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白話文
孔子世家第十七
宋尚齋何平譯注
【說明】
孔子是我國古代著名的思想家和偉大的教育家,儒家學派的創始人。
《孔子世家》詳細地記述了他的生平活動及各方面的成就,是研究孔子生平思想的一篇重要文章。
孔子一生都有著極高的政治熱情,即使在他遭到打擊、排斥、嘲諷、甚至圍困的時候也仍然不減。
為了宣傳自己的政治主張,他不辭勞苦,用了一生的大部分時間,帶領弟子周遊列國,奔走遊說。
雖然到處碰壁,但仍執著追求。
文章用了相當篇幅,真實地記述了孔子一生的政治活動,寫得生動具體、形象一逼一十真。
孔子是我國教育史上私人授徒講學的第一人。
在他之前,學在官府,孔子興辦私學,廣收門徒,把教育對像擴大到了平民,把文化知識傳播到民間,這在我國教育史上,實在是個創舉,為古代的教育做出了巨大貢獻。
文中對孔子的辦學思想、教學內容和方法,以及他循循善誘,誨人不倦的作風,都有全面地描寫,突出地表現了這位偉大教育家的風範。
文章也寫了孔子淵博的知識和高度的修養,以及他在整理和傳播古代文化典籍方面的功績。
他整理和編纂過《詩》、《易》、《禮》、《樂》、《春秋》等古代文化典籍,並且將作為教學內容的重點,從而對這些古文獻的傳播和保存作出了傑出貢獻。
孔子一生的事跡很多,頭緒也很紛亂,但司馬遷在這篇洋洋近萬言的文章中卻記述得線索清楚,有條不紊,而且重點突出,在記述故事的同時,注意人物一性一格特徵的描寫,從而較全面地展現出了孔子的形象和一精一神風貌。
司馬遷寫歷史人物,暗含一愛一憎褒貶的的感情,有較為鮮明的傾向一性一。
他對孔子的嚮往和景仰,也在文中處處流露了出來,加之引用了大量孔子的原話,用孔子自己的語言來表現其人,不僅使孔子形象具有真實感,而且也使人覺得親切感人。
【譯文】
孔子出生在魯國昌平鄉的陬(zōu,鄒)邑。
他的祖先是宋國人,叫孔防叔。
防叔生伯夏,伯夏生了叔梁紇(he,禾)。
叔梁紇年老時娶顏姓少女才生了孔子,那是他們到尼丘山向神明禱告後而得孔子的。
魯襄公二十二年(前551)孔子誕生。
他剛出生時頭頂是凹下去的,所以就給他取名叫丘。
字仲尼,姓孔氏。
孔子出生不久叔梁紇就死了,埋葬在防山。
防山在魯國東部,因此孔子無法確知父親的墳墓在何處,是母親沒有把父親埋葬的地方告訴他。
孔子小時候做遊戲,常常擺起各種祭器,學做祭祀的禮儀動作。
孔子的母親死後,就把靈柩暫且停放在五父之衢,這是出於慎重沒有馬上埋葬。
陬邑人輓父的母親把孔子父親的葬地告訴了他,然後孔子才把母親遷去防山同父親葬在一起。
孔子腰間還繫著孝麻帶守喪時,季孫氏舉行宴會款待名土,孔子前往參加。
季孫氏的家臣陽虎阻撓說:「季氏招待名士,沒有請你啊。」
孔子因此而退了回來。
孔子十七歲那年,魯國大夫釐子病危,臨終前告誡兒子懿子說:「孔丘這個人,是聖人的後代,他的祖先在宋國滅敗。
他的先祖弗父何本來繼位做宋國國君,卻讓位於他的弟弟厲公。
到他的另一個先祖正考父時,歷佐宋戴公、宋武公、宋宣公三朝,三次受命一次比一次恭敬,所以正考父鼎的銘文說:『第一次任命鞠躬而受,第二次任命時彎腰而受,第三次任命時俯首而受。
走路時順根快走,也沒人敢欺侮我;我就在這個鼎中做些麵糊粥以餬口度日。
』他就是這般恭謹節儉。
我聽說聖人的後代,雖不一定做國君執政,但必定會有才德顯達的人出現。
如今孔子年少而好禮,他不就是才德顯達的人嗎?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以他為師。
等到孟釐子死後,孟懿子和魯國人南宮敬叔便前往孔子處學禮。
這一年,季武子死了,由平子繼承了卿位。
孔子家境貧窮,社會地位低下。
到長大之後,曾給季氏做過管理倉庫的小吏,出納錢糧算得公平準確;也曾提任過管理牧場的小吏,牲畜蕃息。
因此他又升任主管營建工程的司空。
過了不多久,他離開了魯國,在齊國受到排斥,在宋國、衛國遭遇到驅逐,又在陳國和蔡國之間被圍困,最後又返回了魯國。
孔子身高九尺六寸,人們都稱他為「長人」,覺得他與一般人不一樣。
魯國後來對他好了,所以他終於返回了魯國。
魯國人南宮敬叔對魯昭公說:「請讓我與孔子一起到周去。」
魯昭公就給了他一輛車子、兩匹馬,一名童僕,隨他出發,到周去學禮,據說是見到了老子。
告辭時,老子送他們時說:「我聽說富貴的人是用財物送人,品德高尚的人是用言辭送人。
我不是富貴的人,只能竊用品德高尚人的名號,用言辭為您送行。
這幾句話是:『聰明深察的人常常受到死亡的威脅,那是因為他喜歡議論別人的緣故;博學善辯識見廣大的人常遭困厄危及自身,那是因為他好揭發別人罪惡的緣故。
做子女的忘掉自己而心想父母,做臣下的要忘掉自己而心存君主。
』孔子從周回到魯國之後,跟從他學習的弟子就漸漸多起來了。
在這個時候,晉平公一婬一亂無道,韓氏、趙氏、魏氏、中行氏、范氏、知氏六家大臣把持國政,不斷出兵攻打東邊的侯國,楚靈王軍隊強大,也時常侵犯中原各國;齊是大國又靠近魯國。
魯國既小又弱,歸附楚國就惹怒晉國;歸附晉國就招致楚國來討伐;對於齊國如果奉事不周到,齊國的軍隊就侵犯魯國。
魯昭公二十年(前522),這時孔子大是三十歲了。
齊景公帶著嬰來到魯國,景公問孔子說:「從衣秦公國家小而又處於偏僻的地方,他能夠稱霸,這是什麼原因呢?」
孔子回答說:「秦國雖小,志向卻很大;所處地方雖然偏僻,但施政卻很恰當。
秦穆公親自拔用五張黑公羊皮贖來的百里奚,授給他大夫的官爵,把他從拘禁中一解救出來,就與他一連談了三天的話,隨後就把執政大權交給他了。
用這種一精一神來治理國家,就是統治整個天下也是可以的,他當個霸主還算是小的呢。」
景公聽了很高興。
孔子三十五歲的時候,季平子因為與郈昭伯鬥雞怨的事得罪了魯昭公,昭公率軍隊攻打平了,平子和孟孫氏、叔孫氏三家聯合攻打昭公,昭公的軍隊吃了敗仗,逃奔到齊國,齊國把昭公安置在乾侯這個地方。
其後過了不久,魯國發生了變亂。
孔子來到齊國,做了高昭子的家臣,想借高昭子的關係接近景公。
他與齊國的樂官談論音樂,聽到了舜時的《韶》樂,就學習了起來,有三個月的時間竟嘗不出肉的味道,齊國人都稱讚他。
齊景公向孔子請教如何為政,孔子說:「國君要像國君的樣子,臣子要像臣子的樣子,父親要像父親的樣子,兒子要像兒子的樣子。」
景公聽了後說:「對極了!假如國君不像個國君,臣子不像個臣子,父親不像個父親,兒子不像個兒子,即使有很多的糧食,我怎麼能吃得著呢!」改日景公又向孔子請教為政的道理,孔子說:「管理國家最重要的是節約開支,杜絕一浪一費。」
景公聽了很高興,打算把尼谿的田地封賞給孔子。
晏嬰勸阻說:儒者這種人,能說會道,是不能用法來約束他們的;他們高傲任一性一自以為是,不能任為下臣使用;他們重視喪事,竭盡哀情,為了葬隆重而不惜傾家蕩產,不能讓這種做法形成風氣;他們四處遊說乞求官祿,不能用他們來治理國家。
自從那些聖賢相繼下世以後,周王室也隨之衰微下去,禮崩樂壞已有好化時間了。
現在孔子講究儀容服飾,詳定繁瑣的上朝下朝禮節,刻意於快步行走的規矩,這些繁文縟節,就是幾代人也學習不完,畢生也搞不清楚。
您如果想用這套東西來改變齊國的風俗,恐怕這不是引導老百姓的好辦法。」
之後,齊景公雖然很有禮貌地接見孔子,可不再問起有關禮的問題了。
有一天,景公慰留孔子說:「用給季氏那樣高的待遇給您,我做不到。」
所以就用上卿季孫氏、下卿孟孫氏之間的待遇給孔子。
齊國的大夫中有人想害孔子,孔子聽到了這個消息。
景公對孔子說:「我已年老了,不能作用你了。」
孔子於是就離開齊國,返回了魯國。
孔子四十二歲那年,魯昭公死在齊國的乾侯,魯定公繼位。
定公繼位的第五年夏天,季平子死了,季恆子繼立為上卿。
季桓子氣掘井時掘得一個腹大口小的陶器,裡面有個像羊的東西,告訴孔子時卻謊稱「得到一隻狗」。
孔子說:「據我所知,那裡面是羊。
我聽說,山林中的怪物是一種叫『夔』的單足獸和會學人聲的山一精一『罔閬』,水中的怪物是神龍和叫『罔象』的水怪,泥土中的怪物是一種雌雄未明的『墳羊』。」
吳國攻打越國,把越國的國都會稽摧毀了,得到一節骨頭,有一輛車長。
吳國派使者來問孔子:「什麼骨頭最大?」
孔子說:「大禹召集群神到會稽山,防風氏遲到,大禹就把他殺死並陳一屍一示眾,他的骨頭一節就有一車長,這就是最大的骨頭了。」
吳國的使者又問:「那神又是誰呢?」
孔子說:「山川的神靈能興雲致雨足可造福天下,負責監守山川按時祭祀的就是神。
守土地和穀物的就是公侯,他們都隸屬於王者」。
吳使又問:「防風氏是監守什麼的?」
孔子說:「汪罔氏的君長監守封山和禺山一帶的祭祀,是釐姓。
在虞、夏、商三叫汪罔,在周叫長翟,現在叫做大人。」
吳使問:「人的身高有多少?」
孔子回答說:「僬僥氏身高三尺,是最矮的了;高的不過三丈,數得上是最高的了。」
吳國使者聽了之後說:「了不起呀聖人!」
季桓子有個一寵一臣叫仲梁懷,與陽虎有怨仇。
陽虎想要驅逐仲梁懷,季氏家臣公山不狃阻止了他。
這年秋天,仲梁懷更加驕橫了,陽虎把捉了起來。
季桓子對此很惱怒,陽虎就把季桓子也囚禁了起來,直到季桓認輸訂立了盟約才把他釋放出來。
陽虎從此以後更加看不起季氏。
季氏辦事也竟然凌駕於魯君之上,魯國出現了大臣專權的局面。
因此魯國自大夫以下都不守禮分,超越職權違背了正道。
所以孔子不願意再在魯國做官了,退閒在家,專心研究整理《詩》、《書》、《禮》、《樂》這些典籍,學生們越來越多,有的甚至來自遠方,無不虛心向孔子求教。
魯定公八年(前502),公山不狃在季桓子手下感到不如意,就利用陽虎作亂,打算廢掉季孫氏、孟孫氏、叔孫氏三家的嫡生嗣子,另立平日為陽虎所喜歡的庶子,於是就把季桓子抓了起來。
桓子用計騙子他,才得以逃脫出來。
魯定公九年(前501),陽虎作亂失敗,逃奔到了齊國。
這時,孔子五十歲。
公山不狃憑借費城反叛季氏,他派人來召請孔子去幫忙。
孔子探索所依循的治國之道已經很久了,但抑鬱不得志,無處可以施展,沒有人能任用自己,就說:「當初周文王、周武王興起於豐、鎬而建立了王業,現在費城雖然小,該也差不多吧!」想要應一召前去,子路不高興,阻止孔子。
孔子說:「他們請我去,難道會讓我白白跑一趟嗎?如果重用了我,我將在東方建立一個像周那樣的王朝!」然而最終也沒能成行。
以後魯定公任命孔子做了中都長官,一年後,各地都傚法他的治理辦法。
孔子便由中都長官提升為司空,又由司空提升為大司寇。
魯定公十年(前500)的春天,魯國與齊國和解。
到了夏天,齊國大夫黎?對景公說:「魯國起用了孔丘,勢必危及齊國」。
於是齊景公就派使者告訴魯國,說要與魯定公行友好會晤,約定會晤的地點在夾谷。
魯定公準備好車輛隨從,毫無戒備地前去赴約。
孔子以大司寇的身份,兼辦會晤典禮事宜,他對定公說:「我聽說辦理外交必須要有武裝準備,辦理武事也必須有外交一配合。
從前侯出了自己的疆界,一定要帶齊必要的官員隨從。
請求您安排左、右司馬一起去。」
定公說:「好的。」
就帶了左、右司馬一道去。
定公在夾谷與齊侯相會。
在那裡修築了盟壇,壇上備好席位,設置了三級登壇的台階,用國君相遇的簡略節相見,拱手揖讓登壇。
彼此饋贈應酬的儀式行過之後,齊國管事的官員快步上前請示說:「請開始演奏四方各族的舞樂」。
齊景公說:「好的。」
於是齊國的樂隊以旌旗為先導,有的頭戴羽冠,射披皮衣,有的手執矛、戟、劍、楯等武器也跟著上台了,喧鬧著一湧而上。
孔子見狀趕忙跑過來,一步一階快步登台,還差一級台階時,便揚起衣袖一揮,說道:「我們兩國國君為和好而來相會,為什麼在這裡演奏夷狄的舞樂,請命令管事官員叫他們下去!」主管官員叫樂隊退下,他們卻不肯動,左右看看嬰與齊景公的眼色。
齊景公心裡很慚愧,揮手叫樂隊退下去。
過了一會兒,齊國的管事官員又跑來說道:「請演奏宮中的樂曲」。
景公說:「好的。」
於是一些歌舞雜技藝人和身材矮小的侏儒都前來表演了。
孔子看了又急跑過來。
一步一階往台上走,最後一階還沒有邁上就說:「普通人敢來胡鬧迷惑諸侯,論罪當殺!請命令主事官員去執行!」於是主事官員依法將他們處以腰斬,叫他們來個手足異處。
齊景公大為恐懼,深深觸一動,知道自己道理上不如他,回國之後很是慌恐,告訴他的大臣們說:「魯國是用君子的道理來輔佐他們的國君,而你們卻僅拿夷狄的辦法教我,使我得罪了魯國國君,這該怎辦呢?」
主管官員上前回答說:「君子有了過錯,就用實際行動來向人家道歉認錯;小人有了過錯,就用花言巧語來謝罪。
您如果痛心,就用具體行動來表示道歉吧。」
於是齊景公就退還了從前所侵奪的魯國鄆、汶陽、龜陰的土地,以此來向魯國道歉並悔過。
魯定公十三年(前497)的夏天,孔子對定公說:「臣下的家中不能收藏武器,大夫的封邑不能築起高一丈長三百丈的城牆。」
於是就派仲由去當季氏的管家,打算拆毀季孫、孟孫、叔孫三家封邑的城牆。
這時,叔孫氏首先把郈邑的城牆拆了。
季孫氏也準備拆費邑的城牆,公山不狃和叔孫輒就帶領費邑的人襲擊魯國。
魯定公和季孫、孟孫、叔孫三人就躲進了季孫的住宅,登上了季孫武子的高壇。
公山不狃率領的費邑人進攻他們,沒有能打進去,但有的人已經突入魯定公所登高壇的近側。
孔子命令申句須、樂頎下台來攻打他們,費邑人失敗逃走,魯國人乘勝追擊,在姑蔑把他們徹底擊潰。
公山不狃、叔孫輒兩人逃到了齊國,費邑的城牆終於被拆毀了。
接著準備拆成城,孟孫氏的家臣公斂處父告訴孟孫說:「拆除了成邑的城牆,齊國人必將進一逼一十到我們的北大門。
且成城又是你們孟氏的屏障,沒有成城也就等於沒有孟氏。
我不打算拆毀」。
十二月,魯定公率兵包一皮一皮圍了成城,沒有攻下來。
魯定公十四年(前496),孔子五十六歲,他由大司寇理國相職務,臉上露出喜悅神色。
他的弟子說:「聽說郡子大禍臨頭不恐懼,大福到來也不喜形於色」。
孔子說:「有這句話,但不是還有一句『樂在身居高位而禮賢下士』的話嗎?」
於是就把擾亂國政的大夫少正卯殺了。
孔子參預國政三個月,販賣豬、羊的商人就不敢漫天要價了;男一女行人都分開走路;掉在路上的東西也沒人撿走;各地的旅客來到魯國的城邑,用不著向官員們求情送禮,都能得到滿意的照顧,好像回到了家中一樣。
齊國聽到了這個消息就害怕了起來,說:「孔子在魯國執政下去,一定會稱霸,一旦魯國稱霸,我們靠它最近,必然會首先來吞併我們。
何不先送一些土地給他們呢?」
黎?說:「我們先試著阻止他們一下,如果不成,再送給他們土地,這難道還算遲嗎!」於是就從齊國挑選了八十個美貌女子,都穿上華麗的衣服,教她他學會跳《康樂》的舞蹈,身上有花紋的馬一百二十匹,一起送給魯君。
先把女樂和紋馬彩車安置在魯城南面的高門外。
季桓子身著便服前往觀看再三,打算接受下來,就告訴魯君以外出到各地周遊視察為名,乘機整天到南門觀齊國的美一女和駿馬,連國家的政事也懶得去管理了,子路看到這種情形便對孔子說:「老師,我們可以離開這裡了吧。」
孔子說:「魯國現在就要在郊外祭祀,如果能按照法把典禮後的烤肉分給大夫們,那麼我還可以留下不走」。
季桓子終於接了齊國送來的女子樂一團一,一連三天不過問政務;在郊外祭祀束後,又違背常禮,沒把烤肉分給大夫們。
孔子於是離開了魯國,當天就在屯地住宿過夜。
魯國一個名叫師己的樂師來為他送行,說道:「先生您是沒有過錯的。」
孔子說:「我唱一首歌,好不好?」
於是唱道:「那些婦人的口,可以把大臣和親信攆走;接近那些婦女,可以使人敗事亡身。
悠閒啊悠閒,我只有這樣安度歲月!」師己返回後,桓子問他說:「孔子說了些什麼?」
師己如實相告。
桓子長歎一聲,說「先生是怪罪我們接受了齊國那一群女樂的緣故啊!」
孔子於是到了衛國,寄住在子路妻子的兄長顏濁鄒家中。
衛靈公問孔子:「你在魯國得到的俸祿是多少?」
孔子回答說:「俸米六斗。」
衛國也照樣給了他俸米六萬鬥。
過了不多久,有人向衛靈公說了孔子的壞話,衛靈公就派公孫余假用兵仗監視孔子的出入。
孔子害怕在這裡獲罪,居住了十個月,就離開了衛國。
孔子將要到陳國去,經過一個叫匡的地方,弟子顏刻替他趕車,顏刻用馬鞭子指著說:「從前我進入過這個城,就是由那缺口進去的」。
匡人聽說,誤以為是魯國的陽虎來了,陽虎曾經殘害過匡人,於是匡人就圍困了孔子。
孔子的模樣很像陽虎,所以被困在那裡整整五天。
顏淵後來趕到,孔子說:「我還以為你死了。」
顏淵說:「老師您活著,我怎麼敢死!」匡人圍攻孔子越來越急,弟子們都很害怕。
孔子說:「周文王已經死去,周代的禮樂制度不就在我們這裡嗎?上天如果要毀滅這些禮樂制度的話,就不會讓我們這些後死的人承提起維護它的責任。
上天並沒有要消滅周代的這些禮樂,匡人又能把我怎麼樣呢!」孔子派子一個跟從他的人到寧武子那裡稱臣,然後才得以離開匡地。
孔子離開匡地之後就到了一個叫蒲的地方,過了一多月,又返回了衛國,寄住在蘧伯玉家。
衛靈公有個叫南子的夫人,派人對孔子說:「各國的君子,凡是看得起我們國君,願意與我們國君建立像兄弟一樣交情的,必定會來見見我們南子夫人的,我們南子夫人也願意見見您」。
孔子開始還推辭謝絕一番,最後不得已才去見她。
南子夫人坐在葛布做的帷帳中等待。
孔子進門後,面朝北叩頭行禮。
南子夫人在帷帳中拜了兩拜,她披戴的環珮玉器首飾發出了叮噹撞擊的清聲響。
事後孔子說:「我來就不願見她,現在既然不得已見了,就得還她以禮。」
子路不高興。
孔子發誓說:「我假若不對的話,上天一定厭棄我!上天一定厭棄我!」在衛國住了一個多月,靈公與夫人南同坐了一輛車子,宦官雍渠陪待車右,出宮後,讓孔子坐在第二輛車子上跟從,大搖大擺地從市上走過。
孔子說:「我沒有見過喜好道德像這樣喜歡美色的人啊。」
於是對衛靈公的所作所為感到厭惡,就離開衛國,往曹國去了。
這一年,魯定公死了。
孔子離開曹國到達宋國,與弟子們在大樹下演習禮儀。
宋國的司馬桓魋想殺死孔子,就把樹砍掉了。
孔子只得離開這個地方。
弟子們催促說:「我們可以快點走了。」
孔子說:「上天既然把傳道德的使命賦予我,桓魋他又能把我怎麼樣!」
孔子到了鄭國,與弟子們走失散了,孔子一個人站在外城的東門。
鄭國人有看見了就對子貢說:「東門有個人,他的額頭像唐堯,脖子像皋陶,肩膀像鄭子產,可是從腰部以下比禹短子三寸,一副狼狽不堪、沒一精一打采的樣子,真像一條喪家狗。」
子貢見面把原話如實地告訴了孔子。
孔子高興地說道:「他形容我的相貌,不一定對,但說我像條喪家狗,對極了!對極了。」
孔子於是到達陳國,寄住在司城貞子家裡。
過了一年多,吳王夫差來攻打陳國,奪取了三個城邑才退兵。
趙鞅攻打朝歌。
楚國包一皮一皮圍了蔡國,蔡國遷移到吳地。
吳國在會稽打敗了越王勾踐。
有一天,許多只隼(sǔn,損)落在陳國的宮廷中死了,有隼(hu,戶)木做的箭穿在身上,箭頭是石頭制做的,箭長一尺八寸。
陳湣鮑派使者向孔子請教,孔子說:「這些隼是從很遠的地方飛來的,這是肅慎部族的箭。
從前周武王伐紂滅商,溝通了與各少數民族的民族的聯繫,讓九夷百蠻各族都貢獻各自的地方特產,叫他們不能忘記自己的職責和義務。
於是肅慎部族獻來楛木做的箭和石頭製作的箭頭,長一尺八寸。
周武王為了顯示他的美德,就把肅慎部族的箭分給長女太姬,後來太姬嫁給了虞胡公,虞胡公又封在陳國。
當初王室分珍寶玉器給同姓諸侯,是為了表示重視親族;把遠方的貢品分贈給姓諸侯,是為了表示重視親族;把遠方的貢品分贈給姓諸侯,是為了讓他們不要忘服從周王朝。
所以把肅慎部族的箭分給陳國。」
陳湣鮑聽了叫人到過去收藏各方貢物的倉庫中去找一找,果然找到了這種箭。
孔子在陳國居住了三年,正好遇上晉國、楚國爭霸,兩國輪番攻打陳國,直到吳國攻打陳國為止,陳國常常遭受侵犯。
孔子說:「回去吧,回去吧!我家鄉的那些弟子,志氣很大,只是行一事闊一些,他們都很有進取心,也沒有忘記自己的初衷。」
於是孔子就離開了陳國。
孔子路過一個叫蒲的地方,正好遇上公叔氏據蒲反叛衛國,蒲人扣留了孔子。
弟子中有個叫公良孺的,自己帶了五輛車子跟隨孔子周遊各地。
他這個人身材高大,有才德,且有勇力,對孔子說:「我從前跟隨老師周遊在匡地遇到危難,如今又在這裡遇到危難,這是命裡注定的吧。
我和老師一再遭難,可搏鬥而死。」
公良孺跟蒲人打得很激烈,蒲人害怕了,對孔子說:「如果你不到衛國去,我就放你們走。」
孔子與他們訂立了盟約,這才放孔子他們從東門出去。
孔子是到了衛國。
子貢說:「盟約可以違背嗎?」
孔子說:「在要挾下訂立的盟約,神是不會認可的。」
衛靈公聽說孔子到來,很高興,親自趕到郊外迎接。
靈公問孔子說:「蒲這個地方可以討伐嗎?」
孔子回答說:「可以。」
靈公說:「我的大夫卻認為不可以討伐,因為現在的蒲是防禦晉,楚的屏障,用我們衛國的軍隊去攻打,恐怕是不可以的吧?」
孔子說:「蒲地的男子有誓死效忠衛國的決心,婦女有守衛西河這塊地方的願望。
我所說要討伐的,只是四、五個領頭叛亂的人罷了。」
衛靈公說:「很好。」
但是沒有出兵去討伐的叛亂。
衛靈公年紀老了,懶得處理政務,也不起用孔子。
孔子長歎了一聲說:「如果有人起用我,一年時間就差不多了,三年就會在大見成效。」
孔子只好離開。
佛肸(xī,西)做中牟的長官。
晉國的趙簡子攻打范氏、中行氏,討伐中牟。
佛肸就佔據中牟,反叛趙簡子,並派人招請孔子孔子打算去。
子路說:「我聽老師說過:『親自做壞事的人那裡,君子是不去的』。
現在佛肸自己佔據中牟反叛,您想前去,這是為什麼呢?」
孔子說:「我是說過這句話。
但我不也說過,堅一硬的東西是磨不薄的;不也說過潔白的東西,是染不黑的。
我難道是只中看不能吃的匏瓜嗎,怎麼可以老是掛著卻不給人吃呢?」
有一次孔子正敲著磬,有個背著草筐的人路過門口,說道:「有心思啊,這個擊磬人,磬敲得又響又急,既然人家不賞識自己,那就算了吧!」
孔子向師襄子學習彈琴,一連學了十天,也沒增學新曲子。
師襄子說:「可以學些新曲了。」
孔子說:「我已經熟習樂曲了,但還沒有熟練地掌握彈琴的技法。」
過了些時候,師襄子又說:「你已熟習彈琴的技法了,可以學些新曲子了。」
孔子說:「我還沒有領會樂曲的感意蘊,可以學些新曲了。」
孔子說:「我還沒有體會出作曲者是怎樣的一個人。」
過了些時候,孔子肅穆沉靜,深思著什麼,接著又心曠神怡,顯出志向遠大的樣子。
說:「我體會出作曲者是個什麼樣的人了,他的膚色黝一黑,身材高大,目光明亮而深邃,好像一個統治四方侯的王者,除了周文王又有誰能夠如此呢!」師襄子恭敬地離開位給孔子拜了兩拜,說:「我老師原來說過,這是《文王一操一》呀」。
孔子既然得不到衛國的重用,打算西遊去見趙簡子。
到了黃河邊,聽到竇鳴犢、舜華被殺的消息。
就面對著黃河感慨地歎氣說:「壯美啊黃河水,浩浩蕩蕩多麼盛大,我所以不能渡過黃河,也是命運的安排吧!」子貢趕上前去問:「冒昧地請問老師,這話是什麼意思?」
孔子說:「竇鳴犢、舜華兩個人,都是晉國有才德的大夫。
當趙簡子還沒有得志的時候,是依靠這兩個人才得以從政的;等到他得志了,卻殺了他們來執掌政權。
我聽說過,一個地方剖腹取胎殺害幼獸,麒麟就不來到它的郊野,排干了池塘水抓魚,那麼龍就不調合陰陽來興致雨了,傾覆鳥巢毀壞鳥一卵一,鳳凰就不願來這裡飛翔。
這是為什麼呢?君子忌諱傷害他的同類。
那些鳥獸對於不義的行為尚且知道避開,何況是我孔丘呢!」於是便回到老家陬鄉休息,創作了《陬一操一》的琴曲來哀掉竇鳴犢、舜華兩們賢人。
隨後又回到衛國,寄住在蘧伯玉家。
有一天,衛靈公向孔子問起軍隊列陣作戰的事。
孔子回答說:「祭祀的事我倒曾經聽說過,排兵佈陣的事,我還不曾學過呢。」
第二天,衛靈公與孔子談話的時候,看見空中飛來大雁,就只顧抬頭仰望,神色不在孔了身上。
孔子於是就離開了衛國,再往陳國。
這年夏天,衛靈公死了,他的孫子輒立為國君,這就是衛出公。
六月間,趙鞅把流亡在外的姨靈公太子蒯聵接納到戚地。
陽虎讓太子蒯聵穿上孝服,又讓八個人空麻帶孝,裝扮成是從衛國來接太子回去奔喪的樣子,器著進了戚城,就在那裡住了下來。
冬天,蔡國遷都到州來。
這一年是魯哀公三年,孔子已六十歲了。
齊國幫助衛國包一皮一皮圍了戚城,是因為衛太子蒯聵在那兒的緣故。
還是這一年夏天,魯桓公、釐公的廟堂起火燒了起來。
南宮敬叔去救火。
孔子在陳國聽到了這個消息,就說:「火災一定在桓公、釐公的廟堂吧?」
不久證實,果然如他所言。
這年秋天,季桓子病重乘著輦車望見魯城,感慨地長歎一聲說:「從前這個國家幾乎興旺了,因為我得罪了孔子,所以沒有興旺起來。」
回頭又對他的嗣子季康子說:「我要是死了,你一定會接掌魯國的政權佐國君;你佐國君之後,一定要召回孔子。」
過了幾天,季桓子死了,季康子繼承了他的職位。
喪事辦完之後,想如回了孔子。
大夫公之魚說:「從前我們的國魯定公曾經任用過他,沒能有始有終,最後被諸侯恥笑。
現在你再任用他,如果也不能善終,這會再次招來諸侯的恥笑。」
季康子說:「那麼召誰才好呢?」
公之魚說:「一定要召冉求。」
於是就派人召回了冉求。
冉求準備起身前往,孔子說:「這次魯國召冉求回去,不會小用,該會重用他。」
就在這一天,孔子說:「回去吧,回去吧!我家鄉的那些弟子志向高遠而行一事疏闊,為文富有文采,我真不知從何下手來教育他們才好。」
子貢知道孔子思念家鄉想回去,在送冉求時,叮囑過他「你要是被重用了,要想著把老師請回去」之類的話。
冉求離去之後,第二年,孔子從陳國移居蔡國。
蔡昭公準備到吳國去,是吳國召他去的。
從前昭公欺騙他的大臣,把國都遷到了州來,這次將要前往,大夫們提心他又要遷都,公孫翩就在路上把蔡昭公射死了。
接著,楚軍就來侵犯蔡國。
同年秋天,齊景公死了。
第二年,孔子從蔡國前往葉地。
葉公問孔子為政的道理,孔子說:「為政的道理在於招納遠方的賢能,使近處的人歸服」。
有一天。
葉公向子路問孔子的情況,子路不回答。
孔子聽說這件事後就對子路說:「仲由,你為什麼不對他說:『他這個人呀,學習起道理來不知疲倦,教導人全不厭煩,發憤學習時忘記了吃飯,快樂時忘記了憂愁,以致於連衰老就將到來也不知道』。」
孔子離開楚國的葉地回到蔡國。
在路上遇見長沮、桀溺兩人並肩耕田,孔子以為他們是隱士,就叫子路前去打聽渡口在什麼地方。
長沮說:「那個拉著馬韁強的人是誰?」
子路回答說:「是孔丘。」
長沮又問:「是魯國的孔丘吧?」
子路說:「是的。」
長沮說:「那他應該知道渡口在哪兒了。」
桀溺又問子路:「你是誰?」
子路說:「我是仲由。」
桀溺說:「你是孔丘的門徒嗎?」
子路說:「是的。」
桀溺說:「天下到處都在動盪不安,而誰能改變這種現狀呢?況且你與跟著那逃避暴亂臣的人四處奔走,還不如跟著我們這些躲避亂世的人呢?」
說完,就繼續不停地耕田。
子路把此話告訴了孔子,孔子失望地說:「我們不能居住在山林裡與鳥獸同群,要是天下太平,我也用不著到處奔走想改變這個局面了」。
有一天,子路一個人行走的時候,路遇一位肩扛除草工具的老人。
子路問他:「您看見過我的老師嗎?」
老人說:「你們這些人四肢不勤勞,五穀分辨不清,誰是你的老師我怎麼會知道?」
說完就拄著枴杖拔草去了。
事後子路把這些經過告訴了孔子,孔子說:「這是位隱士。」
叫子路再到那裡看看,老人已經走了。
孔子遷居到蔡國三年,吳國攻打陳國。
楚國救援陳國,軍隊駐紮在城父。
聽說孔子住在陳國和蔡國的邊境上,楚國便派人去聘請孔子。
孔子正要前往拜見接受聘禮,陳國、蔡國的大夫商議說:「孔子是位有才德的賢人,他所指責諷刺的都切中諸侯的弊病。
如今長久地停留在我們陳國和蔡國之間,大夫們的施政施、所做所為都不合仲尼的意思。
如今的楚國,是個大國,卻來聘請孔子。
如果孔子在楚國被重用,那麼我們陳蔡兩國掌權的大夫們就危險了。」
於是他們雙方就派了一些服勞役的人把孔子圍困在野外。
孔子和他的弟子無法行動,糧食也斷絕了。
跟從的弟子餓病了,站都站不起來。
孔子卻還在不停地給大家講學,朗誦詩歌、歌唱、彈琴。
子路很生氣地來見孔子:「君子也有困究的時候嗎?」
孔子說:「君子在困窘面前能堅節一操一不動搖,人小遇到困窘就會不加節制,什麼過火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這時子貢的臉色也變了。
孔子說:「賜啊,你認為我是博學強記的人嗎?」
子貢回答說:「是的。
難道不對嗎?」
孔子說:「不是的。
我是用一種基本原則貫穿於全部知識之中的。」
孔子知道弟子們心中不高興。
便叫來子路問道:「《詩經》上說『不是犀牛也不是老虎,然而它卻排徊在曠野上』,難道是我們學說有什麼不對嗎?我們為什麼會落到這種地步呢?」
子路說:「大概是我們的德還不夠吧?所以人家不信任我們;想必是我們的智謀還不夠吧?所以人家不放我們通行。」
孔子說:「有這樣的話嗎?仲由啊,假使有仁德的人必定能使人信任,哪裡還會有伯夷、叔齊餓死在首陽山呢?假使有智謀的人就能早行無阻,哪裡會有王子比干被剖心呢?」
子路退出,子貢進來見孔子。
孔子對子貢說:「賜啊,《詩經》上說『不是犀牛也不是老虎,然而它卻徘徊在曠野上』。
難道是我們的學說有有什麼不對嗎?我們為什麼落到這種地步呢?「子貢說:「老師的學說博大到極點了,所以天下沒有一個國家能容納老師。
老師何不稍微降低一些您的要求呢?」
孔子說:「賜啊,好的農夫雖然善於耕種,但他卻不一定有好的收穫;好的工匠雖然不一精一巧的手藝,但他的所作卻未必能使人們都稱心如意。
有修養的人能研修自己的學說,就像網一樣,先構出基本的大納統緒,然後再依疏理扎,但不一定被世人所接受。
現在你不去研修自己的學說,反而想降格來敬合取容。
賜啊,你的志向太不遠大了。」
子貢出去之後,顏回進來見孔子。
孔子說:「回啊,《詩經》說『不是犀牛也不是老虎,然而它卻徘徊在曠野上』。
難道是我們的說學有什麼不對嗎?我們為什麼落到這種地步呢?」
顏回說:「老師的學說博大到極點了,所以天下沒有一個國家能容納老師。
雖然是這樣,老師還是要推行自己的學說,不被天下接受又有什麼關係呢?不被接受,這樣才能出君子的色!一個人不研修自己的學說,那才是自己的恥辱。
至於已下大力研修的學說不被人所用,那是當權者的恥辱了。
不被天下接又有什麼關係呢?不被接受,這樣才能顯出君子的本色!」孔子聽了欣慰地笑著說:「是這樣的啊,姓顏的小伙子!假使你有很多錢財,我願意給你做管家。」
於是派子貢到楚國去。
楚昭王調動軍隊來迎接孔子,這才除了這場災禍。
楚昭王想把有戶籍登記的七百里地方封給孔子。
楚國的令尹子西阻止說:「大王派往各侯國的使臣,有像子貢這樣的嗎?」
昭王說:「沒有。」
子西又問:「大王的左右輔佐大臣,有像顏回這樣的嗎?」
昭王說:「沒有。」
子西又問:「大王的將帥,有像子路這樣的嗎?」
昭王回答說:「沒有。」
子西還問:「大王的各部主事官員,有像宰予這樣的嗎?」
昭王回答說:「沒有。」
子西接著說:「況且我們楚國的祖先在受周天子分封時,封號是子爵,土地跟男爵相等,方圓五十里。
現在孔丘講述三皇五帝的治國方法,申明周公旦、召公奭輔佐周天子的事業,大王如果任用了他,那麼楚國還能世世代代保有方圓幾千里的土地嗎?想當年文王在豐邑、武王在鎬京,作為只有百里之地的主,最終能統治天下。
現在如讓孔丘擁有那七百城土地,再加上那些有才能的弟子輔佐,這不是楚國的福音啊。
「昭王聽了就打消了原來的想法。
這年秋天,楚昭死在城父。
楚國的狂人接輿有一天唱著歌走過孔子的車子,說:「鳳凰呀,鳳凰呀,你的美德為什麼這麼不景氣?過去的不能再挽回,未來的還可以再趕得上,算了吧,算了吧!現在從政的人都是很危險的啊!」孔子下了車,想和他談談,但他卻快步走開了,沒能跟他說上話。
於是孔子從楚國返回了衛國。
這一年,孔子六十三歲,是魯哀公六年(前489)。
第二年,吳國和魯國在一個叫繒的地方會盟,吳國要求魯國提一供百牢的祭品。
吳國的太宰嚭(pǐ,匹)召見季康子。
季康子就派子貢前往交涉,然後魯國才納百牢祭品。
孔子說:「魯國、衛國的政治情況,如同兄弟一般相似。」
這個時候,衛出公輒的父親蒯聵沒有繼位做國君,流亡在外,諸侯對此事屢加指責。
而孔子的弟子很多在衛國做官,衛出公輒也想請孔子出來執政。
子路問孔子說:「衛國國想請您出來執政,您打算首先做什麼呢?」
孔子回答說:「那我一定首先正名分!」子路說:「有這樣的事嗎,老師您太迂闊了!為什麼要首先正名份呢?」
孔子說:「魯莽啊,仲田!要知道,名分不正,說出的話來就不順當;說話不順當,那麼事情就辦不成;輻情辦不成,那麼禮樂教化就不能興盛;樂教化不興盛,那麼刑罰不準確適度,那麼老百姓就年足無措,不知怎麼辦才好。
所以君子辦事必須符合名分,說出來的話,一定要切實可行。
君子對於他所說出來的話,應該毫不苟且隨便才行啊。」
第二年(前484),冉有為季氏統率軍隊,在郎地同齊國作戰,打敗了齊國的軍隊。
季康子對冉求說:「您的軍事才能,是學來的呢?還是天生的呢?」
冉有回答說:「我是從孔子那裡學來的。」
季康子又問:「孔子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冉有回答說:「任用他要符合名分,他的學說不論是傳佈到百姓中,還是對質於鬼神前,都是沒有遺憾的。
我對於軍事,雖然有功而累計封到二千五百戶人家,而孔子卻會毫不動心的。」
康子說:「我想召請他回來,可以嗎?」
冉有說:「你想召請他回來,只要不讓小人從中阻礙他,就可以了。」
當時,衛國大夫孔文子準備攻打太叔,向孔子問計策。
孔子推辭說不知道,他回到住處便立即吩咐備車離開了衛國,說道:「鳥能選擇樹木棲息,樹木怎能選擇鳥呢?」
孔文子堅決拘留他。
恰好季康子派來公華、公賓、公林,帶著禮物迎接迎孔子,孔子就回魯國去了。
孔子離開魯國一共經過十四年又回到魯國。
魯哀公向孔子問為政的道理,孔子回答說:「為政最重要的是選擇好大臣。」
季康子也向孔子問為政的道理,孔子說:「要舉用正直的人,拋棄邪曲的人,那樣就使邪曲的人變為正直的人了。」
季康子憂虛盜竊,孔子說:「如果你自己沒有欲的話,就是給獎賞,人們也是不會去偷竊的。」
但是魯國最終也不能重用孔子,孔子也不要求出來做官。
孔子的時代,周王衰微,禮崩樂壞,《詩》、《書》也殊缺不全了。
孔子探究夏、商、西週三代的禮儀制度,編定了《書傳》的篇次,上起唐堯、虞舜之時,下至秦穆公,依照事情的先後,加以整理編排。
孔子說:「夏代的禮儀制度我還能講出來,只是夏的後代杞國沒有留下足夠證明這些的文獻了。
殷商的禮儀制度我也能講出來,只是殷商的後宋國沒有留下足夠證明這些制度的文獻了。
如果杞、宋兩國有足夠的文獻,我就能證明這些制度了。」
孔子考察了殷代繼承夏代對禮儀制度所作的增減之後說:「將來即使經過一百,那增減的也是可以預知的,因為一種是重視文采,另一種是重視樸實。
周代的禮儀制度是在參照了夏代和殷代的基礎上制定的,多麼豐富多采呀,我主張用周代的禮儀」所以《書傳》、《禮記》都是孔子編定的。
孔子曾對魯國的樂官太師說:「音樂是可以通曉的。
剛開始演奏的時候要互相配合一致,繼續下去是節奏和諧,聲音清晰,連續不斷,這樣直到整首樂曲演奏完成。」
孔子又說:「我從衛國返回魯國之後,就開始訂正詩樂,使《雅》、《頌》都恢復了原來的曲調。」
古代留傳下來的《詩》有三千多篇,到孔子時,他把重複的刪掉了,選取中合於義的用於禮義教化,最早的是追述殷始祖契、周始祖後稷,其次是敘述殷、周兩代的興盛,直到周幽王、周厲王的政治缺失,而開頭的則是敘述男一女夫婦關係和感情的詩篇,所以說:「《關睢》這一樂章作為《國風》的第一篇,《鹿鳴》作為《小雅》的第一篇;《文王》作為《大雅》的第一篇;《清廟》作為《頌》的第一篇」。
三百零五篇詩孔子都能將演奏歌唱,以求合於《韶》、《武》、《雅》《頌》這些樂曲的音調。
先王的樂制度從此才恢復舊觀而得以稱述,王道完備了,孔子也完成了被稱為「六藝」的《詩》、《書》、《樂》、《易》、《春秋》的編修。
孔子晚年喜歡鑽研《周易》,他詳細解釋了《彖辭》、《錫辭》、《卦》、《文言》等。
孔子讀《周易》刻苦勤奮,以致把編穿書簡的牛皮繩子也弄斷了多次。
他還說:「再讓我多活幾年,這樣的話,我對《周易》的文辭和義理就能夠充分掌握理解了。」
孔子用《詩》、《書》、《禮》、《樂》作教材教育弟子,就學的弟子大約在三千人,中能一精一通禮、樂、射、御、數、術這六種技藝的有七十二人。
至於像顏濁鄒那樣的人,多方面受到孔子的教誨卻沒有正式入籍的弟子就更多了。
孔子教育弟子有四個方面:學問、言行、忠恕、信義。
為弟子訂四條禁律:不揣測、不武斷、不固執、不自以為是。
他認為應當特別謹慎處理的是:齋戒、戰爭、疾病。
孔子很少談到利,如果談到,就與命運、仁德聯繫起來。
他教育弟子的時候,不到人家真正遇到困難,煩悶發急的時候,不去啟發開導他。
他出一個道理,弟子不能觸類旁通地推演出似的道理,他就不再重複講述了。
孔子在自己的鄉里,謙恭得像個不善言談的人。
他在宗廟祭祀和朝廷議政這些場合,卻能言善辯,言辭明晰而又通達,然而又很恭謹小心。
上朝時,與上大夫交談,態度和悅,中正自然;與下大夫交談,就顯得和樂安詳了了。
孔子進入國君的公門,低頭彎腰,恭敬謹慎,進門後急行而前,恭有禮。
國命他迎接賓客,容色莊重認真。
國君召見他,不等待車駕備好,就動身起行。
魚不新鮮,肉有變味,或不按規矩切割,孔子不吃。
席位不正,不就坐。
在有喪事的人旁邊吃飯,從來沒有吃飽過。
在一天內哭泣過,就不會再歌唱。
看見穿孝服的人和盲人,即使是是個小孩,也必定改變面容以示同情。
孔子說:「三個人同行,中心有可做我老師的。」
又說:「不去修明道德,不去探求學業,聽到正直的道理又不前往學習,對缺點錯誤又不能改正,這些是我是憂慮提心的問題。」
孔子請人唱歌,要是唱得好,就請人再唱一遍,然後自己也和唱起來。
孔子不談論怪異、暴力、鬼神的事情。
子貢說:「老師在文獻方面的成績很顯著,我們是知道的。
老師講論有關天道與人的命運的深微見解我們就不知道了。」
顏淵感慨地長歎一聲說:「我越是仰慕老師的學問,越得它無比崇高,越是鑽研探討,越覺得它堅實深厚。
看見它是在前面,忽然間又在後面了。
老師善於循序漸進地誘導人,用典籍來豐富我的知識,用禮儀來規範我的言行,使我想停止學習都不可能。
已經竭盡了我的才力,我現在也好像有所建樹,但老師的學問卻依然高立在我的面前。
雖然我也想追趕上去,但是不可能追得上。」
達巷這個地方的人對我說:「偉大啊孔子,他博學多才卻不專一名家。」
孔子聽了這話之後說:「我要專於什麼呢?是專於駕車?還是專於射箭?我看還是專於駕車吧。」
子牢說:「老師曾說:『我沒有被世所用,所以才學會了這許多的技藝』。」
魯哀公十四年(前481)的春天,在大野這個地方狩獵。
給叔孫氏駕車的?商獵獲了一頭怪獸,他們以為這是不祥之兆。
孔子看了後說:「這是麒麟。」
於是便將它取走了。
孔子說:「黃河上再不見神龍負圖出現,洛水上再不見神龜負洛書出現,我也就快要完啦!」淵死了,孔子說:「這是老天要我死呀!」等到他西去大野狩獵見到麒麟,說:「我的主張到盡頭了!」感慨地說:「沒有人能瞭解我了!」子貢說:「為什麼說沒有人瞭解您?」
孔子回答說:「我不抱怨天,也不怪罪人,下學人事,上通天理,能瞭解我的,只有上天了吧!」
孔子說:「不降低自己的志向,不使自己的人格受到侮辱,只有伯夷、叔齊丙人吧!」又說:「柳下惠、少連降低了自己的志向,使人格受到了侮辱」。
又說「虞仲、夷逸隱居,不言世務,行為合干清高純潔,自我廢棄合於權變「。
又說:」我就跟他們不同了,既不降志辱身以求進取,也不隱居避世脫離塵俗,沒有絕對的可以,也沒有絕對的不可以」。
孔子說:「不成啊,不成啊!君子最提憂的就是死後沒有留下好的名聲。
我的主張不能實行,我用什麼貢獻給社會留下好名呢?」
於是就根據魯國的史書作了《春秋》,上起魯隱公元年(前722),下止魯哀公十四年(前481),共包一皮一皮括魯國十二個國君。
以魯國為中心記述,尊奉周王室為正統,以殷商的舊為借鑒,推而上承夏、商、周在法統,文辭簡約而旨意廣博。
所以吳、楚的國自稱為王的,在《春秋》中仍貶稱為子爵;晉文公在踐土與諸侯會盟,實際上是召周襄王入會的,而《春秋》中卻避諱說「周天子巡狩來到到河陽」。
依此類推,《春秋》就是用這一原則,來褒貶當時的各種事件,後有的國君加以稱推廣開來,使《春秋》的義法在天下通行,天下那些亂臣一奸一賊就都害怕起來了。
孔子任司寇審理訴訟案件時,文辭上有可與別人商的時候,他從不獨自決斷。
到了寫《春秋》時就不同了,應該寫的一定寫上去,應當刪的一定刪掉,就連子夏這些長於文字的弟子,一句話也不能給他增刪。
弟子們學習《春秋》,孔子說:「後人瞭解我將因為《春秋》,後人怪罪我也將因為《春秋》。」
第二天,子路死在衛國。
孔子生病了,子貢請求看望他。
孔子正拄著枴杖在口修閒散步,說:「賜,你為什麼來得這樣遲啊?」
孔子於是就歎息,隨即唱道:「泰山要倒了!樑柱要斷了,哲人要死了!」他邊唱邊流下了眼淚。
對子貢說:「天下失去常道已經很久了,沒有人能奉我的主張。
夏人死了停棺在東廂的台階,周人死了停棺在西廂的台階,殷人死了停棺在堂屋的兩柱之間。
昨天晚上我夢見自己坐在兩柱之間受人祭奠,我原本就是殷商人啊。」
過了七天孔子就死了。
孔子享年七十三歲,死在魯哀公十六年(前479)四月的己丑日。
魯哀公為他作了一篇悼詞說:「老天爺不仁慈,不肯留下這位老人,使他扔下我,孤零零一人在位,我孤獨而又傷痛。
啊!多麼痛!尼父啊,沒有人可以作為我學習的楷模了!」子貢說:「魯君他難道不能終老在魯國嗎?老師的話說:『法喪失就會昏亂,名分喪失就會產生過失。
喪失了意志就會昏亂,失去所宜就會出現過錯。
』老師活著的時候不能用他,死了作祭文哀悼他,這是不合禮的。
以諸侯身份稱『余一人』,是不合名分的啊。」
孔子死後葬在魯城北面的泗水岸邊,弟子們都在心裡為他服喪三年。
三年心喪完畢,大家道別離去時,都相對而哭,又各盡哀;有的就又留了下來。
只有子貢在墓旁搭子一間小房住下,守墓總共六年,然後才離去。
弟子及魯國他人,相率前往墓旁居住的一百多家。
因而就把這裡命名為「孔裡」。
魯國世世代代相傳,每年都定時到孔子墓前祭拜,而儒生們也在這時來這裡講習禮儀,行鄉學業考校的飲酒禮,以及比射等儀式。
孔子的墓地有一頃大。
孔子故居的堂屋以及弟子們所居住的內室,後來就改成廟,藉以收藏孔子生前穿過的衣服,戴過的帽子,使用過的琴、車子、書籍等,直到漢代,二百多年間沒有廢棄。
高皇帝高皇帝劉邦經過魯地,用牛羊豬三牲俱全的太牢祭祀孔子。
諸侯、卿大夫、宰相一到任,常是先去拜謁孔子墓,然後才去就職處理政務。
孔子生了鯉,字伯魚。
伯魚享年五十歲,死在孔子之前。
伯魚生了伋,字子思,郭年六十二歲。
曾經受困於宋國。
子思作了《中庸》。
子思生了白,字子上,享年四十七歲。
子上生了求,字子家,享年四十五歲。
子家生了箕,字子京,享年四十六歲。
子京生了穿,字子高,享年五十一歲。
子高生了慎,享年五十七歲,曾經做過魏國的相。
子慎生了鮒,享年五十七歲,做過陳勝王的博士,死在陳這個地方。
鮒的弟弟叫子襄,享年五十七歲。
曾經做過漢孝惠皇帝的博士,後被提升為長沙郡的太守。
身高九尺六寸。
子襄生了忠,享年五十七歲。
忠生了武,武生了延年和安國。
安國做了當今孝武皇帝的博士,官至臨淮郡太守,壽短早死。
安國生了卬,卬了生?。
太史公說:《詩》中有這樣的話:「像高山一般令人瞻仰,像大道一般讓人遵循。」
雖然我不能達到這種境地,但是心裡卻嚮往著他。
我讀孔子的著作,可以想見到他的為人。
到了魯地,參觀了孔子的廟堂、車輛、衣服、禮器,目睹了讀書的學生們按時到孔子舊宅中演習禮儀的情景。
我懷著崇敬的心情徘徊留戀不願離去。
自古以來,天下的君王直到賢人也夠多的了,當活著的時候都顯貴榮耀,可是一死什麼也就沒有了。
孔子是一個平民,他的名聲和學說已經傳了十幾,讀書的人仍然崇他為宗師。
從天子王侯一直到全國談六藝的人,都把孔子的學說來做為判斷衡的最高準則,可以說孔子是至高無上的聖人了。
【原文】【註解】
孔子生魯昌平鄉陬邑。
先宋人也1,曰孔防叔。
防叔生伯夏,伯夏生叔梁紇。
紇與顏氏女野合而生孔子2,禱於尼丘得孔子3。
魯襄公二十二年而孔子生4。
生而首上圩頂5,故因名曰丘雲。
字仲尼6,姓孔氏。
1先:祖先。
2顏氏女:據《禮記·檀弓》說,名征在。
野合:據《索隱》、《正義》解釋,叔梁匕與征在成婚時已超過六十四歲,而征在歲數尚小,二人年齡相差懸殊,此種婚姻在當時不合禮法,故謂野合。
3禱:祈禱,向神求福。
4魯襄公二十二年,公元前551年。
5紆(wei,維)頂:形容人頭頂四周高,中間低,呈「凹」字形。
圩,窪田四周的埂。
6古人有名也有字,且義常相關聯。
因叔梁紇曾禱於尼丘山,故子名丘,字仲尼。
就是把「尼丘」二字拆於來。
仲,排行老二之意。
孔子有異母兄名孟皮。
丘生而叔梁紇死,葬於防山。
防山在魯東,由是孔子其父墓處,母諱之也1。
孔子為兒嬉戲,常陳俎豆2,設禮容3。
孔子母死,乃殯五父之衢4,蓋慎也5。
郰人輓父之母誨孔子父墓6,然後往合葬於防焉7。
1母諱之:叔梁紇去世時,征在少寡,在當時社會,她不便送葬,故不知叔梁紇墳地所在,所以無法告訴孔子其父的墓地在何處。
2陳:陳列、擺設。
俎豆:古代祭祀時盛祭品的器皿。
俎是方形的,豆是圓形的。
3禮容:指制儀容。
4殯:停放靈柩。
五父之衢:睦名,是魯城內的街道。
5慎:慎重。
6郰:同「陬」,陬邑。
誨:告訴的意思。
7焉:代指防山。
孔子要絰1,季氏饗士2,孔子與往。
陽虎絀曰3:「季氏饗士,非敢饗子也」。
孔子由是退。
孔子年十七,大夫孟釐子病且死4,誡其嗣懿子曰5:「孔丘,聖人之後,滅於宋6。
其祖弗父何始有宋而嗣讓厲公7。
及正考父佐戴、武、宣公8,三命茲益恭9,故鼎銘十云:『一命而僂(11),再命而傴(12),三命而俯,循牆而走(13),亦莫敢余侮(14)。
饘於是(15),粥於是,以餬余口(16)。
』其恭如是。
吾聞聖人之後,雖不當世(17)必有達者(18)。
今孔丘年少好禮(19)其達者歟?吾即沒(20),若必師之(21)。」
及釐子卒(22),懿子與魯人南宮敬叔往學禮焉(23)。
是歲,季武子卒,平子立。
1要絰:古代喪服中的麻腰帶。
要,通「腰」。
2饗:用酒食款待人。
3絀:通「黜」,排除,貶退。
4病且死:病重將要死。
且,將要,將近。
5誡:囑告。
嗣:繼承人,此指兒子。
6滅於宋:孔子六世祖孔父嘉在宋國內亂中為華督所殺,其子防叔奔魯,故雲滅於宋。
7孔子遠祖弗父何為宋襄公之子,依禮法當為宋國嗣君,但其讓位於弟弟,即後來的宋厲公。
8佐:輔助。
9三命:指三次加官晉爵。
茲益:更加。
十鼎銘:鼎上所鑄的文字。
(11)僂:曲背,引申為彎腰鞠躬。
(12)傴:義同「僂」。
(13)循牆:挨著牆。
循,沿著。
(14)侮:欺侮。
(15)饘(zhān,沾):稠粥。
於是:在這個鼎中。
(16)用饘、粥來勉強維持自己的生活。
表示過儉樸的生活。
(17)當世:指做國君。
(18)達者:顯貴的人。
(19)好:喜歡。
(20)即沒:如果死了。
(21)若:你,指孟懿子。
師之:以他為師。
(22)卒:死。
(23)南宮敬波與孟懿子同為孟釐子之子,此處不應更言「魯人」。
孔子貧且賤。
及長,嘗為季氏史1,料量平2;嘗為司職吏而畜蕃息3。
由是為司空。
已而去魯4,斥乎齊5,逐乎宋、衛6,困於陳、蔡之間,於是反魯7。
孔子長九尺有六寸8,人皆謂之「長人」而異之。
魯復善待,由是反魯。
1嘗:曾經。
史:一作「委吏」,古代管理倉庫的小辟。
2料:計算。
量:量具。
平:公平,一精一確。
3司職使:管理牧場的小辟吏。
畜蕃息:牲畜殖興旺。
4-----
魯南宮敬叔言魯君曰1:「請與孔子適周2。」
魯君與之一乘車3,兩馬,一豎子俱4,適周問禮,蓋見老子雲。
辭去,而老子送之曰:「吾聞富貴者送人以財,仁人者送人以言。
吾不能富貴,竊仁人之號5,送子以言,曰:『聰明深察而近於死者,好議人者也。
博辯廣大危其身者,發人之惡者也。
為人子者毋以有己6,為人臣者毋以有己。
』」孔子自周反於魯,弟子稍益進焉7。
1魯君:指魯國國昭公。
2適:往,到。
3乘:輛。
4豎子:童僕。
俱:一起。
5竊:自謙之詞,冒充。
6毋以有己:忘掉自己。
7稍漸漸。
益進:增多。
是時也,晉平公一婬一,六卿擅權1,東伐諸侯;楚靈王兵強,陵轢中國2;齊大而近於魯。
魯小弱,附於楚則晉怒;附於晉則楚來伐;不備於齊3,齊師侵魯。
1六卿擅權:指韓、趙魏、范、中行及智氏六個大臣把持國政。
參見卷三十九《晉世家》。
2陵轢:同「凌轢」,欺壓。
中國:此指中原地區。
3備:防備。
魯昭公之二十年1,而孔子蓋年三十矣。
齊景公與晏嬰來適魯,景公問孔子曰:「昔秦穆公國小處辟2,其霸何也?」
對曰:「秦,國雖小,其志大;處雖辟,行中正。
身舉五羖3,爵之大夫,起累紲之中4,與語三日,授之以政。
以此取之,雖王可也5,霸小矣。」
景公說6。
1公元前522年。
2辟:同「僻」,偏僻。
3身舉:親自推薦。
五羖(gǔ,古)指五羖大夫百里奚。
百里奚原為虞國人,晉虞,為晉所俘,作為陪嫁臣隨秦穆公夫人即晉公子夷吾的姐姐入秦,後逃離秦國,在宛地被楚國人捉住,秦穆公以賢,用五張羊皮把他贖回,任為大夫,故雲。
事詳見卷五《秦本紀》。
羖黑色公羊。
4累紲:(xie,謝):同「縲紲」,綁人用的繩索,引申為拘禁。
5王:統治天下。
6說:「同「悅」。
高興。
孔子年三十五,而季平子與郈昭伯因鬥雞故得罪魯昭公1,昭公率師擊平子,平子與孟氏、叔孫氏三家共攻昭公2,昭公師敗,奔於齊,齊處昭公乾侯3。
其後頃之4,魯亂。
孔子適齊,為高昭子家臣5,欲以通乎景公。
與齊太師語樂6,聞《韶》音7,學之,三月不知肉味,齊人稱之8。
1據《左傳·昭公二十五年》記載,季平子與郈昭伯因雞斗仇,郈昭伯就勸魯昭公討伐季平子。
2孟氏:即孟孫氏。
3處:安置。
4頃之:不久。
5家臣:卿大夫的幕僚、私臣。
6太師:樂官。
語樂:談論音樂。
7《韶》:古代樂曲名,相傳為虞舜所作。
8稱:讚揚。
景公問政孔子,孔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1。」
景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2,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粟,吾豈得而食諸!」他日又復問政於孔子,孔子曰:「政在節財。」
景公說,將欲以尼谿田封孔子。
晏嬰進曰:「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軌法3;倨傲自順4,不可以為下;崇喪遂哀5,破產厚葬,不可以為俗;遊說乞貸,不可以為國。
自大賢之息6,周室既衰,樂缺有間7。
今孔子盛容飾,繁登降之禮8,趨詳之節9,累世不能學十,當年不能究其禮(11)。
君欲用之以移齊俗非所以先細民也(12)。」
後景公敬見孔子,不問其禮。
異日,景公止孔子曰:「奉子以季氏,吾不能(13)。」
以季、孟之間待之(14)。
齊齊大夫欲害孔子,孔子聞之。
景公曰:「吾老矣,弗能用也。」
孔子遂行(15),反乎魯。
1這幾句話的意思是,國要像國君的樣子,大臣要像大臣的樣子,父親要像父親的樣子,兒子要像兒子的樣,上下各守秩序政治就可以走上軌道了。
2信:的確。
3滑稽:謂能言善辯,巧嘴滑舌。
軌法:遵守法規。
4居傲自順:傲慢不恭,自以為是。
5崇喪遂哀:重禮喪葬,長期不止。
遂,通「久」。
6大賢:指文王、周公等人。
息:滅。
7這一句的意思是說,禮崩樂壞已經很久了。
8使上下朝的禮節繁瑣。
9趨:小步快走,表示恭敬。
詳:審慎。
十累世:幾代。
(11)當年:畢生。
(12)先:導引。
細民:小民百姓(13)奉:進獻。
(14)季、孟之間:指上卿和下卿之間。
季孫氏當時為上卿,孟孫氏為下卿。
(15)遂:於是。
孔子年四十二,魯昭卒於乾侯,定公立。
定公立五年,夏,季平子卒,桓子嗣立。
季桓子穿井得土缶1,中若羊2,問仲尼云「得狗」3。
仲尼曰:「以丘所聞,羊也。
丘聞之,木石之怪夔、罔閬4,水之怪龍、罔象5,土之怪墳羊6。」
1穿井:打井。
缶:一種肚大口小的瓦器。
2《索隱》引《家語》云:「桓子穿井於費,得物如土缶,中有羊焉。」
若,好像。
3這一句的意思是說,詢問孔子時謊稱得到的是羊,以看其是否博學多聞。
4夔:古代傳說中的一種龍形動物,只有一足。
罔閬(lang,一浪一):同「罔兩」,古代傳說中的山一精一怪。
5罔象:古代傳話中的水一精一怪。
6墳羊:據《集解》說,是一種雌雄未成的怪手。
又稱土一精一。
吳伐越,墮稽1得骨節專車2。
吳使使問仲尼:「骨何者最大?」
仲尼曰:「禹致群神於會稽山3,防氏後至4,禹殺而戮之5,其節專車,此為大矣。」
吳客曰:「誰為神?」
仲尼曰:「山川之神足以綱紀天下6,其實為神7,社稷為公侯8,皆屬於王者。」
客曰:「防何守?」
仲尼曰:「江罔氏之守封、禺之山9,為釐姓。
在虞、夏、商為汪罔,於周為長翟,今謂之大人。」
客曰:「人長几何?」
仲尼曰:「僬僥氏三尺十,短之至也。
長者不過十之(11),數之極也。」
於是吳客曰:「善哉聖人!」
1墮(huǐ,毀):同「隳」,毀壞。
2謂一節骨頭有一輛車長。
3:召集。
4防氏:部落首領。
5戮:陳一屍一。
6綱紀:法則,原則。
這裡是造福的意思。
7守:指監守山川按時祭祀的人。
神:指神化了的部落首領。
8社稷:指土地和穀物,此指守土神和谷神的人。
9汪罔氏:上古部落名。
十僬僥氏:古代傳說中的矮人。
《列子·湯問》:「從中州以東四十里,得僬僥國,人長一尺五寸。」
(11)十之:指三尺的十倍,即三丈。
桓子臣曰仲梁懷1,與陽虎有欲逐懷,公山不狃止之。
其秋,懷益驕,陽虎執懷。
桓子怒,陽虎因桓子,與盟而?之3。
陽虎由此益輕季氏。
季氏亦僭於公室4,陪臣執國政5,是以魯自大夫以下皆僭離於正道。
故孔子不仕,退而修《詩》、《書》、《禮》、《樂》6,弟子彌眾7,至自遠方,莫不受業焉。
1嬖臣:一寵一幸之臣。
2隙:裂痕。
3?(shi,釋):通「釋」,釋放。
4僭:超越本分。
指下級冒用上級的名義、禮儀、器物。
5陪臣:諸侯國的大夫,對天子自稱陪臣。
此指季氏。
6《詩》:指《詩經》。
《書》:指《書經》,又稱《尚書》。
《禮》:指《周禮》、《儀禮》、《禮記》,全稱《三禮》。
7彌:更加。
定公八年1,公冊不狃得意於季氏,因陽虎為亂,欲廢三桓之適2,更立庶孽陽虎素所善者3,遂執季桓子。
桓子詐之,得脫。
定公九年,旭虎不勝,奔於齊。
是時孔子年五十。
1公元前502年。
2三桓:指季孫氏、孟孫氏、叔孫氏,因都是魯桓公之後,故稱「三桓」。
適(di,嫡):同:「嫡」。
指正妻所生的兒子,為法定繼承人。
3庶孽:妾所生的兒子。
公山不狃以費畔季氏1,使人召孔子。
孔子循道彌久,溫瘟無所試2,莫能己用3,曰:「蓋周文、武起豐、鎬而王,今費雖小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