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書白話版
劉文曄傳
劉文曄,為人很有志向節一操一,綜覽群書,輕財重義。
太和年間,劉文曄因其從兄劉聞慰反叛到南朝而連坐獲罪,與兩個弟弟劉文顥、劉季友被貶徙到北方邊地,高祖特許讓他回到代都。
高祖曾駕幸方山,劉文曄在路旁大聲叫道:「請求朝見聖上,申說我長期的冤屈。」
高祖派尚書李沖宣詔問劉文曄說:「你有什麼話要說,可聽你當面盡情申述。」
於是皇帝接見劉文曄。
劉文曄申述說:「臣的俗陋的家族,原籍在平原,往日由於慕容氏之亂,流離到黃河以外,定居在齊地以來,已有八九十年。
太平真君十一年(450),世祖太武皇帝巡視長江的時候,我才只兩歲,跟隨外祖父魯郡太守崔邪利在鄒山歸屬魏國。
崔邪利蒙朝廷賜給四品官職,任命為廣寧太守。
由於臣年齡尚小,沒有被授官。
到天安初年(466),皇威遠被南方,臣亡父劉休賓,是劉宋的持節、兗州刺史,戍守梁鄒。
當時慕容白曜因我父親身居全齊險要之地,水陸交通的要衝,青冀二城,往來要道,三城鼎峙,共同抗拒王師。
慕容白曜得知臣母子原先住在代京,就上表請求讓我母子前去安慰父親。
臣立即奉先帝詔令,乘坐驛車去到軍中,先帝又賜給亡父官爵。
慕容白曜派右司馬盧河內等人送我母子到梁鄒。
臣見到亡父之後,詳細申說先帝皇恩。
他說:『我蒙受本朝一寵一遇,捍衛守禦在邊境之地,家中老幼百口人,都在這兩座城中。
我倘若一人先降,家中百口必定遭到誅滅,既不能守誠於本朝,又使家中老幼受到誅殺,難道能忍為人臣以侍奉大魏嗎?你可以把我的意思轉告慕容僕射,投降大魏的主意已定,等到平定歷城之後,立即帶領士眾到軍前歸誠。
』歷城被攻克之後,慕容白曜派許赤虎送我和崔道固之子崔景業等到梁鄒。
亡父見到許赤虎帶去的信,深深感激聖朝遠送妻兒,又知道天命注定要歸附,就帶領一萬部下,以其城誠心歸降。
後臣父乘驛車到達代都,按慣例作為門客。
臣個人罪孽深重,亡父於延興二年(468)與世長辭,一片至誠之心,未能得到申展。
像我這樣的情況的人,都蒙受榮爵,只有我獨獨受到壓抑,功勳授予大概是因人而異。」
高祖說:「你訴求父親的賞賜,但你父親並無功勳。
歷城是齊地西邊的關隘,歸附朝命而請求降順。
梁鄒是個小的戍城,怎麼能得以保全?你父據梁鄒歸誠,有多大的功勞。」
劉文曄回答說:「誠如聖上意旨,但愚臣的看法,還沒有申述明由。
為什麼呢?古時樂毅攻破齊國七十餘城,僅有即墨獨存,這難道不是根亡而枝立嗎?而且降順的人,考察古今之事,沒有不是由於情況危機而被迫如此的。
所以黃權走投無路而歸降,得以列地封侯。
薛安都、畢眾敬在危急之時而投命,都接受了茅土之爵。
論古就如彼,說今則如此,我處於明明之世,卻不及於他們。
我私下考慮梁鄒城池嚴固,地勢居於中齊,城中糧食可吃十年,弓箭數千萬,比之於升城,不可同日而語。
升城尚且能固守數十天,殺傷甚眾,假若臣亡父固守梁鄒孤城,那就不是一朝可以攻克的。」
高祖說:「歷城已經攻陷,梁鄒便在手掌之中,何須煩勞兵力。」
劉文曄說:「如果像聖上所說,慕容白曜就應當窮兵極意,攻城取勝於俯仰之間,為什麼還要上派許赤虎傳信,下靠知變的城中之民?」
高祖說:「你父親這種功勞,本來就很少,就憑你的才氣能力,難道還要倚仗對父親的深情。」
劉文曄說:「臣愚劣無知,文武都不能施展,縱使呼叫之一聲遍及原野,也沒有被朝廷聽到的時日,幸賴遭逢聖明的氣運,歷萬死而猶能生存。
但臣私下得見徐兗是賊寇的邊境要地,徐兗二州歸降以後,各邊戍盡為魏國所有。
而東徐州刺史張讜所戍守的一團一城,僅只包括兩個郡而已。
徐兗二州歸降後,張讜仍舊閉門拒降,朝廷授予他刺史之職,他才來歸附。
他父子二人,都蒙受封為侯爵。
論功比勤,他都不強於我的父親。」
高祖說:「你引出張讜這個人,張讜的事與你父親略有差異。」
劉文曄說:「臣不知道差異在什麼地方。」
高祖說:「張讜一開始就來表示歸降的誠意,最終也沒有失去信用。
你的父親在前不是早已覺悟,在後又據城拒守,怎麼能說沒有差異?」
劉文曄回答說:「張讜父子,開始有歸順投誠之名,後來卻有閉門拒守之罪,以功補過,免予治罪就是幸運了。
臣又見崔僧..的母親和弟弟,跟隨他的叔父崔道固在歷城。
崔僧..老遠聽說魏軍王威已至歷城,恐怕母弟二人城陷身亡,就督率鄉里之眾要來救援。
他到達郁洲的時候,歷城已經被攻克,只得束手歸誠,以救母弟之命。
聖朝嘉獎他前來歸順,賞給他三品之職。
臣亡父的誠心,難道比崔僧..還有不及的嗎?」
高祖說:「崔僧..身居東海,去留都任憑他自己的本意,來則有他的職位,去則為他人之臣,由於這個緣故才獎賞他。
你的父親被圍困在一座孤城,該城已是屬我所有,所以對他不予封賞。」
劉文曄說:「亡父據城歸附魏國,這是最大的公;崔僧..懷著自己的主意而來,這是為一己之私。
為私的人受賞,至公之人得不到酬報,臣看不出其中正確之處。」
高祖聽了笑而不言。
比部尚書陸睿叱責劉文曄說:「即使是先朝錯誤地獎賞了崔僧..,難道現在可以又錯誤地獎賞於你嗎!」劉文曄說道:「先帝是大魏中代的聖主,與日月同輝,和堯舜並重,又有善於治理國家的宰相,現在你說先帝是錯誤的賞賜,難道不是對先朝的誣蔑嗎?」
尚書高閭說:「你認為母弟與妻兒誰更為重要?」
劉文曄說:「母弟為重要。」
高閭說:「你既然知道母弟更為重要,那麼朝廷賞賜崔僧..就是對的。
你的父親是為妻兒而來,事情不是相反的嗎?」
劉文曄說:「崔僧..如果沒有母親弟弟,他會前來歸降嗎?」
高閭說:「當然不會來。」
劉文曄說:「像崔僧..前往解救母弟之難,這是他的私心。
而亡父本是大丈夫,立身處世,難道能為了顧惜妻兒而有損於高尚的節一操一嗎!迸時樂羊食子,他有所顧惜嗎?亡父的本心,其實不是為顧惜妻兒,他之所以歸附朝廷的原因,是自知商不能敵周,天命有所歸屬。」
高祖對劉文曄說:「你所申訴的事,也頗有道理。
獎賞應當從重,處罰應當從輕,不久我將會敕令對你酬功敘官。」
劉文曄流淚說:「臣愚鈍至極,恐怕再無機會見到聖上,陛下已經給予我仁慈和恩澤,希望能敕令有關部門,特別賜予我朝廷恩祿。」
高祖說:「王者無戲言,不必如此慇勤急切。」
不久,賜予劉文曄爵位為都昌子,他受到朝廷很好的待遇。
後授任他為協律中郎,改授羽林監。
世宗即位後,劉文曄任高一陽一太守。
延昌年間,劉文曄去世。
朝廷追贈他為平遠將軍、光州刺史,定謚號為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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