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白話文
何胤傳
何胤字子季,過繼給了叔叔何曠,所以改字叫季叔。
八歲時,居喪,哀傷超過成一人。
等長大後,輕薄不羈,很晚的時候才自強好學,以沛國劉王獻為師,學習《易》和《禮記》、《一毛一詩》。
又入了鍾山定林寺去聽內典,其學業都能通曉。
而縱一情曠放,當時的人們卻不知道,只有劉王獻和汝南周..深深地驚異和器重他。
在齊國做官擔任建安太守,為政有恩德信譽,人們不忍相欺。
他常常在伏日和臘日放囚犯回家,都能按時返回。
他曾歷任黃門侍郎、太子中庶子。
尚書王儉接受詔令撰寫新禮儀,沒有寫完就死了。
又派特進張緒把它續成,張緒又死去,便交給了司徒竟陵王蕭子良。
蕭子良又讓給了何胤,於是設置了學士二十人,幫助何胤進行撰錄。
後來,何胤以國子祭酒的身份與太子中庶子王瑩一起為侍中。
當時何胤單做祭酒,懷疑所穿的衣服。
陸澄博通古事,也沒找到依據,於是便穿著黑色衣服臨場監考。
此後又進行詳細討論,乃用紅色衣服,祭酒穿紅衣,就是由此開始的。
後來鬱林繼承皇位,何胤屬於皇后家族,所以很受親近。
做了中書令,兼做臨海、巴陵王師。
何胤雖然顯貴,卻常常想著止足。
建武初年,他已經在郊外建了房子,經常與徒弟到裡面遊玩和居住。
到了現在於是便想賣掉園宅東去。
還沒有出發,就聽說謝紻免了吳興郡的職務不再回來,何胤恐怕落在他後面,便上表辭職,沒等回答就離去了。
明帝大怒,指使御史中丞袁昂奏表拘捕何胤。
不久又下了詔書釋放了他。
何胤因為會稽的山多有靈異,便前往旅遊,住在若邪山雲門寺。
起初,何胤的兩個哥哥何求、何點都隱遁起來,何求先死,到現在何胤又隱居,世人稱何點為「大山」,何胤為「小山」,也叫「東山」。
兄弟發跡雖然不同,最終都是隱居,世人稱為何氏三高。
永元年間(499~501),他被徵召為太常、太子詹事,都沒有到任。
梁武帝的霸朝建立,引他為軍謀祭酒,並且給他發了聘書,沒有前來。
等武帝登基,詔令他為特進、光祿大夫,派領軍司馬王杲之帶著手詔去傳達意旨,並同時徵召謝紻。
王杲之先到了何胤的住所,何胤恐怕謝紻不出,先是表示可以起身,便穿著單衣,戴著鹿皮巾,手拿經卷,下一床一跪拜接受。
詔令他出山,他卻坐在席上低頭讀書。
何胤於是便對王杲之說:「我從前在齊朝想提出三兩條建議:一是想校正郊丘,二是想另鑄九鼎,三是想建立雙闕。
世上傳說晉室想要立闕,王丞相指著牛頭山說:『這就是天闕,』這是他不明白立闕的意義。
闕,是指象魏,把法令掛在上面,十天後收下。
象的意思是法,魏的意思是位於路口而且高大的樣子。
鼎是神器,有國家首先就要有它。
圓丘和南郊,舊典中並不相同。
南郊是祭祀五帝靈威仰之類,圓丘是祭祀天皇大帝、北極大星的。
以往的朝代合為郊丘,是前輩儒者的巨大失誤。
現在梁德宣告開始,不應該因循前朝的謬誤。
您應該向朝廷說明。」
王杲之說:「在下鄙劣,豈敢輕率地議論國家典章,這應當敬候叔孫生前來呀!」
王杲之從謝籫那裡回來,問何胤的出山日期。
何胤知道謝籫已經應一召,回答王杲之說:「我年紀已經五十七歲,一月吃不完四斗米,怎能再有做官的心情?」
王杲之失色不能回答。
何胤反過來又對他說:「您何不派人傳詔回朝奏表,留下來與我同游呢?」
王杲之愕然地說:「古今沒聽說有這樣的例子。」
何胤說:「《檀弓》兩卷,都是講事物的開始。
從您開始,何必要有先例?」
何胤、謝籫,都是前代的高士,何胤的名譽尤其高邁。
王杲之回去後,把何胤的意思上奏,皇帝詔令供給他白衣尚書的俸祿。
何胤堅決推辭。
又詔令山一陰一把官庫中的錢每月供給他五萬,何胤又不接受。
於是便詔令何子朗、孔壽等人在東山跟他上學。
太守衡一陽一王蕭元簡深深地加以禮敬,每個月中常常乘車登門拜訪,談論終日。
何胤因為若邪山所處的地方狹小,容不下學徒,於是遷到了秦望山。
山上有飛泉,便建起了學舍,以樹林為外援,就山崖做圍牆,另外建了一座小綁室,住在裡面,親自開關門戶,僮僕都不能進來。
山旁種田二頃,講課之餘就由學生跟著遊覽。
何胤起初遷來將要築室的時候,忽然看見兩個人戴著黑冠,容貌偉岸,問何胤說:「您想住在這裡嗎?」
便指著一處地方說:「此處特別吉利。」
忽然又不見了。
何胤依照他們的話作了選擇。
不久山上發了洪水,樹木石頭都被倒拔,只有何胤所住的房子獨存。
蕭元簡便讓記室參軍鍾嶸作了一篇《瑞室頌》,刻在石頭上作為表揚。
後來蕭元簡要離開會稽郡,入山與何胤告別。
何胤送他到都賜埭,離郡三里,於是說:「我自己棄絕了人事,交遊的道路斷絕,不是您貴人降臨山林,哪會重見城鎮。
此地的遊覽,從今就要斷絕了。」
握著手流下了眼淚。
何氏過江後,從晉朝的司空何光開始,都葬在吳地的西山。
何胤的家世年齡都不長久,只有祖父何尚之活到七十二歲。
何胤的年齡趕上了祖父時,便遷移回到了吳地,作了《別山詩》一首,言辭十分淒愴。
到了吳地,他住在武丘山西寺講述經論,學徒們又隨他前來。
東部的郡縣官員路過的,無不全部前來。
何胤常常禁止殺生,有個虞人追逐一隻鹿,鹿徑直跑到何胤跟前,趴下不動。
又有一隻奇異的鳥像是鶴,紅色,聚集在講堂裡,馴順如同家禽。
起初,開善寺的藏法師與何胤在秦望山相遇,後來回到了京城,死在鍾山。
臨死的那天,何胤在波若寺見了一個僧人,送給何胤一個香爐匣和一盒子書,說:「貧道從揚都出發,呈給何居士。」
說罷便不見了。
何胤打開盒子,乃是《大莊嚴論》,世間未有。
查訪這個香爐,原是藏公所曾用的。
又在寺內立了明珠柱,柱便七天七夜放光。
太守何遠把這種情況啟奏了昭明太子,太子欽佩他的德行,就派舍人何思澄送上了手令對他進行讚美。
中大通三年(531)去世,享年八十六歲。
在此以前,何胤曾經生病,妻子江氏夢見神告訴她說:「你丈夫的一陽一壽已盡,既然有了大德,應該獲得延期,你要去代替他。」
妻子醒了敘說了夢中的情景,很快就得病而死,何胤的病卻好了。
到現在何胤夢見了一個神女和八十來個人,都穿著交領的喪服,排列在面前,一起跪拜在一床一下,醒了以後,又一次看到,於是他便讓人安排喪事。
隨後就病重不再好轉。
起初,何胤奢侈於美味,吃飯必定要大量菜餚,後來逐漸想去掉那些太過分的,仍然是吃白魚、鱔脯、糖蟹,還認為是見不到生物。
他對吃蚶蠣有懷疑,就讓門人進行討論。
學生鍾禕說:「鱔魚取艾,驟然屈伸,螃蟹沾糖,躁動更甚。
仁人心意,深懷憂傷。
至於車鰲蚶蠣,眉目內陷,可悲渾沌得出奇,粗殼外裹,無需金人的謹慎。
不衰不盛,連草木也不如,無香無臭,與瓦礫有何異!所以應該長久地供一應廚房,永遠地作為食品。」
竟陵王蕭子良見了鍾禕的議論大怒。
汝南的周..給何胤寫信,勸告讓他吃菜,說:「變化最大的,莫過於死生,活著最重的,無過於一性一命。
一性一命對於它們極其迫切,滋味對於我們可以鬆緩。
如果說關於過去、現在、未來三世的理論虛假,則十分幸運愉快,如果這種現象果然存在,而托生不止,一往一來,生死成為常事,那麼令人傷心的慘狀,自己也將會遇上。
先生對於血氣之類,雖然沒有親自動手,但是早晨野鴨,晚上鯉魚,不能不從屠宰者那裡取來。
財寶經過了賊手,還為廉士所拋棄,生命遭受了刀割,難道慈者能忍心?騶虞雖然飢餓,但不是自己枯死的草不吃,聽到了它的風格,豈不讓人多有慚愧?先生早就懂得了這些道理,我只是說上幾句提醒一下罷了。」
所以何胤晚年便斷絕了血味。
何胤注《百論》、《十二門論》各一卷,注《周易》十卷,《一毛一詩總集》六卷,《一毛一詩隱義》十卷,《禮記隱義》二十卷,《禮答問》五十五卷。
他的兒子何撰也不做官,有高尚的風範。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