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庫全書總目提要
卷一百五十一·集部四○別集類四
△《元氏長慶集》·六十卷、《補遺》·六卷(通行本)
唐元稹撰。
稹事跡具《唐書》本傳。
考稹《與白居易書》,稱「河東李明府景儉在江陵時,僻好僕詩章。
僕因撰成卷軸。
其中有旨意可觀而詞近古往者為『古諷』。
意亦可觀而流在樂府者為『樂諷』,詞雖近古而止於吟寫性情者為『古體』。
詞實樂流而止於模象物色者為『新題樂府』。
聲勢沿順,屬對穩切者為『律詩』,仍以五七言為兩體;其中有稍存寄興與諷為流者為『律諷』」。
又稱「有悼亡詩數十首,艷詩百餘首。
自十六時至元和七年,有詩八百餘首,成二十卷」。
又稱「昨巴南道中有詩五十首。
又書中得七年以後所為向二百篇」。
然則稹三十七歲之時已有詩千餘首。
《唐書》本傳稱稹卒時年五十三。
其後十六年中,又不知所作凡幾矣。
白居易作稹墓誌,稱「著文一百卷,題曰《元氏長慶集》」。
《唐書·藝文志》又載有小集十卷。
然原本已闕佚不傳。
此本為宋宣和甲辰建安劉麟所傳,明松江馬元調重刊。
自一捲至八卷前半為古詩。
八卷後半至九卷為傷悼詩。
十卷至二十二卷為律詩。
二十三卷為古樂府。
二十四卷至二十六卷為新樂府。
二十七卷為賦。
二十八卷為策。
二十九捲至三十一卷為書。
三十二捲至三十九卷為表狀。
四十卷至五十卷為制誥。
五十一卷為序記。
五十二捲至五十八卷為碑誌。
五十九捲至六十卷為告祭文。
其卷帙與舊說不符,即標目亦與自敘迥異,不知為何人所重編。
前有麟序,稱「稹文雖盛傳一時,厥後浸以不顯。
惟嗜書者時時傳錄。
某先人嘗手自鈔寫,謹募工刻行」云云。
則麟及其父均未嘗有所增損。
蓋在北宋即僅有此殘本爾。
△《白氏長慶集》·七十一卷(通行本)
唐白居易撰。
居易有《六帖》,已著錄。
案錢曾《讀書敏求記》稱所見宋刻居易集兩本,皆題為《白氏文集》,不名《長慶集》。
汪立名校刻《香山詩集》,亦謂寶歷以後之詩不應概題曰「長慶」。
今考居易嘗自寫其集,分置僧寺。
據所自記,大和九年置東林寺者二千九百六十四首,勒成六十卷。
開成元年置於聖善寺者三千二百五十五首,勒成六十五卷。
開成四年置於蘇州南禪院者凡三千四百八十七首,勒為六十七卷。
皆題曰《白氏文集》。
開成五年置於香山寺者凡八百首,合為十卷。
則別題曰《洛中集》。
惟長慶四年元稹作《白氏長慶集序》,稱「盡徵其文,手自排纂,成五十卷,二千一百九十一首」。
又稱「明年當改元長慶,訖於是,因號曰《白氏長慶集》」。
則《長慶》一集,特穆宗甲辰以前之作。
曾及立名所辨,不為無據。
然《唐志》載《白氏長慶集》七十五卷,《宋志》亦載《白氏長慶集》七十一卷,而《白氏文集》之名轉不著錄。
又高斯得《恥堂存稿》有《白氏長慶集序》。
宋人目錄傳於今者,晁公武《讀書志》、尤袤《遂初堂書目》、陳振孫《書錄解題》,亦均作《白氏長慶集》。
則謂宋刻必作《白氏文集》,亦未盡然。
況元稹之序本為《長慶集》作,而《聖善寺文集記》中載有居易自注,稱「元相公先作集序並目錄一卷在外」。
則《長慶集序》已移弁開成新作之目錄。
知寶歷以後之詩文均編為《續集》,襲其舊名矣。
未可遽以總題《長慶》為非也。
其卷帙之數,晁公武謂《前集》五十卷,《後集》二十卷,《續集》五卷。
今亡三卷,則當有七十二卷。
陳振孫謂七十一卷之外又有《外集》一卷,亦當有七十二卷。
而所標總數乃皆仍為七十一卷,與今本合,則其故不可得詳。
至彭叔夏《文苑英華辨證》謂集中《進士策問》第二道,俗本妄有所增。
又馮班《才調集評》亦稱每卷首古調、律詩、格詩之目為重刻改竄。
則今所行本已迥非當日之舊矣。
△《白香山詩集》·四十卷、附錄《年譜》·二卷(內府藏本)
國朝汪立名編。
立名有《鐘鼎字源》,已著錄。
唐白居易《長慶集》詩文各半。
立名引宋祁之言,謂居易長於詩而他文未能稱是,因別刊其詩,以成是集。
又據元稹序,謂長慶時所作僅前五十卷,其寶歷以後所作不應概名以「長慶」。
(案立名此論未確,已詳辨於《長慶集》下。
)因即其歸老之地,題曰《香山》。
參互眾本,重加編次,定為《長慶集》二十卷,《後集》十七卷,《別集》一卷。
又采摭諸書為《補遺》二卷。
而以新定《年譜》一卷、陳振孫舊本《年譜》一卷並元稹《長慶集序》一篇、《舊唐書》本傳一篇冠於首。
復采諸書之有關居易詩者,各箋注於其下。
居易集在東林寺者,陸游《入蜀記》稱宋時已佚,真宗嘗令崇文院寫校,包以斑竹帙,送寺。
建炎中亦壞於兵。
其傳於世者,錢曾所云宋本莫知存佚。
舊有明武定侯家刻本,今亦罕見。
世所行者惟蘇州錢氏、松江馬氏二本,皆頗有顛倒訛舛。
胡震亨《唐音丁簽》所錄,又分體瑣屑,往往以一題割隸二卷,殊為叢脞。
立名此本,考證編排,特為精密。
其所箋釋,雖不能篇篇皆備,而引據典核,亦勝於注書諸家漫衍支離,徒溷耳目。
蓋於諸刻之中特為善本。
其書成於康熙壬午,朱彝尊、宋犖皆為之序雲。
△《鮑溶詩集》·六卷、《外集》·一卷(江蘇巡撫采進本)
唐鮑溶撰。
溶字德源。
元和四年進士。
其仕履未詳。
溶詩在後世不甚著。
然張為作《主客圖》,以溶為博解宏拔主。
以李群玉為上入室,而為與司馬退之二人同居入室之例。
則當時固絕重之也。
其集宋史館舊本五卷,訛題鮑防。
曾鞏始據《唐文粹》、《唐詩類選》考正之。
又以歐陽修本參校,增多三十三篇。
合舊本共二百三十三篇,厘為六卷。
晁公武《讀書志》仍作五卷,稱惟存一百九十三篇,餘皆佚。
此本為江南葉裕家所鈔,首有曾鞏校上序。
今核所錄,惟《集外詩》一卷與曾鞏新增三十三首之說合。
其正集比鞏序多一卷,而詩止一百四十五首。
蓋舊本殘闕,傳寫者離析卷帙,以足鞏序之數,而忘《外集》一卷本在六卷中也。
《全唐詩》所錄較此本多十六首,較晁本多二首,而較曾本尚少三十九首。
則其集之佚者多矣。
△《樊川文集》·二十卷、《外集》·一卷、《別集》·一卷(內府藏本)唐杜牧撰。
牧字牧之,京兆萬年人。
太和二年登進士第。
官至中書舍人。
事跡附載《新唐書·杜佑傳》內。
是集為其甥裴延翰所編。
唐《藝文志》作二十卷。
晁氏《讀書志》又載《外集》一卷。
王士禎《居易錄》謂舊藏杜集止二十卷,後見宋版本,雕刻甚精,而多數卷。
考劉克莊《後村詩話》云:「樊川有《續別集》三卷,十八九皆許渾詩。
牧仕宦不至南海,而別集乃有《南海府罷之作》。」
則宋本《外集》之外又有《續別集》三卷。
故士禎云然也。
此本僅附《外集》、《別集》各一卷,有裴延翰序。
又有宋熙寧六年田概序。
較克莊所見《別集》尚少二卷,而《南海府罷之作》不收焉。
則又經後人刪定,非克莊所見本矣。
范攄《溪友議》曰:「先是,李林宗、杜牧言元、白詩體舛雜,而為清苦者見嗤,因茲有恨。
牧又著論,言近有元、白者,喜為淫言疇語,鼓扇浮囂,吾恨方在下位,未能以法治之。」
《後村詩話》因謂牧風情不淺。
如杜秋娘、張好好諸詩,(案杜秋詩非艷體,克莊此語殊誤。
)「青樓薄倖」之句,街吏平安之報,未知去元、白幾何。
比之以燕伐燕。
其說良是。
《新唐書》亦引以論居易。
然考牧集無此論。
惟《平盧軍節度巡官李戡墓誌》述戡之言曰:「嘗痛自元和以來,有元、白詩者,纖艷不逞。
非莊士雅人,多為其所破壞。
流於民間,疏於屏壁。
子父女母,交口教授。
淫言疇語,冬寒夏熱,入人肌骨,不可除去。
吾無位,不得用法以治之。
欲使後代知有發憤者,因集國朝以來類於古詩得若干首,編為三卷,目為唐詩。
為序以導其志」云云。
然則此論乃戡之說,非牧之說。
或牧嘗有是語,及為戡志墓,乃藉以發之,故攄以為牧之言歟!平心而論,牧詩冶蕩甚於元、白,其風骨則實出元、白上。
其古文縱橫奧衍,多切經世之務。
《罪言》一篇,朱祁作《新唐書·藩鎮傳論》實全錄之。
費袞《梁漫志》載:「歐陽修使子讀《新唐書》列傳,臥而聽之。
至《藩鎮傳敘》,歎曰:『若皆如此傳,筆力亦不可及。
』」識曲聽真,殆非偶爾。
即以散體而論,亦遠勝元、白。
觀其集中有讀韓、杜集詩。
又《冬至日寄小侄阿宜》詩曰:「經書刮根本,史書閱興亡。
高摘屈、宋艷,濃薰班、馬香。
李、杜泛浩浩,韓、柳摩蒼蒼。
近者四君子,與古爭強梁。」
則牧於文章具有本末,宜其睥睨「長慶」體矣。
△《姚少監詩集》·十卷(江蘇巡撫采進本)
唐姚合撰。
合,宰相崇之曾孫也。
登元和十一年進士第。
調武功主簿,又為富平、萬年二縣尉。
寶應中歷監察殿中御史、戶部員外郎。
出為荊、杭二州刺史。
後為戶、刑二部郎中,諫議大夫,陝、虢觀察使。
開成末,終於秘書少監。
然詩家皆謂之姚武功,其詩派亦稱武功體。
以其早作《武功縣詩》三十首,為世傳誦,故相習而不能改也。
合選《極玄集》,去取至為精審。
自稱所錄為「詩家射鵰手」,論者以為不誣。
其自作則刻意苦吟,冥搜物象,務求古人體貌所未到。
張為作《主客圖》,以李益為清奇雅正主,以合為入室。
然合詩格與益不相類,不知為何以云然。
其集在北宋不甚顯。
至南宋「永嘉四靈」始奉以為宗。
其末流寫景於瑣屑,寄情於偏僻,遂為論者所排。
然由摹仿者滯於一家,趨而愈下,要不必追咎作始,遽懲羹而吹齏也。
此本為毛晉所刻。
分類編次,唐人從無此例,殆宋人所重編。
晉跋稱此為浙本,尚有川本,編次小異。
又稱得宋治平四年王頤石刻《武功縣詩》三十首,其次序字句皆有不同。
然則非唐時舊本審矣。
△《李義山詩集》·三卷(內府藏本)
唐李商隱撰。
商隱字義山,懷州河內人。
開成二年進士。
釋褐秘書省校書郎,調弘農尉。
會昌二年又以書判拔萃。
王茂元鎮河陽,闢為掌書記。
歷佐幕府,終於東川節度判官、檢校工部郎中。
事跡具《唐書·文藝傳》。
商隱詩與溫庭筠齊名,詞皆縟麗。
然庭筠多綺羅脂粉之詞,而商隱感時傷事,尚頗得風人之旨。
故蔡寬夫《詩話》載王安石之語,以為「唐人能學老杜而得其藩籬者,惟商隱一人」。
自宋楊億、劉子儀等沿其流波,作《西昆酬唱集》,詩家遂有西昆體。
致伶官有ㄎ奢之譏。
劉載之《中山詩話》以為口實。
元諸人,起而矯之。
終宋之世,作詩者不以為宗。
胡仔《漁隱叢話》至摘其《馬嵬》詩、《渾河中》詩詆為淺近。
後江西一派漸流於生硬粗鄙,詩家又返而講溫、李。
自釋道源以後,注其詩者凡數家。
大抵刻意推求,務為深解。
以為一字一句皆屬寓言,而《無題》諸篇穿鑿尤甚。
今考商隱《府罷》詩中有「楚雨含情皆有托」句,則借夫婦以喻君臣,固嘗自道。
然《無題》之中確有寄托者,「來是空言去絕蹤」之類是也。
有戲為艷體者,「近知名阿侯」之類是也。
有實屬狎邪者,「昨夜星辰昨夜風」之類是也。
有失去本題者,「萬里風波一葉舟」之類是也。
有與《無題》相連誤合為一者,「幽人不倦賞」之類是也。
其摘首二字為題,如《碧城》、《錦瑟》諸篇,亦同此例。
一概以美人香草解之,殊乖本旨。
至於流俗傳誦,多錄其綺艷之作。
如集中《有感》二首之類,選本從無及之者。
取所短而遺所長,益失之矣。
△《李義山詩注》·三卷、《附錄》·一卷(通行本)
國朝朱鶴齡撰。
鶴齡有《尚書埤傳》,已著錄。
李商隱詩舊有劉克、張文亮二家注本,後俱不傳。
故元好問《論詩絕句》有「詩家總愛西昆好,只恨無人作鄭箋」之語。
(案西昆體乃宋楊億等摹擬商隱之詩,好問竟以商隱為西昆,殊為謬誤。
謹附訂於此。
)明末釋道源始為作注。
王士禎《論詩絕句》所謂「獺祭曾驚博奧殫,一篇《錦瑟》解人難。
千秋毛鄭功臣在,尚有彌天釋道安」者,即為道源是注作也。
然其書徵引雖繁,實冗雜寡要,多不得古人之意。
鶴齡刪取其什一,補輯其什九,以成此注。
後來注商隱集者,如程夢星、姚培謙、馮浩諸家,大抵以鶴齡為藍本,而補正其闕誤。
惟商隱以婚於王茂元之故,為令狐所擠,淪落終身。
特文士輕於去就,苟且目前之常態。
鶴齡必以為茂元黨李德裕,父子黨牛僧孺。
商隱之從茂元為擇木之智、渙邱之公,然則令狐楚方盛之時,何以從之受學?令狐見讎之後,何以又屢啟陳情?新、舊《唐書》班班具在,鶴齡所論未免為回護之詞。
至謂其詩寄托深微,多寓忠憤,不同於溫庭筠、段成式綺靡香艷之詞,則所見特深,為從來論者所未及。
惟所作年譜,於商隱出處及時事頗有疏漏,故多為馮浩注本所糾。
又如《有感》二首詠文宗甘露之變者,引錢龍惕之箋,以李訓、鄭注為奉天討,死國難。
則觸於明末禍,有激而言,與詩中「如何本初輩,自取屈誅。
臨危對盧植,始悔用龐萌」諸句,顯為背觸,殊失商隱之本旨。
又重《有感》一首所謂「竇融表已來關右,陶侃軍宜次石頭」者,竟以稱兵犯闕望劉從諫。
漢十常侍之已事,獨未聞乎?鶴齡又引龍惕之語不加駁正,亦未免牽就其詞。
然大旨在於通所可知,而闕所不知,絕不牽合新、舊《唐書》,務為穿鑿。
其摧陷廓清之功,固超出諸家之上矣。
△《李義山文集箋注》·十卷(通行本)
國朝徐樹箋,徐炯注。
樹字藝初。
康熙乙丑進士。
官至山東道監察御史。
炯字章仲。
康熙壬戌進士。
官至直隸巡道。
皆昆山人。
考《舊唐書·李商隱傳》,稱有《表狀集》四十卷。
《新唐書·藝文志》稱李商隱《樊南甲集》二十卷,《乙集》二十卷,《玉溪生詩》三卷,《文賦》一卷。
《宋史·藝文志》稱《李商隱文集》八卷,《四六甲乙集》四十卷,《別集》二十卷,《詩集》三卷。
今惟《詩集》三卷傳,《文集》皆佚。
國初吳江朱鶴齡始裒輯諸書,編為五卷,而闕其狀之一體。
康熙庚午,炯典試福建,得其本於林佶。
采摭《文苑英華》所載諸狀補之,又補入《重陽亭銘》一篇,是為今本。
鶴齡原本雖略為詮釋,而多所疏漏,蓋猶未竟之稿。
樹因博考史籍,證驗時事,以為之箋。
炯復徵其典故訓詁,以為之注。
其中《上崔華州書》一篇,樹斷其非商隱作。
近時桐鄉馮浩注本,則辨此書為開成二年春初作。
崔華州乃崔龜從,非崔戎。
故賈相國乃賈束,非賈耽。
崔宣州乃崔鄲,非崔群。
引據《唐書》紀傳,證樹之誤疑。
又《重陽亭銘》一篇,炯據《全蜀藝文志》采入。
馮浩注本則辨其碑末結銜及鄉貫皆可疑。
知為舊碑漫漶,楊慎偽補足之。
援慎偽補樊敏、柳敏二碑,證炯之誤信。
又據《成都文類》采入《為河東公上西川相國京兆公書》一篇及逸句九條,皆足補正此本之疏漏。
然《上京兆公書》乃案牘之文,本無可取,逸句尤無關宏旨。
故仍以此本著於錄焉。
△《溫飛卿集箋注》·九卷(內府藏本)
明曾益撰。
顧予鹹補輯,其子嗣立又重訂之。
凡注中不署名者,益原注。
署補字者,予鹹注。
署嗣立案者,則所續注也。
益字予謙,山陰人。
其書成於天啟中。
予鹹字小阮,長洲人。
順治丁亥進士。
官至吏部考功司員外郎。
嗣立字俠君。
康熙壬辰進士。
由庶吉士改補中書舍人。
曾注謬訛頗多。
如《漢皇迎春詞》乃詠漢成帝時事,而以漢皇為高祖。
《邯鄲郭公詞》為北齊樂府,舊題郭公者,傀儡戲也。
舊本訛「詞」為「祠」,遂引東京郭子儀祠以附會「祠」字之訛。
嗣立悉為是正,考據頗為詳核。
然多引白居易、李賀、李商隱詩為注,雖李善注《洛神賦》「遠遊履」字引《繁欽定情詩》為證,古人本有此例;然必謂《夜宴謠》「裂管」字用居易「翕然聲作如管裂」句,《曉仙謠》「下視九州」字用賀「遙望齊州九點煙」句,《生屏風歌》「銀鴨」字用商隱「睡鴨香爐換夕薰」句,似乎不然,是亦一短也。
唐《藝文志》載庭筠《握蘭集》三卷,《金荃集》十卷,《詩集》五卷,《漢南真稿》十卷。
《宋志》亦同。
陳振孫《書錄解題》作《飛卿集》七卷。
又陸游《渭南集》有《溫庭筠集跋》,稱其父所藏舊本,以《華清宮》詩為首,中有《早行》詩。
後得蜀本,則《早行》詩已佚。
《文獻通考》則云:「溫庭筠《金荃集》七卷,《別集》一卷。」
是宋刻已非一本矣。
曾本合為四卷,名曰《八叉集》,以作賦之事名其詩,頗為杜撰。
嗣立此注,稱從所見宋刻分詩集七卷、別集一卷,以還其舊。
疑即《通考》所載之本。
又稱采《文苑英華》、《萬首絕句》所錄為《集外詩》一卷,較曾本差為完備。
然總之非唐本之舊也。
△《丁卯集》·二卷、《續集》·二卷、《續補》·一卷、《集外遺詩》·一卷(江蘇巡撫采進本)
唐許渾撰。
渾字用晦。
武後朝宰相圉師之後。
考《新唐書·宰相世系表》,圉師為安陸許氏。
渾為其後,應亦出於安陸。
陳振孫《書錄解題》乃稱渾為丹陽人。
觀集中《送王總歸丹陽》詩有曰:「憑寄家書為回報,舊居還有故人知。」
其家於丹陽,猶李白系出隴西而為蜀人矣。
渾大和六年進士及第。
為當塗、太平二令,以病免。
起潤州司馬。
大中三年為監察御史,歷虞部員外郎,睦、郢二州刺史。
其曰《丁卯集》者,潤州有丁卯橋,渾別墅在焉,因以名集。
集中有《夜歸丁卯橋村舍》詩是也。
《新唐書·藝文志》作二卷。
晁氏《讀書志》亦作二卷。
陳氏《書錄解題》注雲蜀本有《拾遺》二卷。
今之《續集》,當即陳氏所謂《拾遺》,為後人改題。
其《續補》及《集外遺詩》,又後人掇拾增入耳。
惟晁氏稱近得渾集完本五百篇,止二卷。
是本篇數雖合,而卷帙不同,蓋總非宋人刊本之舊矣。
毛晉汲古閣刊本亦二卷,詩僅三百餘篇,疑即晁氏所見之本。
《讀書志》或誤三為五,亦未可知。
以此本較毛本完備,故置彼而錄此焉。
△《文泉子集》·一卷(兵部侍郎紀昀家藏本)
唐劉蛻撰。
蛻字復愚,長沙人。
大中四年進士及第。
鹹通中官至左拾遺,外謫華陰令。
案王定保《唐摭言》載:「劉纂者,商州劉蛻之子,亦善為文。」
則蛻當為商州人。
又孫光憲《北夢瑣言》載:「劉蛻,桐廬人,官至中書舍人。
有從其父命,死不祭祀一事。」
所敘爵裡復不同,或疑為別一劉蛻,未之詳也。
是集前有自序曰:「自褐衣以後,辛卯以來,辛丑以前,收其微詞屬意古今上下之間者為內、外篇。
復收其怨抑頌記嬰於仁義者雜為諸篇焉。
物不可以終雜,故離為十卷。
離則名之不絕,故授之以為《文泉》。
蓋覃以九流之旨曰文,配以不竭之義曰泉。
崖谷結珠璣,昧則將救之。
雨雷亢粢盛,乾則將救之。
豈托之空言哉!」觀其命名之義,自負者良厚。
其《文塚銘》最為世所傳。
他文皆原本揚雄,亦多奇奧。
險於孫樵,而易於樊宗師。
大旨與元結相出入。
欲挽末俗反之古。
而所謂古者,乃多歸宗於老氏,不盡協聖賢之軌。
又詞多恚憤,亦非仁義藹如之旨。
然唐之末造,相率為纂組俳儷之文,而蛻獨毅然以復古自任,亦可謂特立者矣。
高彥休《唐闕史》載:「蛻能辨齊桓公盎之偽。」
其學蓋有根柢。
《舊唐書·令狐楚傳》載:「鹹通二年,左拾遺劉蛻極論令狐子高恃權納貨之罪,坐貶華陰令。」
則蛻在當時,本風裁矯矯,宜其文之拔俗也。
集十卷,今已不傳。
此本為崇禎庚辰閩人韓錫所編,僅得一卷。
蓋從《文苑英華》諸書採出,非其舊帙。
存備唐文之一家,姑見崖略云爾。
△《梨岳集》·一卷、《附錄》·一卷(浙江鄭大節家藏本)
唐李頻撰。
頻字德新,壽昌人。
大中八年擢進士第。
調秘書郎,累遷建州刺史。
卒於官。
州民思其德,立廟梨山。
事跡具《唐書·文藝傳》。
頻為姚合之婿,然其詩別自為格,不類武功之派。
是編本名《建州刺史集》。
後人敬頻之神,尊梨山曰梨岳,集亦因之改名。
初罕傳本。
真德秀得本於三館,欲刻未果。
嘉熙三年,金華王始求得舊本鋟版。
元元貞及後至元間,頻裔孫邦材、會同,明永樂中河南師,正統中廣州彭森,先後重刊者四。
此本即正統刻也。
凡詩一百九十五首,較《全唐詩》所載少八首。
而《送劉山人歸洞庭》一首,卷中兩見,惟起二句小異。
又《秋宿慈恩寺遂上人院》詩,誤作《送宋震先輩赴青州》。
題與詩兩不相應,殊不及席氏《唐百家詩》本之完善。
末為《附錄》,則歷朝廟祀敕書碑記及刻詩序跋。
張復、彭森二序皆稱初刻出真德秀,與王序稱德秀欲刻不果者自相矛盾,未喻其故。
殆傳聞訛異歟?王士禎《居易錄》稱:「詩人為神,未有頻之顯著者。」
然頻詩自佳耳,其為神則政事之故,非文章之故也。
△《李群玉集》·三卷、《後集》·五卷(江蘇蔣曾瑩家藏本)
唐李群玉撰。
群玉字文山,澧州人。
大中八年詣闕進詩,授弘文館校書郎。
其集首載群玉《進詩表》及令狐薦狀、鄭處約所行制詞。
表稱歌行、古體今體七言、今體五言四通,合三百首。
考劉禹錫作《柳宗元集序》,稱三十二通。
(案今本作四十五通,乃後人追改。
)則唐時以一通為一卷。
今本三卷。
已與表不合。
又表稱三百首,而今本《正集》僅一百三十五首,《外集》亦僅一百一十三首。
合之不足三百之數。
觀中卷之末有《出春明門》一首,自注曰:「時請告歸。」
則此集雖仍以歌行、古體今體七言、今體五言分目,而已兼得官以後之詩,非復奏進之原本矣。
《太平廣記》載群玉遇湘君事甚異。
其詩今載《後集》第三卷。
然前一首為弔古之詞,無疇褻之意。
後一首寫當時棹女與二妃,尤不相關。
況群玉雖放誕風流,亦豈敢造作言語,瀆慢神明,污蔑古聖!殆因其詩為時傳誦,小說家因造此事附會之耳。
洛神訛為感甄,李善至引以注《文選》。
俗語丹青,往往如是,未可據為實錄也。
△《孫可之集》·十卷(浙江鮑士恭家藏本)
唐孫樵撰。
樵字可之,又字隱之,自稱關東人。
函谷以外,幅員遼闊,不知其籍何郡縣也。
大中九年進士。
授中書舍人。
僖宗幸岐、隴時,詔赴行在,遷職方郎中、上柱國,賜紫金魚袋。
《新唐書·藝文志》、《通志》、《通考》皆載樵《經緯集》三卷。
《書錄解題》稱樵自為序凡三十五篇。
此本十卷,為毛晉汲古閣所刊。
稱王鏊從內閣鈔出。
前載樵自序,稱「藏書五千卷,常自探討。
幼而工文,得其真訣。
廣明元年,駕避岐、隴,朝廷以省方蜀國,文物攸興,品藻朝論,旌其才行。
遂閱所著文及碑碣書檄傳記銘志得二百餘篇。
撮其可觀者三十五篇」云云。
與陳振孫之說合。
又稱「編成十卷,藏諸篋笥」云云,則與三卷之說迥異。
近時汪師韓集有《孫文志疑序》一篇,因謂樵文惟《唐文粹》所載《後佛寺奏》、《讀開元雜記》、《書褒城驛》、《刻武侯碑陰》、《文貞公笏銘》、《與李諫議行方書》、《與賈秀才書》、《孫氏西齋錄》、《書田將軍邊事》、《書何易於》十篇為真。
餘一十五篇皆後人偽撰。
然卷帙分合,古書多有,未可以是定真偽。
且師韓別無確據,但以其字句格局斷之,尤不足以為定論也。
樵《與王霖秀才書》云:「某嘗得為文真訣於來無擇,來無擇得之於皇甫持正,皇甫持正得之於韓吏部退之。」
其《與友人論文書》又復云然。
今觀三家之文,韓愈包孕群言,自然高古。
而皇甫稍有意為奇。
樵則視益有努力為奇之態。
其彌有意於奇,是其所以不及歟?《讀書志》引蘇軾之言,稱「學韓愈而不至者為皇甫,學而不至者為孫樵」,其論甚微。
毛晉跋是集,乃以軾言為非,所見淺矣。
△《曹祠部集》·二卷、附《曹唐詩》·一卷(江蘇蔣曾瑩家藏本)
唐曹鄴撰。
鄴字鄴之,陽朔人。
明蔣冕序,稱「大中間登進士第。
由天平節度掌書記累遷太常博士、祠部郎中。
仕至洋州刺史」。
然鄭谷《台編》有《送曹鄴吏部歸桂林》詩,則又嘗官吏部。
冕考之未盡也。
《唐書·高元裕傳》載:「鄴為太常博士時,議高璩贈謚事,其論甚偉。」
顧其詩乃多怨老嗟卑之作。
蓋坎不遇,晚乃成名。
故一生寄托,不出此意,不但韋愨所稱《四怨》、《三愁》、《五情》諸篇。
及乎登第以後,《杏園席上同年》詩則曰「出九衢,僮僕顏色異」。
《獻恩門》詩則曰「名字如鳥飛,數日便到越」,《寄陽朔友人》詩則曰「桂林須產千秋桂,未解當天影月開。
我到月中收得種,為君移向故園栽」。
又何其淺也。
張為作《主客圖》,鄴與其數,則當時亦為文士所推。
其《讀李斯傳》及《始皇陵下作》二首,諸家選本或取之。
然皆無深致。
《唐志》載鄴集三卷。
今僅二卷,其有佳篇而逸之耶?流傳已久,姑存以備一家可也。
末附《曹唐詩》一卷。
唐字堯賓,桂林人。
初為道士。
大和中返初服,舉進士。
累辟諸府從事。
其《遊仙詩》最著名。
蓋本顏延之《為織女贈牽牛》詩,而曼衍及諸女仙,各擬贈答。
然諸篇姓名雖易,語意略同,實非傑出之作。
《唐志》載其集亦三卷。
蔣冕求其原本不獲,乃搜諸選本,裒成一卷附之曹鄴詩後。
以二人皆粵西產耳。
△《麟角集》·一卷(浙江汪啟淑家藏本)
唐王撰。
字輔之,福清人。
鹹通三年進士。
官至水部郎中。
黃巢亂後,不知所終。
唐代取士,科目至多。
而所最重者惟進士。
其程試詩賦,《文苑英華》所收至夥。
然諸家或不載於本集中。
如李商隱以《霓裳羽衣曲》詩及第,而《玉溪生集》無此詩。
韓愈以《明水賦》及第,而其賦乃在外集是也。
其自為一集行世,得傳於今者,惟此編。
凡律賦四十五篇。
又八代孫宋著作郎於館閣得省試詩,錄附於集,凡二十一篇。
題曰《麟角》者,蓋取《顏氏家訓》「學如牛毛,成如麟角」之義,以及第比登仙也。
集中佳作,已多載《文苑英華》中。
雖科舉之文,無關著述,而當時風氣,略見於斯。
錄而存之,亦足備文章之一格也。
△《皮子文藪》·十卷(浙江鮑士恭家藏本)
唐皮日休撰。
日休字襲美,襄陽人。
居於鹿門山,自號醉吟先生。
登鹹通八年進士。
官太常博士。
《唐書》稱其降於黃巢,後為所害。
尹洙《河南集》有《大理寺丞皮子良墓誌》,則稱「日休避廣明之難,奔錢氏。
子光業,為吳越丞相。
生璨,為元帥判官。
子良即璨之子」。
陸游《老學筆記》亦據皮光業碑以為日休終於吳越,並無陷賊之事。
皆與史全異,未知果誰是也。
是編乃其文集。
自序稱「鹹通丙戌不上第,退歸州墅,編次其文。
發篋叢萃,繁如藪澤,因名《文藪》。
凡二百篇」。
宋晁公武謂其尤善箴銘。
今觀集中書序論辨諸作,亦多能原本經術。
其《請孟子立學科》、《請韓愈配饗太學》二書,在唐人尤為卓識,不得僅以詞章目之。
集中詩僅一卷。
蓋已見《松陵唱和集》者不復重編,亦如《笠澤叢書》之例耳。
王士禎《池北偶談》嘗摘其中《鹿門隱書》一條、《與元徵君書》一條,皆「世民」二字句中連用,以為不避太宗之諱。
今考之信然。
然後人傳寫古書,往往改易其諱字。
安知日休原本非「世」本作「代」、「民」本作「人」而今本易之耶?是固未足為日休病也。
△《笠澤叢書》·四卷、《補遺》·一卷(內府藏本)
唐陸龜蒙撰。
龜蒙有《耒耜經》,已著錄。
此集為龜蒙自編。
以其叢脞細碎,故名《叢書》,以甲、乙、丙、丁為次。
後又有《補遺》一卷。
宋元符間蜀人樊開始序而梓之。
政和初,毗陵朱袞復行校刊,止分上、下二卷及《補遺》為三。
此本為元季龜蒙裔孫德原重鐫。
既依蜀本為四卷,而序仍毗陵本作三卷者,字偶誤也。
王士禎《漁洋文略》有此書跋,謂得都穆重刊蜀本,內紀《錦裙》在丙集,《迎潮詞》在丁集。
而此本《錦裙》在乙集,《迎潮詞》在丙集,敘次又不盡依蜀本之舊,疑德原又有所竄亂矣。
龜蒙與皮日休相倡和,見於《松陵集》者,工力悉敵,未易定其甲乙。
惟雜文則龜蒙小品為多,不及日休《文藪》時標偉論。
然閒情別緻,亦復自成一家,固不妨各擅所長也。
△《甫裡集》·二十卷(浙江汪汝栗家藏本)
唐陸龜蒙撰。
龜蒙著作頗富,其載於《笠澤叢書》者卷帙無多。
即《松陵集》亦僅倡和之作,不為賅備。
宋寶間,葉茵始采諸書,得遺篇一百七十一首,合二書所載四百八十一首,共六百五十二首,編為十九卷。
並附錄,總為二十卷。
林希逸為序,刊版置於義莊。
歲久闕失。
明成化丁未,昆山嚴景和重刊之。
於附錄之中增胡宿所撰《甫裡先生碑銘》一篇。
陸弋序之。
萬曆乙卯,松江許自昌又取嚴本重刻。
於附錄中續增范成大《吳郡志》一條、王鏊《姑蘇志》一條,其餘詩十三卷、賦二卷、雜文四卷,則悉依舊次。
即此本也。
葉本所附《顏萱過張丹陽故居詩序》,龜蒙特屬和而已,其事不應附之於集。
胡宿碑銘,《姑蘇志》雲其碑亡。
嚴氏所錄,乃有全文。
意成化中宿集尚未佚也。
希逸序中辨詔拜拾遺一事極精核,足證《新唐書》之誤。
茵於楊億《談苑》所載彈鴨一事,反覆辨其必無,殊為蛇足。
文人遊戲,亦復何關於賢否!乃以為瑕玷而諱之,亦迂拘之甚矣。
△《詠史詩》·二卷(編修汪如藻家藏本)
唐胡曾撰。
曾,邵陽人。
《文苑英華》載其二啟,皆干謁方鎮之作。
陳振孫《書錄解題》稱其鹹通末為漢南從事。
何光遠《鑒戒錄》「判木夾」一條,載高駢鎮蜀,曾為記室,有草檄諭西山八國事。
蓋終於幕府也。
是編雜詠史事,各以地名為題。
自共工之不周山,迄於隋之汴水,凡一百五十首。
《文獻通考》載三卷。
此本不分卷數,蓋後人合而編之。
其詩興寄頗淺,格調亦卑。
何光遠稱其中《陳後主》、《吳夫差》、《隋煬帝》三首。
然在唐人之中,未為傑出。
惟其追述興亡,意存勸戒,為大旨不悖於風人耳。
每首之下,鈔撮史書,各為之注。
前後無序跋,亦不載注者名氏。
觀所引證,似出南宋人手。
如《鉅橋》詩中「遂作商郊一聚灰」句,注曰:「武王發鹿台之財,散鉅橋之粟,大賚於四海,而萬姓悅服。」
詩謂其作商郊聚灰,非也。
又《渭濱》詩「當時未入非熊夢」句,注曰:「舊作『非羆』,俗本誤,後世莫知是正。」
亦間有駁正,然陋特甚。
如《洞庭》詩詠軒轅自指張樂一事,而注乃置《莊子》本文,引《史記》鼎湖之說,未免失之於眉睫。
徒以舊本存之耳。
△《台編》·三卷(江蘇巡撫采進本)
唐鄭谷撰。
谷字守愚,宜春人。
光啟三年進士。
乾寧中仕至都官郎中。
谷父嘗為永州刺史,與司空圖同院。
圖見谷,即奇之,謂當為一代風騷主。
詩名盛於唐末,人多傳諷,稱為鄭都官。
史不立傳。
其事跡頗見計有功《唐詩紀事》中。
《新唐書·藝文志》載谷所著有《台編》三卷、《宜陽集》三卷。
今《宜陽集》已佚。
惟此編存,所錄詩約三百首。
其雲《台編》者,據自序稱:「乾寧初上幸三峰,朝謁多暇,寓止台道捨,因以所紀編而成之。」
蓋昭宗幸華州時也。
谷以《鷓鴣》詩得名,至有「鄭鷓鴣」之稱。
而其詩格調卑下,第七句「相呼相喚」字,尤重複。
寇宗《本草衍義》引作「相呼相應」,差無語病,然亦非上乘。
方回《瀛奎律髓》又稱谷詩多用「僧」字,凡四十餘處。
谷自有句云「詩無僧字格還卑」。
此與張端義《貴耳集》謂「詩句中有『梅花』二字,便覺有清意」者,同一雅中之俗。
未可遽舉為美談。
至其他作,則往往於風調之中獨饒思致。
汰其膚淺,擷其菁華,固亦晚唐之巨擘矣。
△《司空表聖文集》·十卷(兩淮馬裕家藏本)
唐司空圖撰。
圖,河內人。
表聖,圖字也。
僖宗時知制誥,為中書舍人。
旋解職去,晚自號耐辱居士。
朱全忠召之,力拒不出。
及全忠僭位,遂不食而死。
《新唐書》列之《卓行傳》。
所著詩集別行於世。
此十卷乃其文集,即《唐志》所謂《一鳴集》也。
其文尚有唐代舊格,無五季猥雜之習。
集內《韓建德政碑》,《五代史》謂「乾寧三年昭宗幸華州所立。
還朝乃封建穎川郡王」。
而碑稱為乾寧元年立,已書建為穎川郡王。
蓋史之誤。
其時建方強橫,昭宗不得已而譽之。
圖奉敕為文,詞多誡飭,足見其剛正之氣矣。
又集內《解縣新城碑》為王重榮作,《河中生祠碑》為其弟重盈作。
宋祁遂謂重榮父子雅重圖,嘗為作碑。
今考其文,亦皆奉敕所為,事非得已。
不足以為圖病也。
陳繼儒《太平清話》載耐辱居士《墨竹筆銘》,此集無之。
其銘序云:「鹹通二年,余登進士,叨職史館。」
按唐制進士無即入史館者。
圖成進士在鹹通末,出依王凝為幕職,本傳甚明,安有職史館之事?又云:「自後召拜禮部員外郎,遷知制誥,尋以中書舍人拜禮、戶二侍,無日不與竹對。」
按序稱墨竹種於長安。
圖為知制誥中書舍人,乃僖宗次鳳翔時。
其為兵部侍郎,又當昭宗在華州時。
何由得與竹對?況圖身為唐死,年七十二。
而序乃云「今為梁庚寅,餘年八十有二」。
其為偽撰,益明矣。
是編前後八卷,皆題為《雜著》。
五卷、六卷獨題曰《碑》。
實則他卷亦有碑文,例殊叢脞。
舊本如是,今姑仍之焉。
△《韓內翰別集》·一卷(江蘇巡撫采進本)
唐韓撰。
《唐書》本傳謂字致光。
計有功《唐詩紀事》作字致堯。
胡仔《漁隱叢話》謂字致元。
毛晉作是集跋,以為未知孰是。
案劉向《列仙傳》稱堯時仙人,堯從而問道。
則字致堯,於義為合。
致光、致元皆以字形相近誤也。
世為京兆萬年人。
父瞻,與李商隱同登開成四年進士第,又同為王茂元婿。
商隱集中所謂「留贈畏之同年」者,即贍之字。
十歲即能詩。
商隱集中所謂「韓冬郎即席得句,有老成之風」者,即也。
亦登龍紀元年進士第。
昭宗時官至兵部侍郎、翰林學士承旨。
忤朱全忠,貶濮州司馬,再貶榮懿尉,徙鄧州司馬。
天二年復故官。
惡全忠逆節,不肯入朝。
避地入閩,依王審知以卒。
為學士時,內預秘謀,外爭國是,屢觸逆臣之鋒。
死生患難,百折不渝。
晚節亦管寧之流亞,實為唐末完人。
其詩雖局於風氣,渾厚不及前人;而忠憤之氣,時時溢於語外。
性情既摯,風骨自遒。
慷慨激昂,迥異當時靡靡之響。
其在晚唐,亦可謂文筆之鳴鳳矣。
變風變雅,聖人不廢,又何必定以一格繩之乎?《唐書·藝文志》載集一卷,《香奩集》一卷。
晁氏《讀書志》雲韓詩二卷,《香奩》不載卷數。
陳振孫《書錄解題》雲《香奩集》二卷,《入內廷後詩集》一卷,《別集》三卷。
各家著錄,互有不同。
今抄本既曰《別集》,又注曰《入內廷後詩》。
而集中所載又不盡在內廷所作,疑為後人裒集成書,按年編次。
實非之全集也。
△《唐英歌詩》·三卷(江蘇巡撫采進本)
唐吳融撰。
融字子華,越州山陰人。
龍紀元年登進士第。
昭宗時官翰林學士承旨、戶部侍郎、知制誥。
事跡具《新唐書·文藝傳》。
融與韓同為翰林學士,故有《與融玉堂同直》詩。
然二人唱酬僅一兩篇,未詳其故。
以立身本末論之,心在朝廷,力圖匡輔,以孱弱文士毅然折逆黨之凶鋒,其詩所謂「報國危曾捋虎鬚」者,實非虛語。
純忠亮節,萬萬非融所能及。
以文章工拙論之,則融詩音節諧雅,猶有中唐之遺風,較為稍勝焉。
在天諸詩人中,閒遠不及司空圖,沈摯不及羅隱,繁富不及皮日休,奇辟不及周樸。
然其餘作者,實罕與雁行。
《唐書》本傳稱昭宗反正,融於御前跪作《十許詔》,少選即成,意詳語當。
《唐詩紀事》又稱李巨川為韓建草謝表以示融。
融吟罷立成一篇,巨川賞歎不已。
蓋在當時,亦鐵中錚錚者矣。
△《玄英集》·八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閣藏本)
唐方干撰。
干字雄飛,新定人。
章八元之外孫也。
以詩名於江南。
鹹通中一舉不第,遂跡會稽。
歿後,宰相張文蔚請追賜名儒淪落者及第凡十五人,干與焉。
是集前有乾寧丙辰中書舍人祁縣王贊序。
又有安樂孫所作小傳。
名曰《玄英》者,干私謚玄英先生也。
何光遠《鑒戒錄》稱干為詩煉句,字字無失。
詠系風雅,體絕物理。
傳亦稱其高堅峻拔。
蓋其氣格清迥,意度閒遠,於晚唐纖靡俚俗之中,獨能自振。
故盛為一時所推。
然其七言淺弱,較遜五言。
《郝氏林亭》而外,佳句無多。
則又風會之有以限之也。
贊序稱干甥楊洎門僧居遠收綴遺詩三百七十餘篇,析為十卷。
《唐書·藝文志》亦同。
此本為明嘉靖丁酉干裔孫廷璽重刊,只分八卷,詩三百七篇。
卷目俱非其舊。
近時洞庭席氏《百家唐詩》,本從宋刻錄出者,雖仍作十卷,而詩亦止三百十六篇。
《全唐詩》搜羅放失,增為三百四十七篇。
然與贊序原數終不相合。
蓋流傳既久,其佚闕者多矣。
△《唐風集》·三卷(江蘇巡撫采進本)
唐杜荀鶴撰。
荀鶴,池州人。
案計有功《唐詩紀事》稱「荀鶴有詩名,大順初擢進士第二。
牧之微子也。
牧之自齊安移守秋浦,時有妾懷任,出嫁長林鄉杜筠而生荀鶴」。
又稱「荀鶴擢第,時危勢晏,復還舊山。
田κ在宣州,甚重之。
κ起兵,陰令以箋間至梁太祖許。
及κ遇禍,梁主表授翰林學士、主客員外郎中、知制誥。
恃勢侮易縉紳,眾怒欲殺之,未及。
天初卒」。
又稱「荀鶴初謁梁王朱全忠,雨作而天無。
荀鶴賦詩有『若教陰翳都相似,爭表梁王造化功』句」。
是荀鶴為人至不足道。
其稱杜牧之子,殆亦梁師成之依托蘇軾乎?其詩最有名者為「風暖鳥聲碎,日高花影重」一聯,而歐陽修《六一詩話》以為周樸詩。
吳聿《觀林詩話》亦稱見《唐人小說》作樸詩,荀鶴特竊以壓卷。
然則此一聯者,又如寶月之於柴廓矣。
此集乃其初登第時所自編。
詩多俗調,不稱其名。
以唐人舊集,流傳已久,姑存以備一家。
毛晉刻本前有顧序。
序末謂之《唐風集》。
以下文不相屬。
蓋舊本《唐詩紀事》載此序,誤連下條「荀鶴初謁梁王」云云六十四字為一條,晉不察而誤並抄之,殊為疏舛。
今刊除此段,以還其舊焉。
△《徐正字詩賦》·二卷(福建巡撫采進本)
唐徐寅撰。
寅字昭夢,莆田人。
乾寧元年進士及第。
授秘書省正字。
後依王審知幕府,歸老延壽溪。
所著有《探龍》、《釣磯》二集,共五卷。
自《唐書·藝文志》已不著錄,諸家書目亦不載其名。
意當時即散佚不傳。
此本僅存賦一卷,計八首。
各體詩一卷,計三百六十八首。
蓋其後裔從《唐音統簽》、《文苑英華》諸書裒輯成編,附刻家乘之後者,已非五卷之舊矣。
其賦句雕字琢,不出當時程試之格。
而刻意鍛煉,時多秀句。
集中《贈渤海賓貢高元固詩序》,稱其國傳寫寅《斬蛇劍》、《御溝水》、《人生幾何》三賦,至以金書列為屏幛。
則當時亦價重雞林矣。
詩亦不出五代之格,體物之詠尤多。
五言如「白隨梳少,青山入夢多」、「歲計懸僧債,科名負國恩」。
七言如「豐年甲子春無雨,良夜庚申夜足眠」、「月明南浦夢初斷,花落洞庭人未歸」、「聲中雙闕雨,牡丹花畔六街塵」諸聯,已為集中佳句。
然當時文體,不過如斯。
不能獨責備於寅也。
寅嘗獻賦於朱全忠,後忤全忠,乃遁歸閩。
非真有故主之思。
乃與司空圖、羅隱二人遙相倡和,有如臭味。
又作《大夫松》詩曰:「爭如澗底凌霜節,不受秦王號此官。」
《馬嵬》詩曰:「張均兄弟皆何在,卻是楊妃死報君。」
更似一飯不忘唐者。
蓋文士之言不足盡據,論世者所以貴考其實也。
△《黃御史集》·十卷、《附錄》·一卷(浙江汪啟淑家藏本)
唐黃滔撰。
滔字文江,莆田人。
乾寧二年進士第。
光化中除四門博士,尋遷監察御史裡行,充威武軍節度推官。
王審知據有全閩,而終守臣節,滔匡正之力為多。
《五代史》稱審知好禮下士,王淡、楊沂、徐寅,唐時知名士多依之。
獨不及滔。
《五代史》多漏略,不足據也。
又集中有《祭南海南平王文》,稱「崔員外昨持禮幣,嘗詣門牆,爰蒙執手之歡,宏敘親仁之旨」云云。
乃為王審知祭劉隱而作。
案隱初封大彭王,進封南平王,再進封南海王。
據《五代會要》,南海之封在隱卒後一月,故此文尚稱南平王。
說者或以高季興亦封南平,又不知此文為代審知所作,遂謂滔曾應高氏之聘。
亦考之未審矣。
《唐書·藝文志》載滔集十五卷,又《泉山秀句》三卷。
並已散佚。
此本卷首有楊萬里及謝諤序。
萬里序謂「滔裔孫永豐君自言此集久逸,其父考功公始得之,僅四卷而已。
其後永豐君又得詩文五卷於呂夏卿家。
又得逸詩於翁承贊家。
又得銘碣於浮屠、老子之宮。
編為十卷」。
是為淳熙初刻。
後再刻於明正德,三刻於萬曆,四刻於崇禎。
此本即崇禎刻也。
集中文頗贍蔚,詩亦有貞元、長慶之遺。
雖不及羅隱、司空圖,而實非徐寅諸人之所及。
其《穎川陳先生集序》稱:「天復元年,某叨閩相之辟。」
考乾寧四年,唐以福州為威武軍,拜審知節度使,累遷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封琅邪王。
至梁太祖即位,乃封閩王,仍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滔稱閩相而不稱王,則所謂規正審知使守臣節者,是亦一證也。
末有《附錄》一卷。
又載滔裔孫補遺文一篇。
補字季全,紹興中進士,歷官安溪縣令。
所著《詩解》、《九經解》、《人物誌》等書,皆失傳。
惟此篇僅存,故附滔集以行世雲。
△《羅昭諫集》·八卷(浙江巡撫采進本)
唐羅隱撰。
隱有《兩同書》,已著錄。
考《吳越備史》隱本傳雲,隱有《江東甲乙集》、《淮海寓言》及《讒書後集》,並行於世。
鄭樵《通志·藝文略》載《羅隱集》二十卷,《後集》三卷,又有《吳越掌記集》三卷。
至陳振孫《書錄解題》,則《甲乙集》僅十卷,而《後集》反有五卷,又多《湘南集》三卷。
且注《甲乙集》皆詩,《後集》有律賦數首,《湘南集》乃長沙幕中應用之文。
隱又有《淮海寓言》及《讒書》等,求之未獲云云。
據此,則不特《吳越掌記集》不傳,即《淮海寓言》、《讒書》二種,振孫且不得見矣。
此本為康熙初彭城知縣張瓚所刻。
後有瓚跋云:「昭諫諸集,今不復見,僅得《江東集》抄本於邑人袁英家。
嗣後得《甲乙集》刻本,合而讀之,雖全集不獲盡睹,窺豹者已得一斑矣。」
蓋出於後人所掇拾,非舊帙也。
所載詩四卷,又有雜文一卷。
詩與毛晉所刻《甲乙集》合,雜文則不知原在何集。
其《湘南集》僅存自序一篇,列於卷中。
序謂《湘南》文失落於馬上軍前,僅分三卷,而舉業祠祭亦與焉。
今雜文既無長沙應用之作,亦無舉業祠祭之文。
惟諸啟多作於湖南,或即《湘南集》中之遺歟。
《文苑英華》有隱《秋似羅賦》一篇,蓋即後集之律賦,此本失載。
則所採亦尚遺漏矣。
第七卷末一篇為《廣陵妖亂志》。
前十一篇疑即《淮海寓言》之文也。
第八卷有《兩同書》十篇,《唐志》著錄。
其說以儒、道為一致,故曰「兩同」。
似乎《讒書》之外,又有此書者。
其異同則不可考矣。
隱不得志於唐。
迨唐之亡也,梁主以諫議大夫召之,拒不應。
又力勸錢Α討梁。
事雖不成,君子韙之。
其詩如《徐寇南逼感事獻江南知己》一首、《即事中元甲子》一首、《中元甲子以辛丑駕幸蜀》四首,皆忠憤之氣溢於言表,視同時李山甫、杜荀鶴輩有鸞梟之分。
雖殘闕之餘,猶為藝林所寶重,殆有由矣。
△《白蓮集》·十卷(兩江總督采進本)
唐釋齊已撰。
齊已,益陽人。
自號衡岳沙門。
宋人注杜甫《己上人茅齋》詩,謂齊己與杜甫同時,其謬不待辨。
舊本題為梁人,亦殊舛訛。
考齊己嘗依高季興為龍興寺僧正。
季興雖嘗受梁官,然齊己為僧正時,當龍德元年辛巳,在唐莊宗入洛之後矣。
集中己稱季興為南平王,而陶岳《五代史補》載徐東野在湖南幕中贈齊己詩,稱「我唐有僧號齊己」。
安得謂為梁人耶?是集為其門人西文所編,首有天福三年孫光憲序。
前九卷為近體,後一卷為古體。
古體之後又有絕句四十二首,疑後人采輯附入也。
唐代緇流能詩者眾。
其有集傳於今者,惟皎然、貫休及齊己。
皎然清而弱。
貫休豪而粗。
齊己七言律詩不出當時之習。
及七言古詩以盧仝、馬異之體縮為短章,詰屈聱牙,尤不足取。
惟五言律詩居全集十分之六。
雖頗沿武功一派,而風格獨遒。
如《劍客》、《聽琴》、《祝融峰》諸篇,猶有大歷以還遺意。
其絕句中《庚午年十五夜對月》詩曰:「海澄空碧正團,吟想玄宗此夜寒。
玉兔有情應記得,西邊不見舊長安。」
故君,尤非他釋子所及。
宜其與司空圖相契矣。
△《禪月集》·二十五卷、《補遺》·一卷(內府藏本)
唐釋貫休撰。
貫休字德隱,姓姜氏,蘭人。
舊本題曰梁人。
案貫休初以乾寧三年依荊帥成。
後歷游高季興、錢Α間。
晚乃入蜀依王建。
至乾德癸未卒,年八十一。
終身實未入梁,舊本誤也。
陶岳《五代史補》稱貫休《西嶽集》四十卷,吳融序之。
然集末載其門人曇域後序,編次歌詩文贊為三十卷,則岳亦誤記矣。
此本為宋嘉熙四年蘭兜率寺僧可燦所刊,毛晉得而重刊之。
僅詩二十五卷,豈佚其文贊五卷耶?《補遺》一卷,亦晉所輯。
然所收佚句如「朱門當大道,風雨立多時」一聯,乃《贈乞食僧》詩。
今在第十七卷之首,但「道」作「路」,「雨」作「雪」耳。
晉不辨而重收之,殊為失檢。
《文獻通考》別載《寶月集》一卷,亦云貫休作,今已不傳。
然曇域不雲有此集,疑馬端臨或誤。
毛晉又雲《西嶽集》或作《南嶽集》。
考貫休生平未登太華,疑南嶽之名為近之。
西字或傳寫誤也。
又書籍刊版始於唐末,然皆傳佈古書,未有自刻專集者。
曇域後序作於王衍乾德五年,稱檢尋稿草及記憶者約一千首,雕刻成部。
則自刻專集自是集始,是亦可資考證也。
△《浣花集》·十卷、《補遺》·一卷(編修汪如藻家藏本)
唐韋莊撰。
莊字端己,杜陵人。
乾寧九年第進士。
授校書郎,轉補闕。
後仕蜀王建,至吏部侍郎同平章事。
《文獻通考》載莊集五卷。
此本十卷,乃毛晉汲古閣所刻。
為莊弟藹所編,前有藹序。
疑後人析五為十,故第十卷僅詩六首也。
末為《補遺》一卷,則毛晉所增。
然如《癸丑年下第獻新先輩》一首,既見於卷八,又入《補遺》,殊為失檢。
《全唐詩》所錄較此本多《勉兒子即事》等篇共三十餘首。
蓋藹序作於癸亥年六月,為唐昭宗之天復三年。
莊方得杜甫草堂,故以名集。
自是以後,篇什皆未載焉。
故往往散見於諸書,後人遞有增入耳。
△《廣成集》·十二卷(浙江汪汝栗家藏本)
蜀杜光庭撰。
光庭有《了證歌》,已著錄。
《宋史·藝文志》載光庭《廣成集》一百卷,又《壺中集》三卷。
《通志·藝文略》載《光庭集》三十卷。
今此本十二卷,僅表及齋醮文二體。
《十國春秋》所載《序毛仙翁略》文一篇,又《瀘州劉真人碑記》、《青城縣重修沖妙觀碑記》、《宮廣外尊師碑記》、《三學山功德碑文》諸目,皆不載集中。
蓋殘闕之餘,已非完本也。
考《通鑒》載蜀主以光庭為諫議大夫,而集有《謝除戶部侍郎表》,史並不言其為此官。
又《通鑒》載王宗綰取寶雞、岐,保勝節度使李繼岌降,複姓名為桑弘志。
而集中《賀收復隴州表》稱:「節度使桑簡以手下兵士歸降。」
是弘志又名簡,而史不之及。
又有《賀太陽當虧不虧表》,稱「今月一日丁未巳時,太陽合虧於軫十一度」。
今以史志核之,蜀高祖永平元年正月丁亥朔、後主乾德三年六月乙卯朔、五年十月辛未朔,皆當日食,而獨無丁未日。
蜀用胡秀林永昌歷,或其法與中國不同。
是可以備參考。
又其在唐末時為王建所作醮詞,有稱川主相公者,有稱司徒者,有稱蜀王者,有稱太師者。
考之於史,建以西川節度同平章事守司徒,封蜀王,一一皆合。
而獨失載其太師之號。
又有稱漢州尚書王宗夔、鎮江侍中王宗黯者,二人皆王建養子。
《十國春秋》具詳其官,而獨不紀其嘗為漢州刺史、鎮江軍節度使。
又有《越國夫人為都統宗侃還願詞》,稱「俯迫孤城,遽淹旬月,俄開壁壘,大破凶狂,成掃蕩之功,副聖明之獎」云云。
而史記王宗侃為北路行軍都統伐岐,青泥鎮之戰,侃兵大敗,為蜀主所責,無功而還。
與所言全不相合。
光庭駢偶之文,詞頗贍麗,而多涉其教中荒誕之說,不能悉軌於正。
獨五季文字闕略,集中所存,足與正史互證者尚多。
故具錄之,以為稽考同異之助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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