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白話文
江淹傳
江淹字文通,濟一陽一考城人,父親江康之,作過南沙縣令,很有才氣。
江淹從小喪父,家境貧寒,常仰慕司馬相如、梁鴻的為人,不屑於從事經學訓詁,而傾心於詩賦文章。
早年被高平檀超賞識,常請他坐上席,厚加禮遇。
初次作官為南徐州從事,又轉任奉朝請。
宋朝建平王劉景素一愛一結納士人,江淹在南兗州跟隨景素。
廣陵縣令郭彥文被治罪,供詞牽連到江淹,說他曾經受賄,江淹被下獄。
他在獄中給劉景素上書申辯。
景素見到書信,當天就把他放了出來。
不久被舉為南徐州秀才,在朝廷對策時列為上等,又改任建平王府主簿。
景素作荊州刺史,江淹跟隨他到任所。
宋少帝即位,不行德政,景素佔據專斷長江上游,很多人都勸他就此起事。
江淹卻每每勸止,景素不聽他的勸告。
等景素鎮守京口,江淹作鎮軍參軍,兼任南東海郡丞。
景素與他的心腹謀劃叛亂,江淹知道禍事要到,於是向景素贈詩十五首婉言勸戒。
趕上東海太宗陸澄因父母喪守孝離職,江淹認為自己是郡丞理應代理太守,而景素任命了柳世隆,江淹一再要求這職位,景素大怒,上報吏部,貶江淹為建安吳興縣令。
等齊高帝蕭道成輔政,聽說他有才華,召他為尚書駕部郎、驃騎參軍事。
不久荊州刺史沈攸之作亂,齊高帝問江淹說:「天下這樣亂紛紛的,先生認為會怎麼樣呢?」
江淹回答說:「從前項羽強而劉邦弱,袁紹眾而曹一操一寡,然而項羽最終受殺身之辱,袁紹結果成敗亡之徒,這就是所謂『在仁德不在權位』,明公有什麼可疑慮的呢?」
高帝說:「請試著給我分析一下。」
江淹說:「明公英雄威重又有奇謀,是勝兆之一;寬容仁一愛一,是勝兆之二;賢臣肯為你盡力,是勝兆之三;眾望所歸,是勝兆之四;奉天子而伐叛逆,是勝兆之五。
對方野心大而才具小,是敗象之一;有威嚴無恩德,是敗象之二;士卒人心渙散,是敗象之三;官宦不歸心,是敗象之四;孤軍出征千里之外,而沒有同一黨一相助,是敗象之五。
那麼雖然他有十萬大兵,也終究要被我們消滅。」
高帝笑著說:「先生說的過頭了。」
桂一陽一王劉休范之亂,朝內恐慌,詔書檄文很長時間竟無人來寫。
齊高帝引薦江淹入中書省,先賞賜酒飯,江淹平時能吃能喝,一隻烤鵝快要吃光,酒也喝了好幾升,吃飯的功夫,文告也寫完了。
齊高帝晉位宰相,補他為記室參軍,齊高帝辭讓九錫及各種章表,都出自江淹之手。
齊受禪代宋,江淹又任驃騎將軍豫章王蕭嶷的記室參軍。
建元二年(480),才設置史官,江淹和司徒左長史檀超共同擔任這個職務,他所訂立的條例,都被王儉駁回,寫成的東西也沒能在世上流行。
江淹縱一情於詩賦,對於著書立說並不在意,所撰寫的十三篇史書居然沒有次序。
又兼東武縣令,參與掌管詔令文書。
後來拜中書侍郎,王儉曾對他說:「你三十五歲,已作了中書侍郎,有這樣的才學,何愁作不到尚書三公。
這正是所謂富貴你自然能取得,只是看壽限有多少了。」
江淹說:「不料明公這樣看重我。」
永明三年(485),江淹兼任尚書左丞。
當時襄一陽一有人挖開古墓,挖出玉鏡和竹簡古書,字已經不認識了。
王僧虔善於識別各種文字,卻也看不明白,只是說像是蝌蚪文字。
江淹以蝌蚪文字來推究,認為是周宣王以前的東西,而竹簡幾乎和新的一樣。
齊少帝初年,江淹兼任御史中丞。
齊明帝當時作丞相,對江淹說:「先生從前在尚書省,除了干公務從不輕舉妄動,在任上可謂剛柔相濟。
如今作監察官,一定完全能夠整頓百官啊。」
江淹回答說:「如今的事,只能說在其位謀其政罷了,恐怕還不能盡如您的旨意。」
後來彈劾中書令謝月出、司徒左長史王績、護軍長史庾弘遠,都因為他們托病不參加祭先帝陵墓。
又奏請逮捕前益州刺史劉悛、梁州刺史一陰一智伯,都是貪贓巨萬,全抓捕交付廷尉。
臨海太守沈昭略、永嘉太守庾曇隆以及各郡太守和大縣縣長,多被彈劾,一時朝廷內外規矩多了。
明帝對江淹說:「自宋代以來,再沒有過嚴明的御史中丞,先生如今可算是近世獨一無二的了。」
歷任秘書監、侍中、衛尉卿。
當初,江淹十三歲時,父喪家貧,常打柴養活母親,曾在打柴處撿到一頂高官所戴的貂尾蟬羽冠,想把它賣了養母。
他母親說:「這是上天故意給你吉祥之兆,你這樣的才幹品行,怎麼會長久貧賤呢,可留著等當了侍中自己戴吧。」
到這會兒果然應了母親的話。
永元年間,崔慧景起兵造反包圍京都,官僚士紳都去送名片,江淹卻稱病不去。
等平定了崔慧景,人們都佩服他有先見之明。
東昏侯末年,江淹以秘書監身份兼任衛尉,又作領軍王瑩的副手。
梁武帝起兵伐東昏侯到新林時,江淹換便服前去投奔,任相國右長史之職。
天監元年(502),任散騎常侍、左衛將軍,封臨沮縣伯。
江淹這時對子弟們說:「我本來就是無實權的閒官,並不圖富貴,如今慚愧充任官職,已達到今天的地步。
平生我常說的作人應該滿足的事情,也都有了。
人生隨時都可行樂,何須非等到富貴之時。
我已經功成名就,只打算歸隱鄉里了。」
因有病澳任位高職閒的金紫光祿大夫,並改封醴陵伯,後去世。
武帝為他穿白衣以示哀悼,謚為「憲」。
江淹年少時以文辭揚名,到晚年才氣稍減,據他自己說是作宣城太守罷官回家時,曾停泊在禪靈寺附近的河洲邊,夜裡夢見一個人自稱是張景一陽一,對他說:「從前把一匹錦寄放在你這兒,現在請還給我。」
江淹就從懷裡掏出幾尺還給他,這人一大怒說:「怎麼能裁剩下這麼一點兒!」回頭看見丘遲說:「剩下這幾尺既然沒有什麼用了,送給你吧。」
從那以後江淹的文章就一蹶不振。
又說曾在冶亭投宿,夢見一男子自稱郭璞,對江淹說:「我有一枝筆在你這兒放了多年,請還給我。」
江淹從懷裡摸出一枝五彩筆遞給了他。
以後再寫詩完全寫不出好句子了。
當世人說他已經才盡。
他所有的著作,自己編為前後集,和《齊史》十志合在一起,一同在世上流行。
曾打算寫《赤縣經》以補《山海經》的缺失,到底沒能寫成。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