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卷第三十 神仙三十
張果 翟乾祐 凡八兄
張 果
張果者,隱於恆州條山,常往來汾晉間。
時人傳有長年秘術。
耆老云:「為兒童時見之,自言數百歲矣。」
唐太宗、高宗累征之,不起。
則天召之出山,佯死於妒女廟前。
時方盛熱,須臾臭爛生蟲。
聞於則天,信其死矣。
後有人於恆州山中復見之。
果常乘一白驢,日行數萬里,休則重疊之,其厚如紙,置於巾箱中;乘則以水噀之,還成驢矣。
開元二十三年,玄宗遣通事舍人裴晤,馳驛於恆州迎之。
果對晤氣絕而死。
晤乃焚香啟請,宣天子求道之意。
俄頃漸蘇。
晤不敢逼,馳還奏之。
乃命中書舍人徐嶠,繼璽書迎之。
果隨嶠到東都,於集賢院安置。
肩輿入宮,備加禮敬。
玄宗因從容謂曰:「先生得道者也,何齒發之衰耶?」
果曰:「衰朽之歲,無道術可憑,故使之然,良足恥也;今若盡除,不猶愈乎。」
因於御前拔去鬢髮,擊落牙齒,流血溢口。
玄宗甚驚,謂曰:「先生休捨,少選晤語。」
俄頃召之。
青鬢皓齒,愈於壯年。
一日,秘書監王迥質、太常少卿蕭華嘗同造焉。
時玄宗欲令尚主,果未知之也,忽笑謂二人曰:「娶婦得公主,甚可畏也。」
迥質與華相顧,未諭其言。
俄頃有中使至,謂果曰:「上以玉真公主早歲好道,欲降于先生。」
果大笑,竟不承詔。
二人方悟向來之言。
是時公卿多往候謁。
或問以方外之事,皆詭對之。
每云:「余是堯時丙子年人。」
時莫能測也。
又云:「堯時為侍中。」
善於胎息,累日不食,食時但進美酒及三黃丸。
玄宗留之內殿,賜之酒。
辭以山臣飲不過二升。
有一弟子,飲可一鬥。
玄宗聞之喜,令召之。
俄一小道士,自殿簷飛下,年可十六七,美姿容,旨趣雅淡。
謁見上,言詞清爽,禮貌臻備。
玄宗命坐。
果曰:「弟子常侍立於側,未宜賜坐。」
玄宗目之愈喜,遂賜之酒,飲及一鬥,不辭。
果辭曰:「不可更賜,過度必有所失,致龍顏一笑耳。」
玄宗又逼賜之。
酒忽從頂湧出,冠子落地,化為一榼(明抄本「榼」下有「蓋」字)。
玄宗及嬪御皆驚笑,視之,已失道士矣。
但見一金榼在地,覆之,榼盛一鬥。
驗之,乃集賢院中榼也。
累試仙術,不可窮紀。
有師(「師」原作「歸」,據《新唐書·方技傳》改。
)夜光者善視鬼,玄宗常召果坐於前,而敕夜光視之。
夜光至御前奏曰:「不知張果安在乎,願視察也。」
而果在御前久矣,夜光年不能見。
又有邢和璞者,有算術。
每視人,則布籌於前。
未幾,已能詳其名氏、窮遠(明抄本、許刻本「遠」作「達」。
)、善惡、夭壽。
前後所計算千數,未常不析其苛細。
玄宗奇之久矣,及命算果,則運籌移時,意竭神沮,終不能定其甲子。
玄宗謂中貴人高力士曰:「我聞神仙之人,寒燠不能瘵其體,外物不能浼其中。
今張果善算者莫得究其年,視鬼者莫得見其狀,神仙倏忽,豈非真者耶。
然常聞謹斟飲之者死,若非仙人,必敗其質,可試以飲之。」
會天大雪,寒甚,玄宗命進謹斟賜果。
果遂舉飲,盡三卮,醺然有醉色,顧謂左右曰:「此酒非佳味也。」
即偃而寢,食頃方寤。
忽覽鏡視其齒,皆斑然焦黑。
遽命侍童取鐵如意,擊其齒盡,隨收於衣帶中,徐解衣,出藥一貼,色微紅光瑩,果以傅諸齒穴中,已而又寢,久之忽寤,再引鏡自視,其齒已生矣,其堅然光白,愈於前也。
玄宗方信其靈異,謂力士曰:「得非真仙乎。」
遂下詔曰:「恆州張果先生,遊方之外者也,跡先高尚,心入窅冥。
久混光塵,應召趙闕。
莫知甲子之數,且謂羲皇上人。
問以道樞,盡會宗極。
今則將行朝禮,爰申一寵一 命,可授銀青光祿大夫,仍賜號通玄先生。」
未幾,玄宗狩於鹹一陽一,獲一大鹿,稍異常者。
庖人方饌,果見之曰:「此仙鹿也,已滿千歲。
昔漢武元狩五年,臣曾侍從,畋於上林。
時生獲此鹿,既而放之。」
玄宗曰:「鹿多矣,時遷代變,豈不為獵者所獲乎?」
果曰:「武帝捨鹿之時,以銅牌志於左角下。」
遂命驗之,果獲銅牌二寸許,但文字凋暗耳。
玄宗又謂果曰:「元狩是何甲子?至此凡幾年矣?」
果曰:「是歲癸亥,武帝始開昆明池;今甲戌歲,八百五十二年矣。」
玄宗命太史氏校其長歷,略無差焉。
玄宗愈奇之。
時又有道士葉法善,亦多術。
玄宗問曰:「果何人耶?」
答曰:「臣知之;然臣言訖即死,故不敢言。
若陛下免冠跣足救,臣即得活。」
玄宗許之。
法善曰:「此混沌初分白蝙蝠一精一。」
言訖,七竅流血,僵仆於地。
玄宗遽詣果所,免冠跣足,自稱其罪。
果徐曰:「此兒多口過,不謫之,恐敗天地間事耳。」
玄宗復哀請久之。
果以水噀其面,法善即時復生。
其後果陳老病,乞歸恆州。
詔給驛送到恆州。
天寶初,玄宗又遣徵召。
果聞之,忽卒。
弟子葬之。
後發棺,空棺而已。
(出《明皇雜錄》、《宣室志》、《續神仙傳》)
張果,隱居在恆州條山,經常往來於汾、晉之間。
當時的人傳說他有長壽的秘術。
老年人講:「我是兒童的時候見過他,他自己說已經幾百歲了。」
唐太宗、唐高宗多次徵召他,他全不答應。
武則天叫他出山,他裝死在妒女廟前。
當時正是大熱天,一屍一體不一會兒便臭爛生蛆。
武則天聽說之後,相信他死了。
後來有人在恆州山中又見到了他。
張果經常騎著一頭白驢,一天走幾萬里。
休息的時候就把驢疊起來,就像紙那麼厚,放到衣箱中。
要騎的時候就用水噴一下,它就又變成活驢了。
開元二十三年,唐玄宗派通事舍人裴晤騎馬到恆州迎接張果,張果在裴晤面前氣絕而死。
裴晤就燒香請他起來,向他述說天子求道的誠意。
不多時他漸漸醒了。
裴晤不敢強迫他,馳馬回來向皇上報告。
皇上就讓中書舍人徐嶠帶著皇帝蓋有玉璽圖章的信去迎接他。
張果跟著徐嶠來到東都。
徐嶠把他安置在集賢院,用轎子把他抬進宮中,對他非常尊敬。
唐玄宗於是從容地對他說:「先生是成仙得道的人,為什麼牙齒頭髮如此衰老呢?」
張果說:「正是衰朽的年歲,沒什麼道術可以依靠,所以才這樣。
這是很難看的。
現在如果把它全去掉,不是更難看嗎?」
於是他在皇帝面前拔掉鬢髮,打落牙齒,血從口中流出來。
唐玄宗很吃驚,對他說:「先生先回屋休息休息,一會兒咱們再談。」
過了一會兒召見他,他居然一頭黑髮,滿口白牙,比壯年人還年輕。
有一天,秘書監王迥質、太常少卿蕭華,曾經同時造訪他。
當時唐玄宗想讓他娶公主,他還不知道。
他忽然笑著對二人說:「娶公主做老婆,很可怕呀!」王迥質和蕭華你看我,我看你,不明白他的話是什麼意思。
不一會兒,有一位中使來到,對張果說:「皇上因為玉真公主從小喜歡道教,想要把她嫁給你。」
張果大笑,到底沒有接受詔令。
王迥質和蕭華二人才明白他剛才那話的意思。
這時候許多公卿都來拜訪他,有的人向他打聽世外的事,他總是詭詐地回答,常常說:「我是堯帝時丙子年生的人。
當時人無法推測。」
又說:「堯帝時我是侍中。」
張果善長胎息術,可以累日不吃東西。
吃飯的時候只喝美酒,服三黃丸。
唐玄宗把他留在內殿,賜他美酒,他推辭說自己連二升也喝不了。
他有一個弟子,能喝一鬥。
唐玄宗聽說之後很高興,讓人把這個弟子叫來。
不大一會兒,一個小道士從大殿的屋簷上飛下來,年紀有十六七歲,姿容美麗,情致雅淡,上前來拜謁皇上。
小道士言詞清爽,很有禮貌。
唐玄宗讓他坐,張果說:「我這弟子常常站在我的身邊,不應該賜他坐位。」
唐玄宗看過之後,更加喜歡這位小道士,就賜酒給他。
小道士喝夠一斗也沒有推辭,張果推辭說:「不能再賜了,喝多了一定會有過失的,那要讓皇上見笑了。」
唐玄宗又硬逼小道士喝,酒忽然從小道士的頭頂上湧出來,帽子掉到地上,變成了一個酒盒子蓋兒。
唐玄宗和嬪妃侍者都吃驚、大笑。
一看,小道士已經不見了,只見一個金色酒盒子扣在地上。
這個盒子正好是盛一斗的盒子。
唐玄宗多次試驗張果的仙術,不能全部記下來。
有一位叫夜光的法師善於查看鬼神。
唐玄宗曾經把張果找來,讓張果坐在自己面前,而讓夜光法師看著張果。
夜光來到唐玄宗面前奏道:「不知張果現在在哪,我願意去視察一番。」
其實張果坐在皇帝面前好長時間了,夜光終於不能看見他。
另外,有一個叫邢和璞的人,他有算命的法術。
他每次給人算命,就把一些竹籤擺放在面前,不一會兒,已經能詳細地說出那人的姓名是什麼,是窮困還是顯達,是好還是壞,是短命還是長壽。
他前後給一千多人算命,沒有不分析得很詳細的,唐玄宗感到驚奇已經好久了。
等到唐玄宗讓他給張果算命,卻擺弄了老半天竹籤,意料枯竭,神色沮喪,到底不能確定張果的年齡。
唐玄宗對中貴人高力士說:「我聽說成了神仙的人,寒冷和炎熱都不能使他的身體生病,外物不污染他的內心。
現在的張果,善算的人算不出他的年齡,善視鬼神的看不到他的形貌。
神仙的行動是極迅速的,莫非他就是真正的神仙吧?然而我聽說喝了謹斟酒的人會死。
如果他不是神仙,喝了這酒就一定會敗壞了他的身體。
可以讓他喝這酒試試。」
趕上天下大雪,冷得很厲害,唐玄宗就讓人把謹斟酒拿進來賜給張果。
張果舉杯就喝。
喝了三杯之後,醉醺醺地看著左右說:「這酒不是好味!」於是他就倒在地上睡了。
一頓飯的時間他才醒,忽然拿起鏡子看他的牙齒。
他的牙齒全都變得斑駁焦黑。
他急忙讓侍童取來鐵如意,把牙齒打掉,收放到衣袋裡。
他慢慢地解開衣帶,取出一帖藥來。
這藥顏色微紅,光亮晶瑩。
張果把藥敷到牙床 上,接著再睡。
睡一會兒忽然又醒,再拿鏡子自己看看,他的牙齒已經長出來了。
這牙齒的堅硬光白,比以前還強。
唐玄宗這才相信他的神奇,對高力士說:「大概他是真正的神仙吧?」
於是唐玄宗下詔書說:「恆州張果先生,是雲遊世外的仙人。
他的形跡先進高尚,他的心進入深遠的冥冥之中,長久地把光榮和塵濁同樣看待,應召進宮來。
卻不知道他有多大歲數,自己說是在羲皇以前的人。
向他請教道術,他的道術完全達到極高深完滿的程度。
現在就要舉行朝禮,於是申明這加恩特賜的任命,授他『銀青光祿大夫』之職。
還賜號『通玄先生』。」
不久,唐玄宗到鹹一陽一打獵,打到一頭大鹿。
這頭鹿與平常的鹿略有不同。
廚師正要殺此鹿做菜,張果看見了,便說:「這是一頭仙鹿,它已經活了一千多年。
以前,漢武帝元狩五年的時候,我曾經跟從漢武帝在上林打獵,當時活捉了這頭鹿。
然後又把它放了。」
唐玄宗說:「鹿多了,時代又變換了,那頭鹿難道不能被獵人打去?」
張果說:「漢武帝放鹿的時候,把一塊銅牌放在鹿的左角下為記號。
於是唐玄宗讓檢驗那鹿,果然找到一塊二寸長的銅牌,但文字已經殘損了。
唐玄宗又對張果說:「元狩年是什麼年?到現在有多少年了?」
張果說:「那一年是癸亥年,漢武帝開始開鑿昆明池。
現在是甲戌年,已經八百五十二年了。」
唐玄宗讓史官校對這段歷史,一點沒有差錯。
唐玄宗更加驚奇。
當時又有一個叫葉法善的道士,也善道術。
唐玄宗問他道:「張果是什麼人?」
他回答說:「我知道,但是我說完就得死,所以不敢說。
如果陛下能脫去帽子,光著腳走路去救我,我就能活。」
唐玄宗答應了他。
葉法善說:「張果是混沌初分時的一隻白蝙蝠一精一。」
說完,他七竅流血,僵臥在地上。
唐玄宗急忙跑到張果那裡,脫去帽子和鞋子,自己說自己有罪。
張果慢慢地說:「這小子口不嚴,不懲罰他,恐怕他壞了天地間的大事呢!」唐玄宗又哀求了好久,張果用水噴了葉法善的臉,葉法善當時就活了過來。
這以後,張果多次說自己又老又病,請求回恆州去。
唐玄宗派人把他送到恆州。
天寶年初,唐玄宗又派人徵召張果,張果聽了之後,忽然死去。
弟子們把他埋葬了。
後來打開棺材一看,是一口空棺罷了。
翟乾祐
翟乾祐,雲安人也。
龐眉廣顙,巨目方頤,身長六尺,手大尺餘,每揖人,手過胸前。
常於黃鶴山師事來天師,盡得其道。
能行氣丹篆,陸制虎豹,水伏蛟龍,臥常虛枕。
往往言將來之事,言無不驗。
因入夔州市,謂人曰:「今夜有八人過此,宜善待之。」
是夕火燒百餘家。
曉之者云:「八人乃火字也。」
每入山,群虎隨之。
曾於一江一 上與十許人玩月。
或問曰:「月中竟何所有?」
乾祐笑曰:「可隨我手看之。」
乃見月規半天,瓊樓金闕滿焉。
良久乃隱。
雲安井自大一江一 溯別派,凡三十里。
近井十五里,澄清如鏡,舟楫無虞。
近一江一 十五里,皆灘石險惡,難於沿溯。
乾祐念商旅之勞,於漢城山上,結壇考召,追命群龍,凡一十四處,皆化為老人,應召而至。
乾祐諭以灘波之險,害物勞人,使皆平之。
一夕之間,風雷震擊,一十四里,盡為平潭矣。
唯一灘仍舊,龍亦不至。
乾祐復嚴敕神吏追之。
又三日,有一女子至焉。
因責其不伏應召之意。
女子曰:「某所以不來者,欲助天師廣濟物之功耳;且富商大賈,力皆有餘,而傭力負運者,力皆不足。
雲安之貧民,自一江一 口負財貨至近井潭,以給衣食者眾矣。
今若輕舟利涉,平一江一 無虞,即邑之貧民,無傭負之所,絕衣食之路,所困者多矣。
余寧險灘波以贍傭負,不可利舟楫以安富商。
所(「所」原作「無」,據明抄本、陳校本改。
)不至者,理在此也。」
乾祐善其言,因使諸龍各復其故。
風雷頃刻,而長灘如舊。
唐天寶中,詔赴上京,恩遇隆厚。
歲余還故山,尋得道而去。
先是,蜀有道士佯狂,俗號為「灰袋」,即乾祐晚年弟子也。
乾祐每戒其徒曰:「勿欺此人,吾所不及。」
常大雪中,衣布裙,入青城山,暮投蘭若求僧寄宿。
僧曰:「貧僧一衲而已,天寒,此恐不能相活。」
道者但云:「容一床 足矣。
至夜半,雪深風起。
僧慮道者已死,就視之,去床 數尺,氣蒸如爐,流汗袒寢。
僧始知其異人。
未明,不辭而去。
多住村落,每住人愈信之。
曾病口瘡,不食數月,狀若將死。
村人素神之,因為設道齋,齋散,忽起就枕,謂眾人曰:「試窺吾口中,有何物也?」
乃張口如箕,五臟悉露。
同類驚異,作禮問之。
唯曰:「此足惡!此足惡!」後不知所終。
(出《酉一陽一雜俎》、《仙傳拾遺》)翟乾祐是雲安人。
他眉毛重額頭寬,眼睛大下巴方,身高六尺,手長超過一尺,每次向人作揖手都超過胸前。
他曾經在黃鶴山拜來天師為師,完全學到了來天師的道術。
他會呼吸吐納之法,能書寫菉符,在陸地上能治服虎豹;在水裡邊能治服蛟龍。
他躺臥的時候,往往頭不靠在枕頭上。
他常常談論將來的事情,說的沒有不應驗的。
他來到夔州市上,對人說:「今天夜裡有八人經過這裡,應該很好地對待他們。」
這天夜裡火燒了一百多家。
聰明的人說:「『八人』就是個『火』字。」
他每次入山,都有一群虎跟著他。
他曾經在一江一 上和十幾個人一起賞月,有人問道:「月亮裡到底有什麼呢?」
翟乾祐笑道:「隨著我的手看看!」於是人們便看到月亮的圓形有半個天那麼大,那上面全是瓊樓玉閣,好久才隱去。
雲安井是個邑鎮,坐落在長一江一 的一個支流逆水而上三十里的地方。
離井十五里這一段,一江一 水像鏡子一樣清澈,行船的人不必擔心觸到暗礁。
但是離一江一 十五里的這一段,全都是險惡的灘石,很難沿這段小路上行。
翟乾祐考慮到商旅的勞苦,就在漢城的山上,築了一個法壇,作法召喚,讓群龍前來。
一共十四個地方的龍,都變成老人來到這裡。
翟乾祐就把灘石如何艱險,如何讓人勞苦對他們說明,讓他們全給弄平坦。
一夜 之間,風雷大作,有十四里水路全都變成平靜的潭水,只有一個險灘沒變,龍也沒到。
翟乾祐又嚴厲地讓神吏去追查。
又過了三天,來了一位女子。
翟乾祐就責備她的不應召。
女子說:「我之所以不來,是想要幫助天師您使您濟物的功勞更大些而已。
那些大富商,個個都財力有餘。
而那些出賣勞力搬運東西的人,財力都不足。
雲安的貧民,從一江一 口肩負著東西運到井潭,以此賺錢維持生活的人很多。
現在如果有利於輕舟渡過。
平一江一 沒有任何危險,那麼這裡的貧民就沒有地方幫工賺錢,就斷了他們的衣食之路,發生困難的就多了。
我寧肯讓險灘險浪養活出賣勞力搬運貨物的窮人,也不能讓它有利於船隻而保護富商。
我之所以不來,道理就在這兒。」
翟乾祐認為她說得好,因此讓龍們各自回去又把險灘恢復成原樣。
一陣風雷之後,長灘如舊了。
唐朝天寶年間,皇帝詔令他到京城去。
他受到皇上很隆重的接待,很優厚的待遇。
一年多以後,他又回到了故山,不久便得道成仙,飛昇而去。
在這以前,蜀地有一個裝瘋的道士,俗號叫「灰袋」,他就是翟乾祐晚年的弟子。
翟乾祐常常警告其他弟子們說:「不要欺負這個人,他的本事是我所不及的。」
瘋道士曾經在一個大雪天,穿布裙冒著風雪走進青城山,天黑的時候到廟上求和尚讓他住一宿,和尚說:「貧僧只有一件僧衣,天冷,此處恐怕不能保你活命。」
瘋道士說:「能讓我有一張床 就足啦!」到了半夜,風大雪深,和尚擔心道士已經凍死了,過去一看,離床 幾尺就汽蒸如爐,瘋道士在床 上袒露著身子睡覺還淌汗。
和尚這才知道道士是一位異人。
天不亮他就不辭而別。
他多半住在村落裡,每次住過人們就更相信他。
他曾經生過口瘡,幾個月沒吃飯,那樣子就像馬上要死似的。
村裡人一向認為他是神,於是就為他設了道家的齋供。
供散,他忽然起來枕到枕頭上,對眾人說:「你們看看我口裡有什麼東西!」於是他就張開簸箕般的大口,五臟全都露了出來。
人們大吃一驚,行禮問他這是怎麼回事,他只是說:「這些東西實在可惡!這些東西實在可惡!」後來不知他到底怎樣了。
凡八兄
凡八兄者,不知神籍之中何品位也。
隋太子勇之孫,名德祖,仕唐為尚輦奉御。
性頗好道,以金丹延生為務,爐鼎所費,家無餘財,宮散俸薄,往往缺於頔粥。
稍有百金,即輸於炭藥之直矣。
凡八兄忽詣其家,談玄虛,論方術。
以為金丹之制,不足為勞,黃白變化,咳唾可致。
德祖愈加尊敬。
而凡之剛噪喧雜,嗜酒貪饕,殊不可耐;晝出夜還,不畏街禁;肥鮮醇酎,非時即須。
德祖了諳其性,委曲預備,必副所求。
由是淹留數月。
一日,令德祖取鼎釜鉿鍥輩陳於藥房中,凡自擊碎之,壘鐵加炭,烈火以鍛焉。
投散藥十七匹馬於其上,反扃其室,背燈壁隅。
乃與德祖庭中步月,中夜謂德祖曰:「我太極仙人也,以子棲心至道,抗節不回,故來相教耳。
明月良夜,能遠遊乎?」
德祖諾。
遂相與出門,及反顧,扃鑰如舊。
徐行若三二十里,路頗平,憩一山頂,德視覺倦。
八兄曰:「此去長安千里矣。
當甚勞乎!」德祖驚其且遠,亦以行倦為對。
八兄長笑一聲,逡巡,有白獸至焉,命德祖乘之,其行迅疾,漸覺彌遠。
因問長安裡數。
八兄曰:「此八萬里矣。」
德祖悄然。
忽念未別家小。
白獸屹然不行。
八兄笑曰:「果有塵俗之念,去世未得如術。」
遽命白獸送德祖詣雲宮,謁解空法師。
俄頃已至。
法師延坐,使青童以金丹飼之。
德祖捧接,但見毒螫之物,不可取食;又以玉液飲之,復聞其臭,亦不可飲。
法師令白獸送德祖還其家。
凡八兄不復見矣。
至其家,燈燭宛然,夜未央矣。
明晨視其所化,黃白燦然。
雖資貨有餘,而八兄仙儀,杳不可睹。
一日,忽見凡八兄之僕,攜筐筥而過其門。
問凡君所止。
「在仙府矣。
使我暫至人寰。
若見奉御,亦令同來可也。」
自是德祖隨凡君仙僕而去,不復還矣。
(出《仙傳拾遺》)
凡八兄,不知在仙籍之中他是什麼品位。
隋太子楊勇的孫子名叫楊德祖,在唐朝做官,是尚輦奉御。
他很喜歡道教,把煉丹延壽作為主要業務。
煉丹的費用很大,致使他家裡沒有多餘的資財。
宮中發放的俸祿很少,他常常吃不上飯。
稍微有一點錢,他就用在買藥買炭的費用上了。
凡八兄忽然來到他家,談論玄妙虛無的道理和方術。
凡八兄認為製作金丹,不怎麼費事;黃金白銀的變化,像咳嗽一聲或吐口唾沫那麼容易。
楊德祖更加尊敬他。
但是凡八兄剛烈急躁,說話喧嘩,又嗜酒貪吃,令人極不可耐。
他白天出去,夜裡回來,不怕街禁。
魚肉美酒,他不一定什麼時候就需要。
楊德祖熟悉他的性情,委曲地為他預備了各種東西,一定滿足他的需求。
由此,他逗留了幾個月。
有一天,他讓楊德祖把鼎、鍋、鉿、鍥等鐵器弄到藥房裡來,他親自把這些東西打碎,把碎鐵壘起來加上炭,用烈火鍛燒。
並在上面投放了十匙的散藥,然後反關了門,把燈放在牆壁角。
於是他就和楊德祖走在院子的月光下。
半夜的時候,他對楊德祖說:「我是太極仙人,因為你專心於道,堅持高尚的志節而永不回頭,所以我來教你。
現在正是明月良夜,能跟我到遠處游一遊嗎?」
楊德祖答應了。
於是二人一塊出了門。
等到回頭一看,門上的鎖照常鎖著。
慢慢走了大約二三十里,路很平。
在一個山頂上休息。
楊德祖覺得睏倦。
凡八兄說:「從這到長安已經有一千里了,你覺得挺累嗎?」
楊德祖吃驚離得遠,也把走得疲倦告訴了他。
他大笑一聲。
不一會兒,有一頭白獸來到,他讓楊德祖騎上去。
白獸走得很快,漸漸覺得更遠了,就問離長安多遠了。
凡八兄說:「這已經八萬里啦!」楊德祖默然不語,忽然想到沒有和家小告別。
白獸站在那裡不動了。
凡八兄笑著說:「你果然還有塵俗雜念,我也不能用現在的法術,帶你成仙。」
他就讓白獸送楊德祖到雲宮去,拜謁解空法師。
片刻就到。
解空法師請他們進屋坐下,讓一位青衣童子把一粒金丹給楊德祖吃。
楊德祖捧接過來一看,只見這是一個用毒蟲做成的藥丸,不能吃。
又給他酒,又聞到了它的臭味,也喝不下去。
解空法師看到這種情形就讓白獸送楊德祖回自己家。
凡八兄再也看不見了。
到了家,燈燭還在燃燒,天還沒有亮。
第二天早晨看那些化的東西,黃金白銀燦然發光。
雖然不缺錢財了,但是凡八兄的仙人儀表卻杳不可見了。
有一天他見到了凡八兄的僕人。
那僕人帶著竹筐從他門前走過。
他向僕人問凡八兄的住址,僕人說:「他已經在仙府了,讓我暫時到人間,如果遇到你,帶你同去也可以。」
從此,楊德祖跟著凡八兄的僕人離去,不再回來了。
分類:未分類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