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卷第三十八 神仙三十八:李 泌李泌字長源,趙郡中山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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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廣記》卷第三十八 神仙三十八

太平廣記

卷第三十八 神仙三十八

李泌

李 泌

李泌字長源,趙郡中山人也。

六代祖弼,唐太師。

父承休,唐吳房令。

休娶汝南周氏。

初,周氏尚幼,有異僧僧伽泗上來,見而奇之。

且曰:「此女後當歸李氏,而生三子,其最小者,慎勿以紫衣衣之,當起家金紫,為帝王師。」

及周氏既娠泌,凡三週年,方寤而生。

泌生而發至於眉。

先是周每產,必累日困憊,唯娩泌獨無恙,由是小字為順。

泌幼而聰敏,書一覽必能誦,六七歲學屬文。

開元十六年,玄宗御樓大酺,夜於樓下置高坐,召三教講論。

泌姑子員俶,年九歲,潛求姑備儒服,夜升高坐,詞辨鋒起,譚者皆屈。

玄宗奇之,召入樓中,問姓名。

乃曰:「半千之孫,宜其若是。」

因問外更有奇童如兒者乎。」

對曰:「舅子順,年七歲,能賦敏捷。

問其宅居所在,命中人潛伺於門,抱之以入,戒勿令其家知。」

玄宗方與張說觀棋,中人抱泌至。

俶與劉晏,偕在帝側。

及玄宗見泌,謂說曰:「後來者與前兒絕殊,儀狀真國器也。」

說曰:「誠然。」

遂命說試為詩。

即令詠方圓動靜。

泌曰。

願聞其狀。

說應曰:「方如棋局,圓如棋子,動如棋生,靜如棋死。」

說以其幼,仍教之曰:「但可以意虛作,不得更實道棋字。」

泌曰:「隨意即甚易耳。」

玄宗笑曰:「精神全大於身。」

泌乃言曰:「方如行義,圓如用智,動如逞才,靜如遂意。」

說因賀曰:「聖代嘉瑞也。」

玄宗大悅,抱於懷,撫其頭,命果餌啗之。

遂送忠王院,兩月方歸。

仍賜衣物及綵數十。

且諭其家曰:「年小,恐於兒有損,未能與官。

當善視之,乃國器也。」

由是張說邀至其宅,命其子均、垍,相與若師友,情義甚狎。

張九齡、賀知章、張庭珪、韋虛心。

一見皆傾心愛重。

賀知章嘗曰:「此捀子目如秋水,必當拜卿相。」

張說曰:「昨者上欲官之。

某言未可。

蓋惜之,待其成器耳。」

當其為兒童時,身輕,能於屏風上立,薰籠上行。

道者云:「年十五必白日昇天。」

父母保惜,親族憐愛,聞之,皆若有甚厄也。

一旦空中有異香之氣,及音樂之一聲 。

李公之血屬,必迎罵之。

至其年八月十五日,笙歌在室,時有彩雲掛於庭樹。

李公之親愛,乃多搗蒜韭,至數斛,伺其異音奇香至,潛令人登屋,以巨杓颺濃蒜潑之,香樂遂散,自此更不復至。

後二年,賦長歌行曰:「天覆吾,地載吾,天地生吾有意無。

不然絕粒升天衢,不然鳴珂游帝都。

焉能不貴復不去,空作昂藏一丈夫。

一丈夫兮一丈夫,平生志氣是良圖。

請君看取百年事,業就扁舟泛五湖。」

詩成,傳寫之者莫不稱賞。

張九齡見,獨誡之曰:「早得美名,必有所折。

宜自韜晦,斯盡善矣。

藏器於身,古人所重,況童子耶!但當為詩以賞風景,詠古賢,勿自揚己為妙。」

泌泣謝之。

爾後為文,不復自言。

九齡尤喜其有心,言前途不可量也。

又嘗以直言矰諷九齡。

九齡感之。

遂呼為小友。

九齡出荊州,邀至郡經年,就於東都肄業。

遂游衡山、嵩山。

因遇神仙桓真一人、羨門子、安期先生降之。

羽車幢節,流雲神光,照灼山谷,將曙乃去,仍授以長生羽化服餌之道。

且戒之曰:「太上有命,以國祚中危,朝廷多難,宜以文武之道,佐佑人主,功及生靈,然後可登真脫屣耳。」

自是多絕粒嚥氣,修黃光谷神之要。

及歸京師,寧王延於第。

玉真公主以弟呼之,特加敬異。

常賦詩,必播於王公樂章。

及丁父憂,絕食柴毀。

服闋,復游嵩華終南,不顧名祿。

天寶十載,玄宗訪召入內,獻《明堂九鼎》議。

應製作《皇唐聖祚》文,多講道談經。

肅宗為太子,敕與太子諸王為布衣一交一 ,為楊國忠所忌,以其所作感遇詩,謗議時政,構而陷之,詔於蘄春郡安置。

天寶十二載,母周亡,歸家,太子諸王皆使弔祭。

尋祿山陷潼關,玄宗肅宗分道巡狩,泌嘗竊賦詩,有匡復意。

虢王巨為河洛節度使,使人求泌於嵩少間。

會肅宗手札至,虢王備車馬送至靈武。

肅宗延於臥內,動靜顧問,規畫大計,遂復兩都。

泌與上寢則對榻,出則聯鑣。

代宗時為廣平王,領天下兵馬元帥,詔授侍謀軍國天下兵馬元帥府行軍長史、判行軍事,仍於禁中安置。

崔圓、房琯自蜀至,冊肅宗為皇帝,並賜泌手詔衣馬枕被等。

既立大功,而幸臣李輔國害其能,將不利之。

因表乞游衡岳。

優詔許之,給以三品祿俸。

山居累年,夜為寇所害,投之深谷中。

及明,乃攀緣他徑而出。

為槁葉所藉,略無所損。

初,肅宗之在靈武也,常憂諸將李郭等,皆已為三公宰相,崇重既極,慮收復後無以復為賞也。

泌對曰:「前代爵以報功,官以任能。

自堯舜以至三代,皆所不易。

今收復後,若賞以茅土,不過二三百戶一小州,豈難制乎?」

肅宗曰:「甚善。」

因曰:「若臣之所願,則特與他人異。」

肅宗曰:「何也?」

泌曰:「臣絕粒無家,祿位與茅土,皆非所欲。

為陛下帷幄運籌,收京師後,但枕天子膝睡一覺,使有司奏客星犯帝座,一動天文足矣。」

肅宗大笑。

及南幸扶風,每頓,必令泌領元帥兵先發,清行宮,收管鑰,奏報,然後肅宗至。

至保定郡,泌稍懈,先於本院寐。

肅宗來入院,不令人驚之,登床 ,捧泌首置於膝。

良久方覺。

上曰:「天子膝已枕矣,克復之期,當在何時?可促償之。」

泌遽起謝恩。

肅宗持之不許。

因對曰:「是行也,以臣觀之,假九廟之靈,乘一人之威,當如郡名,必保定矣。」

既達扶風,旬日而西域河隴之師皆會,一江一 淮庸調亦相繼而至,肅宗大悅。

又肅宗嘗夜坐,召穎王等三弟,同於地爐罽毯上食,以泌多絕粒,肅宗每自為燒二梨以賜泌,時穎王持恩固求,肅宗不與,曰:「汝飽食肉,先生絕粒,何乃爭此耶!」穎王曰:「臣等試大家心,何乃偏耶!不然,三弟共乞一顆。」

肅宗亦不許,別命他果以賜之。

王等又曰:「臣等以大家自燒故乞,他果何用?」

因曰:「先生恩渥如此,臣等請聯句,以為他年故事。」

穎王曰:「先生年幾許,顏色似童兒。」

其次信王曰:「夜抱九仙骨,朝披一品衣。」

其次益王曰:「不食千鍾粟,唯餐兩顆梨。」

既而三王請成之。

肅宗因曰:「天生此間氣,助我化無為。」

泌起謝。

肅宗又不許曰:汝之居山也,棲遁幽林,不一交一 人事;居內也,密謀匡救,動合玄機,社稷之鎮也。

泌恩渥隆異,故元載、輔國之輩,嫉之若仇。

代宗即位,累有頒鍚,中使旁午於道,別號天柱峰中岳先生,賜朝天玉簡。

已而徵入翰林。

元載奏以朝散大夫檢校秘書少監,為一江一 西觀察判官。

載伏誅,追復京師,又為常袞所嫉,除楚州刺史。

未行,改豐、朗二州一團一 練使,兼御史中丞,又改授杭州,所至稱理。

興元初,征赴行在,遷左散騎常侍,尋除陝府長史,充(「充」原作「先」,據唐書一三○泌傳改。

)陝虢防禦使。

陳許戍卒三千,自京西逃歸,至陝州界,泌潛師險隘,盡破之。

又開三門陸運一十八里,漕米無砥柱之患,大濟京師。

二年六月。

就拜中書侍郎平章事,加崇文館大學士,修國史,封鄴侯。

時順宗在春宮,妃蕭氏母郜國公主,一交一 通於外,上疑其有他志,連坐貶黜者數人,皇儲危懼,泌周旋陳奏,德宗意乃解,頗有讜正之風。

五年春,德宗以二月一日為中和節,泌奏今有司上農書,獻穜稑之種,王公戚里上春服,士庶乃各相問訊,泌又作中和酒,祭勾芒神,以祈年谷,至今行之。

泌曠達敏辨,好大言。

自出入中禁,累為權臣所擠,恆由智免,終以言論縱橫,上悟聖主,以躋相位。

是歲三月薨,贈太子太傅。

是月中使林遠,於藍關逆旅遇泌,單騎常服,言暫往衡山,話四朝之重遇,慘然久之而別。

遠到長安,方聞其薨。

德宗聞之,尤加愴異。

曰:「先生自言,當匡佐四聖而復脫屣也,斯言驗矣。」

泌自丁家艱,無復名宦之冀,服氣修道,周遊名山,詣南嶽張先生受錄。

德宗追諡張為玄和先生。

又與明瓚禪師游,著《明心論》。

明瓚釋徒謂之懶殘,泌嘗讀書衡岳寺,異其所為,曰:「非凡人也,聽其中宵梵唱,響徹山林。」

泌頗知音,能辯休戚,謂懶殘經音,先淒愴而後喜悅,必謫墜之人,時至將去矣。」

候中夜,潛往謁之。

懶殘命坐,撥火出芋以餡之。

謂泌曰:「慎勿多言,領取十年宰相。」

泌拜而退。

天寶八載,在表兄鄭叔則家,已絕粒多歲,身輕,能自屏風上,引指使氣,吹燭可滅。

每導引,骨節皆珊然有聲,時人謂之鎖子骨。

在鄭家時,忽兩日冥然,不知人事。

既寤,見身自頂踴出三二寸,傍有靈仙,揮手動目,如相勉助者,如自足及頂。

乃念言大事未畢,復有庭闈之戀,願終家事。

於是在傍者皆見一人,儀狀甚巨,衣冠如帝王者,前有婦人,禮服而跪。

如帝王者責曰:「情之未得,因欲令來,使勞靈仙之重。」

跪者對曰:「不然,且教伊近天子。」

於是遂寤。

後二歲,為玄宗所召。

後常有隱者八人,容服甚異,來過鄭家,數自言仙法嚴備,事無不至。

臨去歎曰:「俗緣竟未盡,可惜心與骨耳。」

泌求隨去。

曰:「不可!姑與他為卻宰相耳。」

出門不復見。

因作八公詩敘之。

復有隱者,攜一男六七歲來過,云:「有故,須南行,旬月當還。

緣此男有痢疾,既同是道者,願且寄之。」

又留一函曰:「若疾不起,望以此瘞之。」

既許,乃問男曰:「不驕留此得乎?」

曰:「可。」

遂去。

泌求藥療之,終不愈。

八九日而殂,即以函盛,瘞庭中薔薇架下。

累月,其人竟不回,試發函視之。

有一黑石。

天然中方。

上有字如錐畫云:「神真煉形年未足,化為我子功相續。

丞相瘞之刻玄玉,仙路何長死何促。」

泌每訪隱選異,采怪木蟠枝,持以隱居,號曰養和,人至今效而為之,乃作《養和篇》,以獻肅宗。

泌去三四載,二聖登遐,代宗踐祚,乃詔追至闕,捨於蓬萊殿延喜閣。

由給事以上及方鎮除降,(「降」字原缺,據明抄本補。

)代宗必令商量。

軍國大事,亦皆泌參決。

因語及建寧王靈武之功,請加贈太子。

代宗感悼久之,云:「吾弟之功,非先生則世人不知,豈止贈太子也!即敕於彭原迎喪,贈承天皇帝,葬齊陵。

引至城門,奏以龍輀不動,代宗自蓬萊院謂曰:「吾弟似欲見先生。

宜速往酹祝,兼宣朕意。

且吾弟定策大功,追加大號。

時人未知,可作一文,以傳不朽,用慰玄魂。

泌曰:「已發引矣。

他文不及作,輓歌詞可乎?」

代宗曰:「可。」

即於御前制之,詞甚淒愴。

代宗覽之而泣,命中人弛授挽者。

泌至,宣代宗命祝酹,歌此二章。

於是龍輴行疾如風,都人觀之,莫不感涕。

先是,建寧王倓,有艱難定策之功,於代宗為弟。

人或譖於肅宗云:「有圖嗣害兄之心。」

遂遇害。

及肅宗追悟倓無罪,泌慮復及諸王,因事言曰:「昔高宗有子八人,皇祖睿宗最幼。

武後生者,自為行第,故皇祖第四。

長曰孝敬皇帝,監國而仁明,為武後所忌而鴆之。

次曰雍王賢,為太子,中宗、睿宗常所不安,晨夕憂懼,雖父母一之 前,無由敢言,乃作黃台摘詞,令樂人歌之,欲微悟父母一之 意,冀天皇天後聞之。

歌曰:「種瓜黃台下,瓜熟子離離。

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

三摘猶尚可,四摘抱蔓歸。

然太子竟亦流廢,終於黔州。

建寧之事,已一摘矣,慎無再摘。」

肅宗曰:「先生忠於宗社,憂朕家事,言皆為國龜鏡,豈可暫離朕耶?」

時玄宗有誥,只要劍南一道自奉,未議北回。

泌請肅宗奉表,請歸東宮。

次作功臣表,述馬嵬靈武之事,請上皇還京。

初肅宗表至,玄宗徘徊表決。

及功臣表至,乃大喜曰:「吾方得為天子父。」

下誥定行日,且曰:「必李泌也。」

肅宗召泌,且泣且喜曰:「上皇已下詔還京,皆卿力也。」

又天寶末,員外郎竇庭芝分司洛邑,常敬事卜者葫蘆生。

每言吉凶,無不中者。

一旦凌晨,生至竇門,頗甚嗟歎。

庭芝請問,良久乃言:「君家大禍將成。」

舉家啼泣,請問求生之路。

生曰:「若非遇中黃君,但見鬼谷子,亦可無患矣。」

生乃具述形貌服飾,仍戒以浹旬求之。

於是與昆弟群從一奴一僕,曉夕求訪,殆遍洛下。

時泌居於河清,因省親友,策蹇入洛,至中橋,遇京尹避道。

所乘騾忽驚軼而走,逕入庭芝所居,與僕者共造其門。

車馬羅列將出,忽見泌,皆驚愕而退。

俄有人云:「分司竇員外宅,所失騾收在馬廄,請客入座,主人當願修謁。」

泌不得已就其廳。

庭芝即出,降階載拜。

延接慇勤,遂至信宿。

至於妻子,鹹備家人之禮。

數日告去,贈遺殊厚。

但云:「遭遇之辰,願以一家奉托。」

時泌居於河清,信使旁午於道。

庭芝初與泌相值,葫蘆生適在其家,云:「既遇斯人,無復憂矣。」

及朱泚構逆,庭芝方廉察陝西,車駕出幸奉天,遂於賊庭歸款。

鑾輿反正,德宗首令誅之。

時泌自南嶽徵還行在,便為宰相。

因第臣僚罪狀,遂請庭芝減死。

德宗意不解,云:「卿以為寧王姻懿耶?寧王以庭芝妹為妃,以此論之,尤為不可。

然莫有他事,俾其全否。

卿但言之。」

於是具以前事聞。

由是特原其罪。

泌始奏,上密遣中使乘傳,於陝問之。

庭芝錄奏其事。

德宗曰:「言中黃君,蓋指朕耶?未知呼卿為鬼谷子,何也?」

或曰:「泌先塋在河清谷前鬼谷,恐以此言之也。」

興元四年二月,德宗謂泌曰:「朕即位以來,宰相皆須姑息,不得與其較量理道。

自用卿以來,方豁朕意,是乃天授卿於朕耳。

雖夷吾騏驥,傅說霖雨,何可以及茲!」其軍謀相業,載如國史;事跡終始,具鄴侯傳。

泌有集二十卷,行於世。

(出《鄴侯外傳》)

李泌,字長源,趙郡中山人。

他的上六輩的祖父李弼,是唐朝的太師。

他的父親李承休,是唐朝吳房縣的縣令。

李承休娶汝南周氏為妻。

當初,周氏還小,有一位名叫僧伽從泗水來的怪和尚見了她感到奇怪,並且說:「這女孩兒以後得嫁給姓李的,能生三個兒子,那個最小的千萬不要給他穿紫色衣服。

這個孩子由金印紫綬起家,作帝王的老師。」

等到周氏懷了李泌之後,懷胎三年,他才生了下來。

李泌生下來頭髮就長到眼眉。

在這以前,周氏每次生孩子,必定一連多日困乏疲憊,只有這次生李泌沒有毛病,因此他的小名叫「順」。

李泌從小就聰敏,書只看一遍就必定能背下來。

他六七歲就學習 寫文章。

開元十六年,唐玄宗在御樓上大設酒宴,夜裡在樓下放了一個高高的座位,叫來三教九流登台講演論辯。

李泌姑母的兒子員俶,那年九歲,偷偷求母親準備了儒生的衣服,趁夜登上高座,詞辯非常鋒利,演講的人都理屈詞窮。

唐玄宗認為他不一般,把他召入樓中,問清他的姓名之後便說:「原來是半千歲的孫子,應該如此。」

於是唐玄宗就問宮外還有沒有像他這樣的奇童子,他回答說:「我舅舅的兒子李順,今年七歲,能賦詩,非常聰明。」

唐玄宗問清李順家的住處,派宦官偷偷等候在門外,把他抱進宮來,警告說不要讓他家知道。

唐玄宗正在和張說下圍棋。

宦官抱著李泌來到,員俶和劉宴都在皇帝身邊。

等到唐玄宗見到李泌,對張說說:「後來這個小孩與前邊那個絕對不一樣,從他的儀表相貌看,可真是國家的棟樑之材啊!」張說說:「確實是這樣。」

於是唐玄宗就讓張說試一下他作詩的程度如何。

張說讓他詠方、圓、動、靜。

李泌說:「請告訴我各是什麼樣子。」

張說說:「方就是棋盤,圓就像棋子,動就像棋活了,靜就像棋死了。」

張說因為李泌年幼,就教他說:「只能按意思虛作,不能再實說出『棋』字來。」

李泌說:「隨意作就太容易了。」

唐玄宗笑道:「這孩子的聰明才智大於他的實際年齡。」

李泌就說道:「方就像行義,圓就像用智,動就像逞才,靜就像遂意。」

張說於是向唐玄宗祝賀說:「這是太平盛世的祥瑞之事啊!」唐玄宗非常高興,把李泌抱在懷裡,摸著他的頭,讓人拿果品給他吃。

於是就把他送到忠王院,兩個月以後才讓他回家,還送給他衣物和幾十匹彩絲織品,並且告訴他家說:「孩子太小,怕有害於孩子,所以沒封他官。

應該好好看待他,這是國家的棟樑之材。」

從此,張說把李泌請到自己家裡,讓兒子張均、張和他在一起,就像師友那樣,孩子們相處得非常親近。

張九齡、賀知章、張庭珪、韋虛心等人,一見了李泌也都非常喜歡器重他。

賀知章曾經說:「這小子目如秋水,將來一定能做卿相。」

張說說:「昨天皇上想封他官,我說不行。

這是愛護他,等他成器罷了。」

當初他是兒童的時候,身體很輕,能在屏風上站立,能在薰籠上行走。

一個有道術的人說:「這孩子十五歲一定會大白天升天做神仙。」

父母保護他、喜愛他。

親族喜歡他。

聽說這樣都像對他有很大的危險。

互相約定,如果有一天空中真出現奇異的香味和音樂聲,李泌的近親,一定要迎上去大罵一頓。

到了李泌十五歲那年的八月十五日,果然有笙歌響在室內,時時有彩雲掛在院子裡的樹上。

李泌的親朋,就一齊搗蒜泥,搗了幾大桶,等到異音和奇香來到,暗中讓人登上屋頂,用大勺子揚灑蒜泥潑向那異音和奇香的來處,音樂和香味就散去。

從此就不再來了。

二年以後,李泌賦《長歌行》一首,說道:「天覆吾,地載吾,天地生吾有意無?不然絕粒升天衢,不然鳴柯游帝都。

焉能不貴復不去,空作昂藏一丈夫。

一丈夫兮一丈夫,平生志氣是良圖。

請君看取百年事,業就扁舟泛五湖。」

詩寫成之後,傳抄的人沒有不稱賞的。

只有張九齡見了之後警告他說:「過早有了好名聲,一定會帶來損失,你應該自己注意隱藏才能,這才能盡善盡美。

把本領隱藏起來,是古人很重視的,何況你還是個小孩子呢!你只應該作詩讚賞風景,詠歎古賢,不要自己表現自己才好。」

李泌感動得流淚表示感謝。

後來再寫的文章,不再言及自己。

張九齡尤其喜歡李泌有心計,說他前途不可估量。

他還曾經用忠直的話語規勸過張九齡。

張九齡很感激他,於是就叫他是「小友」。

張九齡出任荊州的時候,把他請到郡裡住了一年多。

他在東都學習 的時候,遊歷了衡山和嵩山,於是遇見神仙桓真一人、羨門子、安期先生降臨。

羽毛製成的車簾和旌旗,流動的雲朵和神奇的光彩,照耀著山谷,天將亮的時候才散去。

神仙們還教給他通過服用藥物而長生成仙的道術,並且警告他說:「太上有命令,因為國家有危險,朝廷多難,你應該以文武之道輔佐皇帝,讓你的功德遍及天下民眾,然後就可以得道成仙了。」

從此,他經常只呼吸不吃糧食,修一習一 黃光谷神的旨要。

等到他回到京城,寧王把他迎接到王府,玉真公主叫他弟弟,對他格外敬重。

他平常賦的詩,一定會被王公們配上樂章傳播。

父親死了,他為父親守孝,不吃食物骨瘦如柴。

他守孝期滿就脫了孝服,又去嵩山、華山、終南山遊歷,根本不顧名聲和利祿。

天寶十年,唐玄宗把他尋訪到召入宮中,他獻上了《明堂九鼎》的奏議,應製作了《皇唐聖祚》的文章,經常講道談經。

唐肅宗是太子的時候,皇上詔令李泌和太子及王子們是布衣之一交一 ,被楊國忠忌恨,以他所作的《感遇》詩是誹謗時政為名設計陷害他,皇上詔令把他安置在蘄春郡。

天寶十二年,他母親周氏死了,他回到家裡,太子和王子們都派人去弔祭。

不久安祿山攻破潼關,玄宗和肅宗分道出走,李泌曾經偷偷地作詩,有匡復國家的意思。

虢王李巨是河洛節度使,他派人在嵩山少室找到李泌,趕上唐肅宗的手札送到,虢王備車馬把李泌送到靈武。

唐肅宗把李泌迎到臥室內,向他詢問行止動靜,和他共同商討大計。

於是收復了兩都。

李泌與皇上,睡覺則床 對床 ,出門則馬頭並著馬頭。

代宗時,封李泌為廣平王,任天下兵馬元帥,並且授給他侍謀軍國天下兵馬元帥府行軍長史的頭銜,讓他決定軍事,仍然把他安置在宮中。

崔圓、房琯從蜀地回來,傳達玄宗旨意冊立肅宗當皇帝,玄宗並把手詔、衣服、馬、枕、被等東西賜給李泌。

李泌確實立了大功,但覺察到一寵一 臣李輔國忌妒他的才能,覺得將要對己不利,就上表請求到衡山遊歷。

皇上優先下詔批准了,給他三品官的俸祿。

他在山裡居住了好幾年。

一天夜裡,他被賊寇加害,把他扔到深谷中。

等到天亮,他就攀援別的路徑走出來了。

他被枯葉墊著,沒受一點傷。

當初,肅宗在靈武的時候,曾經擔憂李郭等將軍們,他們都已經是三公宰相,已經尊崇敬重到了極點,擔心收復失地之後再沒有什麼高官可以給獎賞他們了。

李泌回答說:「以前的朝代,用封爵來表揚有功的人,用封官來任用有能的人。

從堯舜到夏商週三代,都是這樣做的。

如果收復失地,可以賞給他們土地,也不過二三百戶的一個小州,難道這還不能控制嗎?」

肅宗說:「很好。」

於是李泌說:「至於我所希望的,就和別人不一樣。

「肅宗說:「為什麼呢?」

李泌說:「我不吃糧食沒有家,對祿位和土地都沒有欲一望 。

我為陛下運籌帷幄,收復京城以後,只要能枕在天子的膝上睡一覺,讓欽天監來奏報客星侵犯帝座,能動一動天上星宿就滿足了。」

肅宗大笑。

等到皇帝向南進入扶風,每次停頓,皇帝一定讓李泌率領部隊先出發。

由李泌清理行宮,收拾管鍵鑰匙,奏報之後,肅宗才到。

走到保定郡,李泌稍有懈怠,事先在院子裡睡著了,肅宗來到,走進院子,不讓人驚動李泌。

皇帝上床 ,把李泌的頭捧到自己膝上。

好長時間李泌才醒。

皇上說:「天子的膝你已經枕了,攻克敵營收復失地的日子在什麼時候?可以縮短時間酬報我。」

李泌急忙起來謝恩。

肅宗把著他,不讓他起來。

於是李泌回答說:「這次行動,在我看來,憑藉著九廟的神靈,乘著陛下的威嚴,應該像這個郡的名稱,一定是保定了。」

到達扶風之後,十天之中,西域河隴的軍隊都會齊了,在一江一 淮一帶徵調的人馬物品也都送到了,肅宗很高興。

另外,肅宗曾經在一個夜晚,叫來穎王等三個弟弟,一同在地爐地毯上進食。

因為李泌經常不吃糧食,肅宗常常親自燒兩個梨送給他。

當時穎王依仗皇上對他好,硬要要那梨,肅宗不給,說:「你吃了一肚子肉,李先生不吃糧食,為什麼爭這點東西?」

穎王說:「我們試一試皇上的心,為什麼偏向他?不然,我們三個共要一個梨也行。」

肅宗也不答應,另外讓人拿來別的果品送給他們。

三個弟弟又說:「我們因為那梨是皇上親自燒的所以才要,別的果品有什麼用?」

接著又說:「李先生受到如此恩一寵一 ,請允許我們聯句,作為以後的故事。」

穎王說:「先生年幾許,顏色似童兒。」

其次信王說:「夜抱九仙骨,朝披一品衣。」

再次益王說:「不食千鍾粟,唯餐兩顆梨。」

然後三個王子請皇上完成此詩。

肅宗便說:「天生此間氣,助我化無為。」

李泌站起來致謝。

肅宗又不讓,說:「你住在山上,隱居在幽林之中,不參與人間的事;你住在宮內,秘密地謀劃救國大計,把握神妙的機宜,你是鎮守社稷的人。」

李泌受到的恩一寵一 非常顯著,所以元載、李輔國等人嫉妒他就像仇恨敵人。

唐代宗即位之後,對李泌也經常有賞賜,宮中派出的宦官在通向李泌家的道上,一交一 錯紛繁地往來,另外稱他為「天柱峰中岳先生」,賜給他朝見天子的玉簡。

然後又把他徵入翰林院。

元載上奏,貶謫他為朝散大夫檢校秘書少監,做一江一 西觀察判官。

元載被處死之後,李泌又被調回京城。

後來他又受到常袞的嫉妒,任楚州剌史,還沒有出發,改任豐朗二州的一團一 練使,兼任御史中丞。

後來他又調到杭州做剌史。

他無論到哪裡為官,政治都很清明。

興元初年,調他回京到天子身傍任左散騎常侍,不久又被任命為陝府長史,充任陝虢防禦史。

陳、許的三千名戍卒從京西逃回,逃到陝州地界,李泌在險要處埋伏軍隊,把他們全都打敗。

他又開設了三門峽十八里陸地運輸路線,使征運官糧的事船不再有碰上礁石的憂患,極大地有利於京城。

興元二年六月,他被任命為中書傳郎平章事,加封崇文館大學士,編修國史,封為鄴候。

當時順宗住在春宮,皇妃蕭氏的母親郜國公主和外官交往,皇上懷疑她有不軌的企圖,受她株連被罷官的好幾個人。

皇太子也受到危機,十分害怕。

李泌經過一番周旋,向皇上陳述利害,皇上才打消廢太子的念頭。

李泌很有正直的作風。

興元五年春天,德宗把二月一日定為中和節。

李泌上奏現在有關官署獻上一本農書,並且獻來優良的穜稑的種一子。

王公和皇帝外戚聚居的地方,人們都換上了春裝,士人和百姓就互相問候。

李泌又製作了中和酒,祭祀勾芒神,用來祈求全年的豐收。

這種祭神的活動至今還流傳。

李泌曠達機敏善辯,喜歡正大的言論。

自從他在宮中做官,多次遭到權臣的排擠,他總是憑著自己的智慧免遭災禍。

他終於因為言論古今至理,感悟了聖主,得到了相位。

這年三月他死了,皇上追封他太子太傅的稱號。

這個月有個叫林遠的宮中使者,在藍關旅舍中遇見了李泌。

李泌獨自騎馬,穿著平常的衣服,說暫時去衡山。

他向林遠述說自己輔佐四代帝王所得到的重遇,慘慘地呆了許久才別去。

林遠走了很遠的路回到長安,才聽說他已經死了。

德宗聽說之後,尤其感到悲傷和驚奇。

德宗說:「李泌先生自己說,他得輔佐四個皇帝然後再登天作神仙,這話應驗了。

李泌在青年時,自從父母相繼去世,再也沒有去求取功名的願望,所以他服真氣,修道術,周遊名山大川。

他到南嶽張先生那裡,被張先生收為弟子。

德宗追封張先生為玄和先生。

又和明瓚禪師交往。

寫作了《明心論》,明瓚禪師佛教信徒都叫他懶殘!李泌曾在衡岳寺讀書,對明瓚禪師的作品感到驚異,說:「這不是個一般人。」

他聽明瓚禪師夜半唸經,響徹山林。

李泌很懂音樂,能辨別聲音的喜慶和悲哀。

他認為明瓚禪師讀經的音調是先悲愴而後喜悅,一定是個從天宮謫貶下界的人,到時候就會離去的。

等到半夜,他偷偷地去拜見明瓚禪師,懶殘讓他坐下,從火裡撥出燒熟的山芋給他吃。

懶殘對李泌說:「千萬不要多說,你拿到了十年宰相。」

李泌參拜後便退出來。

天寶八年,他在表哥鄭叔則家裡,已經多年不吃糧食,身體很輕,能站在屏風上,拉動手指用氣,可以吹滅燭火。

每次作引導運氣,骨節都有珊珊的響聲,當時人們說他的骨頭是鎖子骨。

他在鄭家的時候,忽然有兩天不省人事了。

等他醒來,自己說,看見自己的身體從頭頂跳出有二三寸,傍邊有一位仙人,揮著手,轉動著眼睛,好像在幫助他,又像在鼓勵他。

等到腳也升到頭頂時,忽然想到並且說,我還有大事未了,還有家庭房闈的留戀,希望把這些事辦完。

這時在身傍又出現一個人,長得高大,穿戴像帝王,前面有個婦人,向他跪拜行禮,像帝王這個人責備說,李泌情緣未斷,就想接他升天,還勞煩了靈仙。

跪著的婦人說,要是這樣,還是先讓他給皇帝做事吧。

然後我就醒轉來了。

兩年後,李泌果然被唐玄宗徵入宮中。

李泌還住在鄭家時曾經有八個容顏服飾很奇特的隱士到鄭家來過,幾次說他們自己仙術齊備,沒有辦不到的事。

他們臨走的時候歎道:「你的俗緣竟然沒了,可惜你的心志和骨相了!」李泌要和他們一塊去,他們說不行。

姑且給他一個做完宰相的時間罷。

那八個人一出門就不見了。

於是李泌作了《八公詩》記敘這件事。

又有一位隱士,帶來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對他說:「我有事要到南方去,或十來天或一個月就能回來。

因為這男孩有痢疾,既然咱們是同道,我想把他寄放在你這裡。」

隱士又留下一個匣子,說:「如果病治不好,希望你用這個匣子把他埋葬了吧。」

李泌答應之後,隱士才問那男孩:「你留在這裡能行嗎?」

男孩說:「能行。」

於是隱士就走了。

李泌找藥給男孩治病,始終沒治好,八九天之後男孩就死了。

於是他就把男孩的一屍一體裝在匣子裡,埋在院子裡薔薇花架下。

一個月過去了,那位隱士到底沒回來。

李泌把匣子挖出來打開一看,裡邊有一顆黑石,天生的方形,上面有刀刻的字:「神真煉形年未足,化為我子功相續。

丞相瘞之刻玄玉,仙路何長死何促。」

李泌常常訪問隱士和神奇之人,採一些形狀奇怪的樹幹和蟠曲的樹枝,帶回自己的居處,管這叫做「養和」。

人們至今還效仿他做的這種事情。

當時他就寫了一篇《養和篇》,獻給了唐肅宗。

李泌離開朝廷三四年之後,二位皇帝先後死去,代宗即位,就又下詔把李泌調到京中,讓他住在蓬萊殿迎喜閣。

從給事以上的官職及鎮守一方的官員的任免,代宗一定要與他商量。

軍隊和國家的大事,也都讓李泌參加決斷。

由於說到建寧王在靈武立的功勞,李泌為他請求加封為太子,代宗感歎悼念了好久,說:「我弟弟的功勞,不是先生你為他請功,世人是不會知道的,哪裡僅僅加封為太子呢?」

於是代宗下令在彭原迎表,賜封號為「承天皇帝」,把他葬在齊陵。

靈柩拉到城門的時候,有人來奏報說,拉靈柩的車不動了,代宗在蓬萊院對李泌說:「我弟弟好像要見見你,你應該趕快去祭奠禱告一番,並且說明我的旨意。

而且,我弟弟立過大功,追封了大號,這時候人們還不知道,你可以作一篇文章,以便於永遠留傳,用來慰藉亡靈。」

李泌說:「出殯的柩車已經出發,別的文章來不及作,作一首輓歌詞可以嗎?」

代宗說:「可以。」

於是他就在代宗面前作了輓歌詞,詞意很悲愴,代宗讀了便哭了,立即派宮裡人騎馬送給唱輓歌的人。

李泌趕到,宣佈代宗讓他來祭奠,唱了這兩章輓歌,於是靈柩車快速如風地走動了。

京裡人見了,沒有不感動得落淚的。

當時的情形是這樣的:建寧王李憕,有艱難時刻制定決策的功勞。

他是代宗的弟弟,有的人在肅宗面前說他的壞話,說他有奪皇位害兄長的念頭,於是就遇害了。

等到肅宗發現李憕無罪,李泌擔心再殃及各王,就進言說:「以前高宗有八個兒子,皇祖睿宗最年幼,是武後生的,自己排行,所以皇祖排為第四。

老大是孝敬皇帝,監理國事,仁義聖明,被武後猜忌而毒死。

老二是雍王李賢,他被立為太子,中宗和睿宗常常不安,朝夕擔心害怕,儘管是在父母一之 前,也不敢直說,就作了《黃台摘詞》,讓樂府的歌手唱,想要略微感悟父母的主意,希望天皇天後能聽到。

那歌是:『種瓜黃台下,瓜熟子離離。

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

三摘猶尚可,四摘抱蔓歸。

』然而太子終究也被流放廢掉了,死在黔州。

建寧的事,已經是『一摘』了,千萬不要再摘。」

肅宗說:「先生忠於宗廟社稷,為我的家事操心,你的話都可以作為國家的借鑒,你一時也不該離開我!」當時唐玄宗有命令,只要劍南這個地方來供養,沒談北回京都的事。

李泌請求肅宗給玄宗上表章請他回東宮,然後作了《功臣表》記述馬嵬坡和靈武的事,請太上皇回京。

起初,肅宗的表章送到,玄宗猶豫不決,等到《功臣表》送到,就非常高興地說:「我這才能做天子的父親。」

玄宗下令定下起程的日期,而且說:「一定是李泌的主意。」

肅宗把李泌找來,邊哭泣邊高興地說:「太上皇已經下令回京,這全都是你的作用啊!」另外,天寶未年,員外郎竇庭芝分管洛邑。

竇庭芝曾經對會占卜的人葫蘆生很敬重。

葫蘆生常常談論吉凶,沒有說不准的。

一天早晨,葫蘆生來到竇家門前,一個勁地慨歎。

竇庭芝問他歎什麼,老半天他才說:「你家要有大禍!」竇家全家啼哭,問他有什麼求生的辦法。

葫蘆生說:「如果不能遇上中黃君,只要能見到鬼谷子,也就可以沒有禍患了。」

葫蘆生就詳細地描述鬼谷子的形貌和服飾,還警告他必須在十天內找到。

於是竇庭芝和兄弟及一奴一僕們,不分晝夜地求訪,幾乎找遍了洛邑。

當時李泌住在河清,因為探望親友,騎著騾子到洛邑去,走到中橋,遇到京城長官的車馬而迴避,他騎的騾子忽然驚跑了,直接跑到了竇庭芝家裡。

李泌和僕人一起來到竇家門前,竇家車馬羅列將要出門,忽然看到李泌,都驚愕地退了回去。

不一會兒有人上前說:「我分管竇員外的外院,你丟失的騾子收在馬棚裡,請客人進來坐坐,主人應該是希望見到您的。」

李泌不得已來到廳中。

竇庭芝出來之後,站在階下參拜,接待得非常慇勤。

於是住了兩宿。

竇庭芝的妻子兒女全都以家人的禮節拜見李泌。

李泌住了幾天告別要走,竇家贈送的禮物非常豐厚,只是說:「在這遭遇大禍的時候,我把一家的安危托付給您了。」

當時李泌住在河清,使者往還不斷。

竇庭芝當初和李泌相逢,葫蘆生正好在他家。

葫蘆生說:「既然遇到這個人,就不用再擔心了。」

等到朱泚叛亂,竇庭芝正在陝西任廉察使。

皇帝到了奉天,於是竇庭芝就在賊兵的院子裡自首了。

皇帝撥亂反正之後,德宗首先下令殺竇庭芝。

當時李泌從南嶽調回皇帝所在的地方,就做了宰相。

李泌排列了犯罪僚屬的罪狀,就請求皇上不要殺竇庭芝。

德宗心裡很不理解,說:「你是因為他是寧王的親戚才替他求情的嗎?寧王娶竇庭芝的妹妹為王妃。

因為這個原因為他求情,更不可以。

那莫非還有別的原因保全他的性命嗎?你只管說出來!」於是李泌詳細地把以前的事講給皇上聽,因此,特別原諒了竇庭芝的罪。

李泌剛奏明的時候,皇上秘密派中使騎快馬到陝西去問,竇庭芝把那件事筆錄下來報給皇帝。

德宗對李泌說:「葫蘆生說的中黃君,大概是我吧?不知叫你是鬼谷子是為什麼?」

有人說,李泌祖先的塋地在河清谷前的鬼谷,恐怕是因為這才這樣稱呼他。

興元四年二月,德宗對李泌說:「我即位以來,宰相都須要我無原則地原諒寬容,不能和他們爭辯道理。

自從任用了你,才讓我的心情開朗,這是天把你一交一 給我的。

即使管夷吾那樣的俊才,傅說那樣的好宰相,怎麼能比上你呢?」

李泌的軍事謀略和為相的業績,就像國史記載的那樣。

事跡的始終都記在《鄴侯傳》中。

李泌有文集二十卷流傳在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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