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白話文》吳太伯世家第一:【說明】《世家》為《史記》五體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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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白話文》吳太伯世家第一

史記白話文

吳太伯世家第一

趙季譯注

【說明】

《世家》為《史記》五體之一。

司馬遷從維護國家統一的立場出發,把各諸侯國看做輔佐中央政權的地方政治力量,希望他們能「忠信行道」,來維護中央集權的統一。

他在《太史公自序》中說明了他創立《世家》體例的目的:「二十八宿環北辰,三十幅共一轂,運行無窮,輔拂股肱之臣配焉,忠信行道,以奉主上,作三十世家。」

《史記》中一共有《世家》三十篇,其內容記載了自西周至西漢初各主要諸侯國的興衰歷史。

《世家》之取名就是因為「王侯開國,子孫世襲」,也就是諸侯爵位封邑世代相傳,故名《世家》。

後人總結為「公侯傳國則為世家」(《後漢書·班彪傳》),「世家以紀侯國」(趙翼《廿二史札記》)。

但司馬遷並不局限於僅用《世家》記載開國傳家的諸侯,例如陳涉身死國除而且無後,但因「秦失其政、而陳涉發跡,諸侯作難,風起雲蒸,卒亡秦族。

天下之端,自涉發難」,也確曾號為陳王,起了巨大的歷史作用,所以司馬遷為他寫了《陳涉世家》。

表明了司馬遷為了真實反映歷史現實,而靈活運用《世家》這一體例的現實主義一精一神。

《世家》的敘事方法,大體與《本紀》相同,即以編年之體記載列國諸侯之事。

因此劉知幾說:「司馬遷之記諸國也,其編次之體與《本紀》不殊。

蓋欲抑彼諸侯,異乎天子,故假以他稱,名為《世家》。」

關於《世家》一體是否為司馬遷所創,以前學者有截然相反的看法。

一種以為司馬遷是「因襲前人」,如清代秦嘉謨說:「按《太史公書》宗《世本》,其創立篇目,如《本紀》,如《世家》,如《列傳》,皆因《世本》」(《世本輯補·諸書論述》)。

另一種認為司馬遷是「鑿空獨創」,如宋代晁公武說:「《史記》一百三十篇,漢太史公續其父談書,創為義例,起黃帝迄漢武獲麟之歲,撰成十二《本紀》以敘帝王,十《表》以貫歲月,八《書》以紀政事,三二《世家》以敘公侯。」

我們認為,司馬遷所立《世家》一體,既非純然「仿襲前人」,也不可能「鑿空獨創」,而是在前人史書體例的基礎上,加以融匯貫通因革損益,創立了《世家》之體。

正如梁啟超所說:「其《世家》、《列傳》,既綜雅記,亦采瑣語,則《左傳》、《國語》之遺規也」,但「太史公首創紀傳體,為史界不祧之祖」(《中國歷史研究法》)。

《世家》一體,由於符合我國古代社會裂土封侯世襲不替的現實,所以有其不可替代的意義。

《漢書》以下曾有些紀傳體史著取消《世家》改為《列傳》,遭到了一些學者的批評:「《傳》者,傳一人之生平也;王侯開國,子孫世襲,故稱《世家》。

今改作《傳》,而其子孫嗣爵者,又不能不附其後,究非體矣。」

(趙翼《廿二史札記》)所以《世家》一體,後代史書也屢屢採用,歐陽修的《新五代史》,就撰有《世家》十卷,而《宋史》亦有《世家》六卷。

有的雖改名目,其體例依然,如《晉書》之《載記》、《遼史》之《外記》。

正如清代王鳴盛所言:「考《世家》之名,《晉書》改稱《載記》,要皆不過小小立異,大指總在司馬氏牢籠中」(《十七史商榷》)。

可見《世家》一體的重要影響。

本篇名為《吳太伯世家》,記載了吳國從開國祖先吳太伯遠避荊蠻(約公元前十二世紀中葉)至吳王夫差亡國(前473),長達一千二百年的一部興亡史。

通過本篇,我們清晰地瞭解到吳國由弱而強、又由盛而衰的完整歷程。

篇中再現了吳楚、吳越以及吳與中原諸侯之間錯綜複雜的矛盾關係,也反映了吳國內部統治階級之間的王室鬥爭和君臣齟齬。

在本篇中,司馬遷用「皮裡陽秋」的史筆,寓論斷於敘事之中,歌頌了吳太伯、季札二人不慕權力避位讓國的高風亮節,無疑是對統治集一團一內部爭權奪勢喋血殘殺的一種嘲諷和反撥。

同時,通過描繪公子光弒王僚的歷史場面,正面揭露和鞭撻了吳國王族成員之間同室一操一戈以謀王位的殘忍行徑。

並且,通過對伍子胥盡忠報國反遭賜死的具體史實的生動描述,憤慨地批判了吳王夫差的昏暗不明,抒發了對****社會中正直賢能之士「忠而被謗、信而見疑」的人生悲劇無限的同情和不平。

本篇藝術上的第一個特點,就是太史公從歷史現實的真實出發,塑造了幾個栩栩如生一性一格豐富的人物形象。

這些形象不是平面的概念演繹,而是有血有肉瑕瑜互見的多重一性一格立體組合。

例如公子光這個形象,一方面司馬遷寫出了他的深沉有大志及一精一明幹練:他善於擇人,擢用了孫武、子胥這樣的賢臣良將;他用人不疑,信任尊重敵國的亡臣如子胥、伯嚭等人。

一方面又寫出了他的陰鷙殘忍,為了奪取王位不惜犧牲專諸去殺死自己的骨肉弟兄。

又如夫差的形象,一方面寫出他誓報國仇家恨的執著一精一神和西破強楚、南降於越、北威齊晉、稱霸中原的巨大業績,一方面又寫出他好大喜功、拒諫飾非、暴戾寡恩的怪僻個一性一。

二者都是很成功的藝術形象。

本篇藝術上的第二個特點是史筆的成功運用。

中國史傳敘事以簡潔為上。

本來有關吳國的史實,在《左傳》及《國語·吳語·越語》中記載很多,有些言論連篇累牘。

作為斷代史這樣寫或還可以,但《史記》作為通史必然不能容納這麼龐雜的內容。

因此,司馬遷以「博采」為基礎,而以「善擇」為主導,選取那些最生動最能反映吳國基本歷史面貌的言論和事實,經過去粗取一精一的理解消化和藝術再創造,變為言約意賅的簡潔敘述和傳神對話,使全篇敘述不蔓不枝線索清晰,人物語言如從口出無不畢肖。

譬如黃池之會晉吳爭長一節,司馬遷不但刪去《國語》中吳王以甲兵三萬圍困晉軍之事,而且高度壓縮了吳王、晉公的對話。

《國語》中吳王原話為:「天子有命,周室卑約,貢獻莫入,上帝鬼神而不可以告。

無姬姓之振也,徒遽來告。

孤日夜相繼,匍匐就君。

君今非王室不平安是憂,億負晉眾庶,不式諸戎、狄、秦、楚;將不長弟,以力征一二兄弟之國。

孤欲守吾先君之班爵,進則不敢,退則不可。

今會日薄矣,恐事之不及,以為諸侯笑。

孤之事君在今日,不得事君亦在今日。

為使者之無遠也,孤用親聽命於藩籬之外。」

而司馬遷卻抓住要害,一言以蔽之,改為「於周室我為長!」言既簡練而又得其神髓,可見出太史公運用語言的高度能力。

【譯文】

吳太伯與其弟仲雍,均為周太一王之子,王季歷之兄。

季歷十分賢能,又有一個具有聖德的兒子昌,太一王想立季歷以便傳位給昌,因此太伯、仲雍二人就逃往荊蠻,像當地蠻人一樣身上刺滿花紋、剪斷頭髮,以示不再繼位,把繼承權讓給季歷。

季歷果然繼位,就是王季,昌後來也成為文王。

太伯逃至荊蠻後,自稱「句(gōu,勾)吳」。

荊蠻人認為他很有節義,追隨附順他的有一千餘戶,尊立他為吳太伯。

太伯死,無子,其弟仲雍繼位;就是吳仲雍。

仲雍死,其子季簡繼位。

季簡死,其子叔達繼位。

叔達死,其子周章繼位。

那時正值武王戰勝殷紂,尋找太伯、仲雍的後代,找到了周章。

周章已經是吳君,就此仍封於吳。

又把周章之弟虞仲封在周北邊的夏都故址,就是虞仲,位列諸侯。

周章死,其子熊遂繼位。

熊遂死,其子柯相繼位。

柯相死,其子強鳩夷繼位。

強鳩夷死,其子余橋疑吾繼位。

余橋疑吾死,其子柯盧繼位。

柯盧死,其子周繇繼位。

周繇死,其子屈羽繼位。

屈羽死,其子夷吾繼位。

夷吾死,其子禽處繼位。

禽處死,其子轉繼位。

轉死,其子頗高繼位。

頗高死,其子句卑繼位。

這時晉獻公滅掉了周北虞公,為的是開拓晉國版圖、征伐虢國。

句卑死,其子去齊繼位。

去齊死,其子壽夢繼位。

壽夢繼位後吳國方始日益強大,自稱為王。

從太伯創建吳國算起,到第五代時武王勝殷朝,封其後代為二國:其一為虞國,在中原地區,其一為吳國,在夷蠻地帶。

到第十二代時晉國滅掉了中原地區的虞國。

又過了兩代,夷蠻地帶的吳國興盛起來。

總計從太伯至壽夢共傳十九代人。

王壽夢二年(前584),楚國流亡在外的大夫申公巫臣怨恨楚國大將子反,逃到晉國,由晉出使吳國,教給吳國用兵之術和車戰之法,讓他兒子做吳國的行人之官,吳國從此開始與中原各國交往。

吳國開始派兵征伐楚國。

十六年(前570),楚共王征伐吳國,直至衡山。

二十五年(前561),王壽夢死。

壽夢有四個兒子:長子叫諸樊,次子叫余祭(zhai,寨),三子叫余昧,四子叫季札。

季札賢能,壽夢生前也曾想讓他繼位,但季札避讓不答應,於是讓長子諸樊繼位,總理諸種事務,代理執掌國政。

王諸樊元年(前560),諸樊服喪期滿,要把君位讓於季札。

季札推辭說:「曹宣公死後,各國諸侯和曹國人都認為新立的曹君不義,想要立子臧為曹君,子臧離開曹國,以成全曹君繼續在位。

君子評論子臧說他『能遵守節義』。

您作為長子本是合理的繼位人,誰敢干犯您呢!當國君不是我應有之節。

我雖無能,也願學習子臧那樣的義舉。」

吳國人堅持要立季札,他反而拋棄了家室財產去當農民,吳人只好放棄了這個打算。

秋天,吳又征伐楚國,楚打敗了吳軍。

四年(前557),晉平公方始繼位。

十三年(前548),王諸樊死去。

留下遺命把君位傳給其弟余祭,目的是想按次序以兄傳弟,一定要把國位最後傳至季札為止,來滿足先王壽夢的遺願。

而且因為兄弟們都讚賞季札讓國的高風亮節,大家都想把國君之位讓給別人,這樣就能依次漸漸傳到季札身上了。

季札被封在延陵,因此號為延陵季子。

王余祭三年(前545),齊國相慶封獲罪於齊,從齊逃到吳國來。

吳王把朱方縣賞賜給他作為奉邑,把公主嫁給慶封,慶封結果比原先在齊國還富有。

四年(前544),吳王派季札到魯國聘問,季札要求欣賞一下周朝廷的音樂。

魯國樂工為他演唱《周南》和《召(shao,紹)南》,季札聽後說:「美啊,從音樂中聽出周朝王業基礎已打好,但還未獲得最後成功。

曲中洋溢著雖辛勞但無怨言的情緒。」

樂工又演唱《邶(pei,佩)風》,《鄘(yōng,擁)風》、《衛風》。

季札說「美啊,深沉哪,雖遭坎坷而其一精一神不陷於困頓頹唐,我聽說衛康叔,衛武公的德行就是如此,這是《衛風》的歌曲吧?」

樂工又演唱《王風》。

季札說:「美啊,其情雖憂傷而不懼葸,這是周室東遷後的歌曲吧?」

又演唱《鄭風》。

季札說:「歌聲細瑣反映出其國政令苛細,人民難以忍受,這個國家恐怕要率先滅亡吧?」

又演唱《齊風》。

季札說:「美啊,曲調弘大深遠,真有大國之風。

堪為東海一方表率,這是姜太公的遺風吧!一柄一家的前途無可限量!」又演唱《豳(bīn,賓)風》。

季札說:「美啊,曲調寬弘坦蕩,歡快而不過分,這是周公東征的歌曲吧?」

又演唱《秦風》。

季札說:「這就叫做夏聲。

既然歌曲曲調能演進為夏聲,國家也必會日益強大,大到極點,能達到周王朝創業的程度了吧?」

又演唱《魏風》。

季札說:「美啊,曲調弘闊,博大而又寬和,樸實平易,行此政教再輔以道德,就能使國君成為明主了。」

又演唱《唐風》。

季札說:「思慮深遠啊,這是陶唐氏的流風遺韻吧?不然,怎能如此憂思深遠呢?如非具有美德之人的後代,怎能達到這種水平!」又演唱《陳風》。

季札說:「國無良君,又怎麼能長久不亡呢?」

對於《鄶(kuai,快)風》以下的地方樂調,季札沒有加以評論。

又演唱《小雅》。

季札說:「美啊,滿懷憂思,而無叛離之意,怨悱之情忍而不發,這是周德衰微時的樂曲吧?但還有先王遺民之情啊。」

又演唱《大雅》。

季札說:「樂曲寬緩啊,多麼和諧安樂,旋律曲折優美但基調仍剛直有力,這是周文王美德的象徵吧?」

又演唱《頌》。

季札說:「達到音樂的極致了。

曲調剛直有力卻無倨傲不遜之意,旋律婉曲優美卻無過分曲折之憾,節奏緊密時卻無迫促窘急之嫌,節奏舒緩時卻無分離割斷之弊,變化豐富而不****,回還反覆而不令人厭倦,表現悲哀恰到好處不顯得愁苦,表現歡樂時恰到好處不流於放縱,其音如聖人之才,廣用智慧而永不匱乏,如聖人之德寬弘而不侈大,如聖人之理民,施惠而不顯耗費,徵取而不陷貪婪,音樂暫時休止時卻不陷於停滯,音樂流暢前進時卻不虛浮無根。

五聲和諧,八音協調,節拍尺寸整齊,旋律遵循法度,象徵著所有聖德之人的共同風度啊。」

季札看到樂工表演的《象箾(xiāo,消)》、《南籥(yue,月)》之舞,說「很美啊,但仍有微憾。」

看到舞《大武》,說:「很美啊,周朝的盛德就如此吧?」

看到舞《韶濩(hu,戶)》,說:「真像征了聖人的弘大之德,尚有自愧之心,可見達到聖人標準之難啊。」

看到舞《大夏》,說:「很美啊,為民辛勞而不以有德於民而自居,除了大禹誰還能做到呢?」

看到舞《招(shao,勺)箾》,說:「美德的巔峰啊,太偉大了,如上天覆蓋萬物,如大地無不承載,再好的德行,也不會比這樂舞所象徵的舜的美德更高了。

觀樂可以停止了,如還有別的音樂,我不敢再欣賞了。」

季札離開魯國,就出使到齊國。

勸說晏平仲說:「你快些交出你的封邑和官職。

沒有這二樣東西,你才能免於禍患。

齊國的政權快要易手了,易手之前,國家禍亂不會平息。」

因此晏子通過陳桓子交出了封邑與官職,所以在欒、高二氏相攻殺的禍難中得以身免。

季札離開齊國,出使鄭國。

見到子產,如見故人。

對子產說:「鄭國掌握政權的人奢縱欺人,大難將臨,政權定落於你身上。

你執政時,要小心地以禮治國,否則鄭國將要衰敗!」離開鄭國後,季札到了衛國。

非常欣賞蘧瑗(quyuan,渠院)、史狗、史?(qiū,秋)、公子荊,公叔發、公子朝,說:「衛國君子很多,因此國家無患。」

從衛國到了晉國,季札要住在宿(qi,戚)邑,聽到鼓鍾作樂之一聲,說:「奇怪!我聽說有才無德,禍必加身。

這孫文子正是為此得罪國君,小心翼翼尚恐不夠,還可以玩樂嗎?孫文子在這裡,就如燕巢於帷幕之上那樣危險。

而且國君尚在棺中停殯未葬,難到可以作樂嗎?」

於是離開了。

孫文子聽說後,一輩子不再聽音樂。

季札到晉國,欣賞趙文子、韓宣子、魏獻子,說:「晉國政權將要落到這三家吧。」

臨離開晉國時,對叔向說:「你要勉力而行啊!晉國國君奢縱而良臣又多,大夫很富,政權將落於韓、趙、魏三家。

你為人剛直,定要慎思如何免於禍患。」

季札剛出使時,北行時造訪徐國國君。

徐君喜歡季札的寶劍,但嘴裡沒敢說,季札心裡也明白徐君之意,但因還要到中原各國去出使,所以沒獻寶劍給徐君。

出使回來又經徐國,徐君已死,季札解下寶劍,掛在徐君墳墓樹木之上才離開。

隨從人員說:「徐君已死,那寶劍還給誰呀!」季子說:「不對,當初我內心已答應了他,怎能因為徐君之死我就違背我自己的心願呢!」

七年(前541),楚公子圍殺死楚王夾敖而自立為王,就是靈王。

十年(前538),楚靈王與諸侯盟會,以征伐吳國朱方縣,為了誅懲齊慶封。

吳國也攻楚國,佔領楚國三個城邑後離開。

十一年(前537),楚征伐吳,到雩婁。

十二年(前536),楚又來伐吳,在乾溪駐軍數日,最後敗走。

十七年(前531),王余祭死去,其弟余昧繼位。

王余昧二年(前529),楚公子棄疾殺死楚靈王,自己代立為君。

四年(前527),王余昧死,想傳位於其弟季札。

季札避讓,逃離開去。

於是吳人說:「先王有令,兄死弟繼位,一定傳國給季子。

季子現在逃脫君位,那王余昧成為兄弟中最後一個當國君的人。

現在他死了,其子應代其為王。」

於是立起余昧的兒子僚為吳王。

王僚二年(前525),公子光率兵征伐楚國,打了敗仗,把吳先王之舟也丟掉了。

公子光害怕因此獲罪,就偷襲楚軍,又奪回了王舟才回軍。

五年(前522),楚國流亡之臣伍子胥逃來吳國,公子光待以客禮。

公子光是王諸樊的兒子。

他一直認為,「我父親兄弟四人,應該傳國傳到季子。

現在季子不當國君,我父親是最先當國君的。

既然不傳國於季子,我應當繼承我父親當國君。」

他在暗中結納賢士,想以之襲擊王僚。

八年(前519),吳王派公子光征伐楚國,大敗楚軍,把原楚太子建之母從居巢接回吳國。

借勢北伐,打敗陳、蔡的軍隊。

九年(前518),公子光又征伐楚國,攻克楚國的居巢、鍾離二城。

當初,楚國邊城卑梁氏有少女與吳邊城女子爭搶採摘桑葉,兩個女子的家人氣憤之下互相攻殺,兩國邊邑的官長聽說後,一怒之下互相進攻,吳國邊邑被滅掉。

吳國聞之大怒,所以討伐楚國,攻取居巢、鍾離二城而還。

伍子胥剛逃至吳國時,向吳王僚陳說伐楚的益處。

公子光說:「子胥的父、兄被楚王所殺,他勸您伐楚是為了報自己的私仇,對吳國並無好處。」

伍子胥這才明白公子光別有目的,子胥尋找到一位名叫專諸的勇士,介紹給公子光。

光十分高興,才把子胥當做賓客對待。

子胥退居郊野耕作度日,來等待專諸大事成功。

十二年(前515)冬,楚平王死去。

十三年(前514)春,吳王想借楚國有國喪而攻伐它,派公子蓋(gě,葛)余、燭庸帶兵包一皮一皮圍楚國的六(lu,陸)、灊(qian,前)二邑,派季札出使晉國,來觀察諸侯的動靜。

誰知楚國派奇兵絕其後路,吳兵被阻不能回國。

這時吳公子光說:「此時機不可失。」

告訴專諸說:「不尋找就不能得到。

我是真正的國王后代,應當立為國君,我正是要追求這個。

季子雖然回來,也不會反對我的。」

專諸說:「殺死王僚的條件已經具備,國內只有他的老母幼子,而他兩個弟弟率兵攻楚,被阻絕了歸路。

現在吳王境外被楚國所困擾,國內沒有剛直忠誠之臣,他拿我們沒什麼辦法。」

公子光說:「我的身一體,就是你的身一體,禍福與共。」

四月丙子日,公子光把甲士埋伏於地下室之中,然後請王僚來宴飲。

王僚派兵列於道旁,從王宮到公子光之家,直至光家的大門、台階、屋門、坐席旁,佈滿王僚的親兵,人人手執利劍。

王僚來到後,公子光假裝腳疼,藏進了地下室,派專諸將匕首藏於烤全魚的腹中,偽裝上菜。

專諸將魚送至王僚前時,從魚腹中取出匕首刺向王僚,左右衛士急用劍刺入專諸胸膛,但王僚已被殺死。

公子光果真代立為吳王,就是吳王闔廬。

闔廬任命專諸之子為卿。

季札回到吳國,說:「只要對先君的祭祀不廢止,人民不至於沒有國君,社稷之神得到奉祀,那就是我的國君。

我敢怨責誰呢?我只有哀悼死者,事奉生者,來對待天命安排。

禍亂不是自己製造,就應聽從新立之君,這是先人的原則啊。」

於是季札到王僚的墓上,回報了自己完成外交任務的經過,痛哭王僚一番,之後回到朝廷中自己的位置等待新君之命。

吳國公子蓋余,燭庸帶兵在楚軍圍困之中,聽說公子光殺死王僚自立為王,就帶領軍隊投降了楚國,楚王把他們封在舒地。

吳王闔廬元年(前514),任命伍子胥擔任行人之官並參政議國事。

楚王殺死了伯州犁,其孫伯嚭(pǐ,痞)逃亡到吳國,吳王任命他為大夫。

三年(前512),吳王闔廬與伍子胥、伯嚭領兵征伐楚國,攻取舒邑,殺了吳國逃亡的公子蓋余、燭庸。

闔廬計劃順勢進攻楚國首都郢(yǐng,影),將軍孫武說:「軍民征戰已很勞頓,現在不能攻打郢都,要等待時機成熟。」

四年(前511),吳又伐楚,攻下六邑與灊邑。

五年(前510),吳伐越,打敗越軍。

六年(前509),楚國派子常囊瓦征伐吳國,吳君迎頭痛擊,在豫章大敗楚軍,攻下楚國居巢才班師回吳。

九年(前506),吳王闔廬詢問伍子胥和孫武說:「當初你們說不能攻打郢都,現在情況如何?」

二人回答說:「楚國大將子常貪婪,唐國、蔡國都恨他。

大王您如一定大舉伐楚,必須聯合唐、蔡二國才能成功。」

闔廬聽從他們,出動全部軍隊,與唐國蔡國一道西進伐楚,來到漢水邊上。

楚國也發兵抵拒,雙方隔水列陣。

吳王闔廬之弟夫概欲戰,闔廬不許。

夫慨說:「大王已把軍隊委託於我,作戰要抓住有利時機才是上策,還等什麼!」於是帶領其部五千人突襲楚軍,楚軍大敗奔逃。

吳王縱兵追擊。

及至郢都,一共交戰五次,楚兵五次被打敗。

楚昭王逃出郢都,跑到鄖縣。

鄖公之弟想殺死昭王,昭王又與鄖公逃到隨國。

吳兵進入郢都。

伍子胥、伯嚭從墓中挖出楚平王一屍一體加以鞭打,來報殺父之仇。

十年(前505)春,越王聽說吳王兵駐郢都,國內空虛,舉兵伐吳。

吳國派另一支軍隊抗擊越兵。

楚國向秦國告急,秦國派兵救楚擊吳,吳軍敗北。

闔廬之弟夫概看到秦兵越兵同時打敗吳兵,吳王又留在楚國不歸,夫概就跑回吳國自立為吳王。

闔廬聞知後,就領兵回吳,攻打夫概。

夫概兵敗逃往楚國。

楚昭王才得以於九月返回郢都,而把夫概封在堂溪,就是堂溪氏。

十一年(前504),吳王命太子夫差伐楚,攻取番邑。

楚王恐懼,把國都從郢遷到鄀(ruo,若)。

十五年(前500),孔子攝行魯國相事。

十九年(前496)夏,吳兵伐越,越王句踐帶兵在檇(zui,醉)李抗擊。

越兵派遣敢死隊挑戰,三次衝向吳陣,高呼口號,自一殺於陣前。

吳兵只顧觀看這種奇怪放鬆防備,越兵趁勢攻擊,在姑蘇大敗吳兵。

吳王腳拇指被越軍擊傷,軍隊退卻七里。

吳王此時傷重而死。

臨死前吳王闔廬命立太子夫差為王,對夫差說「你能忘記句踐殺死了你的父親嗎?」

夫差回答說:「不敢忘!」過了三年,吳終於報復了越國。

吳王夫差元年(前495),任命大夫伯嚭為太宰。

吳國堅持軍事訓練,一直有報復越國之志。

二年(前494),吳王出動全部一精一兵伐越,在夫椒大敗越軍,終於報了姑蘇失敗之仇。

越王勾踐只得帶五千甲兵躲進會稽山,派出大夫文種通過吳國太宰伯嚭請求媾和,願以越國作為吳國的奴僕之國。

吳王想允許,伍子胥勸諫說:「從前有過氏殺了斟灌氏又征伐斟尋氏,滅掉夏後帝相。

帝相的妻子後緡(min,民)正在懷孕,逃到有仍國生下少康。

少康當了有仍國的牧正之官。

有過氏又想殺死少康,少康逃到有虞國,有虞氏懷念夏之恩德,於是把兩個女兒嫁給少康並封給他綸邑,當時少康只有方圓十里的土地,只有五百部下。

但以後少康收聚夏之遺民,整頓官職制度。

派人打入有過氏內部,終於消滅了有過氏,恢復了夏禹的業績,祭祀時以夏祖配享天帝,夏代過去的全部故物都收復如初。

現在吳國不如當年有過氏那麼強大,而勾踐的實力大於當年的少康。

現在不借此時機徹底消滅越國力量,反而又要寬恕他們,不是為以後找麻煩嗎!而且句踐為人能堅韌吃苦,現在不消滅他,將來後悔不及。」

吳王不聽子胥之計,而聽從太宰嚭之言,終與越國停戰,兩國訂立和平盟約後,吳國撤軍回國。

七年(前489),吳王夫差聽說齊景公死後大臣爭奪權力,新立之君幼小無勢,於是興兵北伐齊國。

伍子胥勸諫說:「越王勾踐吃飯不設兩樣以上的菜餚,穿衣不用兩種以上的顏色,弔唁死者,慰問病者,這是想到利用民眾伐吳報仇啊。

勾踐不死,必為吳國大患。

現在越國是我國的心腹大患,您卻不注重,反而把力量用於齊國,豈非大錯特錯!」吳王不聽,北伐齊國,在艾陵大破齊兵。

兵至繒(zēng,增)邑,召見魯哀公並索取百牢。

季康子派子貢列舉周禮來勸說太宰嚭,吳王才停止。

於是吳王留下來略取齊、魯兩國南疆土地。

九年(前487),為騶國討伐魯國,至魯,與魯定盟後離開。

十年(前486),趁勢伐齊而歸。

十一年(前485),又一次北伐齊國。

越王勾踐帶領越國群臣朝拜吳王,獻上豐厚貢禮,吳王大喜。

只有伍子胥心中害怕,說:「這是要丟掉吳國啊。」

於是勸諫吳王說:「越國近在腹心之地,現在我國雖能戰勝齊國,好比石頭田地,沒有用處。

而且《盤庚之誥》說,亂妄之人只有消滅乾淨,商王朝才能興旺。」

吳王不聽,派伍子胥出使齊國,子胥把自己的兒子委託給齊國鮑氏,回報吳王。

吳王聞說,大怒,賜給子胥屬鏤之劍令其自一殺。

子胥臨死時說:「你們在我墳上種上梓樹,讓他們生長到可以製器的時候吳國就要滅亡了。

把我的眼睛挖出來放在吳都東門上,讓我看到越國怎樣滅掉吳國。」

齊國大夫鮑氏殺死齊悼公。

吳王聞說,在軍門外痛苦三日,乃從海上運兵攻齊。

齊人打敗吳軍,吳王才領兵回國。

十三年(前483),吳王召集魯、衛二國國君在橐(tuo,駝)皋盟會。

十四年(前482)春,吳王北上與諸侯盟會於黃池,想稱霸中原保全周室。

六月丙子,越王勾踐伐吳。

乙酉,越兵五千人與吳兵交戰。

丙戌,俘獲吳國太子友。

丁亥,越軍進入吳國。

吳人向夫差報告失敗的消息,吳王害怕會盟的諸侯聽到這個消息,有人洩露消息,吳王怒斬七人於帳前。

七月辛丑,吳王與晉定公爭奪盟主之位。

吳王說:「在周室宗族中我的祖先排行最大。」

晉定公說:「在姬姓諸國中只有我晉國當過霸主。」

晉國大夫趙鞅發怒,要攻吳王,這才讓晉定公當了盟主。

吳王盟會已畢,與晉定公分手,想伐宋國。

太宰嚭說:「你能打敗宋國,但你不能留下來佔有它。」

於是領兵歸國。

吳國沒有了太子,國內空虛,吳王在外很久,士卒疲憊,於是就派使者帶上厚禮與越國媾和。

十五年(前481),齊大夫田常殺死齊簡公。

十八年(前478),越國更加強大。

越王勾踐率兵伐吳,大敗吳兵於笠澤。

楚國滅了陳國。

二十年(前476),越王勾踐再次伐吳。

二十一年(前475),越兵圍困吳國。

二十三年(前473)十一月丁卯,越國打敗吳國。

越王勾踐想把吳王夫差流放甬東,給他萬戶人家,讓他住在那裡。

吳王說:「我老了,不能再侍奉越王。

我後悔不聽子胥之言,讓自己陷到這個地步。」

於是自一殺而死。

越王滅掉吳國,殺死了太宰嚭,因為他不忠於主上,然後引兵歸國。

太史公說:孔子說過「太伯可以說是道德的巔峰,三次把天下讓給別人,人民都不知用什麼言辭來稱讚他才好。」

我讀《春秋》古文,才知道中原的虞國和荊蠻的句吳是兄弟啊。

延陵季子的仁一愛一心懷,嚮慕道義終生不止,能夠見微知著辨別清濁。

啊,又是多麼見多識廣、博學多知的君子啊!

【原文】【註解】

吳太伯,太伯弟仲雍,皆周太一王之子,而王季歷之兄也。

季歷賢,而有聖子昌1,太一王欲立季歷以及昌2,於是太伯、仲雍二人乃奔荊蠻3,文身斷髮4,示不可用5,以避季歷6。

季歷果立,是為王季,而昌為文王。

太伯之奔荊蠻,自號句吳7。

荊蠻義之,從而歸之千餘家,立為吳太伯。

1聖:道德智慧臻於極致。

2及:至。

本句說:太一王想讓季歷繼承自己之位,季歷再傳子昌。

3荊蠻:上古中原人泛稱荊地之民為「荊蜜」。

4文:同「紋」。

紋身斷髮,是古代吳越地區少數民族的習慣,即身上刺上花紋,頭髮剪短不束冠。

5本句意為:表示不可再被任用。

古代中原人的習慣道德認為,身一體髮膚是受之於父母的,不敢毀傷。

太伯、仲雍斷髮紋身,破壞了這種習慣,自然不會再被立為國君。

6本句說:把繼位權避讓給季歷。

7句吳:又作「勾吳」。

「句」字無義,是當地語言的發聲詞。

據《史記索隱》,句吳是太伯為當地所命之名。

太伯卒1,無子,弟仲雍立,是為吳仲雍。

仲雍卒,子季簡立。

季簡卒,子叔達立。

叔達卒,子周章立。

是時周武王克殷2,求太伯、仲雍之後,得周章。

周章已君吳3,因而封之。

乃封周章弟虞仲於周之北故夏虛,是為虞仲,列為諸侯4。

1卒:死。

古代天子死為崩,諸侯死為薨,大夫死為卒。

但司馬遷使用並不嚴格。

2克:戰勝。

武王克殷,約在前1066年。

此從範文瀾《中國通史》。

3君吳:做吳國國君。

4諸侯:古代統稱中央政權分封的各國國君。

周章卒,子熊遂立。

熊遂卒,子柯相立。

柯相卒,子強鳩夷立。

強鳩夷卒,子余橋疑吾立。

余橋疑吾卒,子柯盧立。

柯盧卒,子周繇立。

周繇卒,子屈羽立。

屈羽卒,子夷吾立。

夷吾卒,子禽處立。

禽處卒,子轉立。

轉卒,子頗高立。

頗高卒,子句卑立。

是時晉獻公滅周北虞公,1以開晉伐虢也2。

句卑卒,子去齊立。

去齊卒,子壽夢立。

壽夢立而吳始益大,稱王。

1前655年,晉獻公向虞國借道伐虢,滅虢後,返師滅虞。

事詳見《晉世家》及《左傳·僖公二年、五年》。

2開晉:拓展晉國疆土。

自太伯作吳1,五世而武王克殷2,封其後為二:其一虞,在中國3;其一吳,在夷蠻4。

十二世而晉滅中國之虞。

中國之虞滅二世5,而夷蠻之吳興。

大凡從太伯至壽夢十九世6。

1作:創立。

2世:代。

3中國:上古指中原黃河流域一帶,為華夏族聚居之地。

4夷蠻:古代泛指中原以外的少數民族地區。

5二世:共七十一年,即自前655年至前585年。

6大凡:共計。

王壽夢二年,楚之亡大夫申公巫臣怨楚將子反而奔晉1,自晉使吳2,教吳用兵乘車,令其子為吳行人3,吳於是始通於中國。

吳伐楚。

十六年,楚共王伐吳,至衡山4。

1亡:逃亡。

奔:逃跑。

此處司馬遷將事件次序前後誤倒。

應為申公巫臣先奔晉,後怨恨子反。

其事件經過如下:鄭穆公之女嫁陳國大夫,稱夏姬。

夏姬一婬一十蕩善迷人,陳靈公與孔寧、儀行父與之通一奸一。

夏姬之子夏徵舒殺陳靈公而自立。

前598年,楚莊王伐陳殺死夏徵舒,並想娶夏姬,楚將子反也想娶夏姬。

楚大夫申公巫臣用大道理勸阻了二人,並暗令夏姬回鄭國一娘一家。

前589年,申公巫臣借出使齊國之機,到鄭國攜帶夏姬逃亡到晉國。

前582年,楚子重、子反怨申公巫臣,殺巫臣之族而分其室。

巫臣怒,從晉國給二人寫信說:「你們作為臣子邪惡貪婪,濫殺無辜,我定讓你們疲於奔命而死!」事詳《左傳·成公二年、七年》。

2使:出使。

前582年,申公巫臣出使吳國。

吳王壽夢極為欣賞,兩國建立外交關係。

巫臣帶了三十輛兵車至吳,留給吳十五輛,還留下射手和御手。

教給吳國用車戰之法,戰陣知識,讓吳國叛楚。

3其子:即狐庸。

4前570年,楚子重挑選一精一銳伐吳,攻克吳地鳩茲,至衡山。

又命將鄧廖帶車士三百人、步兵三千人侵吳。

吳人中間阻擊,生浮鄧廖,楚僅車士八十人、步兵三百人生還。

事詳《左傳·襄公三年》。

二十五年,王壽夢卒。

壽夢有子四人,長曰諸樊,次曰余祭,次曰余昧,次曰季札。

季札賢,而壽夢欲立之,季札讓不可,於是乃立長子諸樊,攝行一事當國1。

1攝:總持。

當國:執政。

王諸樊元年,諸樊已除喪1,讓位季札。

季札謝曰2:「曹宣公之卒也,諸侯與曹人不義曹君,將立子臧,子臧去之,以成曹君3,君子曰『能守節矣』。

君義嗣4,誰敢干君5!有國6,非吾節也。

札雖不材,願附於子臧之義7。」

吳人固立季札8,季札棄其室而耕9,乃捨之。

秋,吳伐楚,楚敗我師十。

四年,晉平公初立。

1除喪:除去喪服,指服喪期已滿。

喪期為一年。

2謝:辭絕。

3成:成全。

曹宣公陣亡後,公子負芻殺太子而自立。

二年後,諸侯伐曹,俘虜曹成公負芻,欲立子臧(負芻庶兄),子臧說:「過去典冊曾說:『聖人通達於節義,其次能保守節義,最下者喪失節義。

』我做國君不合節義。

我雖非聖人,豈敢不守節義!」於是離開曹國,逃到宋國。

諸侯無法,放回曹成公負芻。

事詳《左轉·成公十三年、十五年、十六年》。

4義嗣:附合禮義的繼承人。

因諸樊是嫡長子,繼承君位合於禮制。

5干:觸犯。

6有國:據有國家。

意指當國君。

7附於:合於。

8固:堅持。

9室:家室財產。

十此事不見於《楚世家》。

據《左轉·襄公十三年》載:「吳侵楚,養由基奔命,子庚以師繼之。

養叔曰:『吳乘我喪,謂我不能師也,必易我而不戒。

子為三覆以待我,我請誘之。

』子庚從之。

戰於庸浦,大敗吳師,獲公子一黨一。」

十三年,王諸樊卒。

有命授弟余祭1,欲傳以次2,必致國於季札而止,以稱先王壽夢之意,且嘉季札之義,兄弟皆欲致國,令以漸至焉。

季札封於延陵,故號曰延陵季子。

1本句意為:諸樊留下遺命把王位傳給其弟余祭。

2傳以次:按兄弟排行次序傳國。

王余祭三年,齊相慶封有罪,自齊來奔吳1。

吳予慶封朱方之縣,以為奉邑2,以女妻之,富在於齊。

1齊左相封殺右相崔抒,齊人乘慶封出獵襲破其家,慶封不能歸,奔魯,又奔吳。

參見《齊太公世家》。

2奉邑:以收取租稅作為俸祿的封地。

奉,同「俸」。

四年,吳使季札聘於魯1,請觀周樂2。

為歌《周南》、《召南》3。

曰:「美哉,始基之矣4,猶未也5。

然勤而不怨6。」

歌《邶》、《鄘》、《衛》7。

曰:「美哉,淵乎8,憂而不困者也。

吾聞衛康叔、武公之德如是9,是其《衛風》乎?」

歌《王》十。

曰:「美哉,思而不懼,其周之東乎?⑾」歌《鄭》⑿。

曰:「其細已甚(13),民不堪也(14),是其先亡乎?」

歌《齊》(15)。

曰:「美哉,泱泱乎大風也哉(16)。

表東海者(17),其太公乎?國未可量也。」

歌《豳》(18)。

曰:「美哉,蕩蕩乎(19),樂而不一婬一,其周公之東乎?(20)」歌《秦》(21)。

曰:「此之謂夏聲(22)。

夫能夏則大,大之至也,其周之舊乎?」

歌《魏》(23)。

曰:「美哉,渢渢乎(24),大而寬(25),儉而易(26),行以德輔,此則盟主也(27)。」

歌《唐》(28)。

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遺風乎?不然,何憂之遠也?非令德之後,誰能若是!」歌《陳》(29)。

曰:「國無主,其能久乎?」

自《鄶》以下(30),無譏焉(31)。

歌《小雅》(32)。

曰:「美哉,思而不貳(33),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猶有先王之遺民也(34)。」

歌《大雅》。

曰:「廣哉(35),熙熙乎(36),曲而有直體(37),其文王之德乎?」

歌《頌》(38)。

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詘(39),近而不一逼一十(40),遠而不攜(41),遷而不一婬一(42),復而不厭,哀而不愁,樂而不荒(43),用而不匱(44),廣而不宣(45),施而不費,取而不貪(46),處而不底(47)。

行而不流(48)。

五聲和(49),八風平(50),節有度,守有序,盛德之所同也。」

見舞《象箾》、《南籥》者(51),曰:「美哉,猶有感(52)。」

見舞《大武》(53),曰:「美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

見舞《韶護》者(54),曰「聖人之弘也(55),猶有慚德(56),聖人之難也!」見舞《大夏》(57),曰:「美哉,勤而不德(58)!非禹其誰能及之?見舞《招箾》(59),曰:「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無不燾也(60),如地之無不載也,雖甚盛德,無以加矣。

觀止矣,若有他樂,吾不敢觀。」

1聘:諸侯之間派使節問候。

2周樂:周王朝的音樂。

魯國因為是周公的封地,曾得到周成王頒賜的天子禮樂。

參見《魯周公世家》。

3《周南》:從周南地區採集來的民歌樂調。

《召南》:從召南地區採集來的地方樂調。

4基:奠定基礎。

基之:指為周王朝的王業奠定基礎。

5未:指王業還未成功。

6勤:辛勞。

怨:怨恨。

季札在聽了音樂之後,對每一種音樂及其歌辭都要進行評論,而且要把它們與社會歷史現象聯繫起來。

7《邶》、《鄘》、《衛》:指自邶、鄘、衛三國採集的樂歌。

8淵:深厚。

9本句意為:衛康叔曾經歷管蔡之亂,雖憂傷國家動亂,但仍協助王室監理商朝遺民。

衛武公曾經歷幽王褒姒之難,雖憂傷國家動亂,但仍帶兵幫助王室平定戎人。

他們的德行就像這歌曲聲調一樣,憂傷而不困頓。

十《王》:從王地採集的地方樂調。

?(11)本句意為這是周王室東遷洛邑以後的樂歌吧??(12)《鄭》:從鄭國採集的地方樂調。

(13)細:細瑣。

(14)本句意為:《鄭風》音樂細瑣,反映了鄭國政令苛細,人民難以忍受。

(15)《齊》:從齊國採集的地方樂調。

(16)泱泱:深遠弘大。

(17)表:做表率。

(18)《豳》從豳地採集的地方樂調。

(19)蕩蕩:寬弘坦蕩。

(20)周公之東:指周公東征,討伐管蔡之亂。

(21)《秦》:從秦國採集的地方樂調。

(22)夏聲:西方之一聲。

即西周舊都之一聲。

秦原為戎狄,現在變其音樂為夏聲,是文化進步的表現,故下句說「能夏則大」。

(23)《魏》:從魏國採集的樂歌。

(24)渢渢:弘大聲。

(25)寬:寬和。

(26)儉:簡樸。

(27)盟:《左傳·襄公二十九年》作「明」,是。

(28)《唐》:從唐國採集的地方樂調。

(29)《陳》:從陳國採集的地方樂調。

(30)《鄶》:從鄶國採集的地方樂調。

(31)譏:評論。

(32)《小雅》:雅樂是周王朝的正統音樂。

《大雅》產生於西周,作者大都是貴族。

在雅樂的演變發展中,逐漸摻雜進了地方樂調成分,稱作《小雅》,其中有產生於東遷之後的作品。

(33)貳:背叛。

(34)先王:指周朝初期文、武、成、康等王。

(35)廣:音樂寬緩。

(36)熙熙:和諧安樂。

(37)曲而有直體:旋律雖然抑揚頓挫高下有致,基調卻剛勁有力。

(38)《頌》:宗廟祭祀樂歌。

(39)詘:曲折。

(40)近:指節奏緊密。

一逼一十:迫促。

(41)遠:指節奏疏緩。

攜:分離。

(42)遷:變化。

(43)荒:放縱。

以上八句是通過對《頌》樂的直接描述來表達作者對它讚美之情。

(44)以下四句用比喻的方式來說《頌》樂之淵深博大。

用而不匱,指《頌》樂如聖人之才,智慧雖用而不匱乏。

(45)本句意為:《頌》樂如聖人之德,寬弘而不侈大。

(46)施而不費,取而不貪:指《頌》樂如同聖人之理民,施惠於民而不顯耗費,徵取於民而不過分貪婪。

(47)處:音樂暫時休止。

底:停滯,(48)流:虛浮無根。

(49)五聲:古代音樂的五個基本音階:宮、商、角、徵、羽。

(50)八風:八方之風。

一說,八風即金、石、土、革、絲、木、匏、竹八音。

參看王引之《經義述聞·春秋左傳中》。

(51)《象箾》、《南籥(yue,月)》:皆為樂舞名,相傳二者都是歌頌周文王的。

箾即簫,籥是一種管樂器,形狀似笛。

(52)感:同「憾」。

(53)《大武》:武王之樂舞,相傳是周公所作。

(54)《韶護》:亦作《韶濩(hu,戶》、《大濩》,相傳為商湯之樂舞。

(55)弘:弘大。

(56)慚德:行一事有缺點而內心自愧。

指湯曾伐桀並將其流放,在當時是以下伐上,所以這樣說。

(56)《大夏》:相傳為禹之樂舞名。

(57)不德:不自以為有德於民。

(58)《招(shao,勺)(59)》:又作《韶簫》、《大韶》,舜之樂舞名。

(60)燾:覆蓋。

去魯,遂使齊。

說晏平仲曰:「子速納邑與政1。

無邑無政,乃免於難。

齊國之政將有所歸;未得所歸,難未息也。」

故晏子因陳桓子以納政與邑,是以免於欒、高之難2。

1納:交出。

邑:封邑。

政:政事職務。

2欒、高之難:齊景公十四年,齊國大夫欒施、高強互相進攻。

詳見《左傳·昭公八年》。

去齊,使於鄭。

見子產,如舊交1。

謂子產曰:「鄭之執政侈2,難將至矣3,政必及子。

子為政,慎以禮。

不然,鄭國將敗。」

去鄭,適衛。

說蘧瑗、史狗、史?、公子荊、公叔發、公子朝曰4:「衛多君子,未有患也。」

1《左傳·襄公二十九年》記載二人友情甚篤,「見子產,如舊相識。

與之縞帶,子產獻紵衣焉」。

2此處指鄭國大夫伯有。

侈:奢華放縱,盛氣凌人。

史載「鄭伯有耆(嗜)酒,為窟室,而夜飲酒,擊鍾焉。

朝(官員早朝)至未已」。

又載「鄭伯有使公孫黑如楚,辭曰:『楚、鄭方惡(外交關係惡化),而使余往,是殺余也。

』伯有曰:『世行也(你家世世代代都是辦理外交事務的)。

』子皙(公孫黑)曰:『可則往,難則已,何世之有?』伯有將強使之。」

詳見《左傳·襄公二十九年、三十年》。

3此難果然發生於次年。

《左傳·襄公三十年》。

秋七月,伯有「又將使子皙如楚,歸而飲酒。

庚子,子皙以駟氏之甲伐而焚之(燒燬伯有的窟室)。

伯有奔雍梁,醒而後知之,遂奔許」。

「癸丑,晨,(伯有)自墓門之瀆入,因馬師頡介(穿上鎧甲)於襄庫,以伐舊北門。

駟帶率國人以伐之。

……伯有死於羊肆」。

4說:同「悅」。

自衛如晉,將捨於宿1,聞鐘聲2,曰:「異哉!吾聞之,辯而不德3,必加於戮。

夫子獲罪於君以在此4,猶懼不足,而又可以畔乎5?夫子之在此,猶燕之巢於幕也6。

君在殯而可以樂乎7?」

遂去之。

文子聞之,終身不聽琴瑟。

1宿:通「戚」,地名,是衛國大夫孫文子的封邑。

2《衛康叔世家》載此事詳:過宿,孫林父為擊磬,曰:「不樂,音大悲,使衛亂乃此矣。」

3辯:通「辦」,指有才幹智略,據《史記會注考證》。

4夫子:古代對男子的尊稱。

此處指孫文子。

孫文子曾攻擊衛獻公,獻公逃到齊國。

孫文子立衛殤公。

後來孫文子又要求晉國扣押殤公,再立獻公。

參見《衛康叔世家》。

季札認為孫文子的行為是「辯而不德」,而且得罪於國君。

5畔:通「般」(pan,盤)」,怡樂。

6燕巢於幕:比喻處境十分危險。

7殯:停柩待葬。

古人死後裝殮入棺。

並不立即埋葬。

而是停放於堂之西階,過一段時間再行下葬。

適晉,說趙文子、韓宣子、魏獻子,曰:「晉國其萃於三家乎1!」將去,謂叔向曰:「吾子勉之2!君侈而多良3。

大夫皆富,政將在三家。

吾子直,必思自免於難。」

1萃:集中。

三家:指晉國趙、韓、魏三大夫之家族。

2吾子:對對方的敬一愛一之稱。

鄭玄《儀禮·士冠禮注》:「吾子,相親之辭。

吾,我也。

子,男子之美稱。」

一般只用於男子之間。

3良:此處指良大夫。

季札之初使,北過徐君1。

徐君好季札劍,口弗敢言。

季札心知之,為使上國2,未獻。

還至徐,徐君已死,於是乃解其寶劍,系之徐君塚樹而去3。

從者曰:「徐君已死,尚誰予乎?」

季子曰:「不然。

始吾心已許之,豈以死倍吾心哉!4」

1過:造訪。

2上國:先秦時四夷之地稱中原諸國為上國。

3塚樹:墳上所植的樹木。

塚,原指高大的墳墓,後泛指墳墓。

4倍:通「背」,違背。

七年1,楚公子圍弒其王夾敖而代立2,是為靈王。

十年,楚靈王會諸侯而以伐吳之朱方3,以誅齊慶封。

吳亦攻楚4,取三邑而去。

十一年,楚伐吳,至雩婁5。

十二年,楚復來伐,次於乾溪6,楚師敗走7。

1七年:誤。

按此年當為「吳王余昧三年」。

《十二諸侯年表》:「吳余祭四年,守門閽殺余祭。」

但《年表》於此年下繼續以余祭五年之名紀年,直至十七年。

至下年則記為「吳余昧元年」,共四年,顯誤。

以下本段中十年、十一年、十二年亦應分別為六年、七年、八年等。

2弒:古稱子殺父母、臣殺君為弒。

3楚靈王會諸侯、伐吳朱方及誅慶封事,可參見《楚世家》及《左轉·昭公四年》,記載甚詳。

4事在其年冬天。

《左轉·昭公四年》載:「冬,吳伐楚,入棘、櫟、麻,以報朱方之役。」

5至雩婁:誤。

實際上此次楚已推進到雩婁以東數百里處的坻箕山。

後楚軍因失利,退軍後命一隊伍屯守雩婁。

《楚世家》未載此事,此段史實,詳見《左傳·昭公五年》記載。

6次:古時行軍駐留某處兩夜以上稱為「次」。

7《左傳·昭公六年》詳載其事前因後果如下:「徐儀楚聘於楚,楚子執之,逃歸。

懼其叛也,使?洩伐徐。

吳人救之。

令尹子蕩帥師伐吳,師於豫章,而次於乾溪。

吳人敗其師於房鐘,獲宮廄尹棄疾。

子蕩歸罪於?洩而殺之。」

十七年1,王余祭卒2,弟余昧立。

王余昧二年,楚公子棄疾弒其君靈王代立焉。

四年3,王余昧卒,欲授弟季札。

季札讓,逃去。

於是吳人曰:「先王有命,兄卒弟代立,必致季子。

季子今逃位,則王余昧後立。

今卒,其子當代。」

乃立王余昧之子僚為王。

1十七年:誤,參見上段注1。

2《左傳·襄公二十九年》載此事:「吳人伐越,獲俘焉,以為閽,使守舟。

吳子余祭觀舟,閽以刀殺之。」

3四年:誤。

王余昧在位十七年。

司馬遷把王余祭在位四年、王余昧在位十七年顛倒,故有此一連串年代錯誤。

王僚二年,公子光伐楚,敗而亡王舟。

光懼,襲楚,復得王舟而還1。

五年,楚之亡臣伍子胥來奔2,公子光客之。

公子光者,王諸樊之子也。

常以為「吾父兄弟四人,當傳至季子,季子即不受國3,光父先立。

即不傳季子,光當立」。

陰納賢士,欲以襲王僚。

1事詳《左傳·昭公十七年》:「(吳楚)戰於長岸,子魚先死,楚師繼之,大敗吳師,獲其乘舟余皇。

使隨人與後至者守之,環而塹之,及泉,盈其隧炭,陣以待命。

吳公子光請於其眾,曰:『喪先王之乘舟,豈唯光之罪,眾亦有焉。

請借取之以救死。

』眾許之。

使長鬣者三人潛伏於舟側,曰:『我呼余皇,則對。

師夜從之。

』三呼,皆迭對。

楚人從而殺之。

楚師亂,吳人一大敗之,取余皇以歸。」

2其事詳見《楚世家》及《伍子胥列傳》。

3即:今。

八年,吳使公子光伐楚1,敗楚師,迎楚故太子建母於居巢以歸2。

因北伐,敗陳、蔡之師3。

九年,公子光伐楚4,拔居巢、鍾離。

初,楚邊邑卑梁氏之處一女與吳邊邑之女爭桑5,二女家怒相滅,兩國邊邑長聞之,怒而相攻,滅吳之邊邑。

吳王怒,故遂伐楚,取兩都而去6。

1《左傳·昭公二十三年》詳載吳王僚及公子光共同率軍伐楚,此處司馬遷略言之。

2居巢:應為「郹」。

詳見《左傳·昭公二十三年:「楚太子建之母在郹,召吳人而啟之。

冬十月甲申,吳太子諸樊(此處誤,當為公子光),取楚夫人與其寶器以歸。」

3參見《陳杞世家》:「公子光伐陳,取胡、沈而去。」

《管蔡世家》無載。

4此事乃因楚國攻伐引起。

《左傳·昭公二十四年》載:「楚子為舟師以略吳疆。

……吳人踵楚,而邊人不備,遂滅巢及鍾離而還。」

5爭桑:搶採桑葉。

6兩都:指上文所說之鍾離、居巢。

伍子胥之初奔吳,說吳王僚以伐楚之利1。

公子光曰:「胥之父兄為戮於楚2,欲自報其仇耳。

未見其利。」

於是伍員知光有他志3。

乃求勇士專諸,見之光。

光喜,乃客伍子胥。

子胥退而耕於野,以待專諸之事。

1說:勸說。

2為戮:被殺。

3他志:別的志向。

此處指想奪吳國王位。

十二年冬1,楚平王卒。

十三年春2,吳欲因楚喪而伐之,使公子蓋余、燭庸以兵圍楚之六、灊。

使季札於晉,以觀諸侯之變。

楚發兵絕吳兵後,吳兵不得還。

於是吳公子光曰:「此時不可失也。」

告專諸曰:「不索何獲3!我真王嗣4,當立,吾欲求之。

季子雖至,不吾廢也。」

專諸曰:「王僚可殺也。

母老子弱,而兩公子將兵攻楚5,楚絕其路。

方今吳外困於楚,而內空無骨鯁之臣6,是無奈我何。」

光曰:「我身,子之身也。」

四月丙子7,光伏甲士於窟室8,而謁王僚飲。

王僚使兵陳於道,自王宮至光之家,門階戶席9,皆王僚之親也,人夾持鈹十。

公子光詳為足疾(11),入於窟室,使專諸置匕首於炙魚之中以進食(12)。

手匕首刺王僚,鈹交於匈(13),遂弒王僚。

公子光竟代立為王,是為吳王闔廬。

闔廬乃以專諸子為卿。

1應為「十一年冬」,參見《左傳》及《十二諸侯年表》。

2十三年:應為「十二年」。

《十二諸侯年表》:「吳僚十二年,公子光使專諸殺僚,自立。」

3不索何獲:是當時中原的一句成語,意為:不尋找就不會得到。

4嗣:後代。

5兩公子:指蓋余、燭庸,均為王僚同母弟。

6骨鯁:正直剛強。

7丙子:即丙子日。

古代以天干、地支相配紀日。

8窟室:地下室。

9門階戶席:門,古代指院門。

階,堂前台階。

戶,古代堂沒有門,是敞開的。

堂後面是室,戶是室的門。

席,古人沒有椅子,地上鋪席而坐。

這是指從院門直到內室的位置。

十鈹(pī,披):兩面有刃的兵器。

(11)詳:通「佯」。

(12)炙魚:即烤全魚。

據《左傳·昭公二十七年》載,當時往席上端食品的人要****在門外換上衣服,以示沒有暗藏武器,才能進門。

進門以後不能站立,只能膝行前進,執鈹的士兵用兵刃在兩旁觸一逼一十著他,才能把食品獻到王僚手中。

所以要在魚中藏匕首才不會被發現。

(13)匈:同「胸」。

此指兩旁士兵同時用鈹刺入專諸胸膛。

季子至,曰:「苟先君無廢祀1,民人無廢主2,社稷有奉,乃吾君也。

吾敢誰怨乎?哀死事生,以待天命。

非我生亂,立者從之,先人之道也。」

覆命3,哭僚墓,復位而待4。

吳公子燭庸、蓋余二人將兵遇圍於楚者,聞公子光弒王僚自立,乃以其兵降楚,楚封之於舒。

1廢祀:斷絕祭祀。

本句意為:公子光也是吳先君壽夢的後代,他做國君也不會廢絕對祖先的祭祀,政權並沒有易姓。

言外之意是不反對公子光做國君。

2廢主:喪失君主。

3覆命:出使他國回來後向國君報告任務完成情況。

這裡是說季札是王僚派去晉國的,因此他到王僚墳上去向王僚覆命。

4指回到朝廷上自己的位置,等待新國君公子光的命令。

王闔廬元年,舉伍子胥為行人而於謀國事。

楚誅伯州犁,其孫伯嚭亡奔吳,吳以為大夫。

三年,吳王闔廬與子胥、伯嚭將兵伐楚,拔舒,殺吳亡將二公子1。

光謀欲入郢,將軍孫武曰:「民勞,未可,待之。」

四年,伐楚,取六與灊2。

五年,伐越,敗之3。

六年,楚使子常囊瓦伐吳。

迎而擊之,大敗楚軍於豫章,取楚之居巢而還。

1二公子:即蓋余、燭庸。

2取此二地用的是伍子胥提出的疲勞戰術。

《左傳·昭公三十年》:「吳子問於伍員曰:『初而言伐楚,余知其可也,而恐其使余往也,又惡人之有餘之功也。

今余將自有之矣。

伐楚何如?』對曰:『楚執政眾而乖,莫適任患。

若為三師以肄焉,一師至,彼必皆出。

彼出則歸,彼歸則出,楚必道敞。

亟肄以疲之,多方以誤之。

既疲而後以三軍繼之,必大克之。

』闔廬從之,楚於是乎始病。」

《左傳·昭公三十一年》:「秋,吳人侵楚,伐夷,侵灊、六。

楚沈尹戌帥師救灊,吳師還。

楚師遷灊於南岡而還。

吳師圍弦,左司馬戌、右司馬稽帥師救弦,及豫章,吳師還。

始用子胥之謀也。」

3此為吳、越首次交兵,當越候允常之世。

參見《越王句踐世家》及《左傳·昭公三十二年》。

九年,吳王闔廬請伍子胥、孫武曰:「始子之言郢未可入,今果如何?」

二子對曰:「楚將子常貪1,而唐、蔡皆怨之2。

王必欲大伐,必得唐、蔡乃可。」

闔廬從之,悉興師,與唐、蔡西伐楚,至於漢水。

楚亦發兵拒吳,夾水陳3。

吳王闔廬弟夫概欲戰,闔廬弗許。

夫概曰:「王已屬臣兵4,兵以利為上,尚何待焉?」

遂以其部五千人襲冒楚5,楚兵大敗,走。

於是吳王遂縱兵追之。

比至郢,五戰,楚五敗6。

楚昭王亡出郢,奔鄖。

鄖公弟欲弒昭王,昭王與鄖公奔隨。

而吳兵遂入郢。

子胥、伯嚭鞭平王之一屍一以報父仇。

1子常貪婪至極,《國語·楚語下》載:「斗且廷見令尹子常,子常與之語,問蓄貨聚馬。

歸以語其弟,曰:『楚其亡乎!不然,令尹其不免乎?吾見令尹,令尹問蓄聚積實,如餓豺狼焉,殆必亡者也。

』」2唐、蔡怨楚之原因詳見《左傳·定公三年》:「蔡昭候為兩佩與兩裘以如楚,獻一佩一裘於昭王。

昭王服之,以享蔡侯。

蔡侯亦服其一。

子常欲之,弗與,三年止之。

唐成公如楚,有兩肅爽馬,子常欲之,弗與,亦三年止之。

唐一人或相與謀,請代先從者,許之。

飲先從者酒,醉之,竊馬而獻之子常。

子常歸唐侯。」

蔡侯事類似,參見《管蔡世家》。

3據《左傳·定公四年》載,楚本可兵分兩路破吳軍,但因內部矛盾未果實行:「左司馬戌謂子常曰:『子沿漢而與之上下,我悉方城外以毀其舟,還塞大遂、直轅、冥阨。

子濟漢而伐之,我自後擊之,必大敗之。

』……史皇謂子常曰:『楚人惡子而好司馬,若司馬毀吳舟於淮,塞城口而入,是獨克吳也。

子必速戰,不然,不免。

』乃濟漢而陳,自小別至於大別。

三戰,子常知不可,欲奔。」

4屬:同「囑」,委託,托付。

5冒:干犯,此處指進攻敵人。

6《左傳·定公四年》記載此次戰役中夫概智勇雙全極詳:「十一月庚午,二師陳於柏舉。

闔廬之弟夫概王晨請於闔廬曰:『楚瓦不仁,其臣莫有死志。

先伐之,其卒必奔;而後大師繼之,必克。

』弗許。

夫概王曰:『所謂「臣義而而行,不待命」者,其此之謂也。

今日我死,楚可入也。

』以其屬五千先擊之常之卒。

子常之卒奔,楚師亂,吳師大敗之。

……吳從楚師,及清發,將擊之。

夫概王曰:『困獸憂鬥,況人乎?若不知免而致死,必敗我。

若使先濟者知免,後者慕之,蔑有鬥心矣。

半濟而後可擊也。

』從之,又敗之。

楚人為食,吳人及之,奔。

食而從之,敗諸雍筮。

五戰,及郢。」

7吳軍入郢,楚昭王奔鄖等事,其詳可參見《楚世家》。

十年春,越聞吳王之在郢,國空,乃伐吳。

吳使別兵擊越。

楚告急秦1,秦遣兵救楚擊吳2,吳師敗。

闔廬弟夫概見秦越交敗吳3,吳王留楚不去,夫概亡歸吳而自立為吳王。

闔廬聞之,乃引兵歸,攻夫概。

夫概敗奔楚。

楚昭王乃得以九月復入郢,而封夫概於堂溪,為堂溪氏。

十一年,吳王使太子夫差伐楚,取番4。

楚恐而去郢徒鄀。

1上年楚昭王逃離郢都,使申包一皮一皮胥去秦求援,七日不食哭於秦廷,秦終於發兵。

參見《秦本紀》、《楚世家》及《伍子胥列傳》。

2秦發五百乘救楚,六月,敗吳師於稷。

參見《左傳·定公五年》。

3交:俱。

4據《左傳·定公六年》載:「四月己丑,吳太子終纍楚舟師,獲潘子臣、小惟子及大夫七人。

楚國大惕,懼亡。」

與司馬遷說異。

十五年,孔子相魯。

十九年夏,吳伐越,越王句踐迎擊之檇李。

越使死士挑戰,三行造吳師,呼,自剄。

吳師觀之1,越因伐吳2,敗之姑蘇3,傷吳王闔廬指4,軍卻七里。

吳王病傷而死。

闔廬使立太子夫差,謂曰:「爾而忘句踐殺汝父乎?」

對曰:「不敢5!」三年,乃報越。

1吳軍對越人這種自一殺式挑戰很奇怪,所以看楞了神,疏於防備。

2《左傳·定公十四年》記載此戰極詳:「吳伐越,越子句踐御之,陳於檇李。

句踐患吳之整也(陣容嚴整),使死士再禽焉(兩次派越勇士沖吳陣並擒拿吳軍前排戰士),不動(吳陣不亂)。

使罪人三行(越第三次派出犯人前進到吳軍前),屬劍於頸(罪人按劍於自己頸上),而辭曰:『二君有治(治軍之事,指打仗)臣一奸一旗鼓(干犯軍令)。

不敏於君之行前(行陣之前),不敢逃刑,敢歸死。

』遂自剄也。

師屬之目(吳軍注視這場面),越子因而伐之,大敗之。

靈姑浮以戈擊闔廬,闔廬傷將指(腳大拇趾),取其一屨。

還,卒於陘,去檇李七里。」

3一說「姑蘇」二字為衍文,檇李為越地,距吳都姑蘇二百里許,而吳軍只退卻七里。

4《越王句踐世家》載「射傷吳王闔廬」,系司馬遷誤記,實際是用戈擊傷。

5《左傳·定公十四年》:「夫差使人立於庭,苟出入,必謂己曰:『夫差!而忘越之殺而父乎?』則對曰:『唯!不敢忘』三年乃報越。」

較合理。

王夫差元年,以大夫伯嚭為太宰。

習戰射,常以報越為志。

二年,吳王悉一精一兵以伐越1,敗之夫椒,報姑蘇也。

越王句踐乃以甲兵五千人棲於會稽,使大夫種因吳太宰嚭而行成2,請委國為臣妾。

吳王將許之,伍子胥諫曰:「昔有過氏殺斟灌以伐斟尋3,滅夏後帝相。

帝相之妃後緡方娠,逃於有仍而生少康4。

少康為有仍牧正。

有過又欲殺少康,少康奔有虞5。

有虞思夏德,於是妻之以二女而邑之於綸,有田一成6,有眾一旅7。

後遂收夏眾8,撫其官職9。

使人誘之十,遂滅有過氏,復禹之績,祀夏配天,不失舊物(11)。

今吳不如有過之強,而句踐大於少康。

今不因此而滅之,又將寬之,不亦難乎!且句踐為人能辛苦,今不滅,後必悔之。」

吳王不聽,聽太宰相(12),卒許越平。

與盟而罷兵去(13)。

1越王聞夫差日夜練兵欲伐越,決定先發制人興兵伐吳,大夫范蠡諫,不聽。

夫差聞之方才發兵擊越。

參見《越王句踐世家》。

2因:通過。

行成:諸侯國之間請求媾和。

詳細過程參見《越王句踐世家》。

文種賄賂伯嚭,又向夫差遊說成功。

3相傳夏代分封,以國為姓(參見《夏本紀》),有過氏、斟灌氏、斟尋氏既是古國名,又是指某姓之人。

有過氏,即寒浞之子澆(ao,熬)之封國。

相傳夏啟之孫夏後相亡國後,依附二斟,澆滅二斟國而殺其君,夏後相亦被滅亡。

4有仍氏:古國名,乃後緡之一娘一家。

5有虞氏:古國名,為舜之後代。

6成:方圓十里。

7旅:五百人為一旅。

8收:聚集。

9撫:治理。

十據《左傳·哀公元年》載伍子胥之語為「使女艾諜澆」,即派女艾為間諜打入澆的國家內部。

(11)舊物:過去的事物。

指夏失國前的典章制度國土等。

?(12)卒:終於。

平:兩國講和。

(13)盟:舉行歃血儀式,訂立盟約。

據《國語·吳語》載,由於越人的巧妙言辭,最後連歃血儀式也未舉行就撤兵了。

本段所寫的史實,與《國語》中的《吳語》、《越語上》略有出入。

《國語》記載的過程更曲折詳盡,可參看。

七年,吳王夫差聞齊景公死而大臣爭一寵一1,新君弱2,乃興師北伐齊。

子胥諫曰:「越王句踐食不重味3,衣不重采4,弔死問疾5,且欲有所用其眾。

此人不死,必為吳患。

今越在腹心疾而王不先,而務齊,不亦謬乎!」吳王不聽,遂北伐齊,敗齊師於艾陵。

至繒,召魯哀公而征百牢6。

季康子使子貢以周禮說太宰嚭,乃得止7。

因留略地於齊魯之南。

九年,為騶伐魯8,至,與魯盟乃去9。

七年,因伐齊而歸。

十一年,復北伐齊十。

1其詳情參見《齊太公世家》。

2新君:指齊國新立之君晏孺子,名荼。

3重味:二種以上菜餚。

4重采:二種以上的顏色。

5越王句踐臥薪嘗膽發奮圖強的事跡可參見《越王句踐世家》。

6牢:古代祭祀或宴會所用的牲畜,牛羊豬各一隻為一牢。

按《周禮》規定,宴會用牢之數,天子為十二牢,上公九牢,候伯七牢,子、男五牢。

夫差為子爵,理應只供五牢。

7據《左傳·哀公七年》,夫差征要百牢,魯大夫子服景伯與之應對,夫差不聽,魯人不得已,只好供給百牢。

伯嚭又召見季康子,季康子認為不合禮教,命子貢辭絕。

司馬遷把這二事合為一事,當另有所據。

8騶:通「鄒」,又作「邾」。

分類:史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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