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白話文
王融傳
王融,字元長,少年時就神采明麗、機警聰慧。
他的母親是臨川太守謝惠宣的女兒,一性一格敦厚靈敏,教王融讀書求學。
他涉獵廣博,富有文才,他的堂叔王儉對別人說:「這孩子到了四十歲,名位自然會趕上祖父。」
被選為秀才,逐步陞遷為太子舍人。
由於父親的官運不通達,王融幼年就想繼承、振興家業,他給齊武帝寫信要求自試,調任秘書丞。
堂叔王儉起初曾被授為儀同三司,他給王儉贈有詩和書信,王儉認為他十分奇特,笑著對別人說:「穰侯的大印難道便可以解下!」歷任丹一陽一丞,中書郎。
永明末年,武帝準備北侵,讓一毛一惠秀畫了一幅《漢武北伐圖》,王融因此給皇帝上書,開始提出北侵的主張。
畫成以後,皇上把它掛在琅笽城射堂的牆壁上,出遊到此時就加以觀賞。
永明九年(491),在芳林園修禊宴飲,讓王融作《曲水詩序》,當時的人非常稱讚。
皇上根據王融的文才和辯才,讓他兼任主客,接待魏國使者房景高、宋弁。
宋弁見王融年少,就問他:「主客年齡多大?」
王融說:「五十的年齡,久已經過半。」
房景高又說:「在北方聽說主客的《曲水詩序》勝過顏延年,實在希望一見。」
王融於是就拿給他看。
次日,宋弁在瑤池堂對王融說:「過去看司馬相如的《封禪》,因此知道漢武帝的德業,現在看了王生您的《詩序》,從而見出齊朝君主的興隆。」
王融說:「皇家繁盛開明,哪用跟漢代武帝直接對比,更加慚愧拙作,無法與司馬相如遙相並提。」
皇上認為魏國所送的馬匹不好,便讓王融質問說:「秦地西部,冀州北方,實在出產很多駿馬,而魏朝的良馬,則相當愚鈍不能相比,看來是誓言說得極其誠懇,卻有時違背,各種駿馬的畜牧,將不能繼承?」
宋弁說:「恐怕是不熟習地方水土。」
王融說:「周穆王駿馬的足跡走遍天下,如果駿馬的習一性一,隨著地方而改變,那麼馭馬高手造父策馬,也要有時絆倒了。」
宋弁說:「王主客為什麼要慇勤地追求日行千里?」
王融說:「你們國家的馬既然和別處的優劣不同,姑且也來訪查一下,如果能有千里馬送來,皇上一定會讓它來駕載鼓之車。」
宋弁說:「既然過去一直在等待,必定不會是讓它大材小用去駕鼓車的吧。」
王融說:「購買死千里馬的骨頭,也正是因為郭隗謀劃的緣故。」
宋弁不能回答。
王融急於追求名利,自己倚仗人和地利,盼望三十歲以內就能成為三公或宰相。
起初當一個司徒法曹,去拜見王僧佑,順便遇見了沈昭略,互不認識。
沈昭略屢次轉眼看他,對主人說:「這是哪一位少年?」
王融非常氣憤,對他說:「我從東方的扶桑升起,在西方的湯谷落下,照耀天下,誰人不知,而您卻提出這樣的問題!」沈昭略說:「我並不知道這些情況,咱們還是一塊來吃蛤蜊吧。」
王融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您在東方,居然嗜好這類東西!」他就是這樣把自己看得非常高超。
等到做了中書郎,曾經撫一著桌案歎息說:「弄得這樣的寂寞,鄧禹一定會笑話。」
一次出行遇到朱雀桁浮橋開放,路上行人阻塞,他就捶著車壁說:「車中倒可以沒有七尺漢子乘車,車前怎麼能缺少八名騶卒喝道!」
等到魏軍行動的時候,竟陵王蕭子良在東府招募人馬,任命王融為寧朔將軍、軍主。
王融文辭敏捷迅速,什麼時候需要撰寫,拿起筆來可以立等而成,蕭子良對他特別友好。
晚年他大力練習騎馬,招集了長江以西的楚地人數百名,全都加以重用,王融特任謀主。
武帝病危暫時休克,蕭子良在殿內,皇太孫沒有進入,王融身穿軍服絳色衫子,在中書省的小門門口切斷了東宮的儀仗,不許進入,打算假造詔書立蕭子良為皇帝。
詔書的草稿已經寫成,皇上又重新甦醒過來,朝中政事委託給了西昌侯蕭鸞。
梁武帝對范雲說:「左手拿著天下的地圖,右手用刀割它的脖子,這是愚蠢人也不會幹的。
皇上病危,國家自有傳統的規章,社會上盛傳將有不尋常的行動,您聽到過麼?」
范雲不敢回答。
皇帝很快去世了,王融就部署以蕭子良的親兵封鎖各個宮門。
西昌侯聽說後,驅馬急馳到雲龍門,卻不能進入,便說:「有聖旨召見我。」
硬闖了進去,保護皇太孫登上正殿,命令左右的人把蕭子良攙扶出去,指揮的聲音好像洪鐘,殿內的人無不聽從命令。
王融知道事情不能成功,才脫一去軍服回到中書省,歎息說:「是您妨害了我。」
鬱林王非常怨恨王融,即位十幾天,就把他抓起來關進了廷尉的牢獄。
又指使中丞孔圭配合寫成奏表說:「王融一性一格剛強凶險,立身浮薄好爭,做事驚擾眾人,高談不合同類,近來塞外小有戰事,苦求充任將領,於是招納一些不得志的人,煽惑誘騙一些荒遠野民。
狡猾地樹立威信聲譽,獨斷專行濫用權力,搬弄是非,誣蔑陷害,作威作福,無所顧忌,誹謗朝政,詆毀王公,認為自己的才能,無處可以容納,經常欺壓遠近官吏百姓,要讓王融原原本本如實交代。」
王融辯駁說:「囚犯我確實頑固鄙陋,待人行一事有很多罪行和過失。
只是由於平時愧借門望,得以受到君子的教誨。
從童年時代,到現在已經將近三十歲,州縣鄉里的人們,常稱許我謹慎。
承蒙已故皇帝獎賞培育的大恩,又受到文皇帝賞識提拔的厚義,司徒大人讓加入士林館,安陸王屈尊接待,前後呈獻討伐敵人的謀略,也曾向先朝提出進諫。
現在北方的敵寇忽然來犯,朝庭責令我撰寫詔書。
後來司徒宣佈敕令,招募人馬,同樣的情況不只一處,實在是因為戰事不小,不敢去接受教令。
隨後得到了軍隊番號,命令由我招集人馬,是按聖旨行一事,並不是膽敢亂加煽動,況且『大肆樹立威信聲譽』,應有具體表現。
『獨斷專行濫用權力』,又無贓物賄賂。
『搬弄是非』,不知道都是跟誰講的?『誣蔑陷害』,決不會全都沒有主見。
自己呈獻了《甘露頌》和《銀甕啟》、《三日詩序》、《接虜使語詞》,竭力頌揚,並非誹謗。
罪囚我的才分本來就低劣,誤被任用,惶恐慚愧,日夜不安,自守本分,經常反省,慚愧出現流言。
聖明的皇帝統御宇宙,普天之下蒙受恩澤,戊寅日大赦,輕罪重罪都加以寬大,期限長達百日,而我剛剛領受十天,變成一個罪人,獨自受到法令彈劾。」
王融被拘捕,朋友部下,都到北寺獄去探望,絡繹不絕。
人們求救於蕭子良,蕭子良不敢營救;而西昌侯堅持力爭沒能奏效。
詔令在獄中賜死,當時二十七歲。
臨死時慨歎說:「我如果不是為了能讓老母安度晚年,一定要把話說明。」
王融的意思是要指斥皇帝在東宮時的過失。
在此以前,太學生會稽人魏准,以才學被王融所賞識,王融打算擁立蕭子良,而魏准鼓動把事做成。
太學生虞羲、丘國賓私下互相說:「竟陵王才能低弱,王中書不能決斷,失敗是可以看到的。」
等到王融被殺,召魏准到舍人省追問,於是恐懼而死,整個身一體都成了青色。
當時人們認為是由於魏准的膽被嚇破。
王融的文集流行在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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