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白話文
曹景宗傳
曹景宗字子震,新野人。
父親曹欣之,在宋朝作徐州刺史。
景宗從小善於騎射,喜歡打獵,經常與數十個少年在山澤中追獵鮪鹿,每當眾騎逐鹿時,鹿馬混雜在一起,景宗就在眾騎當中射鹿,眾人都怕誤中馬腿,但總是鹿應弦而倒,景宗以此為樂。
不滿二十歲時,他父親從新野派他到外地去,他單騎帶數人上路,在半道上突然被強盜數百人包圍。
景宗帶有百餘支箭,每射必中,強盜四散而逃,因此以膽略和勇力聞名。
很一愛一讀史書,每讀《司馬穰苴傳》、《樂毅傳》,總要放下書歎息道:「大丈夫就應當像這樣啊!」少年時和本州張道門友善,道門是車騎將軍張敬兒的小兒子,官任武陵太守。
敬兒被殺,道門也在武陵郡任上伏法,親屬故吏沒人敢去收一屍一。
景宗自襄一陽一派船到武陵,收殮他的一屍一體,並運送回來安葬。
本地人因此認為他很義氣。
在齊朝以軍功逐漸作到游擊將軍。
建武四年(497),跟隨太尉陳顯達北圍馬圈城,用奇兵二千擊敗魏援軍中山王元英的四萬人。
等打下馬圈,顯達論功,把景宗排在後邊,景宗退下來後並無怨言。
魏孝文帝率大軍殺到,顯達夜間逃奔,靠了景宗引導山間小路,顯達父子才得以保全。
梁武帝作雍州刺史時,景宗跟他結下很深的關係,曾幾次請武帝到他家裡去。
當時天下正亂,武帝也有意和他結交,上表為他求得竟陵太守的官職。
等武帝起兵時,景宗聚眾並率五服以內子弟三百人從軍,派親信杜思衝去勸說武帝先迎南康王蕭子琳在襄一陽一即帝位,武帝沒有這樣幹。
等武帝到了竟陵,派景宗作前鋒。
進軍途中駐紮江寧,東昏侯大將李居士帶重兵鎮守新亭,景宗披甲縱馬而戰,李居士棄甲奔逃,景宗俘獲很多。
又和王茂、呂僧珍為犄角之勢,在大航擊敗王珍國。
景宗部下軍士都是些強悍無賴之徒,御道左右都是富貴人家,他們搶劫財物,掠奪婦女,景宗也管不住。
等武帝入駐西城,嚴申號令,這才逐漸罷手。
平定建康後,封景宗為湘西縣侯,任命為郢州刺史,加都督銜。
天監元年(502),改封竟陵縣侯。
景宗在郢州時,經營商賈,搜刮錢財,在城南修建宅第,長堤以東,夏口以北,都沿街開設門面,東西延綿數里。
他的部下殘暴橫行,民眾對他們非常憎惡。
天監二年(503)十月,魏國攻打司州,圍困刺史蔡道恭。
城中危急,出門打水都要背上門板以防矢石,而曹景宗只遙望關門卻不出援,只是將軍隊列陣奔馳作作樣子而已。
等司州陷落,被御史中丞任日方彈劾,武帝因他是功臣而不責問,並徵召為右衛將軍。
天監五年(506),魏中山王元英進攻鍾離,圍困徐州刺史昌義之,武帝下詔令景宗督率眾軍救援義之,豫州刺史韋睿也前往救援,而受景宗指揮。
詔命景宗駐軍道人洲,等眾軍會齊再進兵,景宗想獨佔功勞,於是違背朝廷旨意單獨進兵,遇上突起的暴風,不少人沉船落水,只好又退回原先駐軍處。
武帝聽到後說:「正因為如此才能破賊啊,景宗不能前進,恐怕是天意吧。
如果孤軍獨往,不能及時築壘,就必然進退狼狽。
如今能等待眾軍同進,才可以獲勝。」
等韋睿軍至,與景宗進駐邵一陽一洲,距魏城百餘步築立壁壘。
魏軍連戰不能打退他,被殺傷十之二三,自此魏軍不敢進一逼一。
景宗等人軍隊的兵器盔甲嶄新一精一良,魏軍望見都被震懾。
魏將楊大眼對著橋在北岸築城,用來護送糧運。
每當這邊牧人到對岸割草,都被大眼抓獲。
景宗於是招募勇士千餘人,逕直過河在大眼的城數里處築壘,景宗親自築牆。
大眼來攻,被景宗擊敗,壁壘得以築成。
景宗使別將趙草守城,於是稱之為趙草城。
從此便隨意打草牧馬,大眼派人來殺掠,都被趙草俘獲。
先前,詔命景宗等預先造高船,與魏軍橋樑等高,用來搞火攻。
令景宗與韋睿各攻一橋,韋睿攻南邊的,景宗攻北邊的。
六年(507)三月,因生春水,淮水暴一漲六七尺。
韋睿派遣其部將馮道根、李文釗、裴邃、韋寂等乘船登岸,攻擊河洲上的魏軍,並把他們殺光。
景宗令眾軍鼓噪吶喊群起登城,呼喊聲震天動地,楊大眼在西岸放火燒了營壘,元英在東岸棄城逃走,魏軍各個營壘一個個土崩瓦解,魏軍都丟棄兵甲,爭著投水逃命,淹死不計其數,淮水為之不流。
景宗命令軍帥馬廣尾追大眼四十多里到歲水邊上,魏軍橫一屍一遍地。
昌義之出城追元英直到洛口,元英匹馬逃進梁城,沿著淮河百餘里一屍一體簡直一個摞一個。
俘虜五萬多人,收繳軍糧器械堆成了山,牛馬驢騾數不過來。
景宗從俘獲中挑選萬餘人,馬千匹,派人送回去獻捷。
早先有一回旱情嚴重,下詔祈禱蔣帝神求雨,過百日不見雨降,武帝發怒,命運送蘆葦焚燒蔣廟和神像。
那天天氣晴朗,正要點火,神廟上方忽然出現像傘一樣的烏雲,轉眼間暴雨如瀉,皇城中宮殿都發生震動。
武帝害怕,派人飛馬傳詔停止焚廟,不久雨住平靜下來。
從此武帝對蔣帝神加深了敬畏。
自從登基,還沒有親自到廟祭祀過,這時便備車駕率朝臣前往拜謁。
當時,魏軍正圍攻鍾離,蔣帝神靈顯示旨意,答應給予幫助。
不久無雨而河裡漲水,於是挫敗了敵人,這是神的力量。
凱旋之後,廟裡塑像人馬身上都沾有濕泥,當時人們都看到了。
景宗整飭軍隊凱旋回朝,武帝在華光殿設宴賦詩,讓左僕射沈約設韻分派。
景宗沒有分到韻,臉上不高興,向武帝要求賦詩。
武帝說:「你的技能很多,才幹超群,何必計較區區一首詩呢。」
景宗已經喝醉,一個勁兒地要求,武帝只得讓沈約分韻給他,當時各韻已分派完畢,只剩下「競、病」二字。
景宗便抓起筆來,一揮而就,其辭道:「去時兒女悲,歸來笳鼓競。
借問行路人,何如霍去病。」
武帝驚歎不已,沈約及朝內名士們也都驚歎了一整天。
武帝下詔令把此事記入國史,於是晉爵為公,拜為侍中、領軍將軍。
景宗為人恃強好勝,每次寫東西,有不會的字,不去問人,總是憑想像去臆造。
即使對公卿貴人也不謙讓,只有因韋睿年長,又是一方名流,所以特加敬重,一塊兒參加朝廷宴會時,也都對他躬身謙讓,因此得到武帝嘉許。
景宗喜好女色,一妓一妾多達數百,都穿著錦繡,十分奢華。
他一性一情急躁好動,不能沉默。
出行時常常想要把車上帷幔打開,左右之人總勸諫說他官高望重,一舉一動都為人所瞻仰,這樣做不合適。
景宗對他的親近人說:「我從前在家鄉,騎著如龍快馬,和少年騎手數十人,弓弦拽得聲如霹靂,箭過如餓鷹呼嘯,在原野大澤中追逐鮪鹿,貼近而射,渴飲其血,饑食其肉,甜如甘露漿液。
覺得耳後生風,鼻頭出火,那種快樂叫人置生死於度外,不知老之將至。
如今來揚州作貴人,竟然不能動彈。
走到路上打開車幔,下邊人總還說不可以,關在車裡頭,像是剛進門三天的新媳婦,真把人悶得透不過氣來。」
他為人好喝酒一愛一玩樂,臘月讓人在他宅子裡吆喝驅除疫鬼,挨門到人家裡討酒食。
本來是鬧著玩,但手下人多凶悍一婬一邪,便趁機侮辱人家婦女,搶奪人家財物。
武帝對此多有風聞,景宗害怕了才停止這樣做。
武帝屢次宴請召見功臣,一塊兒敘述往事。
景宗喝醉後言行失禮,有時就對武帝自稱「下官」。
武帝也故意慫恿他這樣,以此來取樂。
後來任江州刺史,赴任時死在路途上。
追贈他雍州刺史、開府儀同三司,謚為「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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