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庫全書總目提要
卷一百二十六·子部三十六○雜家類存目三
△《事始》·一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閣藏本)
不著撰人名氏。
其書皆推原事物之始,雜引經史。
如以太師始於呂望,考之《尚書》,箕子已先為之,則非周始也。
又如開府儀同三司謂始於漢代,考漢建初二年使車騎將軍馬防班同三司,同三司自此始,延平元年鄧騭為車騎將軍,儀同三司,儀同之號自此始,而皆不雲開府。
至魏黃權,乃以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蓋漢制惟三公開府,至魏始有開府儀同三司之號。
是編混而一之,皆失精審。
又如《檀弓》載乘邱之戰,乃士有誄之始,非自是而始有誄。
引為誄始,亦殊疏舛。
案《郡齋讀書志》,載唐劉將孫《事始》三卷,晁公武謂分二十六門,與此本體例不合。
又載蜀馮鑒《續事始》十卷,卷數尤不相應。
此本所引,皆唐以前書,疑後人抄撮類書中所引劉將孫書,湊合成帙也。
△《釋常談》·三卷(兵部侍郎紀昀家藏本)
不著撰人名氏。
考陳振孫《書錄解題》曰:《續釋常談》二卷,秘書丞龔頤正養正撰。
(案:王《野客叢書》作二十卷,此蓋誤脫十字。
)昔有《釋常談》一書,不著名氏,今故以續稱。
凡常言俗語,皆著其所始。
然則此書之作在襲頤正之前,當出北宋人手矣。
原序稱隨日註解,總得二百事,而此本僅一百二十六事,殆後人病其冗濫,有所刊除歟?明謝肇制《文海披沙》雲,《釋常談》一書,作者不著名氏。
其中援引蕪陋,極有可笑。
至以鵝為右軍,箸為趙達,盲為小冠子夏,癭為智囊,醉為倒載,覓食為彈鋏,五遷為盤庚,子死為喪明,聾為︻廣,皆謬誤不經,似村學究所為。
其引負荊一段,尤似打鼓上場人語也云云。
今核其書,如謂程普為程據,謂夫婦不睦為參閱商,謂戴帽為張蓋,卸帽為傾蓋,謂鳳兮鳳兮為孔子之語,謂屣步為不乘鞍馬,謂膏肓之疾為晉悼公。
謂秦醫為盧醫,謂董宣封強項侯,謂飲酒燭滅為絕纓,謂自稱己善為自媒,《齊東》之語,展卷皆是,尚不止肇制之所摘。
而災梨禍棗,流傳五六百年,亦事之不可理詰者矣。
△《別釋常談》·三卷(浙江巡撫采進本)
不著撰人名氏。
其中引《中庸》冠以《禮記》,知為宋人。
稱齊桓公為威公,知為南宋人。
故所徵引如蘇軾《東坡集》、蘇轍《欒城集》、魏泰臨漢《隱居詩話》之類,皆至北宋而止也。
以先有《釋常談》、《續釋常談》,故以別釋為名。
其淺陋鄙俚,亦與二書相等,摘之不可勝摘也。
△《肯綮錄》·一卷(編修程晉芳家藏本)
宋趙叔問撰。
叔問自號西隱老人,其始末末詳。
以宋宗室聯名字推之,蓋魏王廷美之裔也。
是書首辨俚俗字義,於陸法言《唐韻注》中摘錄以備考證。
然《唐韻》為孫面作,《法言》隋時人所著,乃切韻非《唐韻》,開卷先誤。
又謂孟子名應讀口個切,不知韓愈《石鼓歌》正押平聲。
其他辨證,亦多說部習見之文,無可采錄。
△《古今考》·一卷(兩江總督采進本)
宋魏了翁撰。
了翁有《周易要義》,已著錄。
是書前有自序,稱即漢紀隨文辨理,作《古今考》。
然惟有二十餘頁,摘《漢書·高帝紀》中名物稱謂字義音釋,略為辨論,與序相應。
自東坡《胡麻賦》以下,皆雜記他事,注曰以下雜識諸條附。
考方回所補《了翁古今考》,仍以原書為第一卷,無此諸條。
知為後人以篇頁寥寥,不盈卷軸,竄入他文以足之。
陳繼儒《秘笈》所載,大抵此類也。
△《正朔考》·一卷(兩江總督采進本)
宋魏了翁撰。
其書力主周行夏時之說。
首舉《豳風》七月詩,次考六經及先秦古書與歷代正史所書之月,皆為夏正,而以改時改月為世儒之臆說。
凡三篇。
考之《周禮》,正歲正月,並見於經。
所謂正歲者,兼用建寅以便民。
所謂正月者,則專用建子以頒朔。
故一王之制,而兩正並行。
經典時有異文,蓋緣於此。
了翁不考《左傳》王周正月之文,及春王正月日南至之類,而摭其兼用之文,為周行夏時之證。
可謂知其一,不知其二矣。
△《讀書雜抄》·二卷(江蘇巡撫采進本)
宋魏了翁撰。
其書多辨證經義之語。
若引《左傳》或濡馬褐以救之注,褐,馬衣,遂謂馬有衣,不知馬衣即馬被具,猶之宋人以馬被具為馬甲耳,非別有衣也。
《春秋正義》引服虔說,謂馬繁纓為索{尹吊},豈古者馬亦別有{尹吊}耶?此類皆隨文生解,不得經意。
其謂哉生魄當作霸,霸、魄二字有異;昭為詔音,不始晉諱,則皆有合於說文之旨。
蓋隨筆記之書,不及一一考證,故不能一一精核也。
△《搜采異聞集》·五卷(江蘇巡撫采進本)
舊本題宋永亨撰。
諸家書目皆不載,惟明商維《稗海》中刻之。
今考其文,皆剽取洪邁《容齋隨筆》而顛倒其次序。
其中濮安懿王子宗綽《藏書目錄》一條,尚未及改去忠宣公字。
又兄公一條,亦未及改去余奉使金國字。
蓋明季士風浮偽,喜以藏蓄異本為名高,其不能真得古書者,往往贗作以炫俗。
其不能自作者,則又往往竄亂舊本,被以新名。
如是者指不勝屈,此特其一耳。
△《續古今考》·九卷(兩江總督采進本)
舊本題金元好問撰。
考好問著述存者有《遺山集》、《中州集》、《續夷堅志》,佚者有《壬辰雜編》,此外諸家著錄,別無他書。
此編莫省所自來。
前有永樂四年解縉續序,詞意凡鄙,不類縉文。
其論《晉書》以十六國為載記,不若《東都事略》以遼、金、夏為附錄,決非金人之言。
中間屢引《困學紀聞》、《文獻通考》,案王應麟生於宋寧宗嘉定十四年辛巳,其作《困學紀聞》據袁桷序,應麟時年五十餘歲,當在鹹淳末年。
好問卒於憲宗七年丁巳,即宋理宗寶五年,是《困學紀聞》書成在其歿後二十年。
《通考》雖成於宋末元初,其刊行於世則在元英宗至治二年,在好問歿後又六十餘年,皆不應預為徵引。
至解《論語》有婦人焉,引來集之《樵書》,又引顧炎武語,皆明末國初之人。
解《中庸》屋漏,引陳司業之說,今見陳祖范《經咫》中。
祖范薦舉經學,賜國子監司業銜,事在乾隆十六年,則此書直近時人所為。
本可不著於錄,以其托名古人,故存而辨之,不使售欺焉。
△《箐齋讀書錄》·二卷(兩江總督采進本)
明周洪謨撰。
洪謨有《群經辨疑錄》,已著錄。
是書卷首一行題南皋子述,篇中皆自稱南皋子。
前有正德丁卯陳旦引詞,雲是文安先生精神心術所在。
羽翼經傳,闡明意義,最為精切。
惜篇帙首尾俱未載姓氏,恐歲久傳疑,敢引其大略於端。
今觀上卷中如黑水和夷諸辨,頗見考據,三皇製器諸論,則義甚平淺。
下卷辨論周正凡十餘條,力主蔡氏改時不改月之說,反詆孔、鄭為非,極為博辨。
至於僖公五年春正月日南至之文,夏正必不可通,則直斷以為左氏妄意增改,可謂不顧其安矣。
其他論伯牛非患癩之類,亦皆純以臆斷,不足與辨也。
△《兩山墨談》·十八卷(兩淮鹽政采進本)
明陳霆撰。
霆有《唐餘紀傳》,已著錄。
是書考證古籍,頗為詳贍,而持論每涉偏駁。
如據《國語》王子晉厲宣、幽、平之言,謂周宣與萬、幽、平相等,謂許衡、姚樞不當仕元,謂至正二十六年即當削元之統,皆乖謬殊甚。
又輕信小說,如紅線、蘇小妹之類,並引為故實。
至於據《政和縣志》所載余應詩,以元順帝為瀛國公子,益荒誕矣。
△《灼薪劇談》·二卷(浙江鄭大節家藏本)
明朱承爵撰。
承爵字子儋,不知何許人。
其書作於正德癸酉。
因臘月大雪,與朋友擁爐夜話,錄而成編,故以灼薪為名。
然雜抄唐、宋說部之文。
如余游褒禪山一條,全錄葉夢得《避暑錄話》,而注其末曰,余,葉石林自謂也。
似乎節錄古書。
而彭淵材禁蛇開井一條,全錄惠洪《冷齋夜話》,惟改使余跋其書句為使其宗跋其書,又似乎冒為己語者。
殊不解其何所取義,裒此一編也。
殆書肆賈人所為耶?
△《古今原始》·十四卷(浙江鮑士恭家藏本)
明趙弋撰。
弋字子舉,一字鼎卿,桐城人。
嘉靖甲辰進士,官至右僉都御史,巡撫貴州。
此編皆考究事始,提綱列目,而采摭繁蕪,漫無別擇,又多不注所出。
其皇古諸條,尤荒陋。
如燧人氏條下雲,立傳教台。
注曰,案教令始此。
軒轅氏條下雲,帝誓翦蚩尤乃齋三日。
注曰,此齋戒之始。
又雲命風後為侍中,注曰,侍中官名始於此。
此類已極陋。
又雲《黃帝內傳》題鏗得於石室,劉向校書得之,注曰,此作傳之始,更幾於戲劇矣。
又伊耆氏蠟,詞見於《禮記》郊特牲,實非僻書,乃列之女希氏下,而注曰,後世祭用祝文,皆原於此。
不考殊甚。
至謂五經之外有四書,始於明太祖,則不足與辨矣。
△《史綱疑辨》·四卷(江蘇巡撫采進本)
明林有望撰。
有望字未軒,桐城人。
嘉靖癸丑進士,官至四川按察司僉事。
是書裒集唐、宋至明文集說部考辨之文,與論世之作,不分門目,唐、宋僅十之一二,明人居十之七八。
編次標目,殊為蕪雜。
或附載詩篇,尤無體例。
△《千古辨疑》·七卷(安徽巡撫采進本)
明陳錫撰。
錫字南衡,天台人。
嘉靖丙辰進士,官至禮部員外郎。
其書皆辨證經籍疑義。
凡天文一卷,地理一卷,詩一卷,書一卷,律呂一卷,春秋一卷。
大抵務博好辨,而僅憑虛臆斷,考證之處十不得一,非根柢之學也。
△《讀史訂疑》·一卷(兩淮鹽政采進本)
明王世懋撰。
世懋有《卻金傳》,已著錄。
是編乃其考證之文。
雖以讀史訂疑為名,而所言不必皆史事。
如鴻臚澗毗山龍魚水,則糾明《一統志》疏漏。
鍾離令嫁前令女事,則論自警編之失。
至於玉蘭花一條,直《農家圃史》中語,與史益為無關。
蓋本筆記之流,而強立讀史之目,名實乖舛,職是故矣。
△《簡籍遺聞》·二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閣藏本)
明黃溥撰。
溥,鄞縣人,黃潤玉之孫也。
仕履未詳。
是書多紀明代軼聞,亦間考證古事。
如謂胡一桂《十七史纂要》第三卷乃董鼎之作,張光啟《宋鑒節要》、劉定之《宋論》、邱《世史正綱》、程敏《政受終考》皆未檢刻本所題,誤引為胡說。
謂謝鐸《尊鄉錄》漏胡三省名,辨秀州刺客為韓琦事,記欒肇作《四書駁》,引季康子問弟子好學一節,辨君問稱孔子對曰之例,辨元幸《學詩同異》,辨《金川玉屑集》偽本三可疑,論夾注書字本杜荀鶴詩,辨金忠謚忠襄非易名之禮,辨程端學集誤以飛都副兵馬使黃晟為古斬蛟之飛,皆有依據。
而委巷叢談,時復濫載。
如記明太祖謂六經為五,《琵琶記》為珍羞;記元順帝為宋後;記成祖纂修五經四書性命格言及古人行孝為善事,名《永樂大典》;記成祖徐後迷其葬處,賴老卒以朽木識之,乃尋求而得;謂戴良私遁捕得,鎖貫肩骨而死;謂明惠帝自田州解入京時,其祖目擊;謂楊士奇以昭字為仁宗廟號,以宣字為宣宗謚,乃以霍光之推昭立宣自比;皆荒唐無據之談。
至記李清照事,一條雲趙子婦,一條又雲趙挺之子婦,隔數頁而矛盾,尤失檢矣。
△《稗乘》·四卷(浙江巡撫采進本)
不著編輯者名氏。
萬曆戊午,孫幼安得其本,為校正刊行。
其類凡四,曰史略,曰訓詁,曰說家,曰二氏。
凡採用書四十二種,然多所刪削,不載全文。
中間如陶九成《元氏掖庭偽政》一篇,考孫作為《九成集序》,備列其所著之書,並無此名。
蓋即摘《輟耕錄》中數條,別為新名。
餘亦多隨意抄撮,無可采錄。
△《常談考誤》·四卷(浙江鮑士恭家藏本)
明周夢撰。
夢有《水部備考》,已著錄。
是書卷首諸序皆稱《常談考誤》。
而其書題曰《青山人文集》,以《常談考誤》為子目。
蓋其初別行,後又編入文集也。
其言皆辨世俗引用典故之訛,而援據頗為寒窘,亦多舛誤。
又有不必辨而辨者,如辨青非聖賢元語,即仙隱蹤跡,今乃謂登科入仕為青者誤,是不知《史記·范睢蔡澤傳》,須賈有致身青之上語也。
謂程子表章《大學》、《中庸》,朱子合以《論語》、《孟子》謂之四子,宋時尚未以四子名,是並真德秀《四書集義》未見也。
又謂明太祖以五經、四書取士四書之名自此起,是並《元史·選舉志》未見也。
至辨太學石鼓非落星所化,道士所居,不可稱方丈,尤嫌猥陋。
如為讀書人辨,則讀書人無謬至此者,如為不讀書人辨,里巷訛傳,觸耳皆是,如劉克莊所謂滿村聽唱蔡中郎者,可勝與辨乎?
△《琅琊曼衍》·四卷(江蘇巡撫采進本)
明張鼎思撰。
鼎思字慎吾,安陽人。
萬曆丁丑進士。
是編皆考證之文,然皆抄撮前人之語。
其第四卷專解《周易》,多雜錄李氏《易解》及劉牧《鉤隱圖》,蘇軾、楊萬里《易傳》語,而皆不辨論其是非。
蓋錄以備檢之冊,其後人繕寫成帙,非其本志也。
△《秕言》·四卷(浙江鮑士恭家藏本)
明鄭明選撰。
明選字侯升,歸安人。
萬曆己丑進士,官至南京刑科給事中。
是編皆考證之文,而陋特甚。
如辨西王母但引《山海經》,是並《爾雅》及《穆天子傳》均未考也。
辨飲馬長城窟行謂見《蔡邕集》,是並《玉台新詠》未考也。
辨接羅引《世說》曰接羅,今之闌衫,《世說》實無此文,是並《世說》未考也。
辨望羊但引《釋名》,是並《家語》未考也。
辨羽化引柳公權語,是並《晉書》未考也。
辨諱丙為景始於六朝,是並《唐書》未考也。
其他舛誤顛倒者,不可以殫數。
觀所徵引者,不過《韻會》、《事物紀原》之類,而遽欲攻詰古人,宜其動輒自敗矣。
△《升庵新語》·四卷(浙江巡撫采進本)
明王宇編。
宇字永啟,閩縣人。
萬曆庚戌進士。
官至山東提學參議。
是編抄撮《丹鉛》諸錄,存其什一,而所撰又不能精。
原書具存,此為蛇足矣。
△《學林就正》·四卷(安徽巡撫采進本)
明陳耀文撰。
耀文有《經典稽疑》,已著錄。
耀文在明季諸人之中,頗能考證。
所作《正楊集》,攻《丹鉛》諸錄之訛,雖詞氣叫囂,有乖大雅,而疏通引據,尚不失精詳。
此書則聚諸駁雜異說,詆呵聖賢。
如引慕容盛之論,比周公於曹操之流,據《汲塚書》之文,誣文王以商臣之事。
小言破道,莫甚於斯。
若夫南宋諸儒,力分門戶,或不免主持太過,不得其平,如抑蘇軾詆岳飛之類,誠不愜人心是非之公,隨事辨正,未為不可。
耀文必以張…晚得異疾指為偽學之證,則深文苛索,有意求瑕,將伯牛之歌苡亦為內行不謹乎?又若許衡隸籍河南,已非宋土,中閱金源一代,相距百有餘年,而乃責以仕元,曲相指摘,是東晉之士當越三國而宗漢朝,北宋之人當隔五代而心唐室。
其吹索無理,益乖剌不足辨矣。
△《玉唾壺》·二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閣藏本)
明王一槐撰。
一槐,錢塘人。
萬曆末官臨淄縣知縣。
此書即其在臨淄時所作,皆辨證經史之言。
前有自序,謂書之朽牆,斂之唾壺,滿而冊脫,因以名焉。
其中如據東坡龍井題名記跋,知其嘗三游赤壁。
據《爾雅》食苗心曰螟,駁韓文根節之螟句為誤,亦間有考訂。
至如謂《蘭亭序》曾字作僧,乃原作立人,鉤進行裡,後人臨摹誤加,而不知為徐僧權押縫題名,權字滅而僧字存。
又以馬明王為蘭陵王,又以王勃文落霞為鳥名,又以曹娥碑幼婦為昌口,改絕妙為絕唱,則穿鑿太甚矣。
△《戲瑕》·三卷(浙江鮑士恭家藏本)
明錢希言撰。
希言有《劍》,已著錄。
是書皆考證之文。
其名《戲瑕》者,取劉勰所云尹敏戲其深瑕義也。
然此語出《文心雕龍·正緯篇》,戲字頗無義理,故朱謀諱等校本,皆以為詆字之誤,其說不為無見。
希言以其新異,采以名書,亦好奇而不顧其安矣。
書中頗以博識自負,而所言茫昧無徵。
如婦人纏足一條,不知《秘辛》為楊慎偽撰,已為失考,復雲余見一書,稱纏足始於帝辛妲己。
妲己狐妖,故纏其足,此說最古,要必有據云云。
東方朔一條,稱又見一書,其母夢太白云云,不知一書者竟何書也。
又如稱姬一條,引宋玉《高唐賦》有天帝之季女名曰瑤姬語,謂婦人稱姬在周以前,不知此正週末寓言。
《神女賦》改正王玉二字,引凌初成核札,謂沈括《夢溪筆談》無此說,而不知實出姚寬《西溪叢語》。
古人姓名一條,謂馮一稱馮爰,韓憑一稱韓朋,荀卿一稱孫卿,匡俗一稱康俗,不知卿姓因漢宣帝而改,俗姓以宋太祖諱而改,非其本字。
洗爵一條,謂唐人《仲子陵賦》用泉魚二字出《吳志》,而不知本《老子》淵魚二字,避唐高祖而改。
古人墓文一條,謂孔子季札碑《古法帖》中止嗚呼有吳君子六字,則並誤記《淳化閣帖》矣。
至於因粉奩名多羅,而解顧甄遠詩多羅少年為粉少年;因七月為蘭秋,而解王勃文蘭燕為七月燕,尤為穿鑿附會。
惟引陸龜蒙詩證宋玉真有《微詠賦》,引《柳宗元劉禹錫集》證姜芽帖,辨褚遂良所作《司馬遷妾隨清娛墓碑》可疑,引《梁書》證梁皇懺郗後化蟒之妄,引陳鴻《長恨歌傳》證《說郛》飛燕外傳之贗托,以及記《琅記》出《桑懌集》,《柳志》、《女紅餘志》皆出好事偽托,葉晝偽造李贄諸書,顧氏《詩史》本唐汝詢作諸條,差可資參考耳。
△《析酲漫錄》·六卷(浙江巡撫采進本)
明陳懋仁撰。
懋仁有《年號韻編》,已著錄。
是書成於萬曆壬子。
大意欲以考證見長,而捃摭殘剩,多無根據,蓋學楊慎而不成者也。
如謂對牛彈琴為俗諺,引李石面牛鼓簧為證,不知此漢牟融理惑論中所載公儀休事,今在《宏明集》中,非諺語也。
謂斗百草始於周,引《申培詩傳》為證,不知為豐坊偽作也。
謂西王母為國名是矣,而曰漢武時西王母必其種落,不知《漢武內傳》所云西王母,實造為神仙之說,非如舜時貢環而來者也。
謂高似孫《緯略》誤以燒香為始佛圖澄是矣,乃不引博山香爐證始於漢,而引《法苑珠林》由余對秦穆公燒香供佛,是以釋氏妄談執為典故也。
其引周穆王於五台山造寺供養文殊,證佛寺不始於漢,病亦同此。
其尤無謂者,如雲人知左太沖十年乃成,而不知張平子《二京賦》成亦十年。
又雲人知始皇博浪沙中為盜所驚,大索十日,而不知蘭池為盜所窘,大索二十日。
又雲人知斷機教子有孟母,而不知斷機厲夫有樂羊妻。
此與徐渭《路史》載劉歆為劉向之子以為異聞,同一陋。
觀其於諸書之中最推重《韻府群玉》,可知其學問所由來矣。
惟辨《通幽記》之李伯禽在貞元五年,必非李白之子,與引釋名駁《太平御覽》過所之誤,差可取耳。
△《雅俗稽言》·四十卷(湖南巡撫采進本)
明張存紳撰。
存紳字叔行,號見其,華容人。
天啟中由貢生官蒲圻縣訓導。
是書抄撮雜說,凡二十門。
自序謂後先借讀書,幾破萬卷,殫三十餘年之力,七易其稿。
前列引用書目千餘種,多唐以來所不著錄,大抵抄自類書,子虛烏有。
又或標其篇名為書名,顛倒錯亂,不可縷指。
其凡例一條雲,出處書目,有既揭總名,而篇章亦復錯出。
如曰《禮記》矣,又出王制、坊記。
曰《緯書》矣,又出元命苞、援神契。
曰《史記》矣,又出貨殖、滑稽。
曰《升庵集》矣,又出丹鉛、伐山之類。
非贅也,要以詳其言之有稽云云。
則亦自知其叢脞矣。
△《讀書考定》·三十卷(浙江巡撫采進本)
明陳良儒撰。
良儒字犀修,湖北人。
崇禎中由蔭生官光祿寺典簿。
是書分天象、時令、地輿、人物、仕籍、行誼、肖貌、人事、書籍、法教、方伎、宮室、飲食、服飾、器用、花木、品彙,凡十七門。
每類徵引舊聞,訂其訛舛,亦《容齋隨筆》之支流,然大抵多前人所已言。
如唐明皇游月宮,及月中嫦娥之類,不過詩賦家藉為詞藻,本無人以為實事,亦無庸紛紛詰辨也。
△《事物初略》·三十四卷(浙江巡撫采進本)
明呂毖撰。
毖字貞九,吳縣人。
是編成於崇禎甲申。
雜記事物俚俗語言之所自始。
然多剽取事物紀原諸書,語多猥鄙,不足以言考證之學。
△《俗語》·一卷(兩淮馬裕家藏本)
不著撰人名氏。
錄古今諺語及方言,標其原始。
凡經史小學諸書,皆見援據。
其采自說部者,並各注書名於其下。
雖釋常言,而考證頗近於古。
然如釋大夫稱主,引《左傳》及《國語》,而《周禮》以主得民之文反不見引,則錄傳而遺經。
又釋郡君縣君,引元品官母妻四品贈郡君,五品贈縣君,然考漢武帝尊王太后母為平原君,平原漢郡,則封郡君之制已始於漢。
又武帝封金王孫女號修成君,修成漢縣,則封縣君之制亦始於漢,是書僅載元品官,則引後而遺前。
又論音韻,謂北人以步為布,為方音之謬,不知《周禮》注步可以通讀。
《春秋釋文》蒲圃之圃一作布音,是四音且可並轉,況步布之通為一韻,不過讀有輕重耶。
此由昧於古讀,故未得通方之旨也。
△《緯略類編》·三十五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閣藏本)
不著撰人名氏。
其書皆取楊慎《丹鉛》諸錄稍顛倒竄亂其舊次。
抄合成編。
偽書中之最拙者。
蓋奸黠書賈,苟且漁利之所為,而收藏家不及辨也。
△《菰中隨筆》·三卷(兩淮鹽政采進本)
國朝顧炎武撰。
炎武有《左傳杜解補正》,已著錄。
炎武本精考證之學。
此編以讀書所得,隨時記載。
旁及常言俗諺,及生平問答之語,亦瑣碎記入。
雖亦有足資參考者,然編次不倫,無緒,當為偶錄稿本,後人以名重存之耳。
△《救文格論》·一卷、《雜錄》·一卷(大學士英廉購進本)
國朝顧炎武撰。
載吳震方《說鈴》中,然皆炎武《日知錄》之文。
潘耒作《日知錄序》,題康熙乙亥。
徐倬作《說鈴序》,題康熙乙酉。
是《日知錄》已刻十年,乃有《說鈴》。
不應剽割裂,別立書名。
考毛先舒《巽書》,有《與炎武札》稱承示《救文格論》,考古、日知二錄云云。
則炎武原有此書別行於世,後乃編入《日知錄》中。
此猶據初本刻之耳。
△《別本潛邱記》·六卷(江蘇巡撫采進本)
國朝閻若璩撰。
若璩有《古文尚書疏證》,已著錄。
此書有吳玉編次之本,亦已著錄。
此本乃其孫學林所編。
前有學林識語雲,記卷一至卷六乃大父有疑即錄,自為問難之書。
其中有已校訂者,有止存舊說而未校訂者。
或謂已校訂者自當付梓,未校訂者乃古人舊說,似宜刪去。
學林以是皆先人疑而未訂之義,何敢妄加去取。
至卷五一冊乃仲弟學機竭數年之力,尋先人手跡,陸續成帙,不敢漫為分析。
惟依原本付梓,以成先志云云。
蓋學林尊其家學,不欲一字散失,故全錄舊文,漫無體例。
如卷一中突出一條雲,此自其勝場,安可爭鋒?又突出一條雲,此書詎復須注,徒棄人作樂事耳。
此類至多,當時不過以備簡牘之用,乃一概錄之,亦復何取。
又六卷皆錄若璩之詩,若璩學無不通,惟詞賦一道,涉之甚淺,凡所持論,多強不知以為知。
學林錄而刻之,適足以彰其短,殊不及吳玉本有條理。
故今以吳本為定,而此本附存其目焉。
△《修潔齋閒筆》·四卷(浙江巡撫采進本)
國朝劉堅撰。
堅字青城,無錫人。
是書凡三百餘條,皆雜論典故字義,大抵從說部中錄出。
自序稱同邑顧宸有《辟疆園習察》一書,綴緝未竟,復刺取數十則以附益之。
今書中不加標識,亦不知孰為顧氏之語也。
△《天香樓偶得》·十卷(浙江巡撫采進本)
國朝虞兆隆撰。
兆隆字虹升,嘉興人。
康熙初諸生。
是編乃其讀書所得,隨筆纂錄,分類編次為天文、地理、宮室、器用、鳥獸、蟲魚、草木、典制、字學、人事、藝文十部。
中多蹈襲舊文,其自為考證者不過十之一二。
如論《刀劍錄》誤以宋廢帝為順帝,以楊玉夫為楊玉;論《五代史》唐莊宗立皇后劉氏事,本紀與家人傳年月不同;論劉禹錫詩自注二高字,謂高門字既對曉鏡,則亦似自高;論孟子非館於雪宮;論郭子章馬記誤收羊事;皆為確當。
而論五雜俎野蠶一條,尤洞燭真偽。
至於謂《詩》投畀有北用《拾遺紀》黃帝事,不知王嘉正依托《詩》語;謂鏡稱菱花未詳何義,不知《飛燕外傳》有七出菱花鏡事;謂隋時改丙為景,唐修《晉書》皆仍《隋書》,不知丙字本唐諱嫌名;謂周邦彥十六字令當以明月影三字為句,穿窗白玉錢五字為句,譏改明為眠,作上一下七之非,不知別作之歸十萬人家兒樣啼,亦是上一下七,不可歸十萬為句,皆失詳考。
至謂對子字父始於蘇軾,並忘曹子丹佳人一語,即在本書之中,失於檢核。
其他所論天文,多涉臆揣,而孟姜女滴血尋夫骨事,更無徵不信矣。
△《言青》·二卷(大學士英廉購進本)
國朝呂種玉撰。
種玉字藍衍,長洲人。
是編皆訂正字義,考究事始,亦宋人《釋常談》之類,而語多習見,又往往昧其本原,或反滋顛舛。
如謂今之路引本漢之長境,不知《周禮》亦有此法;謂墓誌有爵者稱公,無爵者稱君,不知《隸釋》有後漢故民吳公碑;謂即時為登時,本唐戴胄語,不知漢建安中焦仲卿妻詩已有登即相和許語;謂親家之稱始五代,不知唐大歷中盧綸詩已有人主人臣是親家語;謂排行起晉末,漢人未有,不知《水經注》載漢光武帝封諸侄,已德字聯名;謂虎林稱武林先見《晉書》及《漢·地理志注》,非避唐諱,不知作《晉書》之房喬,注《漢書》之顏籀,正為唐人。
其尤謬者,如《漢武內傳》,王母命田四非答哥哥畢云云,乃答哥為句,哥畢為句,哥即古文歌字,種玉不知漢人假借通用之法,又誤讀為一句,遂以弟呼兄為哥哥語本於此,亦太疏舛矣。
△《事物考辨》·六十二卷(江蘇巡撫采進本)
國朝周象明撰。
象明有《七經同異考》,已著錄。
是書自七經諸史至昆蟲植物,凡分四十六類。
凡經傳註疏及子史百家,靡不採輯,亦間附己說於各條之後。
此本猶出其手錄,旁注塗抹,多所改定,其用力頗深。
中如甸師祭祀共蕭茅,鄭大夫曰:蕭字或為{酉},鄭康成以為取蕭祭脂之蕭,像明義主後鄭,所見頗允。
至如《禮記》鄭注君陳周公子孔安國傳以為臣名,像明宗孔而黜鄭,謂蔡仲之命曰:率乃祖文王之彝訓,成王命君陳第曰懋昭周公之訓,不曰率乃父周公之訓,其非周公子可知,則未免拘文牽義矣。
其他隨筆記錄,亦鮮考核。
蓋勤於采摭而短於考證者也。
△《天祿識餘》·二卷(大學士英廉購進本)
國朝高士奇撰。
士奇有《春秋地名考略》,已著錄。
是書雜采宋明人說部,綴緝成編。
輾轉稗販,了無新解,舛誤之處尤多。
杭世駿《道古堂集》有是書跋曰:錢塘高侍郎以儒臣獲侍先皇禁幄,退而著書二冊,題曰《天祿識餘》。
意謂延閣廣內秘室之藏,有非窮巷陋儒所得窺見者。
今觀其書,則笑言青,豈足以當天廚一臠也。
跡其所徵引辨說,大半皆襲前人之舊。
一二偏解,時有牾。
不觀《左傳》注,妄謂窒皇為塚前之闕;不觀《漢書》注,妄引《後漢紀》以證太上皇之名;不觀水經、文選兩注,妄詫金虎、冰井以實三台;不觀《地理通釋》,妄分兩函谷關為秦、漢。
其尤春駁不可據者。
青二字莆田周方叔以為有四解,乃遽以隱逸當之;聚頭扇已見之金章宗詞詠,(出歸志。
)乃謂元時高麗國始貢;銀八兩為流本《漢書·食貨志》,乃引《集韻》以為創獲。
八米盧郎既見之齊、隋兩書,姚寬《叢語》雲,蓋關中語,歲以六米七米八米分上中下,言在取米,取數之多也。
黃山谷、徐師川何嘗誤用,乃用元微之八采詩成未伏盧為證,是知一未知二也。
古人為學,先根柢而後枝葉,先經史而後詞章,侍郎置身石渠金匱,獲窺人間未見之本,而所採擷若此,此可以徵其造詣矣。
其排斥士奇,可謂不遺餘力,然取此書覆勘之,竟不能謂世駿輕詆也。
△《畏壘筆記》·四卷(浙江巡撫采進本)
國朝徐昂發撰。
昂發字大臨,長洲人。
康熙庚辰進士。
官翰林院編修。
是書成於康熙戊戌。
前有昂發題詞,稱自庚寅、己丑間始隨筆記,雖古人成說,有裨見聞,增長智識者,鹹掇錄焉,間參以意見云云。
其書皆考證之文,大抵皆采掇舊聞,斷以己意。
中間如匡鼎說詩一條,知《西京雜記》之偽,而楊王孫名貴之類,又引《西京雜記》為憑。
《孔叢子》一條,既灼知其書為依托,而子思生無鬚眉之類,又引以為證。
蓋愛博嗜奇,隨文生義,未能本末賅貫。
至於以泰山碧霞元君為周武王女太姬之神,陳敬仲奔齊,奉之以來;以西洋天主教為秦始皇所遣求仙之人,飄流海島,奉之以去。
尤屬牽合臆斷。
核其所學,自不及國初顧炎武、朱彝尊等之淹通。
然持擇矜慎,敘述簡潔,正舛訂訛,頗資聞見,在近時說部之中,猶為秩然有條理者。
究非明人雜錄,轉相裨販,冗瑣無緒者比也。
△《古今釋疑》·十八卷(副都御史黃登賢家藏本)
國朝方中履撰。
中履字素北,桐城人,方以智之子也。
此書皆考證之文。
一捲至三卷皆論經籍,四卷至九卷皆論禮制,十卷論氏族姓名,十一卷論樂,十二、十三卷論天文推步,十四卷論地理,十五卷論醫藥,十六至十八卷論小學、算術,各標題而為之說。
中履名父之子,學有淵源,故持論皆不陋。
然鑄舊說以成文,皆不標其所出,其體例乃如策略,不及其父《通雅》之精核也。
△《螺江日記》·八卷(浙江巡撫采進本)
國朝張文{林風}撰。
文{林風}有《大學偶言》,已著錄。
是書雜誌經史疑義。
如《尚書》篤信古文,《大學》遵用古本,皆守其師毛奇齡之說,持論亦甚辨博,然疏舛往往不免。
如謂漢元狩中造銀錫為白金三品,即官造假銀,不知古人銀錫通謂之金,漢時本無以銀交易之事,非若後世之貴賤頓殊,亦何所用其假造乎?至論陸農師家世而謂《通考》所載佃曾孫為又是一人,不記世系,不知即游之子,其所作游文集跋語,現存集中。
而以為別一人,尤失考之甚矣。
△《知新錄》·三十二卷(安徽巡撫采進本)
國朝王堂撰。
棠字勿翦,歙縣人。
是書成於康熙丁酉。
每一事採集眾說,考其原始,參以論斷,各為標目,略以類從,惟不立部分耳。
采摭頗富,而多不著所出。
大旨欲仿顧炎武《日知錄》,然不過《談薈》、《樵書》之流亞耳。
△《西圃叢辨》·三十二卷(兵部侍郎紀昀家藏本)
國朝田同之編。
同之字在田,德州人。
康熙庚子舉人,官國子監學錄。
是書雜采諸家說部,分類排比,皆因其舊文,不加論斷。
故卷首題名不曰撰著,而曰纂集雲。
△《經史問》·五卷(福建巡撫采進本)
國朝郭植撰。
植字於岸,古田人。
乾隆壬戌進士。
是編乃其主廣東粵秀書院時與諸生搜經史疑義,設為問答以考訂之。
大率皆註疏舊義,且與毛奇齡《經問》雷同者亦復不少。
△《掌錄》·二卷(江蘇巡撫采進本)
國朝陳祖范撰。
祖范有《經咫》,已著錄。
是書乃其記之文,皆考證名義訓詁。
然大抵捃摭舊文,罕逢新義。
疑其輯錄諸書之說以備檢閱,其門人轉相傳寫,因而刊行,本非有意著書也。
──右「雜家類」雜考之屬,四十六部,四百四十三卷,皆附《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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