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卷第九十八 異僧十二
李德裕 齊州僧 抱玉師 束草師 惠寬 素和尚 懷信 佛陀薩 興元上座 趙蕾 懷浚 智者禪師 法本
李德裕
唐相國李德裕為太子少保分司東都,嘗召一僧,問己之休咎。
僧曰:「非立可知。
願結壇設佛像。」
僧居其中,凡三日。
謂公曰:「公災戾未已,當萬里南去耳。」
公大怒,叱之。
明日,又召其僧問焉,慮所見未仔細,請更觀之。
即又結壇三日,告公曰:「南行之期,不旬月矣。
不可逃。」
公益不樂,且曰:「然則吾師何以明其不妄耶?」
僧曰:「願陳目前事為驗,庶表某之不誣也。」
公曰:「果有說也。」
即指其地曰:「此下有石函,請發之。」
即命窮其下數尺,果得石函,啟之亦無睹焉。
公異而稍信之,因問:「南去誠不免矣?然乃遂不還乎?」
僧曰:「當還耳。」
公訊其事,對曰:「相國平生當食萬羊,今食九千五百矣。
所以當還者,未盡五百羊耳。」
公慘然而歎曰:「吾師果至人。
且我元和十三年,為丞相張公從事於北都,嘗夢行於晉山,見山上盡目皆羊,有牧者十數,迎拜我。
我因問牧者,牧者曰:『此侍御平生所食羊。
』吾嘗記此夢,不洩於人。
今者果如師之說耶,乃知一陰一騭固不誣也。」
後旬日,振武節度使米暨遣使致書於公,且饋五百羊。
公大驚,即召告其事。
僧歎曰:「萬羊將滿,公其不還乎!」公曰:「吾不食之,亦可免耶。」
曰:「羊至此,已為相國所有。」
公慼然。
旬日,貶潮州司馬,連貶涯州司戶。
竟沒於荒裔也。
(出《宣室志》)
唐朝宰相李德裕在任太子少保分管東都洛一陽一時。
曾經召見一位僧人,讓他占卜自身吉凶。
僧人說:「這不是馬上就能知道的。
我要設立祭壇和佛像,才能觀察出來。」
祭壇設好後,僧人居於其中,一共過了三天,他對李公說:「你的災難還沒有結束,你要到萬里之遙的南方去。」
李公大怒,大聲地呵叱了他一頓。
第二天,他又召見這位僧人問卜,對他說:「我擔心你昨天看得不仔細,今天請你重新觀察一下。」
於是又設祭壇觀察了三天,僧人告訴李公道:「你離南行的日期,不足一個月了。
這是逃脫不了的。」
李公更為不高興,並且質問道:「然而,師父怎麼能夠證明你說的話不是隨便胡說的呢?」
僧人說:「我可以說件眼前的事作為驗證,略微表示一下我的話絕非欺人之談。」
李公說:「你果然有說詞呀!」僧人當即指著一個地方說:「這下面有只石盒子,請你挖開看看。」
李公立即命人往下挖了幾尺深,果然挖出一隻石盒子,打開盒子什麼也沒看見。
李公有些驚異,對他的話有點相信了,於是便問道:「到南方去看來確定是免不了的事了,然而去了之後就回不來嗎?」
僧人說:「能回來的。」
李公詢問他這是怎麼回事,僧人對他說:「相國平生應當吃一萬隻羊,現在吃了九千五百隻了。
說你能夠回來的理由,就是因為還差五百隻羊而已。」
相國傷心地歎道:「師父果然是個了不起的人呀!我在元和十三年,在北都為張丞相從事時,曾夢到正在晉山走路,看見山上滿眼都是羊,有十幾個牧羊人迎著我施禮,我就詢問他們,牧羊人說:『我們在這裡放牧的,就是您平生所吃的羊』我過去一直記著這個夢,沒有向別人透露過。
今天果然像師父說的一樣呀。
由此便知一陰一德之事確實不是騙人的。」
過了十天,振武節度使米暨派人給相國送書信,並且贈給他五百隻羊。
李相國大為吃驚,立即召見僧人告訴了他這件事。
僧人歎道:「一萬隻羊要夠數了,相國公南行可要回不來了!」李相國說:「我不食這些羊,也是可以避免的嘛。」
僧人說:「羊即到這裡,就已為相國所有。」
李相國非常愁悶。
第十天,李相國被貶為潮州司馬。
接著又貶為崖州司戶。
最終死在荒涼的邊遠地區。
齊州僧
史論在齊州時,出獵至一縣界。
憩蘭若中,覺桃香異常,訪其僧。
僧不及隱。
言近有一人,施二桃,因從經案下取出,獻論。
大如飯碗。
論時饑,盡食之。
核大如雞卵。
論因詰其所自,僧笑曰:「向實謬言之。
此桃去此十餘里,道路危險。
貧道偶行腳見之,覺異,因掇數枚。」
論曰:「願去騎從,與和尚偕往。」
僧不得已,導論出荒榛中。
經五里許,抵一水。
僧曰:「恐中丞不能渡此。」
論志訣往,乃依僧解衣,載之而浮。
登岸,又經西北,涉二水,上山越澗,數里至一處。
奇泉怪石,非人境也。
有桃數百株,枝幹掃地,高二三尺,其香破鼻。
論與僧各食一串,腹飽矣。
論解衣,將盡力包之。
僧曰:「此域靈境,不可多取。
貧道常聽長老說:「昔有人亦嘗至此,懷五六枚,迷不得出!」論亦疑僧(僧原作生,據明抄本改)非常,取兩顆而返。
僧切戒論不言。
論至州,使召僧,僧已逝矣。
(出《酉一陽一雜俎》)
史論在齊州的時候,出外打獵走到一個縣的邊界。
他在一座寺廟裡歇息,聞到一股非常香的桃子味,便問這裡的僧人。
僧人來不及隱瞞。
就說附近有個人施捨給他兩枚桃子,於是便從經案下面拿出來獻給了史論。
桃子大如飯碗。
史論當時餓了,把桃子全吃了。
桃核像雞蛋那樣大。
吃完之後,史論詳細盤問桃子的來歷,僧人笑著說:「剛才我說的,其實是假話。
這桃子離此地十多里遠,道路又很危險。
貧道偶然間走到那裡看見了,覺得奇異,於是摘了幾個。」
史論說:「我願扔下馬與隨從人員,跟和尚一起去。」
僧人不得已,只好帶他去。
他們穿過灌木叢,走了五里左右,到了一條河邊,僧人說:「史中丞恐怕不能渡過這條河。」
史論堅決要過,便依照僧人的樣子脫掉衣服,用手舉著衣服游了過去。
上岸後,又經西北方向,涉過兩條河,爬山越澗,走了好幾里,來到一個地方,只見到處是奇泉怪石,與人間大不一樣。
這裡有幾百棵桃樹,枝條垂到地上,樹高只有二三尺,散發著衝鼻的香味。
史論與僧人各吃了一串,肚子便飽了。
史論脫下衣服,想盡量多包幾個,僧人說:「這個地方是仙境,不可多拿。
貧道常聽方丈說,過去有人也曾到過這裡,帶了五六枚桃子,結果迷路出不去了。」
史論也懷疑僧人不是尋常人,只拿了兩顆就往回走。
僧人極力勸誡史論,回去之後不要跟任何人說起此事。
史論回到齊州後,派人去叫僧人來,僧人卻已經消失了。
抱玉師
抱玉師以道行聞,居長安中,師而事者千數。
每夕獨處一室,闔戶撤燭。
嘗有僧於門隙視之,見有慶雲自口中出。
後年九十卒,時方大暑,而其一屍一無萎敗。
唐宰相第五琦與師善,及卒,來治喪。
將以香乳灌其口,已而有祥光自口出,晃然四照。
公甚奇之。
或曰。
佛有慶祥光,今抱玉師有之,真佛矣。
(出《宣室志》)
抱玉禪師以道行高深聞名於世,住在長安城內,拜他為師的門人弟子數以千計。
每天夜晚他獨處一室,關著門窗不點燈燭。
曾有個僧人從門縫裡去看他,見有一片祥雲從他的嘴裡飄了出來。
抱玉師後來在九十歲時去世,當時正是盛夏酷暑,但他的一屍一體一點也不腐敗。
唐朝宰相府中的第五琦與抱玉師關係密切,抱玉師去世時第五琦前來弔喪。
他用香奶汁往抱玉師的嘴裡灌,灌完之後,見有祥光從嘴裡射出來,明晃晃地照射著四面。
第五琦非常驚奇。
有人說,佛的嘴裡就有祥慶之光,如今抱玉師也有這種光,可見他是真佛。
束草師
長安平康坊菩提寺,先有僧,不言姓名,常負束稿,坐臥于于寺西廊下,不肯住院,經數年。
寺綱維或勸其住房。
曰:「爾厭我耶?」
其夕,遂以束稿焚身。
至明,唯灰燼耳,無血菺之臭。
眾方知為異人,遂塑灰為僧於佛殿上。
世號為束草師。
(出《酉一陽一雜俎》)
長安平康坊菩提寺裡,原先有個僧人,自己從來不說姓名,常常背著一捆川芎,整天呆在寺廟西面的廊簷下,不願住在寺院裡,就這樣一連過了好幾年。
寺院裡有個管事的和尚勸他到僧房裡去住,他卻說:「你們這樣厭惡我嗎?」
那天夜晚,他便用那捆川芎把自己燒化了,到天亮時,只剩下一堆灰燼,沒有半點血腥味。
眾人這才知道他是個異人,便用他燒剩的灰塑了他的像,供在佛殿上。
世人稱他為束草師。
惠 寬
綿州靜慧寺僧惠寬,先時年六歲,隨父設黃菉齋。
眾禮石天尊像。
惠寬時在,不肯禮,曰:「禮則石像遂倒,不勝致也。」
既禮而天尊像果倒,腰已折矣。
後出家在寺。
寺近池,人多撲魚為業。
惠寬與受戒,且曰:「爾輩不當以此為給,吾能令汝所得,不失於舊。」
因指其池畔,盡生菌蕈。
魚人采之,省力得利。
後人呼為和尚蕈也。
(出《成都記》)
綿州靜慧寺僧人惠寬,當年他僅六歲的時候,跟隨父親擺設道教的齋場。
人們信奉道教,都給天尊的石像施禮。
惠寬當時在場,卻不肯施禮,他說:「我若施禮,石像就會倒了,弄得不可收拾。」
他施禮之後,天尊的石像果然倒下,腰已經摔折了。
惠寬後來出家住進了寺院。
寺院附近有個池塘,許多人在池塘捕魚為業。
惠寬給他們講解佛教戒規,讓他們受戒,不要殺生,並且說:「你們不要以捕魚的收入維持生活,我能讓你們所得的收入不低於捕魚。」
於是用手指了指池畔,池畔頓時生滿了香菇。
漁民都去採磨菇,與捕魚相比,即省力氣又能多賣錢,後來,人們稱這種蘑為和尚蘑。
素和尚
長安興善寺素和尚院庭有青桐數株,皆素之手植。
唐元和中,卿相多游此院。
桐至夏有汗,污人衣如輠脂,不可浣。
昭國鄭相,嘗與丞郎數人避暑,惡其汗,渭素曰:「弟子為和尚伐此桐,各植一鬆也。」
及暮,素戲祝樹曰:「我種汝二十餘年,汝以汗為人所惡,來歲若復有汗,我必薪之。」
自是無汗矣。
素公不出院,轉法華經三萬七千部。
夜常有狼子聽經。
齋時,有烏鵲就案(酉一陽一雜俎續五案作掌)取食。
長慶初,有僧玄幽題此院詩云:「三萬華經三十春,半生不蹋院門塵。」
當時以為佳句也。
(出《酉一陽一雜俎》)
長安興善寺素和尚的庭院裡有幾棵青桐樹,都是素和尚親手栽植的。
唐憲宗元和年間,朝廷的卿相們經常到這座院裡遊覽。
青桐樹每到夏天就往外淌汗,沾到人的衣服上就像車上的潤滑油一樣,沒法洗掉,昭國鄭相曾與丞郎數人來這裡避暑,因為厭惡青桐樹上的汗,便對素和尚說:「弟子給和尚把這幾棵青桐伐掉算了,伐一棵青桐就給你栽一棵松樹。」
到天黑時,素和尚開玩笑對青桐樹說:「我種了你二十多年了,你因為流汗被別人所厭惡。
明年如果再有汗,我一定把你當木柴燒。」
從此之後,這幾棵青桐樹就不再淌汗了。
素和尚從不出院門,整年坐在屋裡抄經書,共抄寫《法華經》三萬七千部。
夜裡經常有狼來聽他讀經。
吃飯時常有烏鴉與喜鵲飛到桌子上啄取食物。
唐穆宗長慶初年,有位僧人玄幽給這個庭院題的詩道:「三萬華經三十春,半生不踏院門塵。」
當時的人認為這兩句詩是佳句。
懷 信
揚州西靈塔,中國之尤峻峙者。
唐武宗末,拆寺之前一年,有淮南詞客劉隱之薄游明州。
夢中如泛海,見塔東渡海。
時見門僧懷信居塔三層,憑欄與隱之言曰:「暫送塔過東海,旬日而還。」
數日,隱之歸揚州,即訪懷信。
信曰:「記海上相見時否?」
隱之了然省記。
數夕後,天火焚塔俱盡,白雨如瀉,旁有草堂,一無所損。
(出《獨異志》)
揚州的西靈塔是中國最高的佛塔。
唐武宗末年,在拆毀寺廟的頭一年,淮南有個詞客劉隱之,到明州去旅遊,夢到自己好像在漂洋過海,看見西靈塔正在泛海東渡。
同時看到守護寺塔大門的僧人懷信正在第三層塔上,靠著塔上的欄杆與劉隱之說道:「我現在暫時護送寺塔渡過東海,十天後再返回來。」
過了幾天,劉隱之從明州回到揚州,立即去訪問懷信。
懷信說:「你還記得在海上與你相見時的情況不?」
劉隱之豁然想了起來。
幾天之後,突然起火把塔燒光了,塔上的白灰以及瓦礫像大雨一樣落下來,塔旁的草房卻一點也沒有損壞。
佛陀薩
有佛陀薩者,其籍編於岐一陽一法門寺。
自言姓佛氏,陀薩其名也。
常獨行岐隴間,衣黃持錫。
年雖老,然其貌類童騃。
好揚言於衢中,或詬辱群僧。
僧皆怒焉。
其資膳裘紵,俱乞於裡人。
裡人憐其愚,厚與衣食,以故資用獨饒於群僧。
陀薩亦轉均於裡中窮餓者焉,裡人益憐其心。
開成五年夏六月,陀薩召裡中民告曰:「我今夕死矣,汝為吾塔瘞其一屍一。」
果端坐而卒。
於是裡中之人,建塔於岐一陽一之西岡上,漆其一屍一而瘞焉。
後月餘,或視其首,發僅寸餘,弟子即剃去。
已而又生,裡人一大異,遂扃其戶,竟不開焉。
(出《宣室志》)
有個叫佛陀薩的僧人,他的名籍編在岐一陽一法門寺。
他自己說是姓佛,陀薩是他的名字。
他常常一個人在岐一陽一的鄉村行乞,穿的是道教徒常穿的黃衣服,手裡拿著佛僧離不了的錫杖。
年紀雖然老了,然而相貌就像不懂事的孩子一樣。
他喜歡在大庭廣眾之中大聲說話,或者辱罵其他僧人。
僧人對他又氣又恨。
他的吃喝穿戴都是跟鄉里人乞討來的。
鄉里人可憐他愚呆,格外多給他衣食,所以他的費用比其他僧人都富裕。
佛陀薩也把自己寬裕的東西勻給鄉里的窮苦人,鄉里人於是更喜愛他的善良心腸。
開成五年夏季六月,陀薩召集起鄉里人,告訴他們說:「我今晚上就要死了,你們要為我建一座塔,把我的一屍一體葬在裡面。」
到了晚上,他果然端坐著死去了。
鄉里人於是在岐一陽一的西山崗建起佛塔,把他的遺體安葬在裡面。
一個多月之後,有人看到他的頭髮長出一寸多長,弟子們便去剃掉了。
剃完之後又長了出來,鄉里人一大為驚異,便把塔門鎖住了,再也打不開。
興元上座
興元縣西墅有蘭若,上座僧常飲酒食肉,群輩皆效焉。
一旦多作大餅,招群徒眾,入一屍一阤林。
以餅裹腐一屍一肉而食,數啖不已。
眾僧掩鼻而走。
上座曰:「汝等能食此肉,方可食諸肉。」
自此緇徒因成一精一進也。
(出《雲溪友議》)
興元縣西郊有座寺廟,上座僧人常常喝酒吃肉,下面的許多僧人都跟著效仿。
有一天早上寺廟裡做了許多大餅,上座僧人招呼著一群門徒,走進了專門停放一屍一體的山林。
他用大餅包著腐一屍一的肉吃,一塊一塊地吃起來沒完。
僧人們一個個捂起鼻子就跑。
上座僧卻說:「你們只有能吃此肉,才能吃其他的肉。」
從此以後,佛教徒因為能吃此物更修行一精一深了。
趙 蕃
唐國子祭酒趙蕃,大和七年為南宮郎。
忽一日,有僧乞食於門且謂,其家僮曰:「吾願見趙公。
可乎?」
家僮告蕃,蕃即命延入與坐。
僧乃曰:「君將有憂,然亦可禳去。」
蕃即拜而祈之。
僧曰:「遺我裁刀一千五百、庶可脫君之禍。
不然,未旬日,當為東南一郡耳。」
蕃許之,約來日就送焉,且訪其名暨所居。
僧曰:「吾居青龍寺,法安其名也。」
言已遂去。
明日,蕃即辦送之。
使者至寺,以物色訪群僧,僧皆不類。
且詢法安師所止,周遍院宇,無影響蹤跡。
後數日,蕃出為袁州刺史。
(出《宣室志》)
唐朝國子祭酒趙蕃,文宗大和七年時任南宮郎。
一天,忽然有個僧人到他門前討飯,並且對僮僕說:「我要見見你家趙公。
可以嗎?」
僮僕報告了趙蕃,趙蕃就讓把僧人領進屋,又讓他坐下。
僧人說:「你要面臨憂患,但這憂患也是可以消除的。」
趙蕃急忙施禮祈求消除之法,僧人說:「送給我一千五百把剪刀,說不上就能解除你的禍患。
不然,你要離開朝廷而去東南一個郡任職。」
趙蕃答應了他,約定明天把剪刀送去,並且詢問僧人的名字與住所,僧人說:「我住在青龍寺,法安是我的名字。」
說完他就走了。
第二天,趙蕃就備齊了剪刀派人給送去。
使者到了青龍寺時,根據相貌在僧人群裡查找法安,僧人們一個個都不像。
他便詢問法安師父在什麼地方。
全寺廟都找遍了,也沒見到法安的音訊和蹤跡。
過了幾天,趙蕃離開京城出任袁州刺史。
懷 浚
秭歸郡草聖僧懷浚者,不知何處人。
唐乾寧初到彼,知來藏往,皆有神驗。
愛草書,或經、或釋、或老,至於歌詩鄙瑣之言,靡不集其筆端。
與之語,即阿唯而已,裡人以神聖待之。
刺史於公以其惑眾,系而詰之。
乃以詩代通狀曰:「家在閩川西復西,其中歲歲有鶯啼。
如今不在鶯啼處,鶯在舊時啼處啼。」
又詰之,復有詩曰:「家住閩川東復東,其中歲歲有花紅。
而今不在花紅處,花在舊時紅處紅。」
郡牧異而釋之。
詳其詩意,似在海中,得非杯渡之流乎?行旅經過,必維舟而禮謁,告其吉凶,唯書三五行,終不明言,事往果驗。
荊南大校周崇賓謁之,書字遺之曰:「付皇都勘。」
爾後入貢,因王師南討,遂縶於南府,竟就戮也。
押衙孫道能謁之,書字曰:「付竹林寺。」
其年物故,營葬乃古竹林寺基也。
皇甫鉉知州,乃畫一人荷校,一女子在旁。
後為娶民家女遭訟,錮身入府。
波斯穆昭嗣幼好藥術,隨其父謁之,乃畫一道士乘雲把一胡一 盧,書云:「指揮使高牒衙推。」
穆生後以醫藥有效,南平王高從誨與巾裹,攝府衙推。
王師伐荊州,師寄南平王詩云:「馬頭漸入揚州路。
親眷應須洗眼看。」
是歲輸誠淮海,獲解重圍。
其他不可殫記。
或一日,題庭前芭蕉葉上云:「今日還債。
幸州縣無更勘窮。」
來日為人所害,一屍一首宛然,刺史高公為之荼毗之。
(出《北夢瑣言》)
秭歸郡草聖僧人懷浚,不知是什麼地方人,唐昭宗乾寧初年到了秭歸。
他能預測未來的事情,每次都像神靈一樣準確。
愛好草書,對於儒教、佛教、道教等思想學說,乃至於詩歌、筆記、小說等文字,無不廣泛涉獵,都能駕馭運用。
別人跟他說話時,他只是哼哼哈哈而已。
鄉里人都把他當做神人聖人看待。
秭歸刺史於公以「惑眾」之罪名把他綁了去審問,他用詩歌代替狀子道:「家在閩川西復西,其中歲歲有鶯啼。
如今不在鶯啼處,鶯在舊時啼處啼。」
又一次審問他,他又用詩回答道:「家住閩川東復東,其中歲歲有花紅。
而今不在紅花處,花在舊時紅處紅。」
郡守以為他是異人,就把他釋放了。
推究他的那兩首詩的含義。
似乎說的是在海中的事,懷浚莫非是杯渡之流嗎?過路的行人在路過此地時,必定泊船停車前去訪問他。
他在告訴人家吉凶之事時,只寫幾句文字,一直不明說。
事過之後,往往都能應驗。
荊南大校尉周崇賓訪向他時,他寫了幾個字送給他,這幾個字是:「付皇都勘」。
爾後氏入朝進貢,因為朝廷軍隊南下討伐,周崇賓被拘囚在南府,終於被殺死了。
押衙孫道能訪向他時,他寫的幾個字是:「付竹林寺」。
這年孫道能死了,安葬的地點就是過去一座竹林寺的舊址。
皇甫鉉知州訪問他時,他畫了一個人帶著枷,有一女子在旁邊。
後來皇甫鉉因為娶了民家女子一事吃了官司,被關押在官府裡。
波斯人穆昭嗣年幼時愛好製藥的技術,跟著父親去訪問懷浚時,懷浚畫了一個道士手把一胡一 盧坐在雲端,並在畫上題字道:「指揮使高牒衙推。」
穆昭嗣後來因為藥做得好,很有療效,南平王高從海給一套官服,讓他統攝府內衙推。
南平王出師討伐荊州時,懷浚師寄給南平王兩句詩:「馬頭漸入揚州路,親眷應須洗眼前。」
這一年南平王輸誠於淮海,才得以解脫了重圍。
類似的例子很多,其他的就不能一件件都寫在這裡了。
有一天,懷浚在院子內的芭蕉葉上題寫道:「今日還債。」
因為州縣之中沒有比他更貧窮的,所以當天並沒人殺害他。
後來有一天被人害死了,一屍一體就像活著時一樣,表情很自然,刺史高公將他遺體火化了。
智者禪師
唐越州山一陰一縣有智禪師。
院內有池,恆贖生以放之。
有一鼉,長三尺,恆食其魚。
禪師患之,取鼉送向禹王廟前池中。
至夜還來。
禪師咒之曰:「汝勿食我魚,即從汝在此。」
鼉於是出外放糞,皆是青泥。
禪師每至池上,喚鼉即出,於師前伏地。
經數十年,漸長七八尺。
禪師亡後,鼉亦不復見。
(出《朝野僉載》)
唐代,越州山一陰一縣有個智禪師。
寺廟院裡有個池塘,他經常贖回被人撲撈的生物放到池塘裡。
池塘裡有一隻大鱷魚,有三尺長,總吃池塘裡的魚。
禪師把它當作禍患,便把它送到禹王廟前面的池塘裡去了。
到了夜晚,這隻大鱷魚又自己回來了。
禪師對它詛咒道:「你不吃我的魚,就隨你呆在這裡。」
從此,鱷魚到池塘外面排糞時,排出的全是黑泥。
禪師到池邊一召喚它就爬上來,趴在禪師面前。
過了幾十年,這只鱷魚慢慢長到七八尺長。
禪師去世後,鱷魚也看不到了。
法 本
晉天福中,考功員外趙洙言:近日有僧自相州來。
云:「貧道於襄州禪院內與一僧名法本同過夏,朝昏共處,心地相洽。
法本常言曰:『貧道於相州西山中住持竹林寺,寺前有石柱。
他日有暇,請必相訪。
』」其僧追念此言,因往彼尋訪。
洎至山下村中,投一蘭若寄宿。
問其村僧曰,此去竹林寺近遠。
僧乃遙指孤峰之側曰:「彼處是也。
古老相傳,昔聖賢所居之地。
今則但有名存焉,故無院舍。」
僧疑之,詰朝而往。
既至竹林叢中,果有石柱,惘然不知其涯涘。
當法本臨別云:「但扣其柱,即見其人。」
其僧乃以小杖扣柱數聲。
乃風雨四起,咫尺莫窺。
俄然耳目豁開,樓台對峙,身在山門之下。
逡巡,法本自內而出,見之甚喜,問南中之舊事。
乃引其僧,度重門,升秘殿,參其尊宿。
尊宿問其故,法本云:「早年相州同過夏,期此相訪,故及山門也。」
尊宿曰:「可飯後請出,在此無座位。」
食畢,法本送至山門相別。
既而天地昏暗,不知所進。
頃之,宛在竹叢中石柱之側,余並莫睹。
即知聖賢之在世,隱顯難涯,豈金粟如來獨能化見者乎。
(出《玉堂閒話》)
晉朝天福年間,考功員外趙洙說,近日有個僧人從相州來到京城,對他說:「貧道在襄州禪院裡與一個叫法本的僧人一起避暑,朝夕共處,情投意合。
法本經常說:『貧道在相州西山中住持竹林寺,寺前有石柱。
他日有閒暇時,請你一定去訪向我。
』」這位僧人一直惦記著法本的話,便去相州尋訪法本。
他到了相州西山下的村莊,在一座寺廟裡寄宿。
他問村裡的僧人,去竹林寺還有多遠。
村中僧人指著遠處孤峰的側面說:「那個地方就是竹林寺。
自古以來代代相傳,說那個地方是從前聖賢所居之地。
但是現在只保留下竹林寺的名稱,並沒有寺院房舍。」
這位僧人表示懷疑,第二天一早就朝那裡走去。
走到竹林叢中,果然看到有石柱,但除了石柱之外,再也看不到可供找尋的標誌。
他想起法本臨別時說過,只要敲上石柱就能見到他本人,於是就用手中的小錫杖敲了石柱幾下。
頓時風雨四起,眼前漆黑一一團一 ,咫尺之內都看不見東西。
眨眼之間又豁然開朗,耳目為之一新,只見樓台雙雙聳立,自己就站在寺廟的山門跟前。
不大一會兒,法本從寺內走了出來,兩人相見十分高興,又問起當初在襄州相處時的往事,然後就領著這位僧人穿過重門,走上秘殿,參見法本的老前輩。
老前輩詢問法本為什麼領進這位僧人來,法本說:「早年在相州一起避暑時,約他來此訪問我,所以他才來到山門下的。」
老人家說:「請他吃過飯後就出去吧。
在這裡沒有他的座位。」
吃完飯後,法本送他到山門。
於是兩人相別。
他與法本剛剛分手,就見眼前天昏地暗,不知該往哪裡走。
轉眼之間,他已站在竹林叢中石柱旁邊,剛才看到的一切全不見了。
由此可知,古代聖賢在世間是存在的,只不過他們的存在或隱或顯很難辨清而已;豈止像金粟如來等能夠化身而出現在世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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