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卷第八十一 異人一
韓稚 幸靈 趙逸 梁四公
韓 稚
漢惠帝時,天下太平,干戈偃息,遠國殊鄉,重譯來貢。
時有道士韓稚者,終之裔也,越海而來,雲是東海神君之使,聞聖德洽於區宇,故悅服而來庭。
時東極扶桑之外,有泥離國,亦來朝於漢。
其人長四尺,兩角如蜼,牙出於唇,自腰已下有垂毛自蔽,居於深穴,其壽不可測也,帝云:「方士韓稚解絕國言,問人壽幾何,經見幾代之事。」
答云:「五運相因,遞生遞死,如飛塵細雨,存歿不可論算。」
問女媧已前可問乎,對曰:「蛇身已上,八風均,四時序。
不以威悅,攪乎一精一運。」
又問燧人以前,答曰:「自鑽火變腥以來,父老而慈,子壽而孝。
犧軒以往,屑屑焉以相誅滅,浮靡囂薄,一婬一於禮,亂於樂,世欲澆偽,淳風墜矣。」
稚具以聞,帝曰:「悠哉杳昧,非通神達理者難可語乎斯道矣。」
稚亦以斯而退,莫之所知。
(出《王子年拾遺記》)
漢惠帝在位時,戰爭平息,天下太平,遠方的國家和偏僻的地域,紛紛前來朝貢。
當時有個道士叫韓稚的,是終的後代,他越海而來,自稱是東海神君的使者,聽說漢皇帝的聖明德政遍施於環宇,所以心悅誠服而前來朝拜。
同時,在東面很遠處扶桑以外的地方。
有個泥離國,亦派人來向漢帝朝拜。
那人身長四尺,頭上有兩個角像蠶繭形狀,長長的牙齒露在嘴唇外面,從腰部往下生著長長的毛遮蔽著,住在深洞裡,沒法推算他到底有多大歲數,惠帝說:「方士韓稚懂得遠方國家的語言,問問這個人有多大歲數,經歷過幾代的事情。」
這個人答道:「五運相因,不斷地生不斷地死,就像飛塵細雨一樣,活著多少代死了多少代是無法計算的。」
問他女媧以前的事知道與否,他說:「在蛇身人以前,八方的風就有規律地吹著,四個季節就有序地變化著。
人們不分強弱,能夠掌握萬物運行的一精一要而生存著。」
又問他燧人氏以前的事情,答道:「自從鑽木取火改變腥膻以來,父輩年老而慈祥,子輩年壯而孝敬。
自從犧軒氏以後,就有各種原因頻繁地互相殺伐,虛華不實,囂鬧澆薄,一婬一於禮儀,亂於音樂,世俗澆離虛偽,淳樸自然之風氣喪失了。」
韓稚把這個人說的話全部告訴了皇帝,皇帝說:「混沌蒙昧的年代實在長遠呀,除非通神達理的人是很難跟他講清這些道理的呀!」韓稚也因此而告退,不知他到哪裡去了。
幸 靈
晉幸靈者,豫章建昌人也,立性少言。
與人群居,被人侵辱,而無慍色,邑里皆號為癡,父兄亦以為癡。
常使守稻,有牛食稻,靈見而不驅,待牛去,乃整理其殘亂者。
父見而怒之,靈曰:「夫萬物生天地之間,各得其意,牛方食禾,奈何驅之?」
父愈怒曰:「即如汝言,復用理壞者何為?」
靈曰:「此稻又得終其性矣。」
時順一陽一樊長賓為建昌令,發百姓作官船,令人作楫一雙。
靈作訖而未輸,俄而被人竊。
竊者心痛欲死,靈曰:「爾無竊吾楫子乎?」
竊者不應,須臾甚痛。
靈曰:「爾不以情告我者死。」
竊者急,乃首應。
靈於是以水飲之,病乃愈。
船成,以數十人引一艘,不動。
靈助之,船乃行。
從此人皆畏之,或稱其神。
有龔仲儒女,病積年,氣息才屬,靈以水噀之,應時大愈。
又呂猗母黃氏,痿庳一十餘年,靈去黃氏數尺而坐,瞑目寂然,有頃,謂猗曰:「扶夫人起。」
猗曰:「得疾累年,不可卒起。」
靈曰:「試扶起。」
於是兩人扶以立,又令去扶人,即能自行,乃留水一器而飲之。
高悝家內有鬼怪言語,器物自行,大以巫祝厭之,而不能絕。
靈至門,見符甚多,曰:「以邪救邪,豈得已乎?」
並使焚之,其鬼怪遂絕。
從爾已後,百姓奔赴如雲。
靈救愈者,多不敢(明抄本敢作受)報謝。
立性至柔,見人即先拜,輒自稱名。
凡草木之夭傷於山林者必起埋(明抄本起埋作理起)之,器物傾覆於途路者必舉正之。
(出《豫章記》)
晉代有個叫幸靈的,是豫章建昌縣人,生性寡言少語。
與大家在一起時,被別人侮辱了也不生氣,同村人都稱他傻子,父親和哥哥也認為他癡呆。
家裡人常常讓他看守稻田,有牛吃稻子,他看見了也不驅趕,等牛走了之後,就去整理被踐踏亂了的稻子。
父親見了很生氣,幸靈卻說:「萬物生長於天地之間,各得其意,牛剛才吃莊稼,憑什麼去趕它?」
父親憤怒地說:「即使像你說的那樣,還用去整理被踏壞的稻子幹啥?」
幸靈說:「這踏壞的稻子也應該終其性命呀,怎麼能見它們受傷而不管呢?」
當時,順一陽一人樊長賓是建昌縣令,他征發百姓製作官船,命令每人做一雙船槳。
靈做完了後還沒送一交一 上去,很快就被人偷走了。
偷的人心痛得要死,靈說:「你沒偷我的槳嗎?」
偷的人沒回答,頓時痛得更厲害了。
靈說:「你不把實情告訴我,就會死的。」
偷的人著急了,便點頭承認。
靈於是拿水來給他喝,他的病便好了。
船造成後,用十個人拉一艘,船不動;靈伸手相助,船這才往前走。
從此,別人都對他表示敬畏,有人稱他是神仙。
龔仲儒的女兒病了多年了,奄奄一息;靈拿水來噴她,結果立時大愈。
呂猗的母親黃氏,癱瘓了十多年了,靈在離黃氏幾尺遠處坐著,閉上兩眼寂然無聲,過了一會兒,對呂猗說:「把夫人扶起來。」
呂猗說:「得病多年了,不能馬上起來。」
靈說:「試著扶起來看看。」
於是兩人扶她站起來了,靈又讓扶她的人離開,於是便能自己走路,靈又給他們留下一杯水讓病人喝。
高悝家裡有鬼怪說話,屋裡的器物自己走路,他用巫術大加鎮壓也不見效。
幸靈來到他門前看見有許多符,說:「以邪救邪,哪能根絕呢。」
叫他把符統統燒了,家裡的鬼怪便絕跡了。
從那以後,百姓們便如雲湧一般跑到幸靈家裡求他,經他救愈的人多數都不敢報答致謝。
幸靈生性特別柔順和氣,見到人就首先行禮,動輒自報姓名。
凡有草木夭損受傷於山林的,他見了一定扶起或掩埋好;凡有器物翻倒於路途上的他見了一定去扶正它們。
趙 逸
後魏崇義裡有杜子休宅,地形顯敞,門臨御路。
時有隱士趙逸者,雲是晉武時人,晉朝舊事,多所記錄。
正光初,來至京師,見子休宅,歎息曰:「此是晉朝太康寺也。」
時人未之信,問其由,答曰:「龍驤將軍王浚平吳後,立此寺,本有三層浮圖,用磚為之。」
指子休園曰:「此是故處。」
子休掘而驗之,果得磚數萬,並有石銘云:「晉太康六年,歲次乙巳,九月甲戌朔,八日辛巳,儀同三司襄一陽一侯王浚敬造。」
時園中果菜豐蔚,林木扶疏,乃服逸言,號為聖人。
子休遂拾宅為靈應寺,所得之磚,造三層浮圖,好事者問晉朝京師何如今日,逸曰:「晉朝民少於今日,王侯帝宅與今日相似。」
又云:「自永嘉以來,二百餘年,建國稱王者,十有六君,吾皆游其都鄙,目見其事。
國滅之後,觀其史書,皆非實錄,莫不推過於人,引善自向。
符生雖好勇嗜酒,亦仁而不殺,觀其治典,未為凶暴。
及詳其史,天下之惡皆歸焉。
苻堅自是賢主,賊君取位,妄書生惡,凡諸史官,皆此類也。
人皆貴遠賤近,以為信然。
當今之人,亦生愚死智,惑已甚矣。」
問其故。
逸曰:「生時中庸之人耳,及其死也,碑文墓誌,莫不窮天地之大德,生民之能事。
為君共堯舜連衡,為臣與伊尹等跡,牧民之官,浮虎慕其清塵,執法之吏,埋輪謝其鯁直。
所謂生為盜跖,死為夷齊,妄言傷正,華詞損實。」
當時作文之士,慚逸此言,步兵校尉李登問曰:「太尉府前磚浮圖,形制甚古,未知何年所造。」
逸云:「晉義熙十二年,劉裕伐姚泓軍人聽作。」
汝南王聞而異之,因問何所服餌以致延年。
逸云:「吾不閒養生,自然長壽。
郭璞常為吾筮雲,壽年五百歲,今始余半。」
帝給步挽車一乘,游於市裡,所經之處,多說舊跡,三年已後遁去,莫知所在。
(出《洛一陽一伽藍記》)
後魏時,崇義裡有一座杜子休的宅院,地形顯耀敞亮,門前面臨官道。
當時有個叫趙逸的隱士,說是晉武帝時候的人,有關晉朝時代的舊事,他大部分都記得。
後魏(即北魏)正光初年他來到京都,看見杜子休的宅院後歎息道:「這是晉朝當年的太康寺呀!」當時人們都不相信,問他原因,答道:「當年龍驤將軍王浚平定吳國後,建立了這座寺,本來有三層佛塔,用磚砌的。」
他指著子休的園子說:「這就是原來的地址。」
子休掘土檢驗他說的話,果然挖得幾萬塊磚,並有塊石頭上刻著銘文道:「晉太康六年,歲次乙巳,九月甲戌朔,八月辛巳,儀同三司襄一陽一侯王浚敬造。」
當時園子裡的果樹和蔬菜長得豐茂旺盛,更有林木蔥蘢,人們便信服了趙逸的話,稱他為聖人。
杜子休也施捨出自己的宅院作為靈應寺,挖得的磚用來建造三層佛塔,好事的人問趙逸晉朝時的京都與現在對比到底怎麼樣,趙逸說「晉朝時居民比現在少,王侯們的宅第與現在相似。」
又說:「自從永嘉年以來,二百餘年間,建國稱王者共有十六個君主,我都遊歷過京都的附近,親眼看見其中的事情。
每個國家興亡之後,看看他們的史書,都不是據實記錄,沒有人不是將過失推卸給別人,把好事引到自己身上。
苻生雖然好勇嗜酒。
但也懂得仁政而不輕易殺人,看著治理國家的政策法律,並不敢凶暴。
但在詳細記載他的史書裡天下所有的壞事都歸在他身上。
苻堅自然是賢明的君主,但他竊取君位,隨意杜撰,枉加惡名,所有史官都是這種類型。
人們都尊貴遠的而賤視近的,以為史官的話都是真實的。
當今之人也是以為活著的就愚蠢,死了的才是聰明人,實在是被迷惑得太厲害了。」
有人問他為什麼會是這樣,趙逸說:「一個人活著的時候,儘管不過是中庸之輩而已,但在他死了以後,在他的碑文墓誌裡面,無不搜羅盡天地之間的大德和活著的人所能辦到的好事。
這個人是君主,則說他能與堯舜抗衡;這個人是大臣,就說他與伊尹有同等的政績;凡是管理臣民的行政官員,就說他像浮虎一樣令人慕其清塵;凡是執法的官員,就說他有埋輪大志令人稱謝他的耿直。
所謂活著時是大賊盜跖,死後就誇稱為聖賢伯夷叔齊所有這些,統統是運用虛妄之言中傷正氣,借助華麗辭令損害事實。」
當時舞文弄墨的文士,個個愧聞趙逸的這一番言論,有個武官步兵校尉李登問道:「太尉府前磚砌的佛塔,形式甚為古老,不知是何年建造的。」
趙逸說:「那是東晉義熙十二年時,劉裕討伐姚泓的軍人建造的。」
汝南王聽了趙逸上面的話以後,非常驚異,便問他服用了什麼長生不老藥,才使他如此長壽。
趙逸說:「我不懂得什麼善生之道,而是自然長壽。
郭璞當年為我佔卦說,我的壽長為五百年,現在開始還剩下一半。」
皇帝給了他人力拉的車一輛,他周遊市區,所到之處,大都能說出舊跡,三年之後,他隱遁而去,沒人知道他在什麼地方。
梁四公
梁天監中,有罣闖(上音攜,下琛去)颥傑(上萬,下傑)、麩黅(上蜀,下湍)、仉腎(上掌,下睹)四公謁武帝,帝見之甚悅,因命沈隱侯約作覆,將與百僚共射之。
時太史適獲一鼠,約匣而緘之以獻。
帝筮之遇蹇(艮下,坎上)之噬嗑(震下,離上)。
帝占成,群臣受命獻卦者八人,有命待成俱出,帝占決,置諸青蒲,申命闖公揲蓍,對曰:「聖人布卦,其象吉(明抄本吉作告)矣,依象辯物,何取異之,請從帝命卦。」
時八月庚子日巳時,闖公奏請沈約舉帝卦上一蓍以授臣,既撰占成,置於青蒲而退。
讀帝占曰:「先蹇後噬嗑是其時,內艮外坎是其象。
坎為盜,其鼠也。
居蹇之時,動其見嗑,其拘繫矣。
噬嗑六爻,四無咎,一利艱貞,非盜之事,上九荷校滅耳凶,是因盜獲戾,必死鼠也。」
群臣蹈舞呼萬歲。
帝自矜其中,頗有喜色。
次讀八臣占詞,或辯於色,或推於氣,或取於象,或演於爻,或依鳥獸龜龍,一陰一陽一飛伏,其文雖玄遠,然皆無中者。
末啟闖公占曰:「時日王相,必生鼠矣。
且一陰一陽一晦而入文明,從靜止而之震動,失其性必就擒矣。
金盛之月,制之必金。
子為鼠,辰與艮合體,坎為盜,又為隱伏,隱伏為盜,是必生鼠也。
金數於四,其鼠必四。
離為文明,南方之卦,日中則昃。
況一陰一類乎。
晉之繇日,死如棄如,實其事也,日斂必死。」
既見生鼠,百僚失色,而尤闖公曰:「占辭有四,今者唯一,何也?」
公曰:「請剖之。」
帝性不好殺,自恨不中。
及至日昃,鼠且死矣,因令剖之,果妊三子。
是日,帝移四公於五明殿西閣,示更親近,其實囚之,唯朔望伏臘,得於義賢堂見諸學士。
然有軍國疑議,莫不參預焉,大同中,盤盤國、丹丹國、扶昌國、高昌國遣使獻方物,帝命有司設充庭法駕,雅樂九闋,百僚具朝服如元正之儀。
帝問四公:「異國來廷,爵命高下,欲以上公秩加之。」
黅公曰:「成王太平,周公輔政,越裳氏重譯來貢,不聞爵命及之。
春秋邾楚之君,爵不加子。
設使其君躬聘,依禮經,位止子男。
若加以上公,恐非稽古。」
帝固謂黅公更詳定之。
俄屬暴風如旋輪,曳帝裙帶,帝又問其事,公曰:「明日亦未果,請他日議之。」
帝不懌,學士群誹之。
向夕,帝女墜閣而死,禮竟不行。
後詰之,對曰:「旋風襲衣,愛子暴殞。
更何疑焉。」
高昌國遣使貢鹽二顆,顆如大鬥,狀白似玉。
干蒲桃、刺蜜、凍酒、白麥面。
王公士庶皆不之識。
帝以其自萬里絕域而來獻,數年方達。
文字言語,與梁國略同。
經三日,朝廷無祗對者,帝命傑公迓之。
謂其使曰:「鹽一顆是南燒羊山月望收之者,一是北燒羊山非月望收之者。
蒲桃七是洿林,三是無半。
凍酒非八風谷所凍者,又以高寧酒和之。
刺蜜是鹽城所生,非南平城者。
白麥面是宕昌者,非昌壘真物。」
使者具陳實情,面為經年色敗,至宕昌貿易填之。
其年風災,蒲桃刺蜜不熟,故駁雜。
鹽及凍酒,奉王急命,故非時爾。
因又向紫鹽醫珀,雲自中路,遭北涼所奪,不敢言之。
帝問傑公群物之異,對曰:「南燒羊山鹽文理粗,北燒羊山鹽文理密。
月望收之者,明徹如冰,以氈橐煮之可驗。
蒲桃洿林者皮薄味美,無半者皮厚味苦。
酒是八風谷凍成者,終年不壞,今臭其氣酸,洿林酒滑而色淺,故云然。
南平城羊刺無葉,其蜜色明白而味甘,鹽城羊刺葉大,其蜜色青而味薄。
昌壘白麥面烹之將熟,潔白如新,今面如泥且爛。
由是知蜜麥之偽耳。
一交一 河之間平磧中,掘深數尺,有末鹽,如紅如紫,色鮮味甘,食之止痛。
更深一丈,下有瑿珀,黑逾純漆,或大如車輪,末而服之,攻婦人小腸症瘕諸疾。
彼國珍異,必當致貢,是以知之。
傑公嘗與諸儒語及方域云:「東至扶桑,扶桑之蠶長七尺,圍七寸,色如金,四時不死。
五月八日嘔黃絲,佈於條枝,而不為繭。
脆如綖,燒扶桑木灰汁煮之,其絲堅韌,四絲為系,足勝一鈞。
蠶卵大如燕雀卵,產於扶桑下。
繼卵至句麗國,蠶變小,如中國蠶耳。
其王宮內有水一精一城,可方一里,天未曉而明如晝,城忽不見,其月便蝕。
西至西海,海中有島,方二百里,島上有大林,林皆寶樹,中有萬餘家,其人皆巧,能造寶器,所謂拂林國也。
島西北有坑,盤坳深千餘尺,以肉投之,鳥銜寶出,大者重五斤,彼雲是色界天王之寶藏。
四海西北,無慮萬里,有女國,以蛇為夫,男則為蛇,不噬人而穴處。
女為臣妾官長,而居宮室。
俗無書契,而信咒詛,直者無他,曲者立死。
神道設教,人莫敢犯。
南至火洲之南,炎昆山之上,其土人食蝑蟹髯蛇以辟熱毒。
洲中有火木,其皮可以為布,炎丘有火鼠,其毛可以為褐,皆焚之不灼,污以火浣。
北至黑谷之北,有山極峻造天,四時冰雪,意燭龍所居。
晝無日,北向更明。
夜直上觀北極。
西有酒泉,其水味如酒,飲之醉人。
北有漆海,毛羽染之皆黑,西有乳海,其水白滑如乳。
三海間方七百里,水土肥沃,大鴨生駿馬,大鳥生人,男死女活,鳥自銜其女,飛行哺之,銜不勝則負之,女能跬步,則為酋豪所養。
女皆殊麗,美而少壽,為人姬媵,未三十而死。
有兔大如馬,毛潔白,長尺餘,有貂大如狼,毛純黑,亦長尺餘,服之御寒。」
朝廷聞其言,拊掌笑謔,以為誑妄,曰。
鄒衍九州、王嘉拾遺之談耳。
司徒左長史王筠難之曰:「書傳所載,女國之東,蠶崖之西,狗國之南,羌夷之別種,一女為君,無夫蛇之理,與公說不同,何也?」
公曰:「以今所知,女國有六,何者,北海之東,方夷之北,有女國,天女下降為其君,國中有男女,如他恆俗。
西南夷板楯之西,有女國,其女悍而男恭,女為人君,以貴男為夫,置男為妾媵,多者百人,少者匹夫,昆明東南,絕徼之外,有女國,以猿為夫,生男類父,而入山谷,晝伏夜遊,生女則巢居穴處。
南海東南有女國,舉國惟以鬼為夫,夫致飲食禽一獸 以養之。
勃律山之西,有女國,方百里,山出石虺之水,女子浴之而有孕,其女舉國無夫,並蛇六矣。
昔狗國之南有女國,當漢章帝時,其國王死,妻代知國,近百年,時稱女國,後子孫還為君。
若犬夫猿夫鬼夫水之國,博知者已知之矣,故略而不論。」
俄而扶桑國使使貢方物,有黃絲三百斤,即扶桑蠶所吐,扶桑灰汁所煮之絲也。
帝有金爐,重五十斤,系六絲以懸爐,絲有餘力。
又貢觀日玉,大如鏡,方園尺餘,明徹如琉璃,映日以觀、見日中宮殿,皎然分明。
帝令傑公與使者論其風俗土地物產,城邑山川,並訪往昔存亡。
又識使者祖父伯叔兄弟,使者流涕拜首,具言情實。
間歲,南海商人繼火浣布三端,帝以雜布積之。
令傑公以他事召,至於市所,傑公遙識曰:「此火浣布也,二是緝木皮所作,一是續鼠毛所作。」
以詰商人,具如傑公所說。
因問木鼠之異,公曰:「木堅毛柔,是何別也。
以一陽一燧火山一陰一拓木爇之,木皮改常。」
試之果驗。
明年冬,扶南大舶從西天竺國來,賣碧玻黎鏡,面廣一尺五寸,重四十斤,內外皎潔,置五色物於其上,向明視之,不見其質。
問其價,約錢百萬貫文,帝令有司算之,傾府庫償之不足。
其商人言,此色界天王有福樂事,天澍大雨,眾寶如山,納之山藏,取之難得,以大獸肉投之藏中,肉爛粘寶,一鳥銜出,而即此寶焉,舉國不識,無敢酬其價者。
以示傑公,公曰:「上界之寶信矣。
昔波羅尼斯國王有大福,得獲二寶鏡,鏡光所照,大者三十里,小者十里。
至玄孫福盡,天火燒宮,大鏡光明,能御災火,不至焚爇。
小鏡光微,為火所害,雖光彩昧暗,尚能辟諸毒物。
方園百步,蓋此鏡也。
時王賣得金二千餘斤,遂入商人之手,後王福薄,失其大寶,收奪此鏡,卻入王宮。
此王十世孫失道,國人將謀害之,此鏡又出,當是大臣所得,其應入於商賈。
其價千金,傾竭府庫不足也。」
因命傑公與之論鏡,由是信伏。
更問此是瑞寶,王令貨賣,即應大秦波羅奈國失羅國諸大國王大臣所取,汝輩一胡一 客,何由得之,必是盜竊至此耳。
一胡一 客逡巡未對,俄而其國遣使追訪至梁,雲其鏡為盜所竊,果如其言。
後有魏使頻至,亦言黑貂白兔鴨馬女國,往往入京,梁朝卿士,始信傑公周遊六一合 ,出入百代,言不虛說,皆為美談,故其多聞強識,博物辯惑。
雖仲尼之詳大骨,子產之說台駘,亦不是過矣。
後魏天平之歲,當大同之際,彼此俗阜時康,賢才鼎盛。
其朝廷專對,稱人物士流。
及應對禮賓,則腎公獨預之為問答,皆得先鳴。
所以出使外郊,宴會賓客,使彼落其術內,動挫詞鋒,機不虛發,舉無遺策,腎公之力也。
魏興和二年,遣崔敏、一陽一休之來聘。
敏字長謙,清河東武城人,博學贍文,當朝第一,與太原王延業齊名,加以天文律歷醫方藥品卜筮(筮字原作論,據明抄本改)。
既至。
帝選碩學沙門十人於御對百僚與之談論,多屈於敏,帝賜敏書五百餘卷,他物倍之。
四公進曰:「崔敏學問疏淺,不足上軫沖襟,命臣腎敵之,必死。」
帝從之。
初一江一 東論學,有十二沙門論,以條疏徵核,有中觀論,以乘寄蕭然,言名理者。
宗仰其術。
北(北原作比,據明抄本、許本、黃本改)朝有如實論,質定宗禮,有回諍論,藉機破義。
敏總南北二業皆一精一,又桑門所專,唯在釋氏。
若儒之與道,蔽於未聞。
敏兼三教而擅之,頗有德色。
腎公嘗於五天竺國以梵語一精一理問論中分別論、大無畏論、因明論。
皆窮理盡妙。
腎公貌寢形陋,而聲氣清暢。
敏既頻勝群僧,而乃傲形於物。
其日,帝於諍居殿命腎公與敏談論至苦,三光四氣,五行十二支,十干八宿,風雲氣候,金丹玉液,藥性針道,六性五蘊,一陰一陽一歷數,韞略機權,飛伏孤虛,鬼神情狀,始自經史,終於老釋,凡十餘日。
辯揚六藝百氏,與敏互為主客,立談絕倒,觀者莫不盈量忘歸。
然敏詞氣既(既原作事,據明抄本改)沮於頔。
不自得,因而成病,輿疾北歸,未達中路而卒。
(出《梁四公記》)
南朝梁武帝天監年間,罣闖、颥傑、麩黅與仉腎等四公前來拜見武帝,武帝見了他們四人十分高興,便命沈隱侯沈約作復,要與群臣共同射復。
當時太史剛剛捉一隻老鼠,沈約便將這隻老鼠裝在匣子裡封好當作復呈給了武帝。
武帝占卦佔到了蹇(艮下,坎上)之噬嗑(震下,離上)。
武帝占成後,命令群臣中的八個人占,讓他們佔成後一塊兒拿出來,武帝佔定之後,將蓍草放在青蒲墊子上,又命闖公給他揲其餘的蓍草,闖公說:「聖人設卦,卦象本身已經告訴了。
要依照卦象辨別事物,但是如何選取蹇與噬嗑這兩個不同的卦象呢?請允許我也隨從皇上佔卦。」
這時正當八月庚子日巳時,闖公奏請武帝讓沈約把武帝卦上的一支蓍草一交一 給自己,占完之後,把蓍草放在青蒲墊子上就退回到原處。
闖公看著武帝占的卦說:「先蹇後噬嗑這說的是時間,內艮外坎這說的是蹇卦的卦象。
坎為盜,盜是老鼠。
處在蹇的時間,動輒見嗑,鼠被拘囚了。
噬嗑六爻之中,有四爻的爻辭無咎;有一爻的爻辭占斷為利艱貞,這五爻說的事都與盜沒有關係;還有一爻就是上九,其爻辭是荷校滅耳,意思是戴上了很重枷鎖,其占斷是凶,這是因為盜竊而招致了刑罰,這老鼠一定是死的。」
群臣手舞足蹈高呼萬歲,武帝也因自己射中了而洋洋得意,臉上顯出得意的表情。
接著又看那八位大臣的占辭,有的辨於顏色,有的推斷於氣,有的取於象,有的演於爻,有的依據於鳥獸龜龍之一陰一陽一飛伏,他們的卦辭儘管文理玄妙幽遠,然而都沒有射中的。
最後看到闖公占的卦辭說:「這個時間是屬王侯將相的時間,這是吉辰,這老鼠一定是活的。
但是一陰一陽一晦而文明將入,從靜止而到震動,老鼠因失其屬性必然被捉住了。
八月為金,是金盛的月份,要克它也必須是金。
子為鼠,時辰與艮卦正好合體,坎為盜,又為隱伏,隱伏也為盜,這老鼠肯定是活老鼠。
金在五行之中位於第四,這老鼠必定四隻。
離為文明,這是南方的卦,太一陽一到了中午之後就要偏西,何況老鼠是一陰一類呢。
晉卦的卦辭講的就是日,晉為進,指的是日進,太一陽一進去之後,就是死了,沒有了,其實說的就是這件事,太一陽一落下去老鼠必定就會死的。」
文武百官聽說是活老鼠後,大驚失色,於是責怪闖公道:「你佔的卦辭說有四隻老鼠,現在匣子裡裝的只有一隻,這是怎麼回事?」
闖公說:「請把這隻老鼠剖開。」
武帝稟性不好殺生,又遺憾自己沒射對。
到了太一陽一偏西時,那隻老鼠眼看就要死了,這才令人將它剖開,果然發現大老鼠肚子裡還懷著三隻小老鼠。
這一天,武帝令四公搬到了五明殿西樓閣,表示與他們更為親近,其實是將他們拘禁在這裡了,只有每月的初一、十五以及伏臘等祭祀之日,他們才能到義賢堂與學生們見面。
當然了,凡有關於軍國大事的疑難問題進行議決時,他們也都參與。
大同年間,盤盤國、丹丹國、扶昌國、高昌國派遣使者前來貢獻地方特產,武帝令主管人員設置庭內法駕,排演雅樂九闕,文武百官都穿上服朝,就像正月祭典一樣,上朝接待外賓。
武帝詢問四公道:「異國的使臣前來朝拜,接待人員是講究爵位高低的,我想以上公之爵位加給接待人員。」
黅公說:「成王時代天下太平,周公輔佐朝政,越裳重譯前來周朝獻貢,沒聽說加給誰什麼爵位。
春秋時期的邾楚君,連子爵都沒有加給。
假若有人親自接待外賓,依照《禮》的規定,爵位也只能是子或男。
如果加給上公爵位,恐怕不符合先例。」
武帝堅持讓黅公重新考慮一下再作決定。
不一會兒刮起了旋風,旋風吹扯武帝的裙帶,武帝又問這是怎麼回事,黅公說:「明天也不能驗證,請於他日議論。」
武帝不高興,學士們也非難他。
到了晚上,武帝的女兒墜樓身亡,黅公在第二天也沒去行弔喪之禮。
事後武帝追問他,他說:「旋風吹你的衣服,就證明你的愛女要暴亡,這還有什麼疑問的呢?」
高昌國派來的使臣貢獻給朝廷兩大粒鹹鹽,每粒都有斗一般大,形狀潔白如玉。
還有干葡萄、刺蜜、凍酒、白麥麵粉等。
王公大臣與士庶百姓都不認識這些東西。
武帝認為使臣是從萬里之外的遠地方前來貢獻這些東西的,經過許多年才到達這裡。
他們的文字和語言與梁國大致相同。
過了三天,朝廷無人能夠與他一交一 談,武帝便令傑公去接待他。
傑公對那位使者說:「這兩顆鹹鹽其中一顆是在南燒羊山於某個月的十五日收取的,一顆是在北燒羊山於某個月十五日以外的日子收取的。
葡萄的十分之七產於頔林,十分之三出產於無半。
凍酒不是八風谷凍制的,且又摻和進去一些高寧產的酒。
刺蜜是鹽城產的,不是南平城的產品。
麵粉是宕昌麵粉,不是昌壘的真貨。」
使者把真實情況講述了出來,他說麵粉原是昌壘的真貨,因為貯存五年變了質,所以到宕昌換了那裡的麵粉來充填。
那年鬧風災,葡萄與刺蜜成熟得不好,所以貨色混雜。
鹽與凍酒,因為接到了國王的緊急命令,所以來不及弄到真貨。
傑公又問他怎麼沒有帶來紫鹽與藥用琥珀,使者說在來的途中,被北涼人掠奪去了,沒有敢告訴你們。
武帝詢問這些東西有什麼特異之處,傑公答道:「南燒羊山的鹽粒文理粗,北燒羊山的鹽文理細密。
十五日那天收的鹽明徹如冰,用氈袋子加水一煮就可以檢驗出來。
洿林的葡萄皮薄味美,無半產的葡萄皮厚味苦。
酒如果是八風谷凍制的,就會終年不變質;如今送來的這酒則已經變質,有一種酸味;洿林產的酒滑膩而顏色清淺。
所以我才這麼說。
南平城的羊刺樹沒有葉,結的刺蜜果顏色白淨明亮而味道甘甜;鹽城的羊刺樹有大葉子,結的刺蜜果顏色發青而味道淡薄。
昌壘產的白麵粉蒸到快熟時,潔白新鮮;如今看到的白麵粉蒸到快熟時,則像泥一樣又粘又稀。
由此可以辨認刺蜜與麵粉是假冒的。
一交一 河中間的沙灘裡,往下挖幾尺深,有粉末狀的鹽,顏色紫紅,色彩鮮艷,味道甘美,吃了能夠止痛。
再往下挖到一丈深,就有藥用琥珀,顏色比漆還黑,有的像車輪那樣大,研成粉末服下去,能治婦人小腸瘀結等疾病。
這是那個國家最珍奇的產物,是當然的貢品,因此知道他們肯定帶了這兩樣東西。
傑公曾經跟儒生們談到周圍四方的地理情況道:「東方到扶桑。
扶桑的蠶有七八尺長,七寸粗,金黃色,一年四季不死。
五月八日吐黃色絲,蠶絲分佈在枝條上,而不結繭。
蠶絲像帽子上的裝飾物那樣脆弱,用扶桑木燃燒後的灰和在水裡煮過後,蠶絲就變得堅韌了,用四根細絲辮成的細繩,足能提動一鈞重的東西。
蠶的卵像燕省卵那樣大,產在扶桑樹下面。
把這樣的蠶卵帶到句麗國去,生出的蠶就變小了,就像中國的蠶那麼大。
扶桑國的王宮裡有座水晶城,方圓一里,天不亮水晶城就像白天一樣明亮,如果水晶城偶爾不見了,就會出現月蝕。
向西而至西海,海中有島,方圓二百里,上面有大片的樹林,樹林裡生長的全是寶貴的樹木。
島上住著萬餘戶人家,那裡的人都很手巧,能夠製造寶器,這就是所說的拂林國。
海島的西北部有個大坑,大坑曲曲彎彎地有一千多尺深,扔下一塊肉去,就有鳥銜著寶石飛出來,大的寶石有五斤重,那個地方的人說這是色界天王的寶藏。
四(應是西)海的西北方,大約一萬里處,有個女兒國,女人把蛇當做丈夫,男人則是蛇,不咬人,住在洞穴裡。
女人在這個國家當官為臣,住在宮殿裡。
這裡的一習一 俗是沒有文書契約,而是相信詛咒,坦率正直的人沒有什麼,不忠誠不公正的人立即就死。
神道立下的教誨,誰也不敢違犯。
南方至火洲之南。
在炎昆山上,當地人吃蝑蟹與髯蛇來預防熱毒。
在火洲之中有火樹,樹皮可以做布,炎丘有火老鼠,鼠毛可以做衣服,這樣的布與衣服都是用火燒不焦,玷污之後用火來洗滌。
北方至黑谷以北,那裡的山特別高大,頂到了天,一年四季都是冰雪覆蓋,意思是用冰雪的光亮來照亮龍居住的地方。
白天沒有太一陽一,北面更比南面更亮。
夜間在正上方能看到北斗星。
西邊有酒泉,泉水的味道像酒一樣,喝了能使人醉;北邊有漆海,毛髮與羽毛在海水裡染過後都成為黑色;西(應是南)邊有乳海,海水白色滑膩就像乳一汁一樣。
在這三個海之間方圓七百里的地方,水土肥沃,大鴨子生駿馬,大鳥生人;鳥生的人男的都死女的能活,鳥銜著它生的女人在飛翔中餵養,銜不動了就用背馱著,女人能走路了,則被首領養育著。
女人都是美一女 ,相貌美麗而壽命短,給人作妻妾,不到三十歲就死了。
有兔大如馬,兔毛潔白,毛長一尺多,有貂大如狼,毛色純黑,毛長也是一尺多長。
毛皮穿在身上能御寒。」
滿朝文武及在座的儒生聽了他這番議論,都拍著巴掌直笑,以為他這是信口雌黃,說這純屬「鄒衍九州與王嘉拾遺一類的談論而已」。
司徒左長史王筠提出質疑道:「在《漢書》與《左傳》中記載著,女兒國的東面,蠶崖以西,狗國以南,有羌夷族的一個分支,那裡由一個女人作君主,但沒有把蛇作丈夫的道理,與您說的根本不同,這是為什麼呢?」
傑公說:「根據現在所知道的情況,女兒國有六個。
哪六個呢?北海東面與方夷北面有一個女兒國;天女下凡作她們的君主,國內有男有女,生活一習一 俗與其他國家一樣;西南少數民族聚居的板楯以西有個女兒國,那裡的女人悍勇而男人恭順,女人為國君,把尊貴的男人作為丈夫,宮中蓄養男人當做侍妾嬪妃,多的時候有上百人,少的時候只有自己匹配的丈夫;昆明之南的邊境以外有個女兒國,女人以猿為丈夫,生下男孩像父親,生下來之後就進入山谷;晝伏夜出,生下的女孩則住在草窩裡和洞穴裡;南海的東南面有個女兒國,整個國家的女人都以鬼為丈夫,丈夫捕到禽一獸 作飲食供養她們;勃律山的西面有個女兒國,方圓一百里,山裡流出一條台虺河,女人在河水裡洗浴之後就懷孕,全國的女人都沒有丈夫;加上原先說的那個以蛇為丈夫的女兒國,總共是六個。
從前狗國以南那個女兒國,在漢章帝時,國王死了,國王的妻子代替丈夫管理國家,歷時近百年,當時稱為女兒國,後來國王的子孫又重新做了君主。
諸如以狗為丈夫、以猿為丈夫、以鬼為丈夫以及在河裡洗澡懷孕的這幾個女兒國,知識豐富的人都已經熟知,所以原先我便略而不論。」
不久,扶桑國也緊接著派遣使臣來梁國貢獻地方物產,有黃絲三百斤,就是扶桑蠶吐出來後又用扶桑木灰加水煮過的那種蠶絲。
武帝有一隻金香爐,重五十斤,將六根蠶絲辮在一起用來掛這只香爐,絲的承受能力綽綽有餘。
扶桑使臣還貢獻了觀日玉,玉大如化妝鏡,方圓一尺多,明徹如琉璃,用它映著太一陽一觀看,太一陽一里面的宮殿看得明白清楚。
武帝令傑公與扶桑使臣談論他們的風俗地理物產,以及城鎮鄉村山脈河流等情況,並且問及他們歷史上的興亡變遷過程。
使者提到自己的祖父叔叔大爺與兄弟時,傑公與武帝都認識,使者便感動得流著眼淚叩頭跪拜,一一介紹了本國的真實情況。
隔了一年,南海的商人帶來三端(六丈為一端)火洗布,武帝以為他是帶的普通雜布來賣的。
因為別的事情,武帝令傑公去召喚這位南海商人,傑公到了他經商的地方,遠遠地就認出來了,說:「這是火洗布,其中兩端是用樹皮織造的,一端是用鼠毛織造的。」
走到跟前向商人一打聽,果然與傑公說的一樣。
於是問他樹皮織的與鼠毛織的有什麼不同,傑公說:「樹皮織的質地堅硬,鼠毛織的質地柔軟,這就是它們的區別。
如果用一陽一燧火山一陰一面的柘樹一燒,樹皮織的火洗布就會變形。」
試驗了一下,果然如他所說。
第二年冬天,扶南國的一艘大船從西天竺國駛來,出一售玻璃鏡,鏡面一尺五寸,重四十斤,正反兩面都皎潔透亮,把五色物體放在鏡子上面,天亮時一看,鏡子上的東西就看不見了。
有人問這面鏡子要多少價錢,那人說要一百萬貫錢左右,武帝令有關人員核算了一下,府庫裡的所有錢都拿出來也不夠這面鏡子的價錢。
那位商人說,這面鏡子是色界天王做了功德方面的事,天降大雨。
眾寶如山,天王便收存起來放在山上的庫府裡面,別人很難拿出來,用大塊的獸肉扔到庫府之中,肉腐爛後沾住寶物,一隻大鳥銜著飛了出來,銜出來的就是這面寶鏡,舉國上下都不認識這面寶鏡,無人能夠拿得出這個價錢的。
把這面鏡子拿給傑公看,傑公說:「這是天上的寶物,確實不假。
從前波羅尼斯國王有大功德,能夠得到兩面寶鏡,鏡的亮光照到的距離,大鏡是三十里,小鏡是十里。
到了他的玄孫功德盡了,天火焚燒了宮殿,大寶鏡的光明能夠抵禦火災,不至於被焚燒;小寶鏡的光明微弱,被火燒了,雖然光彩黯淡了,仍能在方圓一百步之內,抵禦毒物的侵害,那面小寶鏡就是這面鏡子。
當時國王賣得金兩千餘斤,寶鏡便到了商人手裡,後來國王功德極少,大寶鏡失去了、便把這面小寶鏡收奪了回去,又藏在王宮裡。
這位國王的第十世孫子無道,國內眾人要殺害他,這面寶鏡又出了王宮,大概被大臣得到了,那就會進入商人的手裡。
它的價值是千兩黃金,把全部府庫的儲存拿出來也不夠。」
武帝便命傑公與這位商人談論這面鏡子的出處、特點等,商人由此非常信服。
傑公又問商人:「此乃稀世國寶,國王如果同意出賣,就應該是大秦的波羅奈國失掉給的羅國的大國王與大臣所有,你乃一位別國的客人,怎麼能夠有這面寶鏡呢?一定是盜竊到這裡來的吧。」
這位商人半天也回答不上來,不久,那個國家便派人追查到梁國,說他們那面寶鏡被盜竊走了,果然像傑公說的一樣。
後來有北魏的使者經常來到梁朝,也說到大如狼的黑貂、大如馬的白兔、大鴨生駿馬、大鳥生人的那個國家,常常有人來到京都,梁朝的公卿士人,開始相信傑公周遊天地四方,出入於歷朝百代,話不虛說,全是美談。
所以他能如此多聞強識,博物辨惑。
雖然孔仲尼能夠評批骨,子產能夠說駿馬騎,也不能超過異人傑公。
東魏天平之年,正當梁朝大同年間,彼此雙方民俗淳厚時世康平,賢能之才濟濟。
他們在朝廷上討論時世,評說人物士流。
等到接待應對賓客時,則由腎公單獨參與,在與賓客的一交一 談與應答中,每次都能得先聲佔上風。
讓他出使外一交一 ,宴會賓客,能使對方落入自己的計謀之內,動即挫傷對方的詞鋒,戰機絕不虛發,從無漏洞和失策,這些全賴腎公之力。
東魏興和二年(公元539年),派遣崔敏與一陽一休之前來訪問梁朝。
崔敏字長謙,清河東武城人,學識淵博又極富文才,是當世第一,與太原著名學者王延業齊名,加以天文歷算、醫療藥物、占卜命卦等等學問,他樣樣精通。
梁武帝選拔了十名學識豐富的高僧跟文武百官一起,在朝廷上與崔敏談論,多數都談不過他,武帝賞賜崔敏五百多卷書,還有兩倍於書的其他禮物。
四公對武帝進言道:「崔敏學識疏淺,不足夠做上乘之人,命臣仉腎與他一交一 戰,他肯定被戰死。」
武帝聽從了他們的意見。
當年一江一 東的論辯學問,有十二沙門論,以條理清晰邏輯嚴謹著稱,有中觀論,以長於表達寄托與描述著稱,談論名理者師法他們的論辯技巧;北朝則有如實論,長於質定宗禮,有回諍論,善長藉機破義。
崔敏總其南北兩方的論辯之學,都能精通,又在沙門專門研究過佛教。
有的儒家學者對於道教道學往往缺乏瞭解。
崔敏則同時對於儒、釋、道三家都很擅長,頗有得意之色。
腎公曾於五天竺國通過梵語一精一心研究過問論中的分別論、大無畏論、因明論,對這些學問都能透徹地理解其理論與奧妙。
腎公的形貌萎枯縮瘦,而說話的聲音口氣卻清亮流暢。
崔敏因為曾經屢次戰勝各位高僧,於是恃才傲物。
那天,武帝在淨居殿為腎公與崔敏準備了論壇,兩人理論得口乾舌燥,十分疲勞。
談論範圍極其廣泛,三光四氣、五行十二支、十干八宿、風雲氣候、金丹玉液、藥性針道、六性五蘊、一陰一陽一歷算、韜略機權、飛伏孤虛、鬼神情狀等各門各類無所不及,起自經史,終於老釋,連續十餘天,辯論闡揚六藝百家之學,腎公與崔敏互為主客,立論奇妙令人歎絕傾倒,旁觀者無不自始至終聽完他們的全部發言,常常忘記了回家。
然而崔敏的詞氣既已不及腎公,所以不能順心自得因而釀成疾病,乘車急忙北歸魏國,沒有走到中途就死了。
分類:未分類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