏、魏氏、趙氏訂約,南方與吳國、越國互通使臣,建立功德,施行賞賜,親近百姓,因此齊國重又安定。

田常對齊平公說:「施行恩德是人們所希望的,由您來施行;懲罰是人們所厭惡的,請讓臣去執行。」

這樣做了五年,齊國的政權都歸田常把持了。

於是田常把鮑氏、晏氏、監止和公族中較強盛的全部誅殺了,並分割齊國從安平以東到琅邪的土地,作為自己的封地。

他的封地比齊平公享有的鄰地還要大。

田常挑選身高七尺以上的齊國女子做後宮姬妾,姬妾達一百多人,並且讓賓客侍從隨便出入後宮,不加禁止。

到田常去世的時候,姬妾生下七十多個兒子。

田常去世後,他的兒子襄子田盤接替他的職位,任齊國宰相。

田常的謚號是成子。

田襄子做齊宣公宰相後,晉國韓、趙、魏三家殺死知伯,瓜分了他的領地。

襄子也讓他的兄弟和本族人都去做齊國大小城邑的大夫,與三晉互通使臣,幾乎已經擁有齊國。

襄子去世後,他的兒子莊子田白繼承父位。

田莊子輔佐齊宣公。

宣公四十三年(前413),齊國進攻晉國,攻毀黃城,圍困陽狐。

第二年,進攻魯城、葛邑和安陵。

再一年,奪取魯國一城。

田莊子去世後,他的兒子太公田和繼承父位。

田太公輔佐齊宣公。

宣公四十八年(前408),齊國奪取魯國的郕(cheg,成)城。

第二年,齊宣公與鄭國人在西城相會。

齊國攻伐衛國,攻佔了(guan,貫)丘。

宣公五十一年(前405),齊宣公去世,田會在廩丘反叛。

齊宣公去世後,他的兒子康公貸即位。

貸即位十四年,沉溺於酒色,不理政事。

太公田和就把他遷到海濱,只給一座城做食邑,以便供給對其祖先的祭祀。

第二年,魯軍在平陸打敗齊軍。

再過三年,齊太公田和與魏文侯在濁澤相會,請求成為諸侯。

魏文侯就派使臣報告周天子和各國諸侯,請求立齊相田和為諸侯,周天子准許這一請求。

齊康公十九年(前386),田和正式成為齊侯,列名於周朝正室,開始紀元年。

齊侯太公田和在位二年去世,他的兒子桓公田午即位。

桓公午五年(前380),秦國、魏國進攻韓國,韓國向齊國求救。

齊桓公田午召集大臣商議說:「早去救它好,還是晚去救它好?」

騶(zōu,鄒)忌說:「不如不救。」

段干朋說:「如果不救,韓國失敗就要併入魏國,不如去救它。」

田臣思說:「您的計謀錯了!秦、魏進攻韓國,楚、趙一定去救它,這是上天把燕國送給齊國。」

桓公說:「好極了!」於是暗中告訴韓國使者一定去援救,並把它送走。

韓國自以為得到了齊國的救兵,因而與秦、魏交戰。

楚趙兩國知道以後,果然發兵救援。

齊國趁機出兵襲擊燕國,佔領了桑丘。

桓公六年,援救衛國。

桓公去世,他的兒子威王因齊即位。

這一年,原來的齊康公去世,斷絕了後代,封地都歸田氏所有。

齊威王元年(前378),三晉趁齊國有喪事來進攻靈丘。

三年,韓、趙、魏滅晉後並瓜分了它的土地。

六年,魯國進攻齊國,攻入陽關。

晉國進攻齊國,打到博陵。

七年,衛國進攻齊國,奪取薛陵。

九年,趙國進攻齊國,佔領甄(juan,倦)城。

威王開始即位以來,不理國事,把政事交給卿大夫辦理,九年之間,各國諸侯都來討伐,齊國人不得太平。

於是威王召見即墨大夫對他說:「自從您治理即墨,譭謗您的言論每天都有。

可是我派人到即墨視察,田野得到開發,百姓生活富足,官府沒有積壓公事,齊國的東方因而得到安。

這是由於您不會逢迎我的左右以求得讚揚啊!」於是,封給他一萬戶食邑,又召見阿城大夫對他說:「自從你治理阿城,讚揚你的話每天都能聽到。

可是我派人到阿城視察,田野荒廢,百姓貧苦。

從前趙軍進攻甄城,你未能援救。

衛國奪取薛陵,你也不知道。

這是你用財物賄賂我的左右來求得讚揚吧!」當天就烹殺了阿城大夫,並把左右曾經吹捧過他的人也都一起烹殺了。

於是發兵往西邊進攻趙、衛,在濁澤打敗魏軍並圍困了魏惠王。

魏惠王請求獻出觀城來講和。

趙國人歸還了齊國的長城。

於是齊國全國震驚,人人都不敢文過飾非,努力表現出他們的忠誠。

齊國得到很好的治理。

諸侯聽到以後,不敢對齊國用兵有二十多年。

騶忌子由於善彈琴而進見齊威王,威王很喜歡他,並讓他住在宮中的右室。

沒多久,威王正在彈琴,騶忌子推門就進來說:「琴彈得好極了!」威王突然不高興,離開琴手按寶劍說:「先生只看到我的樣子,還沒有認真觀察,怎麼能知道彈得好呢?」

騶忌子說:「大弦緩慢並且溫和,這是象徵國君;小弦高一亢明快並且清亮,象徵宰相;手指勾弦用力,放開舒緩,象徵政令;發出的琴聲和諧,大小配合美妙,曲折不正之一聲而不相干擾,象徵四時:我由此能知道您彈得好。」

威王說:「你很善於談論音樂。」

騶忌子說:「何止是談論音樂,治理國家和安一撫人民都在其中啊!」威王又突然不高興說:「如果談論五音的調理,我相信沒有比得上您的。

如果是治理國家和安一撫人民,又怎麼能在琴弦之中呢?」

騶忌子說:「大弦緩慢並且溫和,象徵國君;小弦高一亢明快並且清亮,象徵宰相;勾弦用力但放開舒緩,象徵政令;彈出的琴聲和諧,大小配合美妙,曲折不正之一聲不相干擾,象徵四時。

迴環往復而不亂,是由於政治昌明;連貫而輕快,是由於保了將亡之國:所以說琴音調諧就能保天下太平。

治理國家和安一撫人民,沒有比五音的道理更相像的了。」

威王說:「好極了。」

騶忌子進見威王才三個月就接受了相印。

淳於髡見了他說:「您真會說話呀!我有些淺薄的相法,願在您面前陳述。」

騶忌子說:「恭敬地接受教誨。」

淳於髡說:「侍奉國君能周到無誤,你的身名就都能興盛;如果稍有不周或失誤,身名都要毀滅。」

騶忌了說:「恭敬地接受指教,我要把您的話謹記在心。」

淳於髡說:「用豬油塗抹棘木車軸,是為了使它潤一滑,然而,如果軸孔是方形的就無法轉動。」

騶書子說:「謹受指教,我要小心地在國君左右侍奉。」

淳於髡說:「拿膠粘用久了的弓干,是為了粘合在一起,然而膠不可能把縫隙完全合起來。」

騶忌子說:「謹受指教,我要使自己依附於萬民。」

淳於髡說:「狐皮襖即使破了,也不能用黃狗皮去補。」

騶忌子說:「謹受指教,我要小心地挑選君子,不讓小人混雜在其中。」

淳於髡說:「大車如果不較正,就不能正常載重;琴瑟不把弦調好,就不能使五音和諧。」

騶忌子說:「謹受指教,我要認真制訂法律並監督一奸一猾的官吏。」

淳於髡說完後,快步走出,到門外對他的僕人說:「這個人,我對他說了五條隱語,他回答我就像回聲的響應一樣,這個人不久必定要受封啊!」過了整一年,威王把下邳封給騶忌子,封號是成侯。

威王二十三年,齊王與趙王在平陸相會。

二十四年,齊王與魏王在郊外一起打獵。

魏王問道:「大王也有寶物嗎?」

威王說:「沒有。」

魏王說:「像寡人的國家這樣小,也還有能照亮前後各十二輛車的直徑一寸的夜明珠十顆,齊國這樣的萬乘之國怎麼能沒有寶物呢?」

威王說:「寡人當作寶物的與大王不同。

我有個大臣叫檀子的,派他鎮南城,楚國人就不敢向東方侵犯掠奪,泗水之濱的十二諸侯都來朝拜。

我有個大臣叫盼子的,派他鎮守高唐,趙國人就不敢到東邊的黃河裡捕魚。

我有個官吏叫黔夫的,派他鎮守徐州,燕國人就到北門祭祀,趙國人就到西門來祭祀,以求神靈保佑不受攻伐,搬家去追隨他的有七千多家。

我有個大臣叫種首的,派他戒備盜賊,結果就道不拾遺。

這些都將光照千里,豈只是十二輛車呢!」魏惠王心中慚愧,敗興離去。

威王二十六年,魏惠王包一皮一皮圍邯鄲,趙國向齊國求救。

齊威王召集大臣商議說:「救趙好還是不救趙好?」

騶忌子說:「不如不救。」

段干朋說:「不救就是不義,並且對我們不利。」

威王說:「為什麼呢?」

段干朋回答說:「魏國併吞邯鄲,這對齊國有什麼好處呢?如果救趙,軍隊駐在趙國郊外,這就使趙國不被攻伐而魏軍也會完好無損。

所以不如向南進攻魏國的襄陵使魏軍疲憊,邯鄲即使被攻下,我們也可以利用魏國的疲憊使它受挫。」

威王聽了他的計謀。

後來成侯騶忌與田忌關係不好,公孫閱對成侯騶忌說:「您為什麼不考慮伐魏?那樣,田忌一定領兵。

如果戰勝有功,那是您的計謀正確;如果打不勝,田忌不是向前死戰就是向後敗北,他的命就在您的手裡了。」

於是成侯向威王建議,派田忌南攻襄陵。

十月邯鄲被攻克,齊國趁機起兵進攻魏軍,在桂陵大敗魏軍。

於是齊國成為諸侯中最強的國家,自稱為王,來號令天下。

威王三十二年,威王殺了他的大夫牟辛。

威王三十五年,公孫閱又對成侯騶忌說:「您為什麼不讓人拿黃金十斤到街上去占卜,說『我是田忌的人。

我們三戰三勝,聲威滿天下。

想要做大事,是吉利還是不吉利?』」問卜的人走了以後,就派人逮捕為他占卜的先生,在威王那裡驗證問卜之辭,田忌聽說之後,就率領他的部下襲擊臨淄,捕捉成侯,沒有取勝就逃跑了。

威王三十六年,齊威王去世,他的兒子宣王辟彊即位。

宣王元年(前342),秦國任用商鞅。

周天子把霸主的稱號送給秦孝公。

宣王二年,魏國進攻趙國。

趙國與韓國友好,一起攻打魏國,趙國不利,在南梁戰敗。

宣王召回田忌恢復他原來的職位。

韓國向齊國求救。

宣王召集大臣商議說:「早去救援好還是晚去救援好?」

騶忌子說:「不如不救。」

田忌說:「如果不救,韓國就要失敗而併入魏國,不如早去援救它。」

孫臏說:「如果韓、魏的軍隊尚未疲憊就去援救,那就是我們代替韓國受魏軍的攻擊,回過頭來反倒聽從韓國的指揮。

況且魏國已有攻破韓國的打算,韓國就要亡國,必定要到東邊來向齊國告求救兵。

我們趁機與韓國結下親密的關係,又可晚一些去利用魏軍的疲憊,這樣就能有更大的利益並得到受人尊敬的名聲。」

宣王說:「很好。」

於是暗中告訴韓國使者並把他送走。

韓國由於依仗齊國救援,結果五戰都失敗了,只好向東把國家托付給齊國。

齊國趁勢出兵,派田忌、田嬰為統帥,孫臏為軍師,進擊魏國以救援韓、趙,並在馬陵大敗魏軍,殺死魏將龐涓,俘虜了魏太子申。

此後,三晉的君主都由田嬰引見,在博望朝拜齊王,盟誓之後離去。

宣王七年,齊王與魏王在平阿以南相會。

第二年,又在甄城相會。

魏惠王去世。

再一年,齊宣王與魏襄王在徐州相會,諸侯互相稱王。

宣王十年,楚軍包一皮一皮圍齊國的徐州。

十一年,齊國與魏國攻伐趙國,趙國決黃河水淹齊國、魏國的軍隊,齊、魏退兵。

十八年,秦惠王稱王。

宣王喜一愛一博學和能言善辯的士人,像騶衍、淳於髡、田駢、接予、慎到、環淵一流的七十六人,都賜給府第,封為上大夫,讓他們不處理政事而專門議論學術。

因此齊國的稷下學士又多起來了,將近數百以至上千人。

宣王十九年,齊宣王去世,他的兒子湣王田地即位。

湣王元年(前323),秦國派張儀與各國執政大臣在嚙(nie,聶)桑相會。

三年,湣王把田嬰封在薛。

四年,湣王從秦國迎娶他的夫人。

七年,齊國與宋國攻打魏國,在觀澤把魏軍打敗。

湣王十二年,齊國攻打魏國。

楚國圍攻韓國的雍氏,秦國打敗楚將屈丐。

蘇代對楚國大臣田軫說:「臣有事願拜見您,這件事非常完滿,會使楚國對您有利,成功了是福,不成功也是福。

今天我站在門口,有人說到魏王曾對韓馮(ping,平)、張儀說:『煮棗將要失陷,齊軍又來進犯,您二位來救寡人就可以不敗;不來救寡人,寡人就無能為力了。

』這只是婉轉之辭。

秦、韓的軍隊不向東救魏,十幾天之後,魏國就要轉變策略,韓國追隨秦國,秦國驅逐張儀,拱手侍奉齊、楚,這樣,您的事就成功了。」

田軫說:「怎麼才能使秦、韓軍隊不向東進呢?」

蘇代回答說:「韓馮救魏的言辭,一定不會對韓王說『我是為了魏國』,必定說『我將用秦、韓的兵力向東打退齊、宋,我趁勢聚合三國的軍隊,利用屈丐戰敗後的疲備,向南要求楚國割地,韓國失去的舊地一定能全部收回。

』張儀救魏的言辭,一定不會對秦王說『我是為了魏國』,必定說『我將用秦、韓的兵力向東抵擋齊、宋,我將聚合三國的軍隊,趁屈丐戰敗後的疲憊,向南要楚國割地,名義上是為保存將亡的國家,實際上是攻伐三川之後返回來,這是王者的事業。

』您讓楚王給韓國土地,讓秦國控制兩國議和,您對秦王說『請讓楚國給韓國土地,而大王可以在三川一帶施逞威風,韓國的軍隊沒有動用就從楚國得到了土地。

』韓馮向東發兵的言辭會怎樣對秦國說呢?他說『秦國不用兵就得到了三川,進攻楚國、韓國、使魏國受到困窘,魏國便不敢向東聯齊,這樣就孤立了齊國』。

張儀向東發兵的言辭會怎樣說呢?他說『秦國、韓國想得到土地卻按兵不動,聲威震動了魏國,魏國不想失去和齊、楚的關係也就有所憑借了。

』魏國轉就對秦國、韓國的態度,爭著侍奉齊國和楚國,楚國正想得到魏國侍奉而又不想給韓國土地,您讓秦國、韓國不用兵就能得到土地,這是對兩國有大恩德啊。

秦韓兩國國王受韓馮、張儀的威脅,向東發兵以便使魏國順服,您可以常常持勝券去責問秦、韓,這樣就使秦、韓兩國喜歡您而厭惡張儀用的本錢太多了。」

湣王十三年,秦惠王去世。

二十三年,齊軍和秦軍在重丘擊敗楚軍。

二十四年,秦國派涇陽君到齊國作人質。

二十五年,把涇陽君送回秦國。

孟嘗君薛文到秦國,立即任秦國宰相,不久又逃離秦國。

二十六年,齊國與韓國、魏國一起進攻秦國,到函谷關駐紮軍隊。

二十八年,秦把河外之地給韓國以求和,三國軍隊撤去。

二十九年,趙國人殺了他們的主父。

齊國幫助趙國滅了中山國。

湣王三十六年,齊湣王自稱東帝,秦昭王自稱西帝。

蘇代從燕國來到齊國,在章華東門拜見齊王。

齊王說:「嘿,好啊,您來了!秦國派魏冉送來了帝號,您認為怎麼樣?」

蘇代回答說:「大王對臣的提問太倉卒了,而禍患的生產常常是不明顯的。

希望大王接受帝號,但不要馬上就準備稱帝。

秦國稱帝后,如果天下安定,大王再稱帝,也不算晚。

況且在爭稱帝名時表示謙讓,也沒什麼關係。

如果秦國稱帝后,天下都憎惡他,大王也就不要稱帝,以此收攏天下人心,這是很大的本錢。

況且天下並立兩帝,大王認為天下是尊崇齊國呢,還是尊崇秦國呢?」

湣王說:「尊崇秦國。」

蘇代說:「如果放棄帝號,天下是敬一愛一齊國呢,還是敬一愛一秦國呢?」

湣王說:「敬一愛一齊國而憎恨秦國。」

蘇代說:「東西兩帝訂立盟約進攻趙國有利,還是討伐宋國的暴君有利?」

湣王說:「討伐宋國的暴君有利。」

蘇代說:「盟約是均等的,可是與秦國一起稱帝,天下只尊崇秦國而輕視齊國,放棄了帝號,天下就會敬一愛一齊國而憎恨秦國,進攻趙國不如討伐宋國的暴君有利,所以希望大王明確地放棄帝號以收攏天下人心,背棄盟約,拋開秦國,不與秦國爭高低,大王要利用這個時機攻下宋國。

佔有宋國,魏國的陽地也就危急了;佔有濟水以西,趙國的阿地以東一帶就危急了;佔有淮水以北,楚國的東部就危急了;佔有陶、平陸,魏都大梁的城門就被堵塞了。

放棄帝號而用討伐宋國暴君的事代替,這樣,國家地位提高,名聲受人尊崇,燕國、楚國會因形勢所迫而歸服,天下各國都不敢不聽從齊國,這是像商湯和周武王那樣的義舉呀。

名義上敬重秦國的稱帝,然後讓天下人都憎恨它,這就是所謂由卑下變為尊貴的辦法。

希望大王認真地考慮。」

於是齊國放棄帝號,重新稱王,秦國也放棄了帝位。

湣王三十八年,齊國討伐宋國。

秦昭王發怒說:「我一愛一宋國和一愛一新城、陽晉是一樣的。

齊國的韓聶和我是朋友,可是卻進攻我所一愛一的地方,為什麼呢?」

蘇代為齊國對秦王說:「韓聶進攻宋國,就是為了大王。

齊國強大,再有宋國的輔助,楚、很必然恐慌,恐慌就一定向西侍奉秦國,這樣,大王不用一兵,不傷一卒,不用費事就會使魏國割讓安邑,這就是韓聶告求於大王的。」

秦王說:「我擔心齊國很難看透,一會兒合縱,一會兒連橫,這怎麼解釋呢?」

蘇代回答說:「天下各國的情況能讓齊國都知道嗎?齊國進攻宋國,它知道侍奉秦國應該有萬乘之國的力量輔助自己,不向西侍奉秦國,宋國也就不會安定。

中原那些白髮的遊說之士都絞盡腦汁想離間齊、秦的聯合,那些駕車紛紛向西奔馳的人們,沒有一個人是去談論和齊國交好的;那些駕車紛紛向東奔馳的人們,沒有一個人是去談論同秦國交好的。

為什麼?因為他們都不想讓齊、秦聯合。

為什麼三晉與楚那麼聰明而齊、秦那麼愚蠢呢?三晉與楚聯合一定要商議進攻齊、秦,齊、秦聯合一定要謀劃進攻三晉及楚。

請大王根據這種情況決定行一事吧!」秦王說:「好吧!」於是齊國就去討伐宋國,宋王出逃,死在溫城。

齊國在南方佔據了楚國的淮水以北土地,在西邊侵入了三晉,還打算吞併周室,立為天子。

泗水一帶的諸侯如鄒、魯等國的國君都向齊國稱臣,各國諸侯都很恐懼。

湣王三十九年,秦國來進攻齊國,攻下城邑九座。

湣王四十年,燕、秦、楚及三晉合謀,各用派出一精一兵來進攻齊國,在濟水以西打敗齊軍。

齊王的軍隊潰散退卻。

燕將樂毅於是攻入齊都臨淄,全部掠取了齊國收藏的珍寶禮器。

湣王出逃到衛國,衛國國君打開王宮讓他居住,向他稱臣並供給他用具。

湣王卻很傲慢,衛國人就去侵擾他。

湣王只得離開衛國,跑到鄒國、魯國,表現出傲慢的神氣,鄒、魯的國君都不收留他,於是又跑到莒。

這時楚國派淖(nao,鬧)齒領兵救援齊國,因而就輔佐齊湣王,結果淖齒竟把湣殺了,並與燕國一起瓜分了侵佔齊國的土地和掠奪的寶器。

湣王遇害之後,他的兒子法章更名改姓去莒太史敫的家中當傭人。

太史敫的女兒感到法章的相貌不凡,認為他不是平常之人,憐一愛一他因而時常愉著送他一些衣食,並且和他私通了。

淖齒離開莒城之後,莒城裡的人和齊國逃亡的大臣聚在一起尋找湣王的兒子,想要立他為齊王。

法章先是害怕他們要殺害自己,過了很久,才敢自己聲言「我就是湣王的兒子」。

於是莒人共同讓法章即位,這就是襄王。

由於擁有莒城而向齊國各地佈告:「新王已經在莒即位了。」

襄王即位後,立太史氏的女兒為王后,稱為君王后,生了兒子名建。

太史敫說:「女兒不經媒人而私自嫁人,不能算我的後代,她玷污了我們的家風。」

他就終身不與君王后見面。

君王后賢惠,並不因為父親不見她的緣故就失掉了做子女的禮節。

襄王在莒住了五年,田單依靠即墨軍民打敗了燕軍,到莒迎接襄王,回到臨淄。

齊國原有的土地全部重新歸屬齊國。

齊王封田單為安平君。

襄王十四年(前270),秦軍進攻齊國的剛壽。

十九年,襄王去世,他的兒子田建即位。

齊王建即位六年,秦國進攻趙國,齊、楚去救它。

秦國盤算說:「齊、楚援救趙國,如果他們關係親近,我們就退兵;如果他們不親近,我們就進攻它。」

趙國沒有糧食,請求齊國支援粟米,齊國不答應。

周子說:「不如答應它以便使秦兵撤退,不答應它秦兵就不會撤退,這樣就使秦國的計謀得逞,而齊、楚的計謀失敗了。

況且趙國對於齊、楚來說,就是屏障啊,好像牙齒外面有嘴唇一樣,嘴唇沒有了,牙齒就會受寒。

今天趙國滅亡,明天禍患就該到齊國、楚國了。

而且救趙的事,應該像捧著漏水的甕去澆燒焦的鍋一樣。

救趙、是高尚的義舉;使秦兵退卻,可以顯揚威名。

仗義解救將亡的國家,揚威退卻強秦的軍隊,不盡力去做這件事而專注於吝惜糧食,為國家出謀劃策的人錯了。」

齊王不聽勸諫。

秦軍在長平打敗了趙國的四十多軍隊,接著就包一皮一皮圍了邯鄲。

齊王建十六年(前249),秦國滅亡周室。

齊國君王后去世。

二十三年,秦國設置東郡。

二十八年,齊王到秦國朝拜,秦王政在咸陽設酒宴款待。

三十五年,秦國滅亡韓國。

三十七年,秦國滅亡趙國。

三十八年,燕國派荊軻刺殺秦王,秦王發覺了,殺死了荊軻。

第二年,秦軍攻破燕都,燕王逃跑到遼東。

再一年,秦國滅亡魏國,秦軍駐紮在歷下。

四十二年,秦國滅亡楚國。

第二年,俘虜了代王嘉,殺死燕王喜,滅亡燕國。

齊王建四十四年(前221),秦國進攻齊國。

齊王聽從宰相後勝的計謀,不交戰就率軍投降秦國。

秦國俘虜了齊王建,把他遷到共城。

終於滅亡齊國改為一郡。

天下由秦統一,秦王政建立稱號叫做皇帝。

起初,君王后有賢德,侍奉秦國比較謹慎,與諸侯相交有信用,齊國又處在東部海濱,秦國日夜進攻三晉、燕、楚,這五國面對秦國的進攻只有分別謀求自救,因此齊王建在位四十多年沒有遭受戰禍。

君王后一去世,後勝做了齊國宰相,他接受了秦國間諜的許多金錢,派很多賓客到秦國,秦國又給他們很多錢,賓客們都回來進行反間活動,勸說齊王放棄合縱而歸向秦國,秦國因此能滅亡五國。

五國滅亡後,秦軍終於攻入臨淄,百姓沒人敢反抗。

齊王建於是投降,被遷到共城。

所以齊國人抱怨王建不早與諸侯合縱攻秦,聽信一奸一臣及賓客的話以致亡國,人們編了歌唱道:「松樹呢,還是柏樹呢?讓王建住到共城的不是賓客嗎?」

意思是痛恨王建使用賓客不注意審察。

太史公說:大概孔子晚年喜歡讀《易經》。

《易經》作為一學問,從有形無形的物象中預知未來,道理很深奧,如果不是博古通今明智達理的人,誰能專注於它呢!所以周太史為田敬仲完卜卦,能佔卜到十代以後;到田完逃奔齊國,懿仲為他卜卦也是如此。

田乞和田常所以接連殺害兩們國君,獨攬齊國政權,不一定是事情的形勢逐漸發展到了這樣地步,大概像是要遵循或符合占卜的預兆吧!

【原文】【註解】

陳完者,陳厲公他之子也1。

完生,周太史過陳,陳厲公使卜完,卦得《觀》之《否》2:「是為觀國之光,利用賓於王3。

此其代陳有國乎?不在此而在異國乎?非此其身也,在其子孫。

若在異國,必姜姓。

姜姓,四岳之後4。

物莫能兩大,陳衰,此昌乎?」

厲公者,陳文公少子也,其母蔡女。

文公卒,厲公兄鮑立,是為桓公。

桓公與他異母。

及桓公病,蔡人為他殺桓公鮑及太子免而立他,為厲公5。

厲公既立,娶蔡女。

蔡女一婬一於蔡人,數歸,厲公亦數如蔡。

桓公之少子林怨厲公殺其父與兄,乃令蔡人誘厲公而殺之。

林自立,是為莊公。

故陳完不得立,為陳大夫。

厲公之殺,以一婬一出國,故《春秋》曰「蔡人殺陳他」,罪之也6。

1陳厲公他:《索隱》及請梁玉繩《史記志疑》都認為厲公名躍,是陳桓公之子,與《陳杞世家》中的利公躍實為一人。

陳他,又名五父,在位不滿一年,所以沒有謚號。

參見《左傳》桓公五年、六年、十二年及莊公二十二年經傳原文以及杜預注、孔穎達疏。

2《觀》之《否(pǐ,匹)):《觀》卦變為《否》卦。

古代占卜方法中的一種方式是,先求出本卦,然後改變其中的一爻,即變為另一卦,稱為「變卦」,或稱「之卦」。

這裡的《觀》卦即為卦,其卦畫是。

把自下往上數第四爻的陰爻(--)變為陽爻(一),即變為《否》卦。

3觀國之光,利用賓於王:這是《觀·六一四》的爻辭。

光,風俗、風情;利用,利於;賓於王,做君王的上賓。

4四岳:相傳堯時分管四方諸侯的官稱為四岳。

《齊太公世家》說,呂尚的先祖曾為四岳,因佐禹治水有功,封於呂,賜姓姜。

5及桓公病……為厲公:據《左傳·桓公五年》載,陳桓公死後,其弟陳他殺桓公太子免而代之,不是蔡人殺太子免。

6厲公之殺……罪之也:據前注,厲公名躍,與陳他並非一人,《春秋》所說的「蔡人殺陳他」,是指責陳他殺太子免奪取君位,不是指責厲公躍。

莊公卒,立弟杵臼,是為宣公。

宣公〔二〕十一年,殺其太子禦寇。

禦寇與完相一愛一,恐禍及己,完故奔齊。

齊桓公欲使為卿,辭曰:「羈旅之臣幸得免負擔1,君之惠也,不敢當高位。」

桓公使為工正。

齊懿仲欲妻完2,卜之,占曰:「是謂鳳凰於蜚3,和鳴鏘鏘4。

有媯之後,將育於姜。

五世其昌,並於正卿。

八世之後,莫之與京5。」

卒妻完。

完之奔齊,齊桓公立十四年矣。

完卒,謚為敬仲。

仲生稚孟夷。

敬仲之如齊,以陳字為田氏6。

1羈旅:寄居作客。

2齊懿仲:清梁玉繩《史記志疑》認為,懿仲是陳國大夫,不是齊人。

3蜚:同「飛」。

4鏘鏘:這裡是指鳳凰的鳴聲。

5京:大,高。

6以陳字為田氏:《索隱》說:「陳田二字聲相近,遂以為田氏。」

《正義》說:「敬仲既奔齊,不欲稱本國故號,故改陳字為田氏。」

清梁玉繩《史記志疑》認為,陳氏改為田氏是春秋以後的事,不是陳完奔齊之後立即改為田氏。

田稚孟夷生湣孟莊,田湣孟莊生文子須無。

田文子事齊莊公。

晉之大夫欒逞作亂於晉,來奔齊,齊莊公厚客之。

晏嬰與田文子諫,莊公弗聽。

文子卒,生桓子無宇。

田桓子無宇有力,事齊莊公,甚有一寵一。

無宇卒,生武子開與釐子乞。

田釐子乞事齊景公為大夫,其收賦稅於民以小斗受之,其(粟)〔稟〕予民以大斗1,行陰德於民2,而景公弗禁。

由此田氏得齊眾心,宗族益強,民思田氏。

晏子數諫景公,景公弗聽。

已而使於晉,與叔向私語曰:「齊國之政其卒歸於田氏矣。」

晏嬰卒後,范、中行氏反晉。

晉攻之急,范、中行請粟於齊。

田乞欲為亂,樹一黨一於諸侯,乃說景公曰:「范、中行數有德於齊,齊不可不救。」

齊使田乞救之而輸之粟。

1稟(lǐn,凜):官方賜給糧食。

2陰德:暗中施恩。

景公太子死,後有一寵一姬曰芮子,生子荼。

景公病,命其相國惠子與高昭子以子荼為太子。

景公卒,兩相高、國立荼,是為晏孺子。

而田乞不說1,欲立景公他子陽生。

陽生素與乞歡。

晏孺子之立也,陽生奔魯。

田乞偽事高昭子、國惠子者,每朝代參乘2,言曰:「始諸大夫不欲立孺子。

孺子既立,君相之,大夫皆自危,謀作亂。」

又始大夫曰3:「高昭子可畏也,及未發生之。」

諸大夫從之。

田乞、鮑牧與大夫以兵入公室4,攻高昭子。

昭子聞之,與國惠子救公。

公師敗。

田乞之眾追國惠子,惠子奔莒,遂反殺高昭子。

晏(孺子)〔圉〕奔魯5。

1說:同「悅」。

2參乘:此指在車上右邊護衛或陪侍的人。

3紿(dai,代):欺騙。

4公室:春秋戰國時諸侯的家族或其政權稱為公室。

這裡指國君的住處。

5晏圉(yǔ,雨)奔魯:據《左傳·哀公六年》記載,奔魯的是晏嬰的兒子晏圉。

司馬遷誤作晏孺子。

田乞使人之魯,迎陽生。

陽生至齊,匿田乞家。

請諸大夫曰:「常之母有魚菽之祭1,幸而來會飲。」

會飲田氏。

田乞盛陽生橐中2,置坐中央。

發橐,出陽生,曰:「此乃齊君矣。」

大夫皆伏謁3。

將盟立之,田乞誣曰:「吾與鮑牧謀共立陽生也。」

鮑牧怒曰:「大夫忘景公之命乎?」

諸大夫欲悔,陽生乃頓首曰4:「可則立之,不可則己。」

鮑牧恐禍及己,乃復曰:「皆景公之子,何為不可!」遂立陽生於田乞之家,是為悼公。

乃使人遷晏孺子於駘,而殺孺子荼。

悼公既立,田乞為相,專齊政。

1常之母:田常之母,即田乞之妻。

魚菽之祭:魚、豆之類的祭品。

這裡是謙稱備有簡便的菜餚。

2橐:口袋。

3伏謁:謁見尊者,伏地而通姓名。

4頓首:叩頭。

四年,田乞卒,子常代立,是為田成子。

鮑牧與齊悼公有卻1,弒悼公2。

齊人共立其子壬,是為簡公。

田常成子與監止俱為左右相,相簡公。

田常心害監止3,監止幸於簡公,權弗能去。

於是田常復修釐子之政,以大鬥出貸,以小斗收。

齊人歌之曰:「嫗乎采芑4,歸乎田成子5!」齊大夫朝,御鞅諫簡公曰:「田、監不可並也,君其擇焉。」

君弗聽。

1卻(xi,戲):同「郤」。

嫌隙,因猜疑而產生的仇怨。

2弒悼公:《左傳·哀公八年》記載的是悼公殺死了鮑牧,兩年後齊人殺死悼公。

3害:妒忌。

4嫗:老年婦女。

芑(qǐ,豈):一種野菜,可食。

另指一種穀類植物。

5歸乎田成子:按,田成子是田常的謚號,生前是不可能有的。

這裡稱謚號,顯然不是民歌的原貌。

《韓非子·外儲說右上》也記載了這首民歌:「謳乎,其已乎!苞乎,其往歸田成子乎!」與《史記》所記不同,可見其流傳中有所變化的痕跡。

子我者,監止之宗人也1,常與田氏有郤。

田氏疏族田豹事子我有一寵一。

子我曰:「吾欲盡滅田氏適2,以豹代田氏宗。」

豹曰:「臣於田氏疏矣。」

不聽,已而豹謂田氏曰:「子我將誅田氏,田氏弗先,禍及矣。」

子我捨公宮3,田常兄弟四人乘如公宮4,欲殺子我。

子我閉門。

簡公與婦人飲檀台,將欲擊田常。

太史子余曰:「田常非敢為亂,將除害。」

簡公乃止。

田常出,聞簡公怒,恐誅,將出亡。

田子行曰:「需5,事之賊也6。」

田常於是擊子我。

子我率其徒攻田氏,不勝,出亡。

田氏之徒追殺子我及監止。

簡公出奔,田氏之徒追執簡公於徐州。

簡公曰:「蚤從御鞅之言7,不及此難。」

田氏之徒恐簡公復立而誅已,遂殺簡公。

簡公立四年而殺。

於是田常立簡公弟驁,是為平公。

平公即位,田常為相。

1《索隱》及清梁王繩《史記志疑》都認為子我就是監止,司馬遷誤為二人。

2適。

同「嫡」。

這裡指直系親族。

3捨:住宿。

4如:到……去。

5需:遲疑。

6賊:敗壞,害。

7蚤:通「早」。

田常既殺簡公,懼諸侯共誅己,乃盡遍魯、衛侵地,西約晉、韓、魏、趙氏,南通吳、越之使,修功行賞,親於百姓,以故齊復定。

田常言於齊平公曰:「德施人之所欲,君其行之;刑罰人之所惡,臣請行之。」

行之五年,齊國之政皆歸田常。

田常於是盡誅鮑、晏、監止及公族之強者,而割齊自安平以東至琅邪,自為封邑。

封邑大於平公之所食1。

田常乃選齊國中女子長七尺以上為後宮2,後宮以百數,而使賓客舍人出入後宮者不禁3。

及田常卒,有七十餘男。

1食:食邑,即領地。

2七尺:春秋戰國時期的一尺約合今22—23厘米,七尺約相當於今1.55米—1.60米。

後宮:原指妃嬪居住之所,常借代為妃嬪或姬妾。

3舍人:親近侍從。

田常卒,子襄子盤代立,相齊。

常謚為成子。

田襄子既相齊宣公,三晉殺知伯1,分其地。

襄子使其兄弟宗人盡為齊都邑大夫,與三晉通使,且以有齊國2。

襄子卒,子莊子白立。

田莊子相齊宣公。

宣公四十三年,伐晉,毀黃城。

圍陽狐。

明年,代魯、葛及安陵3。

明年,取魯之一城。

莊子卒,子太公和立4。

田太公相齊宣公。

宣公四十八年,取魯之郕。

明年,宣公與鄭人會西城。

伐衛,取丘。

宣公五十一年卒,田會自廩丘反。

宣公卒,子康公貸立。

貸立十四年,一婬一於酒婦人,不聽政。

太公乃遷康公於海上5,食一城,以奉其先祀。

明年,魯敗齊平陸。

三年,太公與魏文侯會濁澤,求為諸侯。

魏文侯乃使使言周天子及諸侯,請立齊相田和為諸侯。

周天子許之。

康公之十九年,田和立為齊侯,列於周室6,紀元年。

1三晉:指晉國的韓、趙、魏三家貴族。

2且:將近,幾乎。

以:通「已」。

3葛:《六國年表》作「莒」。

安陵:《六國年表》作「安陽」。

4《索隱》據《竹書紀年》認為,莊子之後還有悼子,因在位時間短,所以史書未錄。

5海上:海邊。

6列於周室:列名於周王朝,表示被正式承認為諸侯。

齊侯太公和立二年,和卒,子桓公午立1。

桓公午五年,秦、魏攻韓,韓求救於齊。

齊桓公召大臣而謀曰2:「蚤救之孰與晚救之?」

騶忌曰:「不若勿救。」

段干朋曰:「不救,則韓且折而入於魏3,不若救之。」

田臣思曰:「過矣君之謀也!秦、魏攻韓,楚、趙必救之,是天以燕予齊也。」

桓公曰:「善。」

乃陰告韓使者而遣之。

韓自以為得齊之救,因與齊、魏戰。

楚、趙聞之,果起兵而救之。

齊因起兵襲燕國,取桑丘4。

六年,救衛。

桓公卒,子威王因齊立5。

是見,故齊康公卒,絕無後,奉邑皆入田氏。

1和卒,子桓公午立:《索隱》引《竹書紀年》云:「齊康公五年,田侯午生。

二十二年,田侯剡(yǎn,演;又讀shan,善)立。

後十年,齊田午弒其君及孺子喜而為公。」

據此,田和死後,不是田午而是田剡繼位。

十年後,田午殺死田剡和孺子喜才即位為桓公,時當在前374年。

司馬遷在本篇中漏掉了田剡一代。

2齊國君臣討論出兵救援他國問題在本篇中出現不只一次,威王二十六年討論救趙問題,宣王二年也是討論救韓問題,這三次都有鄒忌參加,並且情節和語言均相類似。

可能是作者把不同史料中的類似記載都寫入了本篇。

《索隱》認為:「其辭前後交互,是記史者聽取鎊異,故不同耳。」

3折:挫折,失敗。

4齊因起兵襲燕國,取桑丘:因,趁機。

按,此事與上述史實無關。

楊寬《戰國史·附錄三》認為,齊國趁秦、魏攻韓,趙、楚救韓之機,起兵伐燕一事,應在齊宣王六年。

司馬遷誤把此事和周安王二十二年「齊代燕取桑丘」的事並為一談。

5《索隱》據《竹書紀年》認為,桓公卒、威王立應在桓公十九年(前357)。

齊威王元年,三晉因齊喪來伐我靈丘。

三年,三晉滅晉後而分其地。

六年,魯伐我,入陽關。

晉伐我,至博陵。

七年,衛伐我,取薛陵。

九年,趙伐我,取甄。

威王初即位以來,不治1,委政卿大夫,九年之間,諸侯並伐,國人不治。

於是威王召即墨大夫而語之曰:「自子之居即墨也,毀言日至2。

然吾使人視即墨,田野辟3,民人給4,官無留事5,東方以寧。

是子不事吾左右以求譽也。」

封之萬家。

召阿大夫語曰:「自子之守阿,譽言日聞。

然使使視阿,田野不辟,民貧苦。

昔日趙攻甄,子弗能救。

衛取薛陵,子弗知。

是子以幣厚吾左右以求譽也6。」

是日,烹阿大夫7,及左右嘗譽者皆並烹之。

遂起兵西擊趙、衛,敗魏於濁澤而圍惠王。

惠王請獻觀以和解,趙人歸我長城。

於是齊國震懼,人人不敢飾非,務盡其誠。

齊國大治。

諸侯聞之,莫敢兵於齊二十餘年。

1治:治理,管理。

下文的「治」是安寧、安定的意思。

2毀:誹謗。

3辟:開闢。

這裡指田地的開墾。

4給:豐足。

5留事:指積壓公事。

6幣:禮物。

厚:厚贈。

.7烹:煮殺。

古代的一種酷刑。

騶忌子以鼓琴見威王,威王說而捨之右室。

須臾1,王鼓琴,騶忌子推戶入曰:「善哉鼓琴!」王勃然不說2,去琴按劍曰:「夫子見容未察3,何以知其善也?」

騶忌子曰:「夫大弦濁以春溫者4,君也;小弦廉折以清者5,相也;攫之深6,?之愉者7,政令也;鈞諧以鳴8,大小相益9,回邪而不相害者十,四時也:吾是以知其善也。」

王曰:「善語音。」

騶忌子曰:「何獨語音,夫治國家而弭人民皆在其中(11)。」

王又勃然不說曰:「若夫語五音之紀(12),信未有如夫子者也。

若夫治國家而弭人民,又何為乎絲桐之間(13)?」

騶忌之曰:「夫大弦濁以春溫者,君也;小弦廉折以清者,相也;攫之深而捨之愉者,政令也;鈞諧以鳴,大小相益,回邪而不相害者,四時也。

夫復而不亂者,所以治昌也;連而徑者(14),所以存亡也(15):故曰琴音調而天下治。

夫治國家而弭人民者,無若乎五音者。」

王曰:「善。」

1須臾:片刻。

2勃然:發怒變色。

3容:或許,大概。

4濁:形容琴聲寬緩。

以:而。

5廉折:指樂聲高一亢,節奏明快。

6攫:用手指勾撥琴統,是古琴彈奏的指法。

7?(shi,士):通「釋」。

指放開琴弦。

愉:《索隱》:「音舒也。」

8鈞諧:調諧,和諧。

9相益:互相補助,引申為互相增色。

十回邪:不正,曲折。

害:妨害。

(11)弭:順服,安定。

(12)五音:古代音樂以宮、商、角、徵、羽為五音,五音常為音樂的代稱。

紀:調理。

(13)絲桐:指古琴。

古琴琴體多用桐木,弦用絲絃,故稱絲桐。

(14)連:連貫。

徑:快捷。

(15)存亡:使將亡或已亡之國得以復存。

騶忌子見三月而受相印。

淳於髡見之曰:「善說哉!髡有愚志,願陳諸前。」

騶忌子曰:「謹受教。」

淳於髡曰:得全全昌1,失全全亡。」

騶忌子曰:「謹受令2,請謹毋離前3。」

淳於髡曰:「狶膏棘軸4,所以為滑也,然而不能運方穿5。

』騶忌子曰:「謹受令,請謹事左右。」

淳於髡曰:「弓膠昔干6,所以為合也,然而不能傅合疏罅7。」

騶忌子曰:「謹受令,請謹自附於萬民。」

淳於髡曰:「狐裘雖敝,不可補以黃狗之皮。」

騶忌子曰:「謹受令,請謹譯君子,毋雜小人其間。」

淳於髡曰:「大車不較8,不能載其常任;琴瑟不較,不能成其五音。」

騶忌子曰:「謹受令,請謹修法律而督一奸一吏。」

淳於髡說畢,趨出9,至門,而面其僕曰:「是人者,吾語之微言五十,其應我若響之應聲(11),是人必封不久矣。」

居期年(12),封以下邳,號曰成侯。

1得全全昌:據《索隱》註解,得全,指人臣事君之禮周全無失;全昌,指身與名都能昌盛。

2令:命令,這裡是指教的意思。

3謹毋離前:據《索隱》,這是指謹記指教,不離心目之前。

4狶膏:豬油。

狶,同「豨」。

豬。

棘軸:棘木製作的車軸。

5運:運轉。

方穿:方形的軸孔。

穿,孔。

以上三句以方圓之不合喻君臣不合。

6膠:用膠粘。

昔干:放舊的弓干。

7傅:通「附」。

附著。

罅(xia,下):裂縫。

8較:同「校」。

校正。

9趨:小步快走。

十微言:隱微之言,隱語。

(11)響:回聲。

(12)期年:週年。

期,同「期」。

威王二十三年,與趙王會平陸。

二十四年,與魏王會田於郊1。

魏王問曰:「王亦有寶乎?」

威王曰:「無有。

「梁王曰:「若寡人國小也,尚有徑寸之珠照車前後各十二乘者十枚,奈何以萬乘之國而無寶乎?」

威王曰:「寡人之所以為寶與王異。

吾臣有檀子者,使守南城,則楚人不敢為寇東取,泗上十二諸侯皆來朝2。

吾臣有肦子者,使守高唐,則趙人不敢東漁於河。

吾吏有黔夫者,使守徐州,則燕人祭北門,趙人祭西門3,徙而從者七千餘家。

吾臣有種首者,使備盜賊4,則道不拾遺。

將以照千里,豈特十二乘哉!」梁惠王慚,不懌而去。

二十六年,魏惠王圍邯鄲,趙求救於齊。

齊威王召大臣而謀曰:「救趙孰與勿救?」

騶忌子曰:「不如勿救。」

段干朋曰:「不救則不義,且不利。」

威王曰:「何也?」

對曰:「夫魏氏並邯鄲,其於齊何利哉?且夫救趙而軍其郊,是趙不伐而魏全也。

故不如南攻襄陵以弊魏6,邯鄲拔而乘魏之弊7。」

威王從其計。

1魏王:指魏惠王,又稱梁惠王。

田:打豬。

2泗上十二諸侯:指泗水之濱的一些小諸侯國,如鄒、魯、宋等。

3以上兩句,《集解》引賈逵曰:「齊之北門西門也。

言燕趙之人畏見侵伐,故祭以求福。」

4備:戒備,防範。

5懌:喜歡,高興。

6弊:疲睏。

7乘:利用。

其後成侯騶忌與田忌不善,公孫閱謂成侯忌曰1:「公何不謀伐魏,田忌必將。

戰勝有功,則公之謀中也;戰不勝,非前死則後北2,而命在公矣。」

於是成侯言威王,使田忌南攻襄陵。

十月,邯鄲拔,齊因起兵擊魏,大敗之桂陵3。

於是齊最強於諸侯,自稱為王,以令天下。

三十三年,殺其大夫牟辛4。

三十五年,公孫閱又謂成侯忌曰:「公何不令人一操一十金卜於市,曰:『我田忌之人也。

吾三戰而三勝,聲威天下。

欲為大事5,亦吉乎不吉乎?』」卜者出,因令人捕為之卜者,驗其辭於之所6。

田忌聞之,因率其徒襲攻臨淄,求成侯,不勝而奔7。

三十六年,威王卒,子宣王辟彊立8。

1公孫閱:《戰國策·齊策一》作公孫?(han,漢)。

2前死:向前死戰。

北:敗北,敗逃。

3田忌、孫臏用圍魏救趙之計,解救了趙國,在桂陵大敗魏軍,這是古著名戰例之一。

詳見卷六十五《孫子吳起列傳》,參見卷四十三《趙世家》、卷四十四《魏世家》。

4大夫:《集解》、《索隱》及清梁玉繩《史記志疑》都認為「大夫」似應作「夫人」。

5大事:這裡指奪取權位。

6驗:驗證。

7奔:同「奔」。

《史記志疑》認為,田忌出奔在宣王二年馬陵之戰以後,司馬遷在這裡是因襲了《戰國策》記載的錯誤。

8辟彊:《史記》中「彊」字經常出現,大多同「強」字。

這裡作為人名,音義同「疆」。

按,據《竹書紀年》,威王卒,宣王立應在前319年。

宣王元年,秦用商鞅。

周致伯於秦孝公1。

二年,魏伐趙。

趙與韓親,共擊魏。

趙不利,戰於南梁2。

宣王召田忌復故位3。

韓氏請救於齊。

宣王召大臣而謀曰:「蚤救孰與晚救?」

騶忌子曰4:「不如勿救。」

田忌曰5:「弗救,則韓且折而入於魏,不如蚤救之。」

孫子曰6:「夫韓魏之兵未弊而救之,是吾代韓受魏之兵,顧反聽命於韓也7。

且魏有破國之志,韓見亡,必東面而愬於齊矣8。

吾因深結韓之親而晚承魏之弊9,則可重利而得尊名也。」

宣王曰:「善。」

乃陰告韓之使者而遣之。

韓因恃齊,五戰不勝,而東委國於齊。

齊因起兵,使田忌、田嬰將,孫子為(帥)〔師〕十,救韓、趙以擊魏,大敗之馬陵(11),殺其將龐涓,虜魏太子申。

其後三晉之王皆因田嬰朝齊於博望,盟而去。

1致:送。

伯:通「霸」。

諸侯的盟主。

2魏伐趙……戰於南梁:清梁玉繩《史記志疑》認為這幾句記述有誤,應改為「魏伐韓,趙與魏親,共擊韓。

趙不利,則於南梁。

韓氏請救於齊。」

3召田忌復故位:《史記志疑》認為,前有田忌出奔的誤記,因而這裡又出現復位的誤記。

4騶忌子曰:《戰國策·齊策一》記載的這段文字中沒有騶忌子。

又《索陷》引王劭說,此時騶忌已死去四年。

5田忌:《戰國策》作張(同「丐」)。

6孫子:即孫臏。

《戰國策》作田臣思。

7顧:回頭,反而。

8愬(su,訴):告訴,訴說。

9承:通「乘」。

趁,利用。

十師:軍師。

(11)大敗之馬陵:孫臏用計,在馬陵大敗魏軍。

詳見卷六十五《孫子吳起列傳》。

七年,與魏王會平阿南。

明年,復會甄。

魏惠王卒1。

明年,與魏襄王會徐州,諸侯相王也。

十年,楚圍我徐州。

十一年,與魏伐趙,趙決河水灌齊、魏,兵罷。

十八年,秦惠王稱王。

宣王喜文學遊說之士,自如騶衍、淳於髡、田駢、接予、慎到、環淵之徒七十六人,皆賜列第2,為上大夫,不治而議論3。

是以齊稷下學士復盛4,且數百千人。

十九年,宣王卒,子湣王地立5。

1魏惠王卒年,史書所記不一,詳卷四十四《魏世家》襄王十六年注。

2列第:不同等級的住宅。

3不治:不理政事。

4稷下學士復盛:桓公午開始在稷下設學宮,招納學士。

到宣王時最盛,成為當時百家爭鳴的中心,是中國文化史上的盛事。

5湣王地:或名遂。

按,據《竹書紀年》,宣王卒,湣王立應在前301年。

湣王元年,秦使張儀與諸侯執政會於嚙桑。

三年,封田嬰於薛。

四年,迎婦於秦。

七年,與宋攻魏,敗之觀澤。

十二年,攻魏。

楚圍雍氏,秦敗屈丐。

蘇代謂田軫曰1:「臣願有謁於公,其為事甚完2,使楚利公,成為福,不成亦為福。

今者臣立於門,客有言曰魏王謂韓馮、張儀曰:『煮棗將拔3,齊兵又進,子來救寡人則可矣;不救寡人,寡人弗能拔4。

』此特轉辭也5。

秦、韓之兵毋東,旬餘,則魏氏轉韓從秦6,秦逐張儀,交臂而事齊楚7,此公之事成也。」

田軫曰:「奈何使無東?」

對曰:「韓馮之救委之辭,必不謂韓王曰『馮以為魏』,必曰『馮將以秦韓之兵東卻齊宋,馮因摶三國之兵8,乘屈丐之弊,南割於楚,故地必盡得之矣』。

張儀救魏之辭,必不謂秦王曰『儀以為魏』,必曰『儀且以秦韓之兵東距齊宋,儀將摶三國之兵,乘屈丐之弊,南割於楚,名存亡國,實伐三川而歸9,此王業也』。

公令楚王與韓氏地,使秦制和十,謂秦王曰『請與韓地,而王以施三川(11),韓氏之兵不用而得地於楚』。

韓馮之東兵之辭且謂秦何?曰『秦兵不用而得三川,伐楚韓以窘魏,魏氏不敢東,是孤齊也』。

張儀之東兵之辭且謂何?曰『秦韓欲地而兵有案(12),聲威發於魏,魏氏之欲不失齊楚者有資矣(13)』。

魏氏轉秦韓爭事齊楚,楚王欲而無與地,公令秦韓之兵不用而得地,有一大德也。

秦韓之王劫於韓馮、張儀而東兵以徇服魏(14),公常執左券以責於秦韓(15),此其善於公而惡張子多資矣(16)。」

1蘇代謂田軫:以下這段談話又見於馬王堆漢墓帛書《戰國縱橫家書》,整理小組定為《蘇秦謂陳軫章》,文字略有出入。

陳軫,即田軫。

2完:圓滿。

3煮棗:地名。

4弗能拔:無法制止被攻陷。

帛書「拔」作「枝(支)」。

5轉辭:宛轉之辭。

6魏氏轉:魏國轉變策略。

7交臂:拱手。

8摶:統率。

9三川:指韓國,因其境內有黃河、伊水、洛水,故稱。

十制和:控制兩國議和。

(11)施:施威。

(12)案:同「按」。

抑止。

(13)資:本錢。

(14)劫:威脅。

徇(xun,旬):順從。

(15)左券:古代契約分為左右兩片,左片稱左券,由債權人收執,作為索償的憑據。

後常用「執左券」比喻有成功的把握。

(16)張子:張儀。

十三年,秦惠王卒。

二十三年,與秦擊敗楚於重丘。

二十四年,秦使涇陽君質於齊1。

二十五年,歸涇陽君於秦。

孟嘗君薛文入秦,即相秦。

文亡去。

二十六年,齊與韓魏共攻秦,至函谷軍焉。

二十八年,秦與韓河外以和2,兵罷。

二十九年,趙殺其主父3。

齊佐趙滅中山。

1質:作人質。

2河外:戰國時一般指黃河以南為河外。

3主父:趙武靈王把王位傳給兒子後,自稱主父。

後游沙丘,被公子成圍困,餓死。

詳見卷四十三《趙世家》。

三十六年,王為東帝,秦昭王為西帝。

蘇代自燕來,入齊,見於章華東門。

齊王曰:「嘻,善,子來!秦使魏冉致帝1,子以為何如?」

對曰:王之問臣也卒2,而患之所從來微3,願王受之而勿備稱也。

秦稱之,天下安之,王乃稱之,無後也4。

且讓爭帝名,無傷也。

秦稱之,天下惡之,王因勿稱,以收天下,此大資也。

且天下立兩帝,王以天下為尊齊乎?尊秦乎?」

王曰:「尊秦。」

曰:「釋帝5,天下一愛一齊乎?一愛一秦乎?」

王曰:「一愛一齊而憎秦。」

曰:「兩帝立約伐趙,孰與伐桀宋之利6?」

王曰:「代桀宋利。」

對曰:「夫約鈞7,然與秦為帝而天下獨尊秦而輕齊,釋帝則天下一愛一齊而憎秦,伐趙不如伐桀宋之利,故願王明釋帝以收天下,倍約賓秦8,無爭重9,而王以其間舉宋十。

夫有宋,衛之陽地危;有濟西,趙之阿東國危(11);有淮北,楚之東國危;有陶、平陸,梁門不開(12)。

釋帝而貸之以伐桀宋之事(13),國重而名尊,燕楚所以形服(14),天下莫敢不聽,此湯武之舉也。

敬秦以為名,而後使天下憎之,此所謂以卑為尊者也。

願王孰慮之。」

於是齊去帝復為王,秦亦去帝位。

1致帝:送來帝號。

2卒:通「猝」。

倉猝,突然。

3微:隱微,不明顯。

4無後:不晚。

5釋帝:放棄帝號。

6桀宋:宋君偃荒一婬一暴虐,人稱桀宋。

見卷三十八《宋微子世家》。

7鈞:通「均」。

8倍:通「背」。

賓:同「擯」。

拋棄。

9爭重:爭高低。

十間:空子,時機。

舉:攻克。

(11)阿:清梁玉繩《史記志疑》認為,《戰國策》作「河」,這裡誤作「阿」。

(12)梁門不開:魏都不梁的城門無法打開。

這句連上句意思是,佔有陶和平陸就等於堵塞了大梁東出的門戶。

(13)貸:代。

(14)形服:迫於形勢而歸服。

三十八年,伐宋。

秦昭王怒曰:「吾一愛一宋與一愛一新城、陽晉同。

韓聶與吾友也,而攻吾所一愛一,何也?」

蘇代為齊謂秦王曰:「韓聶之攻宋,所以為王也。

齊強,輔之以宋,楚魏必恐,恐必西事秦,是王不煩一兵,不傷一士,無事而割安邑也,此韓聶之所褥於王也。」

秦王曰:「吾患齊之難知。

一從一衡1,其說何也?」

對曰:「天下國令齊可知乎?齊以攻宋,其知事秦以萬乘之國自輔,不西事秦則宋治不安2。

中國白頭游敖之士皆積智欲離齊秦之交3,伏式結軼西馳者4,未有一人言善齊者也;伏式結軼東馳者,未有一人言善秦者也。

何則?皆不欲齊秦之合也。

何晉楚之智而齊秦之愚也!晉楚合必議齊秦,齊秦合必圖晉楚,請以此決事。」

秦王曰:「諾。」

於是齊遂伐宋,宋王出亡,死於溫。

齊南割楚之淮北,西侵三晉,欲以並周室,為天子。

泗上諸侯鄒魯之君皆稱臣,諸侯恐懼。

1從:同「縱」。

合縱。

衡:通「橫」。

連橫。

2宋治:宋國管轄的地方。

3中國:春秋戰國時

分類:史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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