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庫全書總目提要
卷七十·史部二十六○地理類三
△《南嶽小錄》·一卷(浙江汪汝栗家藏本)
唐道士李沖昭撰。
卷首有自序,稱「弱年悟道,近歲依師。
洎臨岳門,頻訪靈跡。
遍閱古碑及《衡山圖經》、《湘中記》,仍致詰於師資、長者、岳下耆年。
或得一事,旋貯篋笥。
撮而直書,總成一卷」。
案書中有鹹通年號,當作於懿宗以後。
序末所題壬戌歲,蓋昭宗天復二年也。
《舊唐書·經籍志》、《新唐書·藝文志》皆不著錄。
鄭樵《通志·藝文略》始載有此名,與此本卷數相合。
惟沖昭作仲昭,或傳刻誤歟?書中先列五峰、三澗,次敘宮觀、祠廟、壇院之屬,而以歷代得道飛昇之跡附之。
雖黃冠自張其教,不無夸誕之辭。
而唐世名山洞府之書,如盧鴻一《嵩山記》、張密《廬山雜記》、令狐見堯《玉笥山記》、杜光庭《武夷山記》,今並無存。
此獨以舊本流傳,勝境靈蹤,足資掌故,是亦考圖經者所宜徵據矣。
此本為明蔡汝楠守衡州時所刻,前有小引,亦謂「所載事跡,名物悉與今本不同」雲。
△《廬山記》·三卷、附《廬山紀略》·一卷(兵部侍郎紀昀家藏本)
宋陳舜俞撰。
舜俞字令舉,烏程人。
所居曰白牛村,因自號「白牛居士」。
慶歷六年進士,嘉四年又中制科第一,歷官都官員外郎。
熙寧中出知山陰縣,以不奉行青苗法,謫南康監稅。
事跡具《宋史》本傳。
舜俞謫官時,與致仕劉渙遊覽廬山,嘗以六十日之力,盡南北山水之勝。
每恨慧遠、周景武輩作山記疏略,而渙舊嘗雜錄聞見,未暇詮次。
舜俞因采其說,參以記載耆舊所傳,晝則山行,夜則發書考證。
泓泉塊石,具載不遺,折衷是非,必可傳而後已。
又作俯仰之圖、尋山先後之次以冠之,人服其勤。
自記云:「余始游廬山,問山中塔廟興廢及水石之名,無能為予言者。
雖言之,往往襲謬失實。
因取九江圖經、前人雜錄,稽之本史,或親至其處考驗銘志,參訂耆老,作《廬山記》。
其湮泐蕪沒,不可復知者,則闕疑焉。
凡唐以前碑記,因其有歲月甲子爵裡之詳,故並錄之,庶或有補史氏」云云。
其目有《總敘山篇第一》,《敘北山篇第二》,《敘南山篇第三》,而無第四、五篇。
圖亦不存。
勘驗《永樂大典》,所闕亦同。
然北宋地誌,傳世者稀。
此書考據精核,尤非後來《廬山紀勝》諸書所及。
雖經殘闕,猶可寶貴,故特錄而存之。
釋惠遠《廬山紀略》一卷,舊載此本之末,不知何人所附入。
今亦並錄存之,備參考焉。
△《赤松山志》·一卷(兩淮馬裕家藏本)
宋道士倪守約撰。
守約,未詳何許人。
書前自序,稱捨家辭父母,來投師資。
又自署松山羽士,知為黃冠。
書中稱真廟、神廟、孝廟、寧廟,知為宋人。
人物之末稱鹹淳年號,知作於度宗時矣。
其書首序皇初起、皇初平兄弟仙跡,以著是山靈異,為全書綱領。
次丹類,次洞穴類,次山類,次水類,次宮宇類,次人物類,次制誥類,次碑籍類。
書末又有正統四年明英宗御制數行,非詩非文,似乎聯額,與此書篇頁不相屬,蓋後人所附入。
明代刊本,喜於竄亂古書,往往如是。
今刪汰不錄,以存守約之舊焉。
△《西湖遊覽志》·二十四卷、《志餘》·二十六卷(浙江汪啟淑家藏本)明田汝成撰。
汝成有《炎徼紀聞》,已著錄。
是書雖以遊覽為名,多記湖山之勝,實則關於宋史者為多。
故於高宗而後,偏安逸豫,每一篇之中三致意焉。
宋乾道間,周淙撰《臨安志》十五卷。
鹹淳間,潛說友又續成一百卷。
湖山特其中之一目,例不當詳。
吳自牧作《夢粱錄》,周密作《武林舊事》,於歲時、風俗特詳,而山川、古跡又在所略。
惟汝成此書,因名勝而附以事跡,鴻纖鉅細,一一兼該。
非惟可廣見聞,並可以考文獻。
其體在地誌、雜史之間,與明人遊記徒以觴詠登臨、流連光景者不侔。
其《志餘》二十六卷,則摭拾南宋軼聞,分門臚載。
大都杭州之事居多,不盡有關於西湖,故別為一編,例同附錄。
蓋有此餘文,以消納其冗碎,而後本書不病於蕪雜,此其義例之善也。
惟所徵故實,悉不列其書名,遂使出典無徵,莫能考證其真偽。
是則明人之通弊,汝成亦未能免俗者矣。
△《桂勝》·十六卷(浙江鮑士恭家藏本)、附《桂故》·八卷(兩淮鹽政采進本)
明張鳴鳳撰。
鳴鳳有《西遷注》,已著錄。
是二書並成於萬曆癸丑。
《桂勝》序題五月六日,《桂故》序題七月朔,劉繼文序稱,前十六卷為《桂勝》,志桂概也。
後八卷為《桂故》,志故實也。
鳴鳳《桂勝》自序,亦稱外《桂故》八卷,用輔以行。
《桂故》自序稱,「余志《桂勝》,竊跡前事」云云。
則二書相因而作,實一書也。
《桂勝》以山水標目,各引證諸書,敘述於前,即以歷代詩文附本條下。
而於石刻題名之類,搜采尤詳。
又隨事附以考證,多所訂正。
董斯張《吳興備志》、朱彝尊《日下舊聞》即全仿其體例,於地誌之中最為典雅。
《桂故》分郡國、官名、先政、先獻、游寓、雜誌六門。
郡國,考歷代沿革,詳列史志,辨今之桂林非古之桂林。
官名,則臚舉歷代之制。
蓋疆域明則先獻有所斷限,職制明則先政有所徵驗。
乃不至如他志書,人物、名宦附會牽合,故以冠於首也。
其先政、先獻,人各為傳。
大抵鑄舊文,剪裁蔓語,務取其有關是土,而不濫涉其生平。
又多采金石之文,不盡取諸史籍。
故其辭簡而不支,博而有據。
其游寓、雜誌,亦多據題名碑碣,姓名年月,歷歷可稽。
在明代輿記之中,於康海《武功志》、韓邦靖《朝邑志》外,自為別調。
可以鼎立而三,他家莫之逮也。
二書所載,皆止於南宋,蓋年遠者易湮,時近者易濫,詳人所略,略人所詳,其書乃博贍而有體。
是又鳴鳳創例之微意歟?
△《欽定盤山志》·二十一卷國朝大學士蔣溥等奉敕撰。
盤山在薊州城北二十五里,為漢末田疇隱居之地。
五峰三盤,林壑幽邃。
單椒秀澤,雄甲畿東。
自聖祖仁皇帝四度臨幸,宸章題詠,照燦巖阿。
然舊無山志,青溝釋智樸,始草創成編,詞旨冗蔓,體例尚多未備。
我皇上宸遊蒞止,靈境日開。
乾隆九年始命發內帑,建靜寄山莊於山之陽。
天辟名區,全攬勝概。
歲春秋有事於祖陵,每駐蹕行宮。
幾餘靜憩,智仁樂趣,暢洽宸襟。
山水效靈,益增神秀。
乾隆十九年二月,因行幸山莊,爰命蔣溥、汪由敦、董邦達纂修新志。
溥等承詔屬稿,詳加裒輯,分《圖考》、《名勝》、《寺宇》、《流寓》、《方外》、《藝文》、《物產》、《雜綴》八門,厘為十六卷。
首冠以巡典、天章五卷。
至十二月,書成,奉表恭進焉。
臣等敬繹睿制,旁考舊聞。
惟茲山之靚潤深奧,足與岳鎮競秀,而其名不大顯於前世。
以是知天地清淑之氣,扶輿磅礡,固必待時而出,以奉大聖人泮奐之娛。
而天筆昭回,鏤巖耀谷,品題甲乙,榮幸無涯,尤自古所未有。
敬錄斯編,亦以慶茲山之遭也。
△《西湖志纂》·十二卷(內府藏本)
國朝大學士梁詩正、禮部尚書銜沈德潛等同撰。
初,雍正中,浙江總督李衛修《西湖志》,延原任編修傅王露總其事,而德潛以諸生為分修。
凡成書四十八卷。
雖敘次詳明,而徵引浩繁,頗嫌冗蔓。
至乾隆十六年,躬逢聖駕南巡,清蹕所臨,湖山生色。
德潛因取舊志,復與王露重加纂錄,芟繁就簡,別為十卷。
而梁詩正亦奏請重輯《西湖志》。
會德潛書稿先成,繕錄進御。
蒙皇上優加錫賚,特製詩篇,以弁其首。
並敕詩正,即以德潛此稿合成之。
詩正復偕王露參考釐訂為十二卷,於乾隆十八年十二月奏進。
首名勝各圖,次西湖水利,次孤山、南山、北山、吳山、西溪諸勝跡,而終以藝文。
雖門目減於舊志,而大綱已包括無餘。
且仰荷宸翰親題,榮光下燭,尤從來輿記所未有。
固非田汝成輩區區記載所得並稱矣。
──右「地理類」山川之屬,七部,一百十三卷,皆文淵閣著錄。
△《洛陽伽藍記》·五卷(編修勵守謙家藏本)
後魏楊之撰。
劉知幾《史通》作羊之,晁公武《讀書志》亦同。
然《隋志》亦作楊,與今本合,疑《史通》誤也。
其裡貫未詳。
據書中所稱,知嘗官撫軍司馬耳。
魏自太和十七年作都洛陽,一時篤崇佛法,剎廟甲於天下。
及永熙之亂,城郭邱墟。
武定五年,之行役洛陽,感念廢興,因捃拾舊聞,追敘故跡,以成是書。
以城內及四門之外分敘五篇。
敘次之後先,以東面三門、南面三門、北面三門各署其新舊之名,以提綱領。
體例絕為明晰,其文麗秀逸,煩而不厭,可與酈道元《水經注》肩隨。
其兼敘爾朱榮等變亂之事,委曲詳盡,多足與史傳參證。
其他古跡藝文,及外國土風道裡,采摭繁富,亦足以廣異聞。
劉知幾《史通》云:「秦人不死,驗苻生之厚誣;蜀老猶存,知葛亮之多枉。」
蜀老事見《魏書·毛修之傳》,秦人事即用此書趙逸一條。
知幾引據最不苟,知其說非鑿空也。
他如解魏文之《苗茨碑》,糾戴延之之《西征記》,考據亦皆精審。
惟以高陽王雍之樓為即古詩所謂「西北有高樓,上與浮齊」者,則未免固於說詩,為是書之瑕類耳。
據《史通·補注篇》稱:「除煩則意有所[A092],畢載則言有所妨。
遂乃定彼榛苦,列為子注。
若蕭大圜《淮海亂離志》,羊之《洛陽伽藍記》是也。」
則之此記,實有自注。
世所行本皆無之,不知何時佚脫。
然自宋以來,未聞有引用其注者,則其刊落已久,今不可復考矣。
△《吳地記》·一卷、附《後集》·一卷(江蘇巡撫采進本)
舊本題唐陸廣微撰。
《宋史·藝文志》作一卷,與今本合。
書中稱周敬王六年丁亥,至今唐乾符三年庚申,凡一千八百九十五年,則廣微當為僖宗時人。
然書中「虎鏐」一條,稱唐諱虎,錢氏諱鏐,改為滸墅。
考《五代史·吳越世家》,乾符二年,董昌始表錢鏐為偏將。
光啟三年,始拜鏐左衛大將軍、杭州刺史。
景福二年,始拜鏐為鎮海軍節度使、潤州刺史。
乾寧元年,始加鏐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二年始封疁為彭城郡王。
天祐元年,封吳王。
至朱溫篡立,始封鏐為吳越王。
安得於乾符三年以董昌一偏將能使人諱其嫌名?且乾符三年亦安得預稱吳越?至錢俶於宋太平興國三年始納土入朝,當其有國之時,蘇州正其所隸,豈敢斥之曰「錢氏」?尤顯為宋人之辭。
則此書不出廣微,更無疑義。
王士禎《香祖筆記》嘗摘其語兒亭,馮驩宅,公孫挺、陳開疆、顧冶子墓三條,又摘其「琴高宅」一條。
於地理事實,皆為舛繆。
又案乾符三年歲在丙申,實非庚申。
上距周敬王丁亥,僅一千三百九十年,實非一千八百九十五年,於年數亦復差誤。
觀其卷末稱「纂成圖畫,以俟後來者添修」。
而此本無圖,前列吳、長洲、嘉興、昆山、常熟、華亭、海鹽七縣,而後列吳縣、長洲縣事為多。
殆原書散佚,後人采掇成編,又竄入他說以足卷帙,故訛異若是耶!以今世所行別無善刻,故姑仍吳琯此本錄之,以存梗概,而附訂其牴牾如右。
又《吳地記後集》一卷,蓋續廣微之書者,不著撰人名氏。
前有題詞,稱「自唐王郢叛亂,市邑廢毀,或傳記無聞,或廢興不一。
謹採摘縣錄,據圖經,選其確實者列於卷後」。
所記建置年號,止於祥符元年,疑北宋人作。
舊本附錄,今亦並存備考焉。
△《長安志》·二十卷(兩淮馬裕家藏本)
宋宋敏求撰。
敏求有《唐大詔令》,已著錄。
是編皆考訂長安古跡,以唐韋述《西京記》疏略不備,因更博采群籍,參校成書。
凡城郭、官府、山川、道裡、津梁、郵驛、以至風俗、物產、宮室、寺院,纖悉畢具。
其坊市曲折,及唐盛時士大夫第宅所在,皆一一能舉其處,粲然如指諸掌。
司馬光常以為考之韋《記》,其詳不啻十倍。
今韋氏之書久已亡佚,而此《志》精博宏贍,舊都遺事,藉以獲傳,實非他地誌所能及。
程大昌《雍錄》,稱其「引類相從,最為明晰。
然細細校之,亦不免時有駁復。
如曲台既入未央,而又入之三雍,是分一為二矣。
長門宮在都城之外長門亭畔,而列諸長信宮內,則失其位置矣。
況宮殿園囿又多空存其名,不著事跡,則亦無可尋繹矣」云云。
其說雖不為無見,實則凌雲之材,不以寸折為病也。
敏求尚有《河南志》,與此凡例稍異,而並稱贍博,今已不存。
又楊慎《丹鉛錄》謂杜常《華清宮詩》見《長安志》,詩中「曉風」乃作「曉星」,檢今本實無此詩。
蓋慎喜偽托古書,不足為據,非此《志》有所殘闕。
惟晁公武《讀書志》載有趙彥若序,今本無之,則當屬傳寫佚脫耳。
△《洛陽名園記》·一卷(兩江總督采進本)
宋李格非撰。
格非字文叔,濟南人。
元祐末為國子博士。
紹聖初進禮部郎,提點京東刑獄,以黨籍罷。
是書記洛中園囿,自富弼以下凡十九所。
格非自跋云:「天下之治亂,候於洛陽之盛衰;洛陽之盛衰,候於園囿之興廢。」
蓋追思當時賢佐名卿勳業盛隆,能享其樂,非徒誇台榭池館之美也。
《書錄解題》、《郡齋讀書志》俱載李格非撰。
惟《津逮秘書》題曰華州李廌。
考邵博《聞見後錄》第十七卷,全載此書,不遺一字,題標格非之名。
同時之人,不應有誤。
知毛晉之誤題審矣。
王士禎《居易錄》記是書,前有紹興中張琰德和序,首曰山東李文叔云云,此本亦佚之。
殆又後人因標題姓名與序不符,而刊除其文歟?
△《雍錄》·十卷(大學士於敏中采進本)
宋程大昌撰。
大昌有《古周易占法》,已著錄。
是編考訂關中古跡,以《三輔黃圖》、《唐六典》、宋敏求《長安志》、呂大防《長安圖記》及紹興《秘書省圖》(案書中稱閣圖者,即《秘書省圖》)諸書,互相考證。
於宮殿山水都邑,皆有圖有說。
謂《三輔黃圖》由唐人增續,初非親生漢時,目睹漢事,故隨事立辨,不以其名古而不敢置議。
《長安志》最為明析,然亦時有駁復。
呂大防圖凡唐世邑屋宮苑已自不存。
特其山川地望,悉是親見,今故本而言之。
若與古記不合,亦復訂正。
其參校亦可謂勤矣。
今考其書,如函谷關參都邑之中,太子宮序職官之次,地圖之後忽列書目數條,都邑之前忽出山名一處,驟然尋之,不得端緒,體例稍為叢雜。
又集古諸《錄》所列碑刻,自《獵碣》以外,罕登記載。
考古圖有輦酌宮,亦不著其名。
蓋但憑圖籍而未考金石之文,故未免於疏漏。
然其羅既富,辨證亦詳,在輿記之中固為最善之本也。
明代陝西諸志,皆號有法,其亦以是數書者在前歟?考大昌之時,關中已為金土,而隔越江表,為鄰國著書,殊為無謂。
蓋孝宗銳意恢復,有志中原。
大昌所作《北邊備對》一書,即隱寓經略西北之意。
此書猶此志焉耳。
第五卷中特創「漢、唐用兵攻取守備要地」一圖。
其圖說多舉由蜀入秦之跡,與郭允蹈《蜀鑒》所謂由「漢中取關、陝者」,大旨相合。
其微意固可見矣。
△《洞霄圖志》·六卷(浙江孫仰曾家藏本)
宋鄧牧撰。
牧字牧心,錢塘人。
宋亡後,隱居屏跡,惟與謝翱友善。
翱臨終時,牧適出遊,翱絕筆詩所謂「九鎖山人歸不歸」者,即為牧作,其志趣可以想見矣。
洞霄宮在餘杭縣大滌洞天,巖壑深秀,為七十二福地之一。
宋世嘗以舊宰執之奉祠者領提舉事。
政和中,唐子霞作《真境錄》紀其勝,後不傳。
端平間有《續錄》,今亦無考。
牧於大德己亥入洞霄,止超然館,住持沈多福為營白鹿山房居之。
遂屬牧偕本山道士孟宗寶搜討舊籍,作為此《志》。
凡六門,曰《宮觀》,曰《山水》,曰《洞府》,曰《古跡》,附以異事,曰《人物》,分列仙高道二子目,曰《碑記》,門各一卷。
前有元教嗣師吳全節及多福二序,後有錢塘葉林、台州李洧孫二跋。
牧文章本高曠絕俗,故所錄皆詳略有法。
惟不載宋提舉官姓名,近時朱彝尊始作記以補之。
然宋代奉祠,率皆遙領,與茲山古跡不甚相關。
正如魏、晉以下之公侯,名系郡縣,而事殊茅土。
志乘之中,載之不為贅,削之亦不為闕也。
牧成此書在大德乙巳,至明年丙午春而牧卒。
此書第五卷後附住持、知宮等題名,有及丙午六月後事者,疑為道流所增入。
又《人物門》有牧及葉林二傳,前題「續編」二字,亦不知續之者為誰。
舊本所有,姑並存之。
又書稱《圖志》,而此本乃有志無圖。
當為傳寫所脫佚,無可校補,亦姑仍其闕焉。
△《長安志圖》·三卷(安徽巡撫采進本)
元李好文撰。
好文字惟中,東明人。
至治元年進士,官至光祿大夫,河南行省平章政事,致仕,給翰林學士承旨一品祿終其身。
事跡具《元史》本傳。
此書結銜稱陝西行台御史。
考本傳稱好文至正元年除國子祭酒,改陝西行台治書侍御史,尋遷河東道廉訪使,又稱至正四年仍除陝西行台治書侍御史,六年始除侍講學士。
此書蓋再任陝西時作也。
自序稱圖舊有碑刻,元豐三年呂大防為之跋,謂之《長安故圖》。
蓋即陳振孫所稱《長安圖記》,大防知永興軍時所訂者。
好文因其舊本,芟除訛駁,更為補訂。
又以漢之三輔及元奉元所屬者附入。
凡漢、唐宮闕陵寢及渠涇沿革制度皆在焉。
總為圖二十有二,其中渠涇圖說,詳備明晰,尤有裨於民事。
非但考古跡,資博聞也。
本傳載所著有《端本堂經訓要義》十一卷,《歷代帝王故事》一百六篇,又有《大寶錄》、《大寶龜鑒》二書,而不及此《圖》。
《元史》疏漏此亦一端矣。
此本乃明西安府知府李經所鋟,列於宋敏求《長安志》之首,合為一編。
然好文是書,本不因敏求而作。
強合為一,世次紊越。
既乖編錄之體,且圖與志兩不相應,尤失古人著書之意。
今仍分為二書,各著於錄。
《千頃堂書目》載此編作《長安圖記》,於本書為合。
此本題曰《長安志圖》,疑李經與《長安志》合刊,改題此名。
然今未見好文原刻,而《千頃堂書目》傳寫多訛,不盡可據。
故今仍以《長安志圖》著錄,而附載其異同於此,備考核焉。
△《汴京遺跡志》·二十四卷(河南巡撫采進本)
明李濂撰。
濂有《祥符先賢傳》,已著錄。
是書以歷代都會皆有專志,獨汴京無之,又宋孟元老《東京夢華錄》蕪穢猥瑣無足觀(案元老書記風俗瑣事,與地誌體殊,此語過當,謹附訂於此),遂摭拾舊聞,編次成帙。
義例整齊,頗有體要。
徵引典核,亦具見根據。
在輿記之中,足稱善本。
雖其精博辨晰,不及《長安志》、《雍錄》諸書,而自朱梁以迄金源,數百年間建置沿革之由,興廢存亡之跡,皆為之匯考臚編。
略存端緒,亦復粲然如指諸掌。
宋敏求《東京記》今已不傳,得濂此書,亦足以補其闕矣。
△《武林梵志》·十二卷(浙江汪汝栗家藏本)
明吳之鯨撰。
之鯨字伯裔,錢塘人。
萬曆己酉舉人,官浮梁縣知縣。
是編以杭州梵剎盛於南宋,至明而殘廢者多,恐遺跡漸湮,乃博考乘牒,分城內、城外、南山、北山及諸屬縣,凡得寺院四百二十六所。
俱詳志創置始末,及其山川形勝。
後分《天朝寵錫》、《宰官護持》、《古德機緣》、《歷代勳績》四門,備紀名流勝跡、高僧支派。
各編小傳,序錄井然,頗有條理。
其中采輯宋元明人詩文,如仙林《崇先二寺記》見曹勳《松隱集》,《智果寺記》見徐一夔《始豐稿》,而志俱失載,不免稍有脫漏。
又如宋張敦禮捨鍾之法寺,非杭之法寺,而以名同誤入。
又撰《法相寺碑記》者前作范楷,後作沈楷,亦有駁文。
然其搜剔幽隱,實多《武林遺事》、《西湖遊覽志》所未載。
如《明遠堂詩》次於蘇軾諸作之後,而《東坡集》無之,張九成《喻彌陀塔銘》亦不見於《橫浦集》。
張伯雨《天池樓詩》與本集互異,可以參考。
其遺聞軼事,亦足為考古談藝之資,正不徒為伽藍增故實矣。
△《江城名跡》·二卷(江西巡撫采進本)
國朝陳宏緒撰。
宏緒字士業,新建人。
明末以薦授晉州知州。
時劉宇亮以閣臣督師,欲移兵入晉州。
宏緒拒不納,坐謫為湖州府經歷,鼎革後終於家。
是書以南昌省會為南昌、新建二縣地,因考其名跡。
以城之內外為限,凡去城遠者則不及。
多詳於樓觀、祠宇、梵剎、園亭之類,捲上為《考古》,卷下為《證今》。
自序謂「古與今不以時代為斷,而一以興廢存亡為斷」。
蓋事皆目歷,非徒案籍而登也。
宏緒文章淹雅,在明末號能復古。
故作是書,敘次頗有條理,考證亦多精核。
惟喜載雜事,多近小說。
且多曼衍旁涉,如「天寧寺」條下載寺僧淫褻之類,頗乖大雅,亦非地誌之體。
是則體例未嚴,不免為白璧之瑕矣。
△《營平二州地名記》·一卷(兩淮鹽政采進本)
國朝顧炎武撰。
炎武有《春秋杜解補正》,已著錄。
案《爾雅》營州,孫炎注以為殷制,孔穎達《尚書疏》謂舜十二州有營州,殷本虞制,分青州地為之。
凡在遼水東者,東至朝鮮之境,皆古營州地也。
平州即今永平府,在虞時亦為營州地,秦時為右北平遼西地,後漢洎晉皆為遼西地。
後漢末,公孫度自號平州牧,於是平州之名始見於史。
炎武游永平時,郡人以志屬之。
炎武未應其求,因摭古來營、平二州故實,纂為六卷付之,題曰《營平二州史事》。
今其書不存。
此書出自惠棟紅豆齋,惟載二州古地名,至五代而止。
又僅一卷,意其為六卷之一也。
其中「卑耳之」一條,既引《管子》,最後一頁又載俞兒一事全文。
當是隨筆雜鈔,失於刪削。
不但非其完書,並為未定之稿本矣。
然炎武嫻於地理,所纂述多可依據。
書雖殘闕,要於考證之學不為無補焉。
△《金退食筆記》·二卷(大學士英廉購進本)
國朝高士奇撰。
士奇有《春秋地名考略》,已著錄。
是編乃其康熙甲子官侍講學士入侍內廷時所作。
前有自序,稱自丁巳賜居太液池之西,朝夕策馬過金玉橋,望苑中景物,七閱寒暑。
退食之頃,偶訪曩時舊制,約略得之傳聞者,而又彷彿尋其故址。
離宮別館,廢者多矣。
脫復十數年老監已盡,遺跡漸湮,無以昭我皇上卑宮室、約園囿之儉德,因率筆記之。
詳於西而略於東,以所居在苑西故也。
紀其興廢而複雜以時事,欲見昭代之盛,存為太平佳話也。
又稱衙署監局,載在會典者不書,訪問未確者不書,外人所罕窺者亦不敢書。
蓋其時距明末僅四十年,前朝宦豎,存者猶多,士奇出入禁廷,得以詢訪。
又久寓其旁,朝夕考校,故所記往往可據。
朱彝尊《日下舊聞》多采掇之。
今奉詔考定彝尊之書,徵據詳明,纖悉必備,此編已在包括之中。
顧其草創記錄之功,亦不可沒,故仍錄存之,以備參稽焉。
△《石柱記箋釋》·五卷(浙江巡撫采進本)
國朝鄭元慶撰。
元慶字芷畦,歸安人。
吳興山水清佳,自六朝以來稱東南名郡。
自唐時刻有《石柱記》,樹之杼山,載其山川、陵墓、古跡、古器甚詳。
迨傳世既久,歲月名字遂漫漶不可考,歐陽修作《集古錄》,以為筆畫奇偉,非顏真卿不能善。
孫覺知湖州,聚境內碑碣,築墨妙亭貯之,凡三十二通,《石柱記》亦居其一。
後人因府治卑濕,墨妙亭諸石盡取以填淤泥,而《石柱記》遂淪沒不復見。
康熙辛巳,元慶重修府志既成,復訪得宋槧《石柱記》,為世所罕覯。
惟湖州五縣,原本只載其三。
秀水朱彝尊乃依仿體例,摭德清、武康二縣事跡,輯而補之。
元慶采掇諸書,為之註釋。
其徵據考證,頗為贍博。
雖於一郡之勝,尚未能包括無餘;而軼典遺詞,其梗概亦已略具。
固亦徵文考獻者所不廢矣。
△《關中勝跡圖志》·三十二卷(陝西巡撫采進本)
乾隆四十一年巡撫陝西兵部侍郎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畢沅所進也。
關中為雍州舊壤,班固所稱「神皋奧區」,周、秦、漢、唐並建都作邑,遺聞舊事見於典籍者至多。
可以循覽前編,考求故址。
而河山表裡,形勢尤雄;奇跡靈蹤,亦往往而在。
諸家撰述之存於今者,《三輔黃圖》以下如宋敏求《長安志》、程大昌《雍錄》、李好文《長安志圖》、何景明《雍大記》、李應祥《雍略》之類。
未易一二殫數。
而山水遊記、郡邑志乘尚不與焉。
然體例各殊,純駁互見,披圖案籍,牾實繁,未有薈卒群言,歸於畫一者。
我國家Ο化覃敷,群生茂豫,周原土,慶告屢豐。
華岳之祠,太白之湫,俱仰荷宸翰褒題,光燭霄宇。
其秦、漢涇渠故道,亦皆次第興修。
守土之臣得乘邊圉寧謐、民氣和樂之餘,行部川原,詢求舊跡。
訂訛舛,勒成是編,以上呈乙覽。
視儒生著述,披尋於斷碑碎碣之間,研索於脫簡殘編之內者,其廣狹固有殊矣。
其書以郡縣為經,以地理、名山、大川、古跡四子目為緯,而以諸圖附於後。
援據考證,各附本條,具有始末。
臣等謹為錄副,登諸秘閣,亦古者郡國地誌藏在太史之義也。
──右「地理類」古跡之屬,十四部,一百二十五卷,皆文淵閣著錄。
△《南方草木狀》·三卷(兩江總督采進本)
晉嵇含撰。
含事跡附載《晉書·嵇紹傳》。
考《隋志》、《舊唐志》俱有含集十卷,(《隋志》雲其集已亡,但附載郭象集下,《舊唐志》仍著錄。
)而不載此書,至《宋志》始著錄。
觀此書載指甲花自大秦國移植南海,是晉時已有是花。
而唐段公路《北戶錄》乃雲指甲花本出外國,梁大同二年始來中國。
知公路未見此書,蓋唐時尚不甚顯,故史志不載也。
諸本但題譙國嵇含,惟宋麻沙舊版前題曰「永興元年十一月丙子,振威將軍、襄陽太守嵇含撰」云云。
載其年月仕履,頗為詳具。
蓋舊本如是,明人始刊削之。
然《晉書·惠帝本紀》,永寧二年正月,改元永安,七月改建武,十一月復為永安。
十二月丁亥,立豫章王熾為太弟,始改永興。
是永興元年不得有十一月。
又永興二年正月甲午朔,以干支推之,丙子當在上年十二月中旬,尚在改元前十二日,其時亦未稱永興。
或其時改元之後,並十二月一月皆追稱永興,而輾轉傳刻,又誤十二月為十一月歟?惟《隋志》稱廣州太守嵇含,而此作襄陽太守。
考書中所載,皆嶺表之物,則疑襄陽或誤題也。
其書凡分草、木、果、竹四類,共八十種。
敘述典雅,非唐以後人所能偽,不得以始見《宋志》疑之。
其本亦最完整。
蓋宋以後花譜、地誌援引者多,其字句可以互校,故獨鮮訛闕雲。
△《荊楚歲時記》·一卷(兩江總督采進本)
舊本題晉宗懍撰,《書錄解題》作梁人。
考《梁書·元帝本紀》,載承聖三年秋七月甲辰,以都官尚書宗懍為吏部尚書。
又《南史·元帝本紀》,載武陵之平,議者欲因其舟艦遷都建鄴。
宗懍、黃羅漢皆楚人,不願移。
此書皆記楚俗,當即其人。
舊本題晉人,誤也。
唐宋《志》皆作一卷,與今本合。
而《通考》乃作四卷。
考《書錄解題》載懍自序曰:「傅元之朝會,杜篤之上巳,安仁秋興之敘,君道娛蠟之述,其屬辭則已洽,其比事則未宏。
率為小說,以錄荊楚歲時風物故事。
自元日至除日,凡二十餘事。」
然則必無四卷,知《通考》為傳寫之訛。
又檢今本實有三十六事,並知陳振孫所記懍序,亦以三字訛為二字。
然周密《癸辛雜識》引張騫乘槎至天河見織女得支機石事,雲出《荊楚歲時記》,今本無之。
則三十六事尚非完本也。
其注相傳為隋杜公瞻作,故多引開皇中杜台卿《玉燭寶典》。
然《唐志》宗懍《荊楚歲時記》一卷下,又出杜公瞻《荊楚歲時記》二卷。
豈原書一卷,公瞻所注分二卷,後人又合之歟?
△《北戶錄》·三卷(兩淮鹽政采進本)
唐段公路撰。
《學海類編》作公璐,蓋字之訛。
《新唐書·藝文志》稱為宰相文昌之孫,則當為臨淄人。
《學海類編》作東牟人,亦未詳所本。
歷仕始末不可考。
惟據書首結銜,知官京兆萬年縣尉。
據書中稱鹹通十年,知為懿宗時人而已。
是書當在廣州時作,載嶺南風土,頗為賅備,而於物產為尤詳。
其徵引亦極博洽。
如《淮南萬畢術》、《廣志》、《南越志》、《南裔異物會要》、《靈枝圖記》、《陳藏器本草》、《唐韻》、《郭緣生述征記》、《臨海異物誌》、《陶朱公養魚經》、《名苑》、《毛詩義》、《船神記》、《字林》、《廣州記》、《扶南傳》諸書,今皆散佚,藉此得以略見一二。
即所引張華《博物誌》,多今本所無,亦藉此以考證真偽。
條下注文,頗為典贍,題登仕郎前參軍龜圖撰,不題其姓,似為公路之族。
然《唐書·宰相世系表》不載其名,莫知其審矣。
《唐書·藝文志》作《北戶雜錄》,疑傳寫誤衍一「雜」字。
其作三卷,與此本合。
《學海類編》所載惟存一卷,凡物產五十一條,不為完本。
曹溶所錄古書,往往如是,不足深詰也。
△《桂林風土記》·一卷(兵部侍郎紀昀家藏本)
唐莫休符撰。
休符裡貫未詳。
作此《記》時,在昭宗光化二年,休符以檢校散騎常侍守融州刺史。
其終於何官,亦莫能考也。
此《記》《新唐書·藝文志》作三卷,今存者一卷。
卷中目錄四十六條,今闕「火山」、「采木」二條。
蓋殘闕之餘,非完書矣。
朱彝尊《曝書亭集》有此書跋雲,閩謝在杭小草齋所錄,舊藏徐惟起家。
跋稱獲自錢塘沈氏,是洪武十五年抄傳。
此本小草亭題識及洪武年月,與彝尊所言合,蓋即彝尊所見本也。
彝尊跋又稱,中載張固、盧順之、張叢、元晦、路單、韋、歐陽臏、李渤諸人詩,向未著於錄,亟當發其幽光。
今觀諸詩外尚有楊尚書、陸宏休二首,亦唐代軼篇,為他書所未載。
今《全唐詩》采錄諸篇,即據此本。
則其可資考證者,又不止於譜民風,記土產矣。
△《嶺表錄異》·三卷(永樂大典本)
舊本題唐劉恂撰。
宋僧贊寧《筍譜》,稱恂於唐昭宗朝出為廣州司馬。
官滿,上京擾攘,遂居南海,作《嶺表錄》。
陳振孫《書錄解題》亦云,昭宗時人。
然考書中雲唐乾符四年,又雲唐昭宗即位。
唐之臣子宜有內詞,不應直稱其國號。
且昭宗時人,不應預稱謚號。
殆書成於五代時歟?粵東輿地之書,如郭義恭《廣志》、沈懷遠《南越志》,皆已不傳。
諸家所援據者,以恂是編為最古。
而《百川學海》及《說郛》所載,寥寥數頁,首尾不完。
蓋僅從類書抄撮數條,以備一種。
而恂之原本,則已久佚。
宋代《太平寰宇記》、《太平廣記》、《太平御覽》諸書,徵引頗夥,然尚多掛漏。
惟散見《永樂大典》者,條理較詳,尚可編次。
謹逐卷裒輯,而佐以旁見諸書者,排比其文,仍成三卷,以復《唐志》之舊。
雖《永樂大典》闕卷數函,無從考驗,或不免一二之遺,而證以諸書,似已十得其八九焉。
唐人著述,傳世者稀,斷簡殘編,已足珍惜。
此更於放失之餘,復成完帙,使三四百年博物君子所未睹者,一旦頓還其舊觀,彌足寶矣。
恂書體例不可考,今不敢強為分門。
僅使各以類聚,庶便省覽。
其中記載博贍,而文章古雅,於蟲魚草木,所錄尤繁。
訓詁名義,率多精核。
葉廷《海錄碎事》釋《爾雅》「魁陸」,引此書瓦隴以證之。
張世南《游宦紀聞》引郭璞《爾雅注》犀有三角之文,據此書稱犀二角以辨之。
歷來考據之家,皆資引證,蓋不特圖經之圭臬,抑亦《蒼雅》之支流。
有裨小學,非淺鮮也。
諸書所引,或稱《嶺表錄》,或稱《嶺表記》,或稱《嶺表異錄》,或稱《嶺表錄異記》,或稱《嶺南錄異》。
核其文句,實皆此書。
殆以舊本不存,轉相稗販,故流傳訛異,致有數名。
惟《永樂大典》所題與《唐志》合。
今特從之,以存其真焉。
△《益部方物略記》·一卷(江蘇巡撫采進本)
宋宋祁撰。
祁字子京,雍邱人。
天聖二年進士,官至翰林學士承旨,謚景文。
事跡具《宋史》本傳。
是編乃嘉二年祁由端明殿學士、吏部侍郎知益州時所作。
因東陽沈立所撰《劍南方物》二十八種,補其闕遺,凡草木之屬四十一,藥之屬九,鳥獸之屬八,蟲魚之屬七,共六十五種。
列而圖之,各系以贊,而附註其形狀於題下。
贊居前,題列後,古書體例,大抵如斯。
今本《爾雅》,猶此式也。
其圖巳佚,《贊》皆古雅,蓋力摹郭璞《山海經圖贊》,往往近之。
注則頗傷謇澀,亦每似所作《新唐書》,蓋祁敘記之文類如是也。
胡震亨跋引范成大《聖瑞花》詩,證是花開於春夏間,祁注稱率以秋開為非。
殆由氣候不齊,各據所見。
又引薛濤《鴛鴦草》詩「但娛春日長,不管秋風早」句,證祁注是草春葉晚生之非,則橫生枝節。
夫春日已長,非春晚而何歟!至虞美人草自屬借人以名物,如菊號西施之類,必改為娛美人草,曲生訓釋,是則支離無所取耳。
△《岳陽風土記》·一卷(兩江總督采進本)
宋范致明撰。
致明字晦叔,建安人。
元符中登進士弟。
是編乃其以宣德郎謫監岳州商稅時所作。
不分門目,隨事載記。
書雖一卷,而於郡縣沿革、山川改易、古跡存亡,考證特詳。
如樂史《太平寰宇記》謂「大江流入洞庭」,致明則謂「洞庭會江,江不入洞庭,惟荊江夏秋暴漲,乃逆泛而入,三五日即還,名曰翻流水」。
圖經以鄭王廟為鄭德,致明則謂為隋末鄭文秀,與董景珍同立蕭銑者,故其北又有董王廟。
沈亞之《湘中怨》記岳陽樓聞泛人之歌,致明則核以地形,謂舟中之歌,樓上不辨。
杜佑《通典》謂巴邱湖中有曹洲,即曹公為吳所敗燒船處,在今縣南四十里,致明則謂今縣西但有曹公渡,考之地理,與周瑜、曹操相遇處絕不相干。
《漢陽圖經》謂赤壁即烏林,致明則謂曹操已至巴邱,則孫劉宜拒之於巴陵、江夏間,所謂烏林,即烏黎口,不當在漢陽界。
世傳華容為章華台,致明則謂舊台在景陵界,華容隋縣,乃取古容城名之。
酈道元《水經注》謂澧水會沅,然後入湖,致明則謂澧、沅雖相通,而各自入湖,澧所入處名澧口,沅所入處名鼎江口。
皆確有引據,異他地誌之附會。
其他軼聞逸事,亦頗資采擇,敘述尤為雅潔。
在宋人風土書中,可謂佳本矣。
△《東京夢華錄》·十卷(編修汪如藻家藏本)
宋孟元老撰。
元老始末未詳。
蓋北宋舊人,於南渡之後,追憶汴京繁盛,而作此書也。
自都城、坊市、節序、風俗,及當時典禮、儀衛,靡不賅載。
雖不過識小之流,而朝章國制,頗錯出其間。
核其所紀,與《宋志》頗有異同。
如《宋志》南郊儀注,郊前三日,但雲齋於大慶殿、太廟及青城齋宮,而是書載車駕宿大慶殿儀,駕宿太廟奉神主出室儀,駕詣青城齋宮儀,委曲詳盡。
又如郊畢解嚴,《宋志》但雲御宣德門肆赦,而是書載下赦儀,亦極周至。
又行禮儀注,《宋志》有皇帝初登壇,上香奠玉幣儀,既降盥洗,再登壇然後初獻,而是書奏請駕登壇即初獻,無上香獻玉帛儀。
又太祝讀冊,《宋志》列在初獻時,是書初獻之後再登壇,始稱讀祝,亦小有參差。
如此之類,皆可以互相考證,訂史氏之訛舛。
固不僅歲時宴賞,士女奢華,徒以怊悵舊遊,流傳佳話者矣。
△《六朝事跡編類》·二卷(兩江總督采進本)
宋張敦頤撰。
敦頤字養正,婺源人。
紹興八年進士,由南劍州教授歷官知舒、衡二州,致仕。
是編前有紹興庚辰自序,結銜稱「左奉議郎充江南東路安撫司辦公事」,蓋登第後之二十二年也。
其書為補《金陵圖經》而作。
首《總敘》,次《形勢》,次《城闕》,次《樓台》,次《江河》,次《山岡》,次《宅舍》,次《讖記》,次《靈典》,次《神仙》,次《寺院》,次《廟宇》,次《墳陵》,次《碑刻》,凡十四門。
引據頗為詳核。
而《碑刻》一門,尤有資於考據。
惟書以六朝為名,而古跡之中,自南唐以逮於北宋,如丁謂、王安石所建,亦具載之,殊失斷限。
又《總敘》門內《六朝保守》一篇,歷數自吳以來南朝不可北伐,北伐必敗,即幸勝亦不能守。
蓋亦南渡之初力主和議之說者,其識見末免卑懦。
然核諸情事,其說亦不為無因。
固與《江東十鑒》之虛張形勢者,較為切實矣。
△《會稽三賦》·三卷(禮部尚書曹秀先家藏本)
宋王十朋撰。
十朋字龜齡,樂清人。
紹興二十七年進士第一,官至龍圖閣學士,謚文忠。
事跡具《宋史》本傳。
所著有《梅溪集》。
此賦三篇,又於集外別行。
一曰《會稽風俗賦》,仿《三都賦》之體,歷敘其地山川、物產、人物、古跡;一曰《民事堂賦》,民事堂者,紹興中添差簽判廳之公堂也。
元借寓小能仁寺,歲久圯廢,十朋始重建於車水坊;一曰《蓬萊閣賦》,其閣以元稹詩「謫居猶得住蓬萊」句得名。
皆在會稽,故統名曰《會稽三賦》。
初,嵊縣周世則嘗為注《會稽風俗賦》,郡人史鑄病其不詳,又為增注,並注後二賦。
末有嘉定丁丑鑄自跋。
十朋文章典雅,足以標舉茲邦之勝。
鑄以當時之人,注當時之作,耳聞目睹,言必有徵。
視後人想像考索者,亦特為詳贍。
且所引無非宋以前書,尤非近時地誌杜撰故實、牽合名勝者可比。
與十朋之賦相輔而行,亦劉逵、張載分注《三都》之亞也。
△《中吳紀聞》·六卷(浙江鮑士恭家藏本)
宋龔明之撰。
明之字希仲,號五休居士,昆山人。
紹興間,以鄉貢廷試,授高州文學。
淳熙初,舉經明行修,授宣教郎,致仕。
是書采吳中故老嘉言懿行,及其風土人文為新舊圖經、范成大《吳郡志》所不載者,仿范純仁《東齋紀事》、蘇軾《志林》之體,編次成帙。
書成於淳熙九年,明之年已九十有二,亦可謂耄而好學者矣。
宋末書已罕傳。
元至正間,武寧、盧熊修《蘇州志》,訪求而校定之。
明末常熟毛晉始授諸梓,亦多舛謬。
其子,後得葉盛竹堂藏本相校,第六卷多翟超一條,其餘頗有異同。
何焯假以勘定,極為精審。
然盧熊跋稱其子昱所撰《行實》附後,今兩本皆無之,則葉本亦不免於脫佚也。
△《桂海虞衡志》·一卷(兩江總督采進本)
宋范成大撰。
乾道二年,成大由中書舍人出知靜江府。
淳熙二年,除敷文閣待制,四川制置使。
是編乃由廣右入蜀之時,道中追憶而作。
自序謂凡所登臨之處與風物土宜,方志所未載者,萃為一書。
蠻陬絕徼,見聞可紀者,亦附著之。
共十三篇,曰《志巖洞》,《志金石》,《志香》,《志酒》,《志器》,《志禽》,《志獸》,《志蟲魚》,《志花》,《志果》,《志草木》,《雜誌》,《志蠻》,每篇各有小序,皆志其土之所有。
惟《志巖洞》僅去城七八里內嘗所游者。
《志金石》准《本草》之例,僅取方藥所須者。
志蠻僅錄聲問相接者,故他不備載。
《志香》多及海南,以世稱二廣出香。
而不知廣東香自舶上來,廣右香產海北者皆凡品。
《志器》兼及外蠻兵甲之制,以為司邊鎮者所宜知,故不嫌旁涉。
諸篇皆敘述簡雅,無誇飾土風、附會古事之習。
其論辰砂、宜砂,地脈不殊,均生白石床上,訂《本草》分別之訛。
邕州出砂,融州實不出砂,證圖經同音之誤。
零陵香產宜、融諸州,非永州之零陵。
《唐書》稱林邑出結遼鳥,即邕州之秦吉了。
佛書稱像有四牙六牙,其說不實。
桂嶺在賀州,不在廣州。
亦頗有考證。
成大《石湖詩集》,凡經歷之地,山川風土,多記以詩。
其中第十四卷,自注皆桂林作,而詠花惟有《紅豆蔻》一首,詠果惟有《盧橘》一首,至詠遊覽,惟有《棲霞洞》一首,《佛子巖》一首。
其見於詩注者,亦僅蠻茶、老酒、蚺蛇皮腰鼓、象皮兜鍪四事,不及他處之詳。
疑以此志已具,故不更記以詩也。
其盧橘一種,《志果》不載。
觀其《志花》小序,稱北州所有皆不錄,或《志果》亦用此例。
蠻茶一種,《志草木》中亦無之。
考詩注稱蠻茶出修仁,大治頭風。
而《志草木》中有鳳膏藥,亦云葉如冬青,治太陽痛,頭目昏眩。
或一物二名耶?然檢《文獻通考·四裔考》,中引《桂海虞衡志》幾盈一卷,皆《志蠻》之文,而此本悉不載。
其餘諸門,檢《永樂大典》所引,亦多在此本之外。
蓋原書本三卷,而此本並為一卷,已刊削其大半。
則諸物之或有或無,亦非盡原書之故矣。
△《嶺外代答》·十卷(永樂大典本)
宋周去非撰。
去非字直夫,永嘉人。
隆興癸未進士,淳熙中官桂林通判。
是書即作於桂林代歸之後,自序謂本范成大《桂海虞衡志》,而益以耳目所見聞,錄存二百九十四條。
蓋因有問嶺外事者,倦於應酬,書此示之,故曰《代答》。
原本分二十門。
今有標題者凡十九。
一門存其子目,而佚其總綱,所言則軍制戶籍之事也。
其書條分縷析,視嵇含、劉恂、段公路諸書敘述為詳。
所紀西南諸夷,多據當時譯者之辭,音字未免舛訛。
而《邊帥》、《法制》、《財計》諸門,實足補正史所未備,不但紀土風、物產,徒為談助已也。
《書錄解題》及《宋史·藝文志》並作十卷,《永樂大典》所載並為二卷,蓋非其舊。
今從原目,仍析為十卷雲。
△《都城紀勝》·一卷(內府藏本)
不著撰人名氏,但自署曰耐得翁。
其書成於端平二年,皆紀杭州瑣事。
分十四門,曰《市井》,曰《諸行》,曰《酒肆》,曰《食店》,曰《茶坊》,曰《四司六局》,曰《瓦捨眾伎》,曰《社會》,曰《園苑》,曰《舟船》,曰《鋪席》,曰《坊苑》,曰《閒人》,曰《三教外地》。
敘述頗詳,可以見南渡以后土俗民風之大略。
考高宗駐蹕臨安,謂之行在。
雖湖山宴樂,已無志於中原,而其名未改。
故乾道中周淙修《臨安志》,於宮苑及百官曹署,尚著舊稱。
潛說友《志》亦因之。
此書直題曰都城,蓋官司案牘流傳,僅存故事,民間則耳目濡染,久若定居矣。
又史載端平元年孟珙會元師滅金,是時舊敵已去,新釁未形,相與燕雀處堂,無復遠慮。
是書作於端平二年,正文武恬嬉,苟且宴安之日,故競趨靡麗,以至於斯。
作是書者既欲以富盛相誇,又自知苟安可愧,故諱而自匿,不著其名。
伏讀御題,仰見聖鑒精深,洞其微曖。
起作者而問之,當亦無所置詞。
以其中舊跡遺聞,尚足以資考核,而宴安鴆毒,亦足以垂戒千秋。
故糾正其失,以示炯鑒,而書則仍錄存之焉。
△《夢粱錄》·二十卷(兩江總督采進本)
宋吳自牧撰。
自牧,錢塘人。
仕履未詳。
是書全仿《東京夢華錄》之體,所紀南宋郊廟宮殿,下至百工雜戲之事,委曲瑣屑,無不備載。
然詳於敘述,而拙於文采,俚詞俗字,展笈紛如,又出《夢華錄》之下。
而觀其自序,實非不解雅語者,毋乃信劉知幾之說,欲如宋孝王《關東風俗傳》,方言世語,由此畢彰乎?(案語見《史通·言語篇》)要其措詞質實,與《武林舊事》詳略互見,均可稽考遺聞,亦不必責以詞藻也。
自牧自序云:「緬懷往事,殆猶夢也,故名《夢粱錄》。」
末署甲戌歲中秋日。
考甲戌為宋度宗鹹淳十年,其時宋尚未亡,不應先作是語。
意甲戌字傳寫誤歟?王士禎《漁洋文略》有是書跋,雲《夢粱錄》二十卷,不著名氏。
蓋士禎所見抄本,又脫此序,故不知為自牧耳。
今檢《永樂大典》所引,條條皆題自牧之名,與此本相合。
知非影附古書,偽標撰人姓氏矣。
△《武林舊事》·十卷(內府藏本)
宋周密撰。
密字公謹,號草窗,先世濟南人。
其曾祖隨高宗南渡,因家湖州。
淳祐中,嘗官義烏令。
宋亡不仕,終於家。
是書記宋南渡都城雜事,蓋密雖居弁山,實流寓杭州之癸辛街。
故目睹耳聞,最為真確。
於乾道、淳熙間三朝授受、兩宮奉養之故跡,敘述尤詳。
自序稱,欲如呂滎陽《雜記》而加詳,如孟元老《夢華》而近雅。
今考所載,體例雖仿孟書,而詞華典贍,南宋人遺篇剩句,頗賴以存,近雅之言不謬。
呂希哲《歲時雜記》,今雖不傳,然周必大《平園集》尚載其序,稱其《上元》一門,多至五十餘條,不為不富。
而密猶以為未詳,則是書之賅備可知矣。
明人所刻,往往隨意刊除。
或僅六卷,或不足六卷,惟存《故都宮殿》、《教坊樂部》諸門,殊失著書之本旨。
此十卷之本,乃從毛氏汲古閣元版傳抄,首尾完具。
其間逸聞軼事,皆可以備考稽。
而湖山歌舞,靡麗紛華,著其盛,正著其所以衰。
遺老故臣,惻惻興亡之隱,實曲寄於言外,不僅作風俗記、都邑簿也。
第十卷末「棋待詔」以下,以是書體例推之,當在六卷之末,疑傳寫或亂其舊第。
然無可考證,今亦姑仍之焉。
△《歲華紀麗譜》·一卷、附《箋紙譜》·一卷、《蜀錦譜》·一卷(兩江總督采進本)
元費著撰。
著,華陽人。
嘗舉進士,授國子監助教,官至重慶府總管。
成都自唐代號為繁庶,甲於西南,其時為之帥者,大抵以宰臣出鎮。
富貴優閒,歲時燕集,浸相沿習。
故張周封作《華陽風俗錄》,盧求作《成都記》,以誇述其勝。
遨頭行樂之說,今尚傳之。
迨及宋初,其風未息。
前後太守如張詠之剛方,趙之清介,亦皆因其土俗,不廢娛游。
其侈麗繁華,雖不可訓,而民物殷阜,歌詠風流,亦往往傳為佳話,為世所艷稱。
南宋季年,蜀中兵燹,井閭凋敝,乃無復舊觀。
著因追述舊事,集為此書。
自元旦迄冬至,無不備載。
其體頗近《荊楚歲時紀》,而盛衰俯仰,追溯陳跡,亦不無《東京夢華》之思焉。
唐韓鄂有《歲華紀麗》,為類事之書,此譜蓋偶同其名,實則地誌也。
末附箋紙、蜀錦二《譜》,蓋漢唐以來二物為蜀中所擅,而未有專述其源委者。
著因風俗而及土產,稽求名品,臚列頗詳,是亦足資考證者矣。
△《吳中舊事》·一卷(永樂大典本)
元陸友仁撰。
友仁字輔之,吳郡人。
此書紀其鄉之軼聞舊跡,以補地誌之闕,其體例則小說家流也。
其中如辨吳會、吳下之名,及陸贄墓、張籍宅、和令坊、高彪碑之類,皆足以資考證。
紀陳長方、潘兌事,紀朱π事,亦足以資法戒。
其他如范純佑、慕容卿事,頗為不經。
李璋事,亦頗猥瑣。
蓋雜記之書,志神怪,資諧笑,自唐已然,不足為友仁訾也。
惟所載《鹿苑台銘記》雲,「永和七年,陸機建碑,王羲之書」,則二人時代,邈不相及,殊失之於不考耳。
此書刊本頗訛脫,今以《永樂大典》所載互校補正,備元人說部之一種。
雖篇帙無多,要與委巷之談異也。
△《平江記事》·一卷(浙江鮑士恭家藏本)
元高德基撰。
德基,平江人。
嘗官建德路總管。
書中記干文傳修遼、金、宋史事,則當成於至正中矣。
所載皆吳郡古跡,而亦兼及神仙鬼怪、詼諧謠諺之事,可裨圖志佚聞。
其間不免疏謬者,如引圖經「虞山者巫咸所居」,而不知其語出《越絕書》;引《吳越春秋》「稻蟹不遺種」,而不知其語出《春秋外傳》。
又「胥蘇」二字,古本通用。
《左傳》申包胥,《戰國策》作勃蘇,是其明證。
故《國語》、《史記》皆作姑蘇。
德基以蘇為後人之訛字,尤為失考。
然其序次詳贍,條理秩然,足供採擷者甚多,亦龔明之《中吳紀聞》之流亞也。
其體不全為地誌,亦不全為小說。
例頗不純,無類可隸。
以其多述古跡,姑附之地理類雜記中焉。
△《江漢叢談》·二卷(兩淮鹽政采進本)
不著撰人名氏,惟卷首題曰環中迂叟。
前後無序跋,其著書年月及作者時代亦無考。
按陶《續說郛》,載有此書,題陳士元撰。
當即作《易象鉤解》之陳士元也。
其書於楚地故實,凡眾說異同者,各設為答問,以疏通證明,故曰《叢談》。
若童士疇《沔志》,以楚之風城非伏羲後,士元則引《路史》伏羲之後封國者十有九,而風國居其首,不得謂伏羲之後無風國。
又《山海經》舊稱伯益作,士元則摭其中長沙、零陵乃秦、漢郡名,知其為後人附益。
《後漢書》載南方諸夷為盤瓠犬種,士元則以為人名,非犬名。
如斯之類,持論皆極精確。
惟隋侯得珠,孟宗得筍之類,舊籍相傳,事涉神怪,正可存之不論,士元必輾轉徵引以實之,未免失於附會。
蓋誇飾土風,標榜鄉賢,乃明地誌之陋習,士元亦未免是。
要其引據賅洽,論斷明晰,則非明人地誌所及也。
觀所著《易象鉤解》,多發明漢學,知其留心古籍,非空談無根者比矣。
△《閩中海錯疏》·三卷(浙閩總督采進本)
明屠本撰。
本字田叔,鄞縣人。
以門蔭入仕,官至福建鹽運司同知。
是書詳志閩海水族,凡《鱗部》二卷,共一百六十七種,《介部》一卷,共九十種,又附非閩產而閩所常有者海粉、燕窩二種。
後有自跋,稱將入閩時,太常少卿余公君房曰:「狀海錯來,吾徵閩、越而通之。
因疏以復」云云。
君房者,余寅之字,與本同裡,為前輩。
書中本所附案語,多引四明土產以為證。
蓋即徵閩、越而通之之意。
中間又有注「補疏」二字者,則徐渤所續也。
其書頗與黃衷《海語》相近,而敘述較備,文亦簡核。
惟其詞過略,故徵引不能博贍,舛漏亦所未免。
如「鯊魚」一條,《海語》謂鯊有二種,而此書列至十二種,固可稱賅具。
然《海語》所謂海鯊、虎頭鯊,常以春晦陟於海山,旬日化而為虎者,此書反遺之。
又「海酋」一條,《海語》謂其魚長百里,牡蠣聚族其背,曠歲之積,崇十許丈。
酋負以游,聿兀水面如山。
其形容最為曲盡,而此但以「移若山嶽」一語概之,殊未明晰。
然其辨別名類,一覽瞭然,頗有益於多識,要亦考地產者所不廢也。
△《益部談資》·三卷(兩淮鹽政采進本)
明何宇度撰。
宇度裡貫未詳,萬曆中官夔州府通判。
是書所紀,皆四川山川物產及古今軼事。
分上中下三卷,以體例不似圖經,故署曰《談資》,實亦地誌之支流也。
蜀雖僻處一隅,而蠶叢、魚鳧以下,古跡為多;長卿、子以後,文士為眾。
又地形奧衍,百產繁饒,富庶之餘,溢為奢麗。
歲時遊樂,亦自古為盛。
故其見於記載,形於歌詠者,自揚雄《蜀王本紀》、譙周《三巴記》、李克《益州記》以下,圖籍最多,遺事佚聞,皆足資采摭。
是書掇拾羅,尚未能一一賅備,然詮擇不苟,去取頗嚴。
其後曹學作《蜀中廣記》,徵引較博,不免稍涉濫,轉不若此本之雅潔。
在明人雜說之中,尚可稱簡而有要者。
原本有李維楨跋,亦極推為善本,蓋不誣雲。
△《蜀中廣記》·一百八卷(兩淮馬裕家藏本)
明曹學撰。
學有《易經通論》,已著錄。
學嘗官四川右參政,遷按察使。
是書蓋成於其時。
目凡十二,曰《名勝》,曰《邊防》,曰《通釋》,曰《人物》,曰《方物》,曰《仙》,曰《釋》,曰《游宦》,曰《風俗》,曰《著作》,曰《詩話》,曰《畫苑》。
搜采宏富,頗不愧「廣記」之名。
其中如敘州府之高州,《明史·地理志》雲,洪武五年由州改縣,正德十三年復為州,珙及筠連二縣隸焉。
此書仍稱高州為縣,二縣亦不為之屬。
又成都府之資陽縣,《明史·地理志》屬簡州,此書不系簡州而列於仁壽、井研二縣後。
皆未免編次偶疏。
王士禎《古夫於亭雜錄》曰:「《丹鉛錄》載東坡贈青神楊棟詞云:『允文事業從容了,要岷峨人物,後先相照。
見說君王曾有問,似此人才多少。
』而引小說高宗問馬騏蜀中人才如允文者有幾」云云。
案,允文采石之功在南渡後,東坡之沒久矣,安得先有此詞!而曹能始《蜀中十志》亦載之,略無駁正。
又曰:「《蜀中十志》,以《物類相感志》十八卷為東坡撰,謬甚。」
則訛舛牾,亦時時間出。
蓋援據既博,則精粗畢括,同異兼陳,亦事勢之所必至,要之不害其大體。
談蜀中掌故者,終以《全蜀藝文志》及是書為取材之淵藪也。
△《顏山雜記》·四卷(山東巡撫采進本)
國朝孫廷銓撰。
廷銓字伯度,又字枚先,號亭,益都人。
前明崇禎庚辰進士,入國朝,以薦授河間府推官,擢吏部主事。
歷官內秘書院大學士,謚文定。
益都有顏神鎮,形勢險厄,明代嘗建城設官以治之。
廷銓世居其地,康熙丙午,予告在籍,因輯舊聞,作為此書。
分《山谷》、《水泉》、《城市》、《官署》、《鄉校》、《逸民》、《孝義》、《風土》、《歲時》、《長城》、《考靈》、《泉廟》、《災祥》、《物變》、《物產》、《物異》、《遺文》諸目。
敘次簡核,而造語務求雋異。
王士禎《居易錄》,稱田雯《黔書》七十六篇,有似《爾雅》者,有似《考工記》者,有似《公》、《》、《檀弓》者,有似《越絕書》者。
故相孫文定公廷銓作《顏山雜記》,記山蠶、琉璃、窯器、煤井、鐵冶等,文筆奇峭,亦如此云云。
今考琉璃、窯器、煤井、鐵冶俱此書所載。
其山蠶一條則在廷銓《南征記略》中,士禎蓋偶然誤記。
又士禎《香祖筆記》引此書所載鳳凰嶺玉皇宮石刻,宋太祖、太宗、真宗御押,與周密《癸辛雜識》所載不同,雲並載以備參考。
案《癸辛雜識》為明代重刊,此石為宋代原刻。
木板易訛,當以碑本為據。
士禎兩存亦非也。
惟《香祖筆記》又據黃瓚《雪洲集·議礦盜》一疏,謂顏神設官之議起於瓚。
而駁此書正德十二年巡按黃某奏請之說為非,是則誠廷銓考核之疏矣。
△《嶺南風物紀》·一卷(江蘇巡撫采進本)
國朝吳綺撰,宋俊增補,江刪訂。
綺字園次,號聽翁,江都人。
順治甲午拔貢生,官至湖州府知府。
俊字長白,山陰人。
字辰六,自署貴陽人。
而王士禎《蠶尾集》書縮頭道人事一篇,稱門人新安江辰六前知均州日云云,未審實籍何地也。
綺本文士,故是書所敘述,率簡雅不支,與范成大《桂海虞衡志》可相伯仲。
首二條敘氣候,次十條敘石,次六十條敘草木花竹,次十七條敘鳥,次五條敘獸,次六條敘蟲,次十七條敘鱗介,次三條敘布,次三條敘香,次二條敘酒,次四條敘蔬,次十五條敘雜事。
其敘研、敘香特詳核。
惟「碣石衛品字石」一條,應入卷末雜事中。
則分類編次,偶然失序耳。
俊所增補凡七條,皆別識之。
其論米芾所賞之石本出含匡縣地,秋深水涸之時,於沙坑中取之,謂之脫沙。
後含匡併入英德,遂以英德石當之,實皆贗物。
亦前人所未發。
惟所刪者今不可見,其刊除當否,遂不可考矣。
△《台海使槎錄》·八卷(原任編修勵守謙家藏本)
國朝黃叔敬撰。
叔敬有《南征記程》,已著錄。
茲編乃康熙壬寅叔敬為御史時巡視台灣所作,故以「使槎」為名。
凡分三子目,卷一至卷四為《赤嵌筆談》,卷五至卷七為《番俗六考》,卷八為《番俗雜記》。
台灣自康熙癸亥始入版圖,諸書紀載,或疏略不備,或傳聞失真。
叔敬裒輯諸書,參以目見,以成此書。
於山川、風土、民俗、物產,言之頗詳。
而於攻守險隘、控制機宜及海道風信,亦皆一一究悉。
於諸番情勢,尤為賅備。
雖所記止於一隅,而亙古以來,輿記之所不詳者,羅編綴,源委燦然。
固非無資於考證者矣。
△《龍沙紀略》·一卷(內閣中書方維甸家藏本)
國朝方式濟撰。
式濟字屋源,號沃園。
康熙己丑進士,官中書舍人。
是編乃式濟之父澄嶧謫居黑龍江時,式濟往省,因據所見聞,考核古跡,勒為九門。
一曰《方隅》,二曰《山川》,三曰《經制》,四曰《時令》,五曰《風俗》,六曰《飲食》,七曰《貢賦》,八曰《物產》,九曰《屋宇》。
總名曰《龍沙紀略》。
考《後漢書·班超傳贊》曰:「坦步蔥雪,咫尺龍沙。」
章懷太子注曰:「謂蔥嶺、雪山、龍堆、沙漠也。」
《漢書·匈奴傳》曰:「康居、烏孫,豈能逾白龍堆而寇西邊。」
孟康注曰:「龍堆形如土龍,高大者二三丈,卑者丈餘,在西域中。」
又酈道元《水經注》曰:「鄯善國東垂當白龍堆。」
則龍堆在西不在東。
又《漢書·武帝本紀》曰:「衛青復將六將軍絕幕。」
顏師古注曰:「沙上曰幕,直度曰絕。」
《後漢書·西域傳》曰:「孝武深維長久之計,命遣虎臣浮河絕幕。」
又竇憲《燕然山銘》稱絕大漠。
李陵《別歌》稱「經萬里兮渡沙漠」。
則沙漠迤繞西北,亦不在東。
自劉孝標有《賦得龍沙宵月明詩》,李白有「將軍分虎竹,戰士臥龍沙」之句,始誤以龍沙為一地,而詩家遂沿為塞外之通稱。
式濟記東北之事,而以龍沙為書名,蓋沿用舊文之故。
不知自唐以來,渤海大氏奄有斯土,已久為城郭宮室之國,豈可以龍沙為目哉!然白山、黑水之間,古來輿記,大抵得諸傳聞。
即近時修志乘者,秉筆之人亦未必親至其地。
式濟久住於斯,又閒居多暇,得以遊覽詢訪,究其詳悉。
如辨混同江源出長白山,土人呼為松阿里江,松阿里江北與諾尼江合流,東北受黑龍江,又南受烏蘇里江,匯注於海。
因其納三江之大,故名混同。
蓋松阿里自南而北,黑龍江自北而南,歷二千五百里之遙,兩江不得混稱。
其上游未會時,仍當稱松阿里江云云。
此足證《金史》混同江一名黑龍江之誤,又辨《金史》宋瓦之訛松花。
又搜討黑龍江源與塞外入江諸小水,及精奇尼江、諾尼江諸派,亦多《盛京通志》所未載,固志輿圖者所必考。
舊附述本堂諸詩集後,今以所載悉屬地理,故析而錄諸史部焉。
△《東城雜記》·二卷(浙江巡撫采進本)
國朝厲鶚撰。
鶚有《遼史拾遺》,已著錄。
杭城東地曰東園者,宋故園也,其名見於《宋史》。
鶚家於此,為考裡中舊聞遺事,輿記所不及者八十五條,厘為上下二卷。
大抵略於古而詳於今。
然所載「九宮貴神壇紅亭」、「醋庫」諸條,考據頗為典核。
又紀高閣、蘭菊草堂、竹深亭,及金石中之慈寺宋刻《劍石銘》諸舊跡,俱《浙江通志》及武林各舊志所未詳。
他如灌園生以下諸人,皆系以小傳,使後之修志乘者,有所徵引,其用力亦可謂勤矣。
鶚素博覽,並工於詩詞,故是書雖偏隅小記而敘述典雅,彬彬乎有古風焉。
──右「地理類」雜記之屬,二十八部,二百十三卷,皆文淵閣著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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