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庫全書總目提要
卷一百四·子部十四○醫家類二
△《素問元機原病式》·一卷(通行本)
金劉完素撰。
完素字守真,河間人。
事跡具《金史·方技傳》。
是書因《素問·至真要論》詳言五運六氣盛衰勝復之理,而以病機一十九條附於篇末,乃於十九條中采一百七十六字,演為二百七十七字,以為綱領,而反覆辨論以申之。
凡二萬餘言。
大旨多主於火。
故張介賓作《景岳全書》攻之最力。
然完素生於北地,其人秉賦多強,兼以飲食醇Ο,久而蘊熱,與南方風土原殊。
又完素生於金時,人情淳樸,習於勤苦,大抵充實剛勁,亦異乎南方之脆弱,故其持論多以寒涼之劑攻其有餘,皆能應手奏功。
其作是書,亦因地因時,各明一義,補前人所未及耳。
醫者拘泥成法,不察虛實,概以攻伐戕生氣。
譬諸檢譜角,宜其致敗,其過實不在譜也。
介賓憤疾力排,盡歸其罪於完素,然則參桂誤用亦可殺人,又將以是而廢介賓書哉?張機《傷寒論》有曰,桂枝下嚥,陽盛乃斃;承氣入胃,陰盛以亡。
明藥務審證,不執一也。
故今仍錄完素之書,並著偏主之弊,以持其平焉。
△《宣明論方》·十五卷(通行本)
金劉完素撰。
是書皆對病處方之法。
首諸證門,自煎厥薄厥飧洩真脹以及諸痺心疝凡六十一證,皆採用內經諸篇,每證各有主治之方,一宗仲景。
次諸風,次熱,次傷寒,次積聚,次水濕,次痰飲,次勞,次洩痢,次婦人,次補養,次諸痛,次痔瘺,次眼目,次小兒,次雜病,共十七門。
每門各有總論,亦發明運氣之理,兼及諸家方論,於軒岐奧旨,實多闡發。
而多用涼劑,偏主其說者,不無流弊。
在善用者消息之耳。
考《原病式》自序雲,作《醫方精要宣明論》一部,三卷十萬餘言,今刊入河間六書者乃有十五卷,其二卷之菊葉法、薄荷白檀湯,四卷之妙功藏用丸,十二卷之蓽澄茄丸、補中丸、楮實子丸皆注新增字,而七卷之信香十方、青金膏不注新增字者,據其方下小序,稱灌頂法王子所傳,並有偈咒。
金時安有灌頂法王,顯為元、明以後之方,則竄入而不注者不知其幾矣。
卷增於舊,殆以是歟。
△《傷寒直格方》·三卷、《傷寒標本心法類萃》·二卷(通行本)
舊本皆題金劉完素撰。
《傷寒直格方》大旨出入於《原病式》,而於傷寒證治議論較詳。
前序一篇,不知何人所撰。
馬宗素《傷寒醫鑒》引平城翟公宵行遇燈之語,與此序正相合,殆即翟公所撰歟?《醫鑒》又雲,完素著《六經傳變直格》一部,計一萬七千零九字。
又於《宣明論中集》,緊切藥方六十道,分六門,亦名《直格》。
此書有方有論,不分門類,不能確定原為何種。
卷首又題為臨川葛雍編,蓋經後人竄亂,未必完素之舊矣。
《傷寒標本心法類萃》上卷分別表裡,辨其緩急,下卷則載所用之方。
其中傳染一條,稱雙解散、益元散皆為神方。
二方即完素所制,不應自譽至此。
考完素《原病式》序稱,集傷寒雜病脈證方論之文,目曰《醫方精要宣明論》。
今檢《宣明論》中已有《傷寒》二卷,則完素治傷寒法已在《宣明論》中,不別為書。
二書恐出於依托。
然流傳已久,姑存之以備參考焉。
△《病機氣宜保命集》·三卷(兩淮鹽政采進本)
金張元素撰。
元素字潔古,易州人。
八歲應童子舉。
二十七試進士,以犯廟諱下第。
乃去而學醫,精通其術。
因抒所心得,述為此書。
凡分三十二門,首原道原脈攝生陰陽諸論,次及處方用藥,次第加減君臣佐使之法,於醫理精蘊闡發極為深至。
其書初罕傳播,金末楊威始得本刊行,而題為河間劉完素所著。
明初寧王權重刊,亦沿其誤,並偽撰完素序文詞調於卷首以附會之。
至李時珍作《本草綱目》,始糾其謬,而定為出於元素之手,於序例中辨之甚明。
考李濂《醫史》,稱完素嘗病傷寒八日,頭痛脈緊,嘔逆不食,元素往候,令服某藥。
完素大服,如其言遂愈。
元素自此顯名。
是其造詣深邃,足以自成一家,原不必托完素以為重。
今特為改正,其偽托之序亦並從刪削焉。
△《儒門事親》·十五卷(大學士英廉家藏本)
金張從正撰。
從正字子和,號戴人,睢州考城人。
興定中召補太醫,尋辭去。
事跡具《金史·方技傳》。
從正與麻知幾、常仲明輩講求醫理,輯為此書。
劉祁《歸潛志》稱,麻知幾九疇與之善,使子和論說其術,因為文之,則此書實知幾所記也。
其例有說有辨,有記有解,有誡有箋,有詮有式,有斷有論,有疏有述,有衍有訣,有十形三療,有六門三法,名目頗煩碎,而大旨主於用攻。
其曰《儒門事親》者,以為惟儒者能明其理,而事親者當知醫也。
從正宗河間劉守真,用藥多寒涼,其汗吐下三法當時已多異議,故書中辨謗之處為多。
丹溪朱震亨亦譏其偏,後人遂並其書置之。
然病情萬狀,各有所宜,當攻不攻與當補不補厥弊維均,偏執其法固非,竟斥其法亦非也。
惟中間負氣求勝,不免過激。
欲矯庸醫恃補之失,或至於過直。
又傳其學者不知察脈虛實,論病久暫,概以峻利施治,遂致為世所藉口。
要之未明從正本意耳。
△《內外傷辨惑論》·三卷(江蘇巡撫采進本)
金李杲撰。
杲字明之,自號東垣老人,真定人。
嘗以納貲得官,監濟源稅。
案元硯堅作《東垣老人傳》,稱杲以辛亥年卒,年七十二。
則當生於世宗大定二十年庚子,金亡時年五十五,入元十七年乃終。
故舊本亦或題元人,而《元史》亦載入方技傳也。
初,杲母嬰疾,為眾醫雜治而死,訖莫知為何證。
杲自傷不知醫理,遂捐千金,從易州張元素學,盡得其法,而名乃出於元素上,卓為醫家大宗。
是編發明內傷之證,有類外感,辨別陰陽寒熱,有餘不足,而大旨總以脾胃為主。
故特製補中益氣湯,專治飲食勞倦,虛人感冒。
法取補土生金,升清降濁,得陰陽生化之旨。
其闡發醫理,至為深微。
前有自序,題丁未歲,序中稱此論束之高閣十六年。
以長歷推之,其書蓋出於金哀宗之正大九年辛卯也。
△《脾胃論》·三卷(江蘇巡撫采進本)
金李杲撰。
杲既著《辨惑論》,恐世俗不悟,復為此書。
其說以土為萬物之母,故獨重脾胃。
引經立論,精鑿不磨。
明孫一奎《醫旨緒餘》雲,東垣生當金、元之交,中原擾攘,士失其所,人疲奔命,或以勞倦傷脾,或以憂思傷脾,或以饑飽傷脾,病有緩急,不得不以急者為先務。
此真知杲者也。
前有元好問序。
考《遺山文集》有杲所著《傷寒會要引》一篇,備載其所治驗。
《元史·方技傳》全取之,而此序獨不見集中,意其偶有散佚歟。
又有羅天益後序一篇。
天益字謙父,杲晚年弟子,盡得其傳。
元硯堅《東垣老人傳》稱,杲臨終,取平日所著書,檢勘卷帙,以次相從,列於幾前,囑謙父曰此書付汝者,即其人也。
△《蘭室秘藏》·三卷(江蘇巡撫采進本)
金李杲撰。
其曰《蘭室秘藏》者,蓋取《黃帝素問》藏諸靈蘭之室語。
前有至元丙子羅天益序,在杲歿後二十五年,疑即硯堅所謂臨終以付天益者也。
其治病分二十一門,以飲食勞倦居首。
他如中滿腹脹,如心腹痞,如胃脘痛諸門,皆諄諄於脾胃,蓋其所獨重也。
東垣發明內傷之類外感,實有至理。
而以土為萬物之母,脾胃為生化之源。
脾虛損論一篇,極言寒涼峻利之害,尤深切著明。
蓋預睹劉、張兩家末流攻伐之弊,而早防其漸也。
至於前代醫方,自《金匱要略》以下,大抵藥味無多。
故《唐書·許允宗傳》紀允宗之言曰,病之於藥有正相當,惟須單用一味,直攻彼病,藥力既專,病即立愈。
今人不能別脈,莫識病證,以情臆度,多安藥味。
譬之於獵,未知兔所,多發人馬,空地遮圍,或冀一人偶然逢也。
如此療病,不亦疏乎?其言歷代醫家傳為名論。
惟杲此書載所自製諸方,動至一二十味,而君臣佐使相制相用,條理井然,他人罕能效之者。
斯則事由神解,不涉言詮。
讀是書者能喻法外之意則善矣。
△《醫壘元戎》·十二卷(兵部侍郎紀昀家藏本)
元王好古撰。
好古字進之,趙州人。
官本州教授。
據好古所作《此事難知》序,蓋其學出於李杲。
然此書海藏黃耆湯條下,稱杲為東垣李明之先生;而易老大羌活湯條下,稱先師潔古老人。
則好古實受業張元素,殆如趙匡、陸淳同受春秋於啖助,而淳又從匡講問歟。
自跋稱是書已成於辛卯(金哀宗正大八年)。
至丁酉春(元滅金之第四年),為人陰取之。
原稿已絕,更無餘本。
予職州庠,杜門養拙,齏鹽之暇,無可用心,想像始終,十得七八。
試書首尾,僅得復完。
前有自序,亦題丁酉歲。
蓋初成於金末,而重輯於元初也。
其書以十二經為綱,皆首以傷寒,附以雜證。
大旨祖長沙緒論,而參以東垣易水之法,亦頗採用《和劑局方》,與《丹溪門徑》小異。
然如半硫丸條下注雲,此丸古時用,今時氣薄不用。
則斟酌變通。
亦未始不詳且慎矣。
其曰《醫壘元戎》者,自序謂良醫之用藥,若臨陣之用兵也。
此本為嘉靖癸卯遼東巡撫右都御史餘姚顧遂所刻,萬曆癸巳,兩淮鹽運使鄞縣屠本又重刻之,體例頗為參差。
蓋書帕之本,往往移易其舊式。
今無原本可校,亦姑仍屠本錄之焉。
△《此事難知》·二卷(江蘇巡撫采進本)
元王好古撰。
是編專述李杲之緒論,於傷寒證治尤詳。
其問三焦有幾,分別手足,明孫一奎極稱其功。
惟謂命門包絡與右尺同論,又謂包絡亦有三焦之稱,未免誤會經旨耳。
史稱杲長於傷寒,而《會要》一書元好問實序之。
今其書已失傳,則杲之議論猶賴此以存其一二。
前有至大元年自序,稱得師不傳之秘,旬儲月積,浸就篇帙。
蓋好古自為裒輯。
今本《東垣十書》竟屬之杲,殊為謬誤。
考明李濂《醫史》,亦以是書為杲作。
則移甲為乙,已非一日矣。
△《湯液本草》·三卷(江蘇巡撫采進本)
元王好古撰。
曰湯液者,取《漢志》湯液經方義也。
上卷載東垣藥類法象、用藥心法,附以五宜五傷七方十劑。
中、下二卷以本草諸藥配合三陽三陰十二經絡,仍以主病者為首,臣佐使應次之。
每藥之下,先氣次味,次入某經。
所謂象雲者,藥類法象也。
心雲者,用藥心法也。
珍雲者,潔古珍珠囊也。
其餘各家雖有采輯,然好古受業於潔古,而講肄於東垣,故於二家用藥尤多徵引焉。
考《本草》藥味不過三品,三百六十五名。
陶弘景《別錄》以下,遞有增加,往往有名未用。
即《本經》所云主治,亦或古今性異,不盡可從。
如黃連今惟用以清火解毒,而經雲厚腸胃,醫家有敢遵之者哉!好古此書所列,皆從名醫試驗而來,雖為數無多,而條例分明,簡而有要,亦可雲適乎實用之書矣。
△《瑞竹堂經驗方》·五卷(永樂大典本)
元沙圖穆蘇撰。
沙圖穆蘇《元史》無傳,其事跡不可考。
以吳王都中二序核之,則其字為謙齋,嘗以御史出為建昌太守。
是書即其在郡時所撰集也。
原書本十五卷。
楊士奇等《文淵閣書目》載有一部一冊,而晁栗《寶文堂書目》內亦列其名,則是明中葉以前,原帙尚存,其後遂鮮傳本。
今據《永樂大典》所載,搜采編輯,計亡闕已十之五六,而所存者尚多。
謹依方詮次,分立二十四門,厘為五卷。
中間如調補一門,不輕用金石之藥,其處方最為醇正。
又女科之八珍散,即四君子湯、四物湯之並方,其用尤廣,明薛己《醫案》已詳著之。
至瘡科所載返魂丹,與今世瘍醫所用梅花點舌丹、奪命丹相類,內托千金散以治癰毒,亦見殊功。
是皆可資利濟之用。
惟幼科之褐丸子與蘇沈良方中所列褐丸,名目相類,治療亦同。
特彼用烏頭桂、香附乾姜、陳皮配合,攻補兼行,頗為周密。
此乃用黑牽牛、京三稜、蓬莪術諸品,殊病其過於峻利。
蓋金、元方劑,往往如斯,由北人氣稟壯實,與南人異治故也。
此在於隨宜消息,不可以成法拘矣。
△《世醫得效方》·二十卷(兩淮鹽政采進本)
元危亦林撰。
亦林字達齋,南豐人。
官本州醫學教授。
是編積其高祖以下五世所集醫方,合而成書。
一曰大方脈科,分子目九十有一。
二曰小方脈科,分子目七十有一。
三曰風科,分子目十。
四曰產科兼婦人雜病科,分子目三十有三。
五曰眼科,分子目十二。
六曰口齒兼咽喉科,分子目六。
七曰正骨兼金鏃科,分子目二十九。
八曰瘡腫科,分子目二十四。
共十九卷,附以孫真人養生法節文一卷。
其總目針灸一科,有錄無書。
校檢其文,皆散附各科之中,蓋標題疏舛,實非闕佚。
自序稱創始於天歷元年,訖功於後至元三年,其用力亦云勤篤。
前有至元五年太醫院題識,備列院使十一人,同知院事二人,僉院事二人,同僉院事二人,判官二人,經歷二人,都事二人,掾史一人銜名。
蓋江西官醫提舉司以是書牒醫院,下諸路提舉司重校,覆白於醫院,而後刊行,亦頗矜慎。
序中稱其高祖遇仙人董奉二十五世孫,傳其秘方。
雖技術家依托之言,不足深詰,而所載古方至多,皆可以資考據,未可以罕所發明廢之也。
△《格致餘論》·一卷(江蘇巡撫采進本)
元朱震亨撰。
震亨字彥修,金華人。
受業於羅知悌,得劉守真之傳。
其說謂陽易動,陰易虧,獨重滋陰降火,創為陽常有餘,陰常不足之論。
張介賓等攻之不遺餘力。
然震亨意主補益,故諄諄以飲食色慾為箴,所立補陰諸丸,亦多奇效。
孫一奎《醫旨緒餘》雲,丹溪生當承平,見人多酗酒縱慾,精竭火熾,復用剛劑,以至於斃,因為此救時之說。
後人不察,遂以寒涼殺人,此不善學丹溪者也。
其說可謂平允矣。
是編前有自序云:古人以醫為吾儒格物致知之一事,故特以是名書。
蓋震亨本儒者,受業於許謙之門,學醫特其餘事,乃性之所近,竟不以儒名而以醫名。
然究較方技者流為能明其理,故其言如是。
戴良《九靈山房集》有丹溪翁傳,敘其始末甚詳雲。
△《局方發揮》·一卷(江蘇巡撫采進本)
元朱震亨撰。
以《和劑局方》不載病源,止於各方下條列證候,立法簡便,而未能變通,因一一為之辨論。
大旨專為辟溫補、戒燥熱而作。
張介實《景岳全書》雲,《局方》一書,宋神宗(案:此方成於徽宗之時,介賓以為神宗,殊為舛誤,謹附訂於此)詔天下高醫,奏進而成。
雖其中或有過於粉飾者,神效之方亦必不少,豈可輕議。
其意頗不以震亨為然。
考震亨之學出於宋內官羅知悌,知悌之學距河間劉完素僅隔一傳。
完素主於瀉火,震亨則主於滋陰。
雖一攻其有餘,其劑峻利,一補其不足,其劑和平。
而大旨不離其淵源,故於《局方》香竄燥烈諸藥,諄諄致辨。
明以來沿其波者,往往以黃藥、知母戕傷元氣。
介賓鑒其末流,故惟以益火為宗,掊擊劉、朱不遺餘力。
其以冰雪凜冽為不和,以天晴日暖為和,取譬固是。
然清風涼雨亦不能謂之不和,鑠石流金亦不能強謂之和,各明一義而忘其各執一偏,其病實相等也。
故介賓之說不可不知,而震亨是編亦未可竟廢焉。
△《金匱鉤玄》·三卷(江蘇巡撫采進本)
元朱震亨撰,明戴原禮校補。
中稱戴雲者,原禮說也。
末附論六篇,不刻於目錄中。
一曰火豈君相五志俱有論,一曰氣屬陽動作火論,一曰血屬陰難成易虧論,一曰滯下辨論,一曰三消之疾燥熱勝陰論,一曰洩瀉從濕治有多法論,皆不題誰作。
觀其滯下辨論引震亨之言,則亦原禮所加也。
震亨以補陰為宗,實開直補真水之先。
其以郁治病,亦妙闡內經之旨,開諸家無窮之悟。
雖所用黃、知母不如後人之用六味圓直達本原,所制越鞠丸亦不及後人之用逍遙散和平無弊,然蓽路藍縷,究以震亨為首庸。
是書詞旨簡明,不愧鉤玄之目。
原禮所補,亦多精確。
《明史·方技傳》載此書於原禮傳中,卷數與今本同。
稱其附以己意,人謂不愧其師,其為醫家善本可知矣。
原禮,浦江人。
洪武中御醫。
本名思恭,以字行,故史作戴思恭。
朱國禎《湧幢小品》曰:戴元禮,國朝之聖醫也,太祖稱為仁義人。
太孫即位,拜院使云云。
元禮即原禮,蓋國禎得諸傳聞,故音同字異耳。
△《扁鵲神應針灸玉龍經》·一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閣藏本)
元王國端撰。
國端,婺源人。
其書專論針灸之法。
首為一百二十穴,玉龍歌八十五首。
次為註解標幽賦一篇。
次為天星十一穴歌訣十二首。
次為人神尻神太乙九宮歌訣。
次為六十六穴治證。
次為子午流注心要秘訣。
次為日時配合六法圖。
次為盤石金直刺秘傳。
次又附以針灸歌及雜錄切要。
後有天歷二年國端弟子周仲良序,稱托名扁鵲者,重其道而神之。
其中名目頗涉鄙俚,文義亦多淺近,不出方技家之鄙習。
而專門之學,具有授受,剖析簡要,循覽易明,非精於斯事者亦不能言之切當若是也。
△《外科精義》·二卷(江蘇巡撫采進本)
元齊德之撰。
德之始末未詳。
惟其結銜稱醫學博士充御藥院外科太醫。
是編先論後方,於瘡腫診候淺深虛實最為詳盡。
考《周禮》天官,瘍醫掌腫瘍、潰瘍、金瘍、折瘍之祝藥殺之齊。
注曰:謂刮去膿血,殺謂以藥食其惡肉。
又曰:凡療瘍以五毒攻之,注曰:今醫方有五毒之藥,合黃[B138]置石膽、丹砂、雄黃、石、慈石其中燒之,三日三夜,其煙上著。
以雞羽掃取之,以注創惡。
肉破,骨則盡出。
又曰:以五氣養之,以五藥療之,以五味節之。
注曰:既殺而攻盡其宿肉,乃養之也。
五氣當作五,字之誤也。
節,節成其藥之力云云。
是則古者瘍醫攻補兼施之明證。
後之瘍醫,惟持攻毒之方,治其外而不治內,治其末而不治本,故所失恆多。
德之此書,務審病之所以然,而量其陰陽強弱,以施療。
故於瘍科之中,最為善本。
書中無一字及李杲,李杲平生亦不以外科著。
原本附《東垣十書》之末,蓋坊刻雜合之本,取以備十書之數,與所載朱震亨書均為濫入。
孫一奎《赤水玄珠》引之,竟稱《東垣外科精義》,不考甚矣。
△《脈訣刊誤》·二卷、《附錄》·二卷(兩淮鹽政采進本)
元戴啟宗撰。
啟宗字同父,金陵人。
官龍興路儒學教授。
考《隋書·經籍志》載王叔和《脈經》十卷,《唐志》並同,而無所謂《脈訣》者。
呂復《群經古方論》曰,《脈訣》一卷,乃六朝高陽生所撰,托以叔和之名,謬立七表、八里、九道之目,以惑學者。
通真子劉元賓為之注,且續歌括附其後,詞既鄙俚,意亦滋晦。
其說良是。
然以高陽生為六朝人,則不應《隋志》、《唐志》皆不著錄,是亦考之未審。
《文獻通考》以為熙寧以前人偽托,得其實矣。
其書自宋以來屢為諸家所攻駁,然泛言大略,未及一一核正其失。
且淺俚易誦,故俗醫仍相傳習。
啟宗是書,乃考證舊文,句句為辨,原書偽妄,殆抉摘無遺,於脈學殊為有裨。
明嘉靖間祁門汪機刊之,又以諸家脈書要語類為一卷,及所撰矯世惑脈論一卷並附錄於後。
以其說足相發明,仍並載之,資參考焉。
△《醫經溯洄集》·二卷(浙江汪啟淑家藏本)
元王履撰。
履字安道,昆山人。
學醫於金華朱震亨,盡得其術,至明初始卒。
故《明史》載入方技傳中,其實乃元人也。
嘗以《傷寒論》中陽明篇無目痛,少陰篇言胸背滿不言痛,太陰篇無嗌乾,厥陰篇無囊縮,必有脫簡。
乃取三百九十七法,去其重複者二百三十八條,復增益之仍為三百九十七法。
因極論內外傷經旨異同,並中風中暑之辨,撰為此書,凡二十一篇。
其間闡發明切者,如亢則害,承乃制,及四氣所傷,皆前人所未及。
他若溫病、熱病之分,三陰寒熱之辨,以及瀉南、補北諸論,尤確有所見。
又以《素問》雲傷寒為病熱,言常不言變,至仲景始分寒熱,然義猶未盡,乃備列常與變,作傷寒立法考一篇。
李濂《醫史》有履補傳,載其著書始末甚詳。
觀其歷數諸家,俱不免有微詞,而內傷餘議兼及東垣,可謂少可而多否者。
然其會通研究,洞見本原,於醫道中實能貫徹源流,非漫為大言以誇世也。
△《普濟方》·四百二十六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閣藏本)
明周定王肅撰。
肅有《救荒本草》,已著錄。
是書取古今方劑,匯輯成編,肅自訂定。
又命教授滕碩、長史劉醇等同考論之。
李時珍《本草綱目》所附方,采於是書者至多。
然時珍稱為周憲王,則以為肅子有敦所作,誤矣。
元本一百六十八卷,《明史·藝文志》作六十八卷,蓋脫一百二字也。
凡一千九百六十論,二千一百七十五類,七百七十八法,六萬一千七百三十九方,二百三十九圖,采摭繁富,編次詳析,自古經方,無更賅備於是者。
其書羅務廣,頗不免重複牾。
醫家病其雜糅,罕能卒業。
叉卷帙浩博,久無刊版,好事家轉相傳寫,舛謬滋多,故行於世者頗罕,善本尤稀。
然宋、元以來名醫著述,今散佚十之七八,肅當明之初造,舊籍多存,今以《永樂大典》所載諸秘方勘驗是書,往往多相出入。
是古之專門秘術,實藉此以有傳。
後人能參考其異同,而推求其正變,博收約取,應用不窮。
是亦仰山而鑄銅,煮海而為鹽矣,又烏可以繁蕪病哉!
△《推求師意》·二卷(浙江巡撫采進本)
明戴原禮撰。
原禮即校補朱震亨《金匱鉤玄》者也。
是編本震亨未竟之意,推求闡發,筆之於書。
世無傳本。
嘉靖中,祁門汪機睹其本於歙縣,始錄之以歸。
機門人陳桷校而刊之,其名亦機所題也。
考李濂《醫史》有原禮補傳,稱平生著述不多見,僅有訂正丹溪先生《金匱鉤玄》三卷,間以己意附於後。
又有《證治要訣》、《證治類方》、《類證用藥》總若干卷,皆隱括丹溪之書而為之。
然則此二卷者,其三書中之一歟。
原禮本震亨高弟,能得師傳,故所錄皆秘旨微言,非耳剽目竊者可比。
震亨以補陰為主,世言直補真水者,實由此開其端,書中議論,大率皆本此意。
然俗醫不善學震亨者,往往矯枉過直,反致以寒涼殺人。
此書獨能委曲圓融,俾學者得其意而不滋流弊,亦可謂有功震亨者矣。
△《玉機微義》·五十卷(兩淮鹽政采進本)
明徐用誠撰,劉純續增。
用誠字彥純,會稽人。
純字宗厚,咸寧人。
用誠原本,名《醫學折衷》,分中風、痿傷風、痰飲、滯下、洩瀉、瘧、頭痛、頭眩、逆、痞滿、吐酸、癘、風癇、破傷風、損傷十七類。
純以其條例未備,又益以咳嗽、熱火、暑、濕、燥、寒、瘡瘍、氣血、內傷、虛損、積聚、消渴、水氣、腳氣、諸疝、反胃、脹滿、喉痺、淋、眼目、牙齒、腰痛、腹痛、心痛、斑疹、黃疸、霍亂、厥痺、婦人、小兒三十三類,始改今名。
仍於目錄各注續添字,以相辨識,或於用誠原本十七類中有所附論,亦注續添字以別之。
是二人相繼而成,本書可據。
《明史·藝文志》惟著劉純之名,蓋失考也。
其書雖皆采掇諸家舊論舊方,而各附案語,多所訂正,非抄撮者可比。
嘉靖庚寅,延平黃焯刻於永州,首載楊士奇序,知二人皆明初人。
士奇序謂二人皆私淑朱震亨,今觀其書,信然。
又謂北方張元素再傳李杲,三傳王好古,南方朱震亨得私淑焉。
則於宗派源流,殊為舛迕。
張、李、王之學皆以理脾為宗,朱氏之學則以補陰為主,去河間一派稍近,而去潔古、東垣、海藏一派稍遠,遺書具存,可以覆案。
王《青巖叢錄》曰:李氏弟子多在中州,獨劉氏傳之荊山浮圖師。
師至江南,傳之宋中人羅知悌,南方之醫皆宗之云云。
其宗派授受,亦極明白。
士奇合而一之,誤之甚矣。
△《仁端錄》·十六卷(浙江巡撫采進本)
明徐謙撰。
其門人陳葵刪定。
謙字仲光,嘉興人。
葵字藎夫,武水人。
是書專論治痘諸法,分別五臟所主及經絡傳變,觀形察色,條列方論,末卷附治疹之法。
案痘瘡之證,古所不詳,惟《書錄解題》載董汲《小兒斑疹論》二卷,作於宋元中。
然其書不傳,未知所謂斑者即痘否。
錢乙《藥證真訣》於小兒諸病皆條列至詳,亦不及於是事。
惟周密《齊東野語》曰:小兒痘瘡,固是危事,然要不可擾之。
趙賓曰:或多以酒面等物發之,非也。
或以消毒飲升麻湯等解之,亦非也。
大約在固髒氣之外,任其自然耳。
然或有變證,則不得不資於藥云云。
所列本事方、捻金散、四君子湯加黃耆及狗蠅七枚擂細酒服,治倒,天花粉,蛇蛻同煮羊肝,治目翳,證藥乃皆與今同。
蓋人情之嗜欲日深,故其毒根於先天,而其發感於時氣。
自元、明以來,遂為人生之通病。
而著方立論者亦自元、明以後始詳。
其間以固元氣為主者,謂元氣既盛,自能驅毒氣使出。
以攻毒氣為主者,謂毒氣既解,始可保元氣無恙。
於是攻補異途,寒溫殊用,痘家遂分為兩岐,執門戶之見。
是編獨審證施療,無所偏主,推原本始,備載治驗,頗能持兩家之平。
較之先立成法,至於膠柱而鼓瑟者,殆不可以道里計矣。
△《薛氏醫案》·七十八卷(通行本)
明薛己撰。
己字立齋,吳縣人。
是書凡十六種。
己所自著者為《外科樞要》四卷,《原機啟微》三卷,《內科摘要》二卷,《女科撮要》二卷,《癘瘍機要》三卷,《正體類要》二卷,《保嬰卒要》一卷,《口齒類要》一卷,《保嬰金鏡錄》一卷。
其訂定舊本附以己說者,為陳自明《婦人良方》二十四卷,《外科精要》三卷,王綸《明醫雜著》六卷,錢乙《小兒真訣》四卷,陳文中《小兒痘疹方》一卷,杜本《傷寒金鏡錄》一卷,及其父鎧《保嬰掇要》二十卷。
初刻於秀水沈氏,版已殘闕。
天啟丁卯,朱明為重刊之。
前有明紀事一篇,載明病困時,夢己教以方藥,服之得愈。
又夢己求刻此書,其事甚怪。
然精神所注,魂魄是憑,固亦理之所有,不妨存其說也。
己本瘍醫,後乃以內科得名。
其老也,竟以瘍卒。
詬之者以為溫補之弊,終於自戕。
然己治病務求本原,用八味丸、六味丸直補真陽真陰,以滋化源,實自己發之。
其治病多用古方,而出入加滅,具有至理,多在一兩味間見神明變化之妙。
厥後趙獻可作《醫貫》,執其成法,遂以八味六味通治各病,甚至以六味丸治傷寒之渴,膠柱鼓瑟,流弊遂多。
徐大椿因並集矢於薛氏,其實非己本旨,不得以李斯之故歸罪荀卿也。
世所行者別有一本,益以十四經發揮諸書,實非己所著,亦非己所校,蓋坊賈務新耳目,濫為增入。
猶之《東垣十書》、《河間六書》泛收他家所作以足其數,固不及此本所載皆己原書矣。
△《針灸問對》·三卷(兩淮鹽政采進本)
明汪機撰。
機字省之,祁門人。
《明史·方技傳》稱,吳縣張頤、祁門汪機、杞縣李可大、常熟繆希雍皆精通醫術,治病多奇中,即其人也。
是書成於嘉靖壬辰,前有程寅序。
上、中二卷論針法,下卷論灸法及經絡穴道,皆取《靈樞》、《素問》、《雜經》、《甲乙經》及諸家針灸之書,條析其說,設為問答以發明其義,措語頗為簡明。
其論針能治有餘之病,不能治不足之病。
詳辨內經虛補實瀉之說為指虛邪實邪,非指病體之虛實。
又論古人充實,病中於外,故針灸有功。
今人虛耗,病多在內,針灸不如湯液。
又論誤針誤灸之害,與巧立名目之誣,皆術家所諱不肯言者,其說尤為篤實。
考機《石山醫案》,凡所療之證,皆以藥餌攻補,無僅用針灸奏功者。
蓋惟深知其利病,故不妄施,所由與務矜奇技者異也。
△《外科理例》·七卷、《附方》·一卷(兩淮鹽政采進本)
明汪機撰。
是書成於嘉靖辛卯,凡分一百四十七類,又補遺七類,共為一百五十四門,後附方一卷,凡一百五十六通。
前有自序,稱外科必本諸內,知乎內以求乎外,其如視諸掌乎。
治外遺內,所謂不揣其本而齊其末,可謂探原之論。
其曰理例者,謂古人所論,治無非理,欲學者仿其例而推廣之也。
大旨主於調補元氣,先固根柢,不輕用寒涼攻利之劑。
又分為捨脈從證捨證從脈及治之不應別求其故三例,用法通變,亦異於膠執之談。
惟措語拙澀,驟讀之或不了了,是其所短。
然方技之書不能責以文章之事,存而不論可矣。
書中多引外科精要(案:此書載薛己《醫案》中,不著撰人名氏,戴良《九靈山房集》中丹溪翁傳記朱震亨著作有此名,然機引此書乃皆與丹溪曰別為一條,又似不出震亨者,今亦姑闕所疑,謹附識於此。
)及朱震亨之論,又稱輯已成編,得新甫薛先生心法發揮,復采其說,參於其中。
考新甫為薛己之字,己父鎧,宏治時官太醫,則為宏治正德間人。
是書杖瘡門中,記療治武宗時廷杖諫官事,則機在正德中早以醫名。
二人同時,而虛心從善如是,其持論平允,良亦有由也。
△《石山醫案》·三卷、《附案》·一卷(兩淮鹽政采進本)
明陳桷編。
桷字惟宜,祁門人。
學醫於同邑汪機,因取機諸弟子所記機治療效驗裒為一集,每卷之中,略分門類為次。
自宋、金以來,《太平惠民和劑局方》行於南,《河間原病式宣明論方》行於北。
《局方》多溫燥之藥,《河間》主瀉火之說,其流弊亦適相等。
元朱震亨始矯《局方》之偏,通《河間》之變,而補陰之說出焉。
機所校推求師意一書,實由戴原禮以溯震亨,故其持論多主丹溪之法。
然王氏《明醫雜著》株守丹溪,至於過用寒苦,機復為論以辨之,其文今附《醫案》之末。
則機亦因證處方,非拘泥一格者矣。
其隨試輒效,固有由也。
舊本又有機門人陳鑰所作病用參耆論一篇,又有機所作其父行狀及李汛所作機小傳,今亦並錄之,備參考焉。
△《名醫類案》·十二卷(通行本)
明江編。
其子應宿增補。
字民瑩,歙縣諸生。
因病棄而學醫,應宿遂世其業。
其書成於嘉靖己酉。
所採治驗,自《史記》、《三國誌》所載秦越人、淳於意、華佗諸人,下迄元、明諸名醫,捃摭殆遍。
分二百五門,各詳其病情方藥。
所隨事評論者,亦夾注於下。
如傷寒門中許叔微治秘結而汗出一案,眾醫謂陽明自汗,津液已漏,法當用蜜兌;而叔微用大柴胡湯取效,則謂終以蜜兌為穩,又如轉胞門中朱震亨治胎壓膀胱一案,稱令產媼托起其胎,則謂無此治法,其言不確。
凡斯之類,亦多所駁正發明,頗為精審。
第屍蹶門中附載針驗引及《酉陽雜俎》所載高句驪人言中虛事,與治病毫無所涉。
難產門中引焦氏《類林》載於法開令孕婦食肥羊十餘臠,針之即下。
事既不明食羊何義,又不明所針何穴,亦徒廣異聞,無裨醫療,皆未免騖博嗜奇。
然可為法式者固十之八九,亦醫家之法律矣。
初成是編,未及刊刻。
沒之後,應宿又以之《醫案》分類附之,而應宿《醫案》亦附焉。
歲久版元,近時歙縣鮑廷博又為重刊。
其中間附考證,稱案者,乃魏之所加。
之字玉橫,錢塘人也。
△《赤水玄珠》·三十卷(浙江巡撫采進本)
明孫一奎撰。
一奎字文垣,號東宿,又號生生子,休寧人。
是編分門七十,每門又各條分縷析。
如風門則有傷風、真中風、類中風、痱之別,寒門則有中寒、惡寒之殊。
大旨專以明證為主,故於寒、熱、虛、實、表、裡、氣、血八者,諄諄致意。
其辨古今病證名稱相混之處,尤為明晰。
惟第十卷怯損勞瘵門附方外還丹,專講以人補人采煉之法,殊非正道。
蓋一奎以醫術游公卿間,不免以是投其所好,遂為全書之大瑕,是足惜耳。
原本卷末附《醫旨緒餘》二卷,《醫案》五卷,今別自為帙。
焦氏《經籍志》載孫一奎《赤水玄珠》十卷,《醫旨緒餘》二卷,而不及《醫案》,或所見非全本歟。
△《醫旨緒餘》·二卷(浙江巡撫采進本)
明孫一奎撰。
大旨發明太極陰陽五行之理,備於心身,分別臟腑形質手足經上下宗氣衛氣榮氣三焦包絡命門相火及各經絡配合之義。
又引《黃庭經》以證丹溪相火屬右腎之非,引《脈訣》刊誤以駁三因方三焦有形如脂膜之謬,分噎膈翻胃為二證,辨癲狂癇之異治,皆卓然有特識。
其議論諸家長短,謂仲景不徒以傷寒擅名,守真不獨以治火要譽,戴人不當以攻擊蒙譏,東垣不專以內傷奏績,陽有餘陰不足之論不可以訾丹溪,而嬰寧生之技亦可並垂不朽。
尤千古持平之論雲。
△《證治準繩》·一百二十卷(通行本)
明王肯堂撰。
肯堂有《尚書要旨》,已著錄。
是編據肯堂自序,稱先撰《證治準繩》八冊,專論雜證,分十三門,附以類方八冊,皆成於丁酉、戊戌間。
其書采摭繁富,而參驗脈證,辨別異同,條理分明,具有端委,故博而不雜,詳而有要,於寒溫攻補無所偏主。
視繆希雍之餘派,虛實不問,但談石膏之功,張介賓之末流診候未施,先定人參之見者,亦為能得其平。
其諸傷門內附載傳屍勞諸蟲之形,雖似涉乎語怪,然觀北齊徐之才以死人枕療鬼疰,則專門授受,當有所傳,未可概疑以荒誕也。
其《傷寒準繩》八冊,《瘍醫準繩》六冊,則成於甲辰。
《幼科準繩》九冊,《女科準繩》五冊,則成於丁未。
皆以補前書所未備,故仍以《證治準繩》為總名。
惟其方皆附各證之下,與雜證體例稍殊耳。
史稱肯堂好讀書,尤精於醫,所著《證治準繩》,該博精詳,世競傳之。
其所著《郁岡齋筆麈》,論方藥者十之三四,蓋於茲一藝用力至深,宜其為醫家圭臬矣。
△《本草綱目》·五十二卷(大學士於敏中家藏本)
明李時珍撰。
時珍字東璧,蘄州人。
官楚王府奉祠正。
事跡具《明史·方技傳》。
是編取神農以下諸家本草,薈卒成書,復者芟之,闕者補之,訛者糾之,凡一十六部,六十二類,一千八百八十二種。
每藥標正名為綱,附釋名為目,次以集解、辨疑、正誤,次以氣味、主治附方。
其分部之例,首水火,次土,次金石,次草菜果木,次服器,次蟲鱗介禽獸,終之以人。
前有圖三卷,又序例二卷,百病主治藥二卷。
於陰陽標本君臣佐使之論,最為詳析。
考諸家本草,舊有者一千五百一十八種,時珍所補者又三百七十四種,搜羅群籍,貫串百氏。
自謂歲歷三十,書采八百餘家,稿凡三易,然後告成者。
非虛語也。
其書初刻於萬曆間,王世貞為之序。
其子建元又獻之於朝,有進疏一篇冠於卷首。
至國朝順治間,錢塘吳毓昌重訂付梓,於是業醫者無不家有一編。
《明史·方技傳》極稱之,蓋集本草之大成者無過於此矣。
△《奇經八脈考》·一卷(大學士於敏中家藏本)
明李時珍撰。
其書謂人身經脈有正有奇,手三陰、三陽,足三陰、三陽為十二正經;陰維、陽維、陰蹻、陽蹻、沖、任、督、帶為八奇經。
正經人所共知,奇經醫所易忽,故特評其病源治法,並參考諸家之說,薈粹成編。
其原委精詳,經緯貫徹,洵辨脈者所不可廢。
又創為氣口九道脈圖,暢發內經之旨,而詳其診法,尤能闡前人未洩之秘。
考明初滑壽嘗撰《十四經發揮》一卷,於十二經外,益以督、任二脈,舊附刊薛己《醫案》之首(案:薛己《醫案》凡二本,其一本不載此書),醫家據為繩墨。
時珍此書更加精核。
然皆根據《靈樞》、《素問》以究其委曲,而得其端緒。
此以知徵實之學,由於考證。
遞推遞密。
雖一技亦然矣。
△《瀕湖脈學》·一卷(大學士於敏中家藏本)
明李時珍撰。
宋人剽竊王叔和《脈經》,改為《脈訣》,其書之鄙謬,人人知之,然未能一一駁正也。
至元戴啟宗作刊誤,字剖句析,與之辨難,而後偽妄始明。
啟宗書之精核,亦人人知之,然但斥贗本之非,尚未能詳立一法,明其何以是也。
時珍乃撮舉其父言聞四診發明,著為此書,以正《脈訣》之失。
其法分浮、沉、遲、數、滑、濇、虛、實、長、短、洪、微、緊、緩、芤、弦、革、牢、濡、弱、散、細、伏、動、促、結、代二十七種,毫釐之別,精核無遺。
又附載宋崔嘉彥四言詩一首,及諸家考證《脈訣》之說,以互相發明,與所作《奇經八脈考》皆附《本草綱目》之後。
可謂既能博考,又能精研者矣。
自是以來,《脈訣》遂廢。
其廓清醫學之功,亦不在戴啟宗下也。
△《傷寒論條辨》·八卷、附《本草鈔》·一卷、《或問》·一卷、《痙書》·一卷(內府藏本)
明方有執撰。
有執字中行,歙縣人。
是書刻於萬曆壬辰。
前有己丑自序一篇,又有辛卯後序一篇,又有癸巳所作引一篇,則刻成時所加也。
大旨以後漢張機《傷寒卒病論》,初編次於晉王叔和。
已有改移,及金成無己作注,又多所竄亂。
醫者或以為不全之書,置而不習;或沿襲二家之誤,彌失其真,乃竭二十餘年之力,尋求端緒,排比成編,一一推作者之意,為之考訂,故名曰《條辨》。
其原本傷寒例一篇,不知為何人所加者,竟削去之。
而以《本草鈔》一卷,《或問》一卷,附綴於末。
又以醫家誤痙為驚風,多所夭枉,乃歷引《素問》、《金匱要略》、《傷寒卒病論》諸說,為《痙書》一卷,並附於後。
有執既歿,其版散佚。
江西喻昌遂采掇有執之說,參以己意,作《傷寒尚論篇》,盛行於世,而有執之書遂微。
國朝康熙甲寅,順天林起龍得有執原本,惡昌之剽襲舊說,而諱所自來,乃重為評點刊版,並以尚論篇附刊於末,以證明其事,即此本也。
起龍序文,於昌毒詈醜詆,頗乖雅道。
其所評論,亦皆讚美之詞,於病證方藥,無所發明。
今並削而不載。
所附刻之尚論篇,原本具存,已別著錄。
其異同得失,可以互勘,不待此本之復載。
今亦削之,而附存原目於此焉。
△《先醒齋廣筆記》·四卷(戶部尚書王際華家藏本)
明繆希雍撰。
希雍字仲醇,常熟人。
《明史·方技傳》附見《李時珍傳》中。
天啟中,王紹徽作《點將錄》,以東林諸人分配《水滸傳》一百八人姓名,稱希雍為神醫安道全,以精於醫理故也。
是編初名《先醒齋筆記》,乃長興丁元薦取希雍所用之方裒為一編,希雍又增益群方,兼采本草常用之藥,增至四百餘品,又增入傷寒溫病時疫治法,故曰《廣筆記》。
希雍與張介賓同時,介賓守法度而希雍頗能變化,介賓尚溫補而希雍頗用寒涼,亦若易水、河間各為門徑,然實各有所得力。
朱國禎《湧幢小品》,記天啟辛酉,國禎患膈病,上下如分兩截,中痛甚不能支。
希雍至,用蘇子五錢即止。
是亦足見其技之工矣。
△《神農本草經疏》·三十卷(浙江巡撫采進本)
明繆希雍撰。
《明史·方技傳》載,希雍嘗謂本草出於神農,譬之五經,其後又復增補別錄,譬之註疏。
惜朱墨錯互,乃沉研剖析,以《本草》為經,《別錄》為緯。
第《本草》單方一書行於世,而不及此書,未審即是書否也。
其書分《本草》為十部,首玉石,次草,次木,次人,次獸,次禽,次蟲,次魚,次果,次米,次菜。
皆以神農本經為主,而發明之,附以名家主治藥味禁忌。
次序悉依宋大觀《證類本草》,部分混雜者,為之移正。
首為序例二卷,論三十餘首,備列九方十劑,及古人用藥之要。
自序雲,據經以疏義,緣義以致用,參互以盡其長,簡誤以防其失,是也。
考王懋《白田雜著》有用石膏辨一篇,篇末附記,極論是書多用石膏之非,其說良是。
至雲繆仲醇以醫名於近世,而其為經疏,議論甚多紕繆,前輩雲《經疏》出而《本草》亡,非過論也。
是則已甚之詞矣。
△《類經》·三十二卷(內府藏本)
明張介賓編。
介賓字會卿,號景岳,山陰人。
是書以《素問》、《靈樞》分類相從。
一曰攝生,二曰陰陽,三曰藏象,四曰脈色,五曰經絡,六曰標本,七曰氣味,八曰論治,九曰疾病,十曰針刺,十一曰運氣,十二曰會通,共三百九十條,又益以圖翼十一卷,附翼四卷。
雖不免割裂古書,而條理井然,易於尋覽,其注亦頗有發明。
考元劉因《靜修集》有內經類編序,曰東垣李明之得張氏之學者,鎮人羅謙甫嘗從之學。
一日過予,言先師嘗教予曰,夫古雖有方而方則有所自出也。
子為我分經病證而類之,則庶知方之所自出矣。
予自承命,凡三脫稿而先師三毀之。
研摩訂定,三年而後成。
名曰《內經類編》云云。
則以內經分類實自李杲創其例,而羅天益成之。
今天益之本不傳,介賓此編雖不以病分類,與杲例稍異,然大旨要不甚相遠。
即以補其佚亡,亦無不可矣。
△《景岳全書》·六十四卷(通行本)
明張介賓撰。
是書首為傳忠錄三卷,統論陰陽六氣及前人得失,次脈神章三卷,錄診家要語。
次為傷寒典、雜證謨、婦人規、小兒則、痘疹詮、外科鈐,凡四十一卷,又本草正二卷,採藥味三百種,以人參、附子、熟地、大黃為藥中四維,更推人參、地黃為良相,大黃、附子為良將。
次新方二卷,古方九卷,皆分八陣,曰補,曰和,曰寒,曰熱,曰固,曰因,曰攻,曰散。
又別輯婦人小兒痘疹外科方四卷,終焉。
其命名皆沿明末纖佻之習,至以傷寒為典,雜證為謨,既僭經名。
且不符字義,尤為乖謬。
其持論則謂金、元以來河間劉守真立諸病皆屬於火之論,丹溪朱震亨立陽有餘陰不足及陰虛火動之論,後人拘守成方,不能審求虛實,寒涼攻伐,動輒貽害,是以力救其偏。
謂人之生氣以陽為主,難得而易失者惟陽,既失而難復者亦惟陽,因專以溫補為宗,頗足以糾鹵莽滅裂之弊,於醫術不為無功。
至於沿其說者,不察證候之標本,不究氣血之盛衰,概補概溫,謂之王道。
不知誤施參桂,亦足戕人。
則矯枉過直,其失與寒涼攻伐等矣。
大抵病情萬變,不主一途,用藥者從病之宜,亦難拘一格。
必欲先立一宗旨,以統括諸治,未有不至於偏者。
元許衡《魯齋集》有論梁寬甫《病證書》曰:近世諸醫,有主易州張氏者,有主河間劉氏者。
張氏用藥,依準四時陰陽而增損之,正內經四氣調神之義。
醫而不知此,妄行也。
劉氏用藥務在推陳致新,不使少有拂郁,正造化新新不停之義。
醫而不知此,無術也。
然而主張氏者或未盡張氏之妙,則瞑眩之劑終不敢投,至失幾後時而不救者多矣。
主劉氏者或未悉劉氏之蘊,則劫效目前,陰損正氣,貽禍於後日者多矣。
能用二家之長,而無二家之弊,則治庶幾乎。
其言至為明切。
夫扶陽抑陰,天之道也。
然陰之極至於龍戰,陽之極亦至於亢龍,使六陰盛於坤而一陽不生於復,則造化息矣。
使六陽盛於乾而一陰不生於後,則造化亦息矣。
《素問》曰:亢則害,承乃制。
聖人立訓,其義至精。
知陰陽不可偏重,攻補不可偏廢,庶乎不至除一弊而生一弊也。
△《瘟疫論》·二卷、《補遺》·一卷(通行本)
明吳有性撰。
有性字又可,震澤人。
是書成於崇禎壬午。
以四時不正之氣發為瘟疫,其病與傷寒相似而迥殊,古書未能分別,乃著論以發明之。
大抵謂傷寒自毫竅而入,中於脈絡,從表入裡,故其傳經有六,自陽至陰,以次而深。
瘟疫自口鼻而入,伏於募,原其邪在不表不裡之間,其傳變有九,或表或裡,各自為病。
有但表而不裡者,有表而再表者,有但裡而不表者,有裡而再裡者,有表裡分傳者,有表裡分傳而再分傳者,有表勝於裡者,有先表而後裡者,有先裡而後表者,其間有與傷寒相反十一事。
又有變證兼證,種種不同。
並著論制方,一一辨別。
其顯然易見者,則脈在不伏不沈之間,中取之乃見。
舌必有胎,初則白,甚則黃,太甚則墨而芒刺也。
其謂數百瘟疫之中,乃偶有一傷寒,數百傷寒之中,乃偶有一陰證,未免矯枉過直。
然古人以瘟疫為雜證,醫書往往附見,不立專門,又或誤解《素問》冬傷於寒,春必病溫之文,妄施治療。
有性因崇禎辛巳南北直隸、山東、浙江大疫,以傷寒法治之不效,乃推究病源,參稽醫案,著為此書。
瘟疫一證,始有繩墨之可守,亦可謂有功於世矣。
其書不甚詮次,似隨筆錄而成。
今姑存其舊。
其下卷勞復食復條中載安神養血湯,小兒時疫條中載太極丸,並有方而無藥。
又疫痢兼證一條亦有錄而無書,故別為補遺於末。
又正名一篇,傷寒例正誤一篇,諸家瘟疫正誤一篇,原目不載,蓋成書以後所續入。
今亦並錄為一卷,成完書焉。
△《瘧論疏》·一卷(浙江巡撫采進本)
明盧之頤撰。
之頤字子繇,錢塘人。
是書論瘧證治,於虛實寒熱四者最為詳盡,足以發明《素問》瘧論、刺瘧法諸篇微意。
大旨謂瘧屬陽,屬陰,日作者屬陽,間日間數日作者屬陰,而曰溫,曰寒,曰癉,曰牝,皆可以瘧該之。
其主方多取王肯堂《證治準繩》,其餘所列諸方,亦多簡當。
雖為書不過一卷,然治瘧之法約略盡乎是矣。
杭世駿《道古堂集》有之頤小傳,稱所著初有《金匱要略模象》,為其父所焚。
續著有《本草乘雅半偈》,今行於世。
後著有《摩索金匱》九卷,又有《傷寒金鈔》、《醫難析疑》二書,今未見傳本,獨無此書之名。
或世駿作傳之時未見其本,故亦疏漏歟。
△《本草乘雅半偈》·十卷(浙江巡撫采進本)
明盧之頤撰。
其說謂《神農本經》三百六十五種,應周天之數,無容去取。
但古有今無者居三之一,因於本經取二百二十二種,又於歷代名家所纂自陶宏景《別錄》至李時珍《綱目》諸書內採取一百四十三種,以合三百六十五之數。
未免拘牽附會。
然考據該洽,辨論亦頗明晰,於諸家藥品,甄錄頗嚴,雖辭稍枝蔓,而於《本草》究為有功。
其曰乘雅者,四數為乘。
此書初例,有核,有參,有衍,有斷,每藥之下,其目有四,故曰乘也。
又曰半偈者,明末兵燹,佚其舊稿,之頤追億重修,乃以核參該衍斷,已非原書之全,故曰半也。
立名亦可謂僻澀矣。
案杭世駿所撰《之頤傳》,稱其父復,精於醫理,嘗著《本草綱目博議》,有椒菊雙美之疑,不能決,得之頤私評而決,因令面判匕藥,皆有至理。
病亟,趣令之頤成之。
歷十八年而《本草乘雅》始出。
中冠以先人字者,即博議也。
則此書實繼其父書而作,惟此本十卷。
而世駿傳作十二卷,則不知其何故矣。
△《御定醫宗金鑒》·九十卷乾隆十四年奉敕撰。
首為訂正《傷寒論注》十七卷,次為訂正《金匱要略》注八卷。
蓋醫書之最古者無過《素問》,次則八十一《難經》,然皆有論無方。
(案:《素問》有半夏湯等一二方,然偶然及之,非其通例也。
)其有論有方者自張機始,講傷寒及雜證者亦以機此二書為宗。
然《傷寒論》為諸醫所亂,幾如爭《大學》之錯簡,改本愈多而義愈晦,病其說之太雜。
《金匱要略》雖不甚聚訟,然注者罕所發明,又病其說之不詳。
是以首訂二書,糾訛補漏,以標證治之正軌。
次為刪補《名醫方論》八卷,輯醫方者往往僅題某丸某散治某病,不知病狀相似者病本多殊,古人論消息,君臣佐使有其宜,攻補緩急有其序,或以相輔為用,或以相制為功,甚或以相反相激,巧投而取效。
必明制方之意,而後能詳審病源,以進退加減,故方論並載也。
次為《四脈要訣》一卷,取崔紫虛《脈訣》,參以《內經》,闡虛實表裡之要。
紫虛者,宋道士崔嘉彥之號也。
其書簡括而精密,李時珍《瀕湖脈學》嘗錄以弁首,故茲亦取以為準。
次《運氣要訣》一卷,闡《素問》五運六氣之理。
蓋運氣雖不可拘泥,亦不可竟廢,故次於診法。
次為《諸科心法要訣》五十四卷,以盡雜證之變。
次為《正骨心法要旨》五卷,則古有是術,而自薛己《正體類要》以外無專門之書,故補其遺。
皆有圖,有說,有歌訣。
俾學者既易考求,又便誦習也。
自古以來,惟宋代最重醫學,然林億、高保衡等校刊古書而已,不能有所發明,其官撰醫書如《聖濟總錄》、《太平惠民和劑局方》等,或博而寡要,或偏而失中,均不能實裨於治療。
故《聖濟總錄》惟行節本,而《局方》尤為朱震亨所攻。
此編仰體聖主仁育之心,根據古義,而能得其變通,參酌時宜,而必求其徵驗。
寒熱不執成見,攻補無所偏施,於以拯濟生民,同登壽域。
涵濡培養之澤,真無微之不至矣。
△《尚論篇》·八卷(通行本)
國朝喻昌撰。
昌字嘉言,南昌人。
崇禎中以選貢入都,卒無所就。
往來靖安間,後又寓常熟,所至皆以醫術著名。
是書本名《尚論張仲景傷寒論重編三百九十七法》,其文過繁難舉。
世稱《尚論篇》者,省文也。
首為尚論大意一篇,謂張仲景著《卒病傷寒論》十六卷,其《卒病論》六卷已不可復睹,即《傷寒論》十卷亦劫火之餘,僅得之口授。
其篇目先後差錯,賴有三百九十七法、一百一十三方之名目,可為校正,晉太醫令王叔和附以己意,編集成書,共二十二篇。
今世所傳乃宋直秘閣林億所校正,宋人成無己所詮注。
(案:成無己乃金人,此言宋人誤,謹附訂於此。
)二家過於尊信叔和,往往先傳後經,以叔和緯翼之詞混編為仲景之書。
如一卷之平脈法,二卷之序例,其文原不雅馴,反首列之。
則其為校正詮注,乃仲景之不幸也。
程德齋因之,作《傷寒鈐》,既多不經。
王履又以傷寒例居前,六經病次之,類傷寒病又次之,至若雜病雜脈與傷寒無預者皆略去,定為二百八十三法,亦無足取。
惟方有執作《傷寒條辨》,削去叔和序例,大得尊經之旨。
太陽三篇,改叔和之舊,以風寒之傷榮衛者分屬,尤為卓識,而不達立言之旨者尚多。
於是重定此書,以冬傷於寒,春傷於溫,夏秋傷於暑為主病之大綱。
四序之中,以冬月傷寒為大綱。
傷寒六經之中以太陽為大綱。
太陽經中又以風傷衛寒傷榮風寒兩傷榮衛為大綱。
蓋諸家所注,至昌而始變其例矣。
次為辨叔和編次之失一篇,次為辨林億、成無己校注之失一篇,次為駁正王叔和序例一篇,皆不入卷數。
其於《傷寒論》原文則六經各自為篇,而以合病、並病、壞病、痰病四類附三陽經末,以過經不解、差後勞復病、陰陽易病三類附三陰經末。
每經文各冠以大意,綱舉目析,頗有條理,故醫家稱善本。
原書自為八卷,乾隆癸未,建昌陳氏並為四卷,而別刻昌《尚論》後篇四卷。
首論溫證,次合論,次真中,次小兒,次會講,次問答,次六經諸方,共成八卷,為喻氏完書焉。
考康熙甲寅順天林起龍重刻方有執之書,以昌此書附後,各施評點,極論昌之所注,全出於剽竊方氏。
丑詞毒詈,無所不加。
夫儒者著書,尚相祖述,醫家融會舊論,何可遽非?況起龍所評,方氏則有言皆是,喻氏則落筆即非,亦未免先存成見,有意吹毛。
殆門戶之見,別有所取,未可據為定論。
故今仍與方氏之書並著錄焉。
△《醫門法律》·十二卷、附《寓意草》·四卷(江西巡撫采進本)
國朝喻昌撰。
昌既著《尚論篇》,發明傷寒之理,又取風寒暑濕燥火六氣及諸雜證,分門別類,以成是編。
每門先冠以論,次為法,次為律。
法者治療之術,運用之機。
律者明著醫之所以失,而判定其罪,如折獄然。
蓋古來醫書,惟著病源治法,而多不及施治之失,即有辨明舛誤者,亦僅偶然附論,而不能條條備摘其咎。
昌此書乃專為庸醫誤人而作,其分別疑似,既深明毫釐千里之謬,使臨證者不敢輕嘗。
其抉摘瑕疵,並使執不寒不熱不補不瀉之方,苟且依違遷延致變者,皆無所遁其情狀,亦可謂思患預防,深得利人之術者矣。
後附《寓意草》四卷,皆其所治醫案,首冠論二篇,一曰先議病,後用藥,一曰與門人定議病證。
次為治驗六十二條,皆反覆推論,務闡明審證用藥之所以然。
較各家醫案但泛言某病用某藥愈者,亦極有發明,足資開悟焉。
△《傷寒舌鑒》·一卷(浙江巡撫采進本)
國朝張登撰。
登字誕先,吳江人。
是書備列傷寒觀舌之法,分白胎、黃胎、黑胎、灰色、紅色、紫色、[QX54]醬色、藍色八種,末附妊娠傷寒舌,為圖一百二十,各有總論。
案古經於診候之外,兼及辨色聆音,而未嘗以舌觀病。
舌白胎滑之說,始見張機《傷寒論》,其傳亦古,然其法不詳,亦未嘗言及種種之別。
後《金鏡錄》推至三十六圖,未為賅備。
《觀舌心法》衍至三十七圖,又頗病繁蕪,登以己所閱歷,參證於二書之間,削煩正舛,以成是編,較之《脈候隱微》,尤易考驗。
固診傷寒者所宜參取也。
△《傷寒兼證析義》·一卷(浙江巡撫采進本)
國朝張倬撰。
倬字飛疇,吳江人。
張登弟也。
是書專論傷寒而挾雜病者,分中風、虛勞、中滿、腫脹、噎膈、反胃、內傷、宿食、咳嗽、咽乾、閉塞、頭風、心腹痛、亡血多汗、積聚動氣、疝氣、淋濁、瀉痢、胎產凡十七種,設為問答以發明之。
案《傷寒論》所論合病並病止言六經兼證,而不及雜病。
醫家不明兼證之意,往往於脈證參差之際,或顧彼而失此,或治此而妨彼,為害頗深。
此書一一剖析,使治病者不拘於一隅,不惑於多岐,亦可謂有功於傷寒矣。
△《絳雪園古方選注》·三卷、附《得宜本草》·一卷(浙江巡撫采進本)國朝王子接撰。
子接字晉三,長洲人。
自古集經方者不過注某圓某散主治某證而已,其兼論病源脈候者已不多見,至於制方之意,則未有發明之者。
近始有《醫方集解》,然所見較淺,亦未盡窺運用之本旨。
是書所選之方,雖非秘異,而其中加減之道,銖兩之宜,君臣佐使之義,皆能推闡其所以然。
前有自序,稱厘為三卷。
上卷獨明仲景一百一十三方三百九十七法,中、下二卷髮明內科、女科、外科、幼科、眼科及各科之方,末附雜方藥性。
以書按之,則和、寒、溫、汗、吐、下六劑及內科以下諸科上、中、下三品本草俱各自為帙,不題卷數。
蓋其門人葉桂、吳蒙等所分,非子接之舊也。
今仍定為三卷,以還其舊,而《得宜本草》則附於末焉。
△《續名醫類案》·六十卷(編修邵晉涵家藏本)
國朝魏之撰。
之既校刊江《名醫類案》,病其尚有未備,因續撰此編。
雜取近代醫書及史傳、地誌文集、說部之類,分門排纂。
大抵明以來事為多,而古事為書所遺者亦間為補苴,故網羅繁富,細大不捐。
如疫門載神人教用香蘇散一條,猶曰存其方也。
至腳門載張文定患腳疾,道人與綠豆兩粒而愈一條,是斷非常食之綠豆,豈可錄以為案。
又如金瘡門載薜衣道人接已斷之首,使人回生一條,無藥無方,徒以語怪,更與醫學無關。
如斯之類,往往而是,殊不免蕪雜。
又蟲獸傷門於薜立齋蟲入耳中一條注曰,此案耳門亦收之,非重出也,恐患此者不知是蟲,便檢閱耳云云。
而腹疾門中載金台男子誤服乾姜理中丸發狂入井一條,隔五六頁而重出,又是何義例乎?編次尤未免潦草。
然采摭既博,變證鹹備,實足與江之書互資參考。
又所附案語尤多所發明辨駁,較諸空談醫理,固有實徵虛揣之別焉。
△《神農本草經百種錄》·一卷(江蘇巡撫采進本)
國朝徐大椿撰。
大椿字靈胎,號洄溪,吳江人。
世傳神農《本草經》三卷共載藥三百六十五味,分上、中、下三品。
今單行之本不傳,惟見於唐慎微《本草》所載,其刊本以陰文書者,皆其原文也。
大椿以舊注但言其當然,不言其所以然,因於三品之中采掇一百種,備列經文,而推闡主治之義,有常用之藥而反不收入者。
其凡例謂辨明藥性,使人不致誤用,非備品以便查閱也。
凡所箋釋,多有精意,較李時珍《本草綱目》所載發明諸條,頗為簡要。
然《本草》雖稱神農,而所云出產之地乃時有後漢之郡縣,則後人附益者多。
如所稱久服輕身延年之類,率方士之說,不足盡信。
大椿尊崇太過,亦一一究其所以然,殊為附會。
又大椿所作《藥性專長論》曰,藥之治病,有可解者,有不可解者,其說最為圓通。
則是書所論猶屬筌蹄之末,要於諸家《本草》中為有啟發之功者矣。
△《蘭台軌範》·八卷(江蘇巡撫采進本)
國朝徐大椿撰。
大椿持論,以張機所傳為主,謂為古之經方。
唐人所傳,已有合有不合,宋、元以後則彌失古法。
故是編所錄病論,惟取《靈樞》、《素問》、《難經》、《金匱要略》、《傷寒論》、隋巢元方《病源》、唐孫思邈《千金方》、王燾《外台秘要》而止。
所錄諸方,亦多取於諸書。
而宋以後方則采其義有可推,試多獲效者。
其去取最為謹嚴。
每方之下,多有附註,論配合之旨與施用之宜,於疑似出入之間,辨別尤悉。
較諸家方書但雲主治某證而不言其所以然者,特為精密。
獨其天性好奇,頗信服食之說,故所注本草,於久服延年之論,皆無所駁正。
而此書所列通治方中,於千金方、鐘乳粉、《和劑局方》玉霜圓之類,金石燥烈之藥,往往取之,是其過中之一弊,觀是書者亦不可不知其所短焉。
△《傷寒類方》·一卷(江蘇巡撫采進本)
國朝徐大椿撰。
世傳後漢張機《傷寒論》乃晉王叔和采成書,本非機所編次。
金聊城成無己始為作注。
又以己意移易篇章。
自後醫家屢有刊定,如治《尚書》者之爭洪範、武成,注《大學》者之爭古本、今本,迄於有明,終無定論。
大椿以為非機依經立方之書,乃救誤之書,當時隨症立方,本無定序。
於是削除陰陽六經門目,但使方以類從,症隨方證使人可按證以求方,而不必循經以求症。
雖於古人著書本意未必果符,而於聚訟紛呶之中亦芟除葛籐之一術也。
其中如大青龍湯下注雲,脈浮緩,身不疼,但重乍有輕時無少陰症者,此湯主之。
大椿則以為病情甚輕,不應投以麻黃、桂枝、石膏,此條必有舛誤。
又甘草茯苓湯下注雲,傷寒汗出而渴者,五苓散主之。
不渴者,此湯主之。
大椿則以為此汗出者乃發汗後汗出不止,非傷寒自汗。
其辨證發明,亦多精到。
凡分一十二類,計方一百一十有三,末附六經脈法。
又論正證之外有別證、變證,附以刺法,皆有原委可尋。
自謂七年之中,五易草稿乃成雲。
△《醫學源流論》·二卷(江蘇巡撫采進本)
國朝徐大椿撰。
其大綱凡七,曰經絡臟腑,曰脈,曰病,曰藥,曰治法,曰書論,曰古今。
分子目九十有三。
持論多精鑿有據。
如謂病之名有萬,而脈之象不過數十種,是必以望、聞、問三者參之。
又如病同人異之辨,兼證兼病之別,亡陰亡陽之分,病有不愈不死,有雖愈必死,又有藥誤不即死,藥性有今古變遷,《內經》司天運氣之說不可泥,針灸之法失傳。
其說皆可取。
而人參論一篇,涉獵醫書論一篇,尤深切著明。
至於有欲救俗醫之弊而矯枉過直者,有求勝古人之心而大言失實者,故其論病則自岐黃以外,秦越人亦不免詆排。
其論方則自張機《金匱要略》、《傷寒論》之外,孫思邈、劉守真、李杲、朱震亨皆遭駁詰。
於醫學中殆同毛奇齡之《說經》。
然其切中庸醫之弊者,不可廢也。
──右「醫家類」九十七部,一千八百一十六卷,皆文淵閣著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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