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卷第二百三十七 奢侈二:韋 陟韋斌雖生於貴門,而性頗質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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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廣記》卷第二百三十七 奢侈二

太平廣記

卷第二百三十七 奢侈二

韋陟 芸輝堂 裴冕 於頔 王涯 李德裕 楊收 同昌公主 李璋 李使君

韋 陟

韋斌雖生於貴門,而性頗質厚。

然其地望素高,冠冕特盛,雖門風稍奢。

而斌立朝侃侃,容止尊嚴,有大臣之體。

每會朝,未嘗與同列笑語。

舊制,群臣立於殿庭,既而遇雨雪。

亦不移步於廊下。

忽一日密雪驟降,自三事以下,莫不振其簪裙,或更其立位。

獨斌意色益恭,俄雪甚至膝。

朝既罷,斌於雪中拔身而去。

見之者鹹歎重焉。

斌兄陟,早以文學識度,著名於時。

善屬文,攻草隸書。

出入清顯,踐歷崇貴。

自以門地才華,坐取卿相。

而接物簡傲,未嘗與人款曲。

衣服車馬,尤尚奢侈。

侍兒閹豎,左右常數十人。

或隱幾搘頤度日,懶為一言。

其於饌羞,尤為一精一潔,仍以鳥羽擇米。

每食畢,視廚中所委棄,不啻萬錢之直。

若宴於公卿,雖水陸具陳,曾不下筋。

每令侍婢主尺題,往來復章。

未嘗自札,受意而已。

詞旨重輕,正合陟意。

而書體遒利,皆有楷法,陟唯署名。

常自謂所書陟字,如五朵雲。

當時人多倣傚,謂之「郇公五雲體」。

常以五彩紙為緘題。

其侈縱自奉,皆此類也。

然家法整肅。

其子允,課一習一 經史。

日加誨勵,夜分猶使人視之。

若允一習一 讀不輟,旦夕問安,顏色必悅。

若稍怠惰,即遽使人止之,令立於堂下,或彌旬不與語。

陟雖家僮數十人,應門賓客,必遣允為之。

寒暑未嘗輟也,頗為當時稱之。

然陟竟以簡倨特才,常為持權者所忌。

(出《酉一陽一雜俎》)

韋斌雖然生在顯貴的人家,然而他的稟性卻很耿直厚道。

他的地位與名望一向是很高的,而且是世代為宦的旺族,只是門風稍奢華些。

韋斌在朝為官一向剛直,舉止言行注重端莊持重,很有大臣的風範作派。

每次上朝議事,從來不跟站在一起的僚屬們談笑。

按舊制的要求,文武百官站在殿前庭院中,既使遇上下雨、下雪,也不允許走到殿廊下躲避,忽然有一天,密集的大雪突然降下來,自三公以下,沒有不摘帽撣雪或抖掉衣裙上的雪的,有人還移動他站立的位置。

唯獨韋斌神色益加謙恭嚴肅,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一直到大雪都埋住了他的膝部。

直到朝會結束後,才從雪中拔腳走回去。

看到他這幅嚴肅認真的樣子的人,都非常讚佩敬重他。

韋斌的哥哥韋陟,很早就以他在文學上的造詣與知識見識,而聞名於當世。

韋陟擅長寫文章,專心致志地研一習一 草書、隸書。

跟他交往的人都是清要顯達的達官名士,他經常走動的人家也都是高貴有名望的。

本來韋陟就憑藉他的門第與才華,不用活動就應當當上宰相這樣的高官。

但是,由於他接人待物態度太高傲、簡慢,從不與任何人說好話周旋。

他穿用的衣服、乘坐的車馬,都特別奢侈豪華。

在他身邊,經常有幾十個僮僕太監服侍他。

有時候,他在家裡坐在書案旁邊,用手拄著臉腮一句話不說,一坐就是一天。

至於他吃的飯菜,尤其講究,必須弄得特別一精一細、潔淨,用鳥羽挑選米。

每吃完一頓飯,你去看看他家廚房裡所扔掉的菜餚食物,何止價值萬錢呢。

如果在公卿同僚家聚宴,雖然山珍海味俱全,韋陟也不動筷。

韋陟讓他的侍婢負責他的信函。

往來的信函、奏章,他從不親自書寫,而是授意給他的侍婢代擬代書。

他的侍婢代擬的這些信函、奏章,措詞的分寸正好符合他的心意。

而且書寫的字體遒勁流利,都非常符合楷書的規範。

韋陟只簽署個名氏而已。

他常常自己誇讚他簽署的「陟」字,宛若五朵雲彩。

當時,有許多人都效仿他的這種簽署方式,被人稱為「郇公五雲體」。

韋陟常年使用五彩紙為信箋。

他的日常生活用度的奢華程度,都像這樣啊!但是,韋陟的治家法規非常嚴整。

他的兒子韋允學習 經史,每天他都加以教誨訓勵。

就是在夜間,也常派人去察看。

如果韋允學習 很用功,不停頓,則在早、晚向父母問安時,都和顏悅色;如果他稍有懈怠,就立即派人去制止。

命令韋允站立在廳堂下,或者十天之內不跟兒子說一句話。

韋陟雖然有家僮幾十人,但是凡是到他家來的賓客,必定讓他的兒子韋允接待,迎送。

不論寒暑都沒有停止這樣做過。

這種禮儀,很是受到當時人的稱讚。

然而,韋陟竟然因為他高傲恃才,常常為那些有權有勢的人所忌恨。

芸輝堂

元載造芸輝堂於私第。

芸輝香草名也,出于闐國,其香潔白如玉。

入土不朽爛,舂之為屑,以塗其壁,故號芸輝。

而更以沉香為梁棟,金銀為戶牖。

內設懸黎屏風紫綃帳,其屏風本楊國忠之寶也。

其上刻前代美一女 妓樂之形,外以玳瑁水晶為押,絡飾以真珠瑟瑟。

一精一巧之妙,殆非人工所及。

紫綃帳得於南海溪洞之帥首,即絞綃類也。

輕疏而薄,如無所礙。

雖當時凝寒,風不能入;盛夏則清涼自至。

其色隱隱,或不知其帳也,謂載臥內有紫氣。

其餘服玩奢僭,率皆擬於帝王家。

芸輝堂前有池,以文石砌其岸。

中有蘋一陽一花,亦類於白蘋,其花紅而且大,如有牡丹。

更有碧芙蓉,香潔萏菡,偉於常者。

載因暇日,憑欄以觀。

忽聞歌聲清亮,若十四五女子唱焉,其曲則《玉樹後庭花》也。

載驚異,莫知所在。

及審聽之,乃芙蓉中也。

俯而視之,聞喘息之音。

載大惡,遂剖其花,一無所見。

因秘不令人說。

及載受戮,而逸一奴一為平廬軍卒,人故得其實。

載龍髯拂,紫色如爛椹。

可長三尺,削水晶以為柄,刻紅玉以為環鈕。

或風雨晦暝,臨流沾濕,則光彩動搖,奮然如怒。

置之於堂中,夜則蚊蚋不能近;拂之為聲,則雞犬牛馬無不驚逸;若垂之於池潭;則鱗甲之屬,悉俯伏而至;引水於空中,即成瀑布長三五尺,而未嘗輒斷;燒燕肉薰之,則焪焪焉若生雲霧。

厥後上知其異,載不得已而進內。

載自雲,得之於洞庭道士張知和。

(出《杜一陽一編》)

元載在自己的宅院裡建造了一座芸輝堂。

芸輝,是一種香草的名字,產在于闐國。

它質地象玉一樣潔白,摻入土裡不腐爛。

將它舂成碎屑,用來塗飾牆壁。

因此,叫芸輝堂。

這座殿堂還用沉香木做屋樑,用金銀做窗戶。

殿堂內裝有美玉製的屏風,紫色的綃帳。

這付屏風本是當年宰相楊國忠心愛的至寶,上面雕刻著前朝美一女 妓樂圖,另外用水晶作壓簾的飾具,還用碧色寶石串成串作裝飾。

它製作的一精一致巧妙,完全是人工所不能達到的。

紫綃帳是從南海溪洞的酋長那兒得到的,是用絞綃一類織物製作的。

既輕疏又非常的薄,掛在那邊就像什麼也沒掛一樣。

雖然在天寒地凍的時節,風也吹不進帳子裡面;就是在盛夏酷暑,帳子裡自然清涼。

它的顏色隱隱約約的,讓你都看不出來掛有帳子,都說元載的臥室裡有紫氣呢。

其餘的,如服飾、古玩、用具,也都特別的奢華,都效仿帝王之家的排場。

元載還在芸輝堂前修造了一座水池,用瑪瑙和帶紋理的石頭壘砌池塘的堤岸。

池中植有蘋一陽一花,像白蘋一類,它開的花紅而大,像牡丹。

還植有碧芙蓉,香潔萏萏,都比一般的芙蓉、荷花長得高大壯偉。

一天閒暇時,元載依著欄杆觀賞池中的花草。

忽然聽到清亮的歌聲,像十四五歲的少女唱的,唱的歌曲是《玉樹後庭花》。

元載非常驚異,不知道這歌聲來自哪裡。

待仔細審聽辨識,乃是從池中芙蓉裡發出來的。

他俯身察看,聽到有喘氣的聲音。

元載非常疑忌這件事,立即將芙蓉花剖開看,什麼也沒有見到。

他不讓家裡人對外講這件事。

等到元載獲罪被處死後,將他的家中童僕遣送到平廬為兵卒,人們才知道這件事。

元載有一把龍髯拂塵,顏色絳紫,像熟透了的桑椹。

這把拂塵長約三尺,用水晶石製作塵柄,雕刻紅玉作環鈕。

到颳風下雨天氣晦暗時,或者到水邊將它沾濕了,則光彩搖動著,拂塵上的龍髯奮然立起來像發怒了的樣子。

將它放在廳堂中,到了夜晚蚊子小咬等不敢到近前。

將它拂出聲音來,那麼雞犬牛馬聽到後沒有不驚恐逃離的。

如果將它垂放在池潭旁邊,那麼魚鱉蝦蟹,都俯首來到近前,將水噴灑向空中,立即形成長三五尺的瀑布,而且一點也不斷流。

如果燒燕子肉來薰它,就會生出煙來如雲似霧。

後來,皇上得知這把拂塵的奇異後,元載不得不將它進獻到宮中。

元載自己說過這把拂塵是從洞庭湖一位叫張知和的道士那裡得到的。

載之妻王氏字韞秀,縉之女也。

初王縉鎮北京,以韞秀嫁元載,歲久而見輕怠。

韞秀謂夫曰:「何不增學,妾有奩幌資裝,盡為紙墨之費。」

王氏父母未知或知,(明抄本「知或知」作「或知之」。

)親屬以載夫妻皆乞兒,厭薄之甚。

元遂游秦,為詩別韞秀曰:「年來誰不厭龍鍾,雖在侯門似不容。

看取海山寒翠樹,苦遭霜霰到春風。」

妻請偕行曰:「路掃饑寒跡,天哀志氣人。

休淋離別淚,攜手入西秦。」

載既到京,屢陳時務,深符上旨。

肅宗擢拜中書。

王氏喜元郎入相,寄諸姊妹詩曰:「相國已隨麟閣貴,家風第一右丞詩。

笄年解笑鳴機婦,耽見蘇秦富貴時。」

載肅宗代宗兩朝宰相,貴盛無比。

廣葺亭台,一交一 游貴族,客候其門,或多間阻。

王氏復為一篇以喻之曰:「楚竹燕歌動畫梁,春蘭重換舞衣裳。

公孫開館招嘉客,知道浮榮不久長。」

載於是稍減。

太原內外親屬悉來謁賀,韞秀安置於閒院。

忽因天晴之景,以青紫絲條四十條,各長三十丈,皆施羅褲綺繡之飾。

每條條下,排金銀爐二十枚,皆焚異香。

香至其服,乃命諸親戚西院閒步。

韞秀問是何物,侍婢對曰:「今日相公與夫人曬曝夜服。」

王氏謂諸親曰:「豈料乞索兒婦,還有兩事蓋形粗衣也。」

於是諸親羞赧,稍稍辭去。

韞秀常分饋服飾於他人,而不及太厚之骨肉。

每曰:「非幾不禮於姑姊,其奈當時見辱何!」載後貪恣為心,竟招罪累。

上惡誅之,而亡其家。

韞秀少有識量,節概亦高。

載被戮,上令入宮。

備彤管箴規之任,歎曰:「王家十二娘子,二十年太原節度使女,十六年宰相妻,誰能書得長信昭一陽一之事,死亦幸矣,堅不從命!」或雲,上宥其罪。

或雲,京兆笞而斃之。

載一寵一 姬薛瑤英能詩書,善歌舞,仙姿玉質。

肌香體輕,雖旋波、移光,飛燕、綠珠,不能過也。

瑤英之母趙娟,亦岐(「岐」原作「妓」,據明抄本改。

)王之愛妾也。

後出為薛氏之妻,生瑤英。

而幼以香啗之,故肌香。

及載納為姬,處金絲之帳,卻塵之褥。

出自勾麗國。

雲卻塵獸毛為之,其色紅殷,光軟無比。

衣龍綃之衣,一襲無二三兩,搏之不盈一握。

載以瑤英體輕,不勝重衣,故於異國求之。

唯賈至、楊炎與載友善,故往往得見歌舞時。

至因贈詩曰:「舞怯銖衣重,笑疑桃臉開。

方知漢武帝,虛築避風台。」

炎亦作長歌褒美,其略曰,雪面淡娥天上女,鳳簫鸞翅欲飛去。

玉釵翹碧步無塵,纖腰如柳不勝春。

瑤英善為巧媚,載惑之,怠於相務。

而瑤英之父曰宗本,兄曰從義,與趙娟遞相出入。

以構賄賂,號為關節。

更與中書主吏卓倩等為心腹。

而宗本輩以事告者,載未嘗不從之。

天下繼貨求官職者,無不恃載雄勢,指薛卓為梯媒。

及載死,瑤英為裡人一妻 。

論者以元載喪令德,自一婦人致也。

(出《杜一陽一編》)

元載的妻子叫王韞秀,是王縉的女兒。

起初,王縉鎮守北京太原,將女兒韞秀嫁給了元載。

時間長了,見元載既不是什麼名門望族,又沒有什麼地位,因此王家待他很是一般,有些輕視怠慢。

王韞秀看到這種情形後,對元載說:「夫君,你為什麼不刻苦學習 讀書?為妻我帶來些陪嫁的錢物、服飾,都可以給你作讀書的費用。」

對於這件事,王韞秀的父母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

但是當時親屬們都將他們夫婦當成乞兒看待,非常瞧不起,冷淡他們。

元載在妻子的鼓勵下,離家去秦地遊學。

離家前寫詩一首留別韞秀。

詩是這樣的:年來誰不厭龍鍾,雖在侯門似不容。

看取海山寒翠樹,苦遭霜霰到春風。

王韞秀也寫詩一首,請求陪伴元載去秦遊學。

詩是這樣的:路掃饑寒跡,天哀志氣人。

休淋離別淚,攜手入西秦。

元載到了京城長安後,多次向朝廷上表陳述治理國家的方針、謀略,很是符合皇上的旨意。

於是,唐肅宗提升元載為中書令,位居宰相。

王韞秀非常高興,寫詩一首寄給她的幾個姐妹。

詩是這樣的:相國已隨麟閣貴,家風第一右丞詩。

笄年解笑鳴機婦,耽見蘇秦富貴時。

元載官居唐肅宗、代宗兩朝宰相,富貴權重沒有人能相比。

他在宅院中大勢興修樓台亭榭。

跟他來往的都是豪門貴族。

許多客人在他府門前等候接見,多數人都不受接待。

這時,王韞秀又寫詩一首勸喻丈夫。

詩是這樣的:楚竹燕歌動畫梁,春蘭重換舞衣裳。

公孫開館招嘉客,知道浮榮不久長。

元載讀了妻子的這首勸喻詩後,稍稍改變了以往對來訪客人的冷淡態度。

元載位居宰相後,太原王氏的內外親屬都來拜見祝賀。

王韞秀將他們安排在一個閒空的院中住下。

忽然有一天天氣非常晴朗,元家的僕夫們在西院中搶系四十條青紫色的絲條,每條長三十丈,上面晾曬著軟羅、素綢、綺繡等服飾。

每條絲綠下面,並排置放二十枚金銀香爐,裡面焚燃的都是異香,用來薰衣物。

王韞秀讓親屬們去西院散步,當著他們面問僕人:「這上面晾的是什麼?」

服侍她的使女回答說:「晾曬的是宰相與夫人的晚服。」

王韞秀對親屬們說:「誰想到當年的乞討兒的媳婦,還有兩件遮體的粗布衣裳啊!」這些親屬聽了後,都羞慚滿面,悄悄走開。

王韞秀經常將衣服、飾物饋送他人,卻從來不送給太原她的親屬。

每次提起這件事時,她都說:「不是作女兒的不禮待姑姑、姐姐,怎奈當初她們那樣輕慢我了的。」

元載後來驕橫貪婪,終於招來罪過。

皇上大怒下詔處死他,並且禍及全家。

王韞秀非常有見識,志節氣概也高。

元載被處死後,皇上詔令王韞秀進入宮中,發給她一隻桿身漆朱的筆,讓她將親身的經歷寫出來,用以勸戒規諫他人。

王韞秀接到詔令後,感歎地說:「唉!王家第十二姑娘,二十年節度使的女兒,十六年當朝宰相的夫人。

我怎麼能去寫那些像長信、昭一陽一宮中發生過的榮極而衰、一寵一 極生悲的故事呢?我現在就是死了也算可以啦!」堅決不進宮去。

有人說皇上聽到她的這些話後,赦佑了她的罪過。

有人說她被京兆尹處笞刑而死。

元載有個最一寵一 愛的小妾叫薛瑤英,能歌善舞,玉質仙姿。

而且肌膚香艷,體態輕盈。

就是春秋時期越國的美一女 旋波、移光,漢代的趙飛燕,晉代的綠珠,都不及她的美麗嬌娜。

薛瑤英的母親趙娟,原本是岐王的愛妾,後來再嫁薛家,生了薛瑤英。

她從小就給薛瑤英吃香料,因此薛瑤英肌體芳香。

待到薛瑤英被元載收納為妾後,寢臥的是金絲帳,鋪的是不招灰塵的褥子。

卻塵褥產自勾麗國,據說是用卻塵獸毛製作的,殷紅色,異常光亮柔軟。

穿的是龍綃織成的衣服。

一件衣服沒有二三兩重,將它掛起來握在掌中不滿一把。

元載認為薛瑤英身體特別輕盈嬌麗,不堪穿太重的衣服,因此才從勾麗國尋索到這種龍綃衣。

元載在世時,他只有賈至、楊炎二位好友。

他們二人常常能夠親眼看到薛瑤英唱歌跳舞。

賈至曾贈詩讚美薛瑤英。

詩是:「舞怯銖衣重,笑疑桃臉開。

方知漢武帝,虛築避風台。」

楊炎也作一首長詩讚美薛瑤英。

這首詩是這樣的:「雪面淡娥天上女,鳳簫鸞翅欲飛去。

玉釵翹碧步無塵,纖腰如柳不勝春。」

薛瑤英非常會巧笑獻媚,元載沉湎在她的妖嬈美色之中,宰相的政務也懶得去處理。

而且,薛瑤英的父親薛宗本,哥哥薛從義,與她的母親趙娟,一交一 替著出入於相府,來收索賄賂,說是給走門路。

更嚴重的是,他們跟中書王吏卓倩等人互相勾結、狼狽為奸。

而這些人跟元載不論提出什麼要求,元載從未有過不應允的事情。

當時,所有帶著錢物賄賂他們謀求官職的人,都依仗元載的威赫勢力,將薛家的人與卓倩之流當作媒介和階梯。

待到元載被朝廷處死後,薛瑤英又嫁給閭裡的一般人家作妻室了。

評論這件事情的人認為:元載喪失美德,是從一寵一 溺一個女人而導至來的!

裴 冕

裴冕代裴鴻漸秉政,小吏以俸錢文簿白之。

冕固子弟,喜見於色,其嗜財若此。

冕性本侈靡,好尚車服。

名馬數百金鑄者(明抄本無鑄字,者作常)十匹。

每會客,滋味品數,多有不知名者。

(出《朝野僉載》,明抄本作出《盧氏雜記》)

裴冕代替裴鴻漸處理政務,屬下的小官吏將自己的薪水、辦公用的紙張、簿冊白送給他。

裴冕將這些東西拿給自家的年輕人看,而且喜形於色。

裴冕愛財竟然到了這種地步。

裴冕生性好奢華鋪張,崇尚豪華車輿服裝。

他家養著十匹名貴的馬,每匹都耗費幾百金為它制備鞍轡。

每次宴請賓客,都上好多菜餚,有很多的菜都是稀有的,不知它叫什麼名字。

於 頔

於頔為襄州,點山燈,一上油二千石。

李昌夔為荊南,打獵,大修粉飾。

其妻獨孤氏,亦出女隊二千人,皆著乾紅紫繡襖子錦鞍韉。

此郡因而空耗。

(出傳載)

於頔在襄州為官,喜歡點山燈,一次往燈碗裡加油就用了二千石油。

李昌夔在荊南為官,他喜歡打獵,而且每次出獵都大勢鋪排。

李昌夔的妻子獨孤氏,也帶著二千名婦女組成的打獵隊一同去打獵。

每個人都穿著深紅色繡著紫花的襖,鋪著彩錦鞍韉。

因為他們夫妻這樣鋪排奢華,荊南郡很快被耗費一空。

王 涯

文宗朝,宰相王涯奢豪。

庭穿一井,金玉為欄,(明抄本「金玉為欄」作「合為玉櫃」)嚴其鎖鑰。

天下寶玉真珠,悉投入中。

汲其水,供涯所飲。

未幾犯法,為大兵梟戮,赤其族。

涯骨肉色並如金。

(出《獨異志》)

唐文宗李昂在位期間,宰相王涯極其奢侈豪華。

王涯在他的宰相府庭院中鑿一口井,圍井的欄杆都是用黃金、玉石製作的。

而且用後就用鎖頭鎖上,嚴加看管。

他將普天下的珠寶玉石收刮來後,都投進這口井裡。

讓僕人汲取這口井裡的水供他自己飲用。

不長時間,王涯觸犯了刑律,被斬首示眾,殺滅他全族人。

王涯的骨肉都呈黃金的顏色。

李德裕

武宗朝,宰相李德裕奢侈。

每食一杯羹,其費約三萬。

為雜以珠玉寶貝,雄黃硃砂,煎汁為之。

過三煎則棄其柤。

(出《獨異志》)

唐武宗李炎在位期間,宰相李德裕非常奢侈。

他食用的一杯菜羹價值三萬錢,是摻雜珠玉等各種寶物,再加上雄黃、硃砂等用火煎成汁液做的。

煎過三次後,就將摻雜的珠玉等扔掉不要。

楊 收

鹹通中,崔安潛以清德峻望。

為鎮時風,宰相楊收師重焉。

欲設食相召,無由可入。

先請崔公之門人,方便為言,至於再三,終未許,楊意轉堅。

稍稍亦有流言,或勸崔曰:「時相不可堅拒。」

不得已而許之。

楊甚喜,遽令排比,然後請日祗候。

先是崔公親情間人,亦與楊通舊。

欲求事,請公言之,終難啟口。

將止楊之召,謂親情曰:「修行今召我食。

明日,爾但與側近祗候,此際必言之。

倘或要見,爾便須即來。」

及崔到楊捨,見廳館鋪陳華煥,左右執事皆雙鬟珠翠,崔公不樂。

飲饌及水陸之珍。

台盤前置一香爐,煙出成樓閣之狀。

崔別聞一香氣,似非煙爐及珠翠所有者。

心異之,時時四顧,終不諭香氣。

移時,楊曰:「相公意似別有所矚?」

崔公曰:「某覺一香氣異常酷烈。」

楊顧左右,令於廳東間閣子內縷金案上,取一白角碟子,盛一漆球子。

呈崔公曰:「此是罽賓國香。」

崔大奇之。

宴罷返歸,竟不說得親情求事。

據《太宗實錄雲》,罽賓國進拘物頭花,香聞數里,疑此近是。

又見楊門人說,相公每下朝,常弄一玉婆羅門子。

高數寸,瑩徹一精一巧可愛,雲是于闐王內庫中物。

(出《盧氏雜說》)

唐懿宗鹹通年間,崔安因為高尚的品德在社會上享有很高的聲望。

為了安定時風抬高自己的威望,宰相楊收想從師禮敬重崔安。

要宴請他,卻苦於沒有理由與借口。

最初,楊收請崔安的弟子門客給從中勾通斡旋,再三邀請,崔安都沒有答應,但楊收非要請崔安赴宴不可。

這層意思傳出來,有人勸說崔安說:「楊收現在是一朝宰相,不可以一門絕拒他的邀請啊!」於是,崔安才勉強應允了。

楊收得知這一消息後,非常高興。

馬上命令家人安排準備,然後定好宴請的日期在府上恭候。

起先,崔安有位熟人跟楊收也是舊一交一 ,有事欲求楊收,曾請崔安給說說,始終難於啟口。

現在崔安已答應到楊家赴宴,於是對他的這位熟人說:「現在楊收邀請我去他家赴宴。

待到明天我去他家時,你也陪同一塊兒去,在我的旁邊恭候。

這次我一定跟楊收提及你的這件事,倘若他提出要見你,你就馬上過來。」

崔安到了楊府後,但見廳堂樓館佈置得豪華璀璨,左右的招待人員,一律是頭梳雙鬟,戴珠疊翠的年輕使女,他很不高興。

開宴後,上的菜餚都是山珍海味,極為名貴。

桌案前邊放著一隻香爐,裡面有屢屢香煙燃出,煙形呈樓閣的樣子。

崔安還聞到另外一種香味,似乎不是這只香爐和珠翠等飾物發出的香氣,心裡暗暗詫異。

不時地四處搜尋,始終沒有找到這股異香是從哪裡來的。

過了一會兒,楊收問:「崔老是不是在查找什麼?」

崔安說:「我聞到一股香氣特別濃烈,不知這香氣是從哪來的?」

楊收招呼使女僕婦,讓她們從廳堂東間屋裡的縷金桌案上,拿過來一隻白角碟子,碟子上裝著一隻漆球子,端過來給崔安看,說:「這是罽賓國進獻來的香料。」

崔安非常驚奇,宴會結束後就回家中來了,竟然忘了跟楊收談他的這位熟人求他的那件事情。

據《太宗實錄》上說:「罽賓國進獻拘物頭花,它散發出來的香氣在幾里地之內都可以聞到。」

懷疑宴席上楊收讓家人端給崔安看的漆球子,大概就是這種香料。

又聽楊收的弟子們說:「宰相每天下朝後,時常玩賞一隻玉製的婆羅門子,有幾寸高,身體晶瑩剔透一精一巧可愛。

說是于闐國王宮內庫收藏的寶物。」

同昌公主

鹹通九年,同昌公主出降。

宅於廣化裡,錫錢五百萬貫。

更罄內庫珍寶,以實其宅。

而房櫳戶牖,無不以眾寶飾之。

更以金銀為井欄藥臼,食櫃水槽。

鐺釜盆甕之屬,縷金為笊籬箕筐。

制水晶火齊琉璃玳瑁等為床 ,搘以金龜銀鹿。

更琢五色玉為器皿什物,合百寶為圓案。

賜金麥銀粟共數斛,此皆太宗朝條支國所獻也。

堂中設連珠之帳,卻寒之簾,犀簟牙席,龍鳳繡。

連珠帳,續真珠以成也。

卻寒簾,類玳瑁斑,有紫色,雲卻寒鳥骨之所為也。

但未知出於何國。

更有鷓鴣枕、翡翠匣、神絲繡被。

其枕以七寶合為鷓鴣之斑,其匣飾以翠羽。

神絲繡被,三千鴛鴦,仍間以奇花異葉,一精一巧華麗,可得而知矣。

其上綴以靈粟之珠如粟粒,五色輝煥。

更有蠲忿犀如意玉。

其犀圓如彈丸,入土不朽爛;帶之,令人蠲忿怒。

如意玉類枕頭,(按《杜一陽一雜編》「枕」作「桃」,明抄本「頭」作「實」。

)上有七孔,雲通明之象。

更有瑟瑟幙,紋布巾、火蠶綿、九玉釵。

其幕色如瑟瑟,闊三尺,長一百尺,輕明虛薄,無以為比。

向空張之,則疏朗之紋,如碧絲之貫其珠。

雖大雨暴降,不能沾濕,雲以蛟人瑞香膏所傅故也。

紋布中即手巾也,潔白如雪,光軟絕倫,拭水不濡,用之彌年,亦未嘗垢。

二物稱得鬼谷國。

火蠶綿出火洲,絮衣一襲,止用一兩,稍過度,則熇蒸之氣不可奈。

九玉釵上刻九鸞,皆九色,其上有字曰「玉兒」,一精一巧奇妙,殆非人制。

有得於金陵者,因以獻。

公主酬之甚厚。

一日晝寢,夢絳衣一奴一傳語云:「南齊潘淑妃取九鸞釵。」

及覺,具以夢中之言告於左右。

公主薨,其釵亦不知其處。

韋氏異其事,遂以實語諸門人。

或曰:「玉兒即潘妃小字。」

逮諸珍異,不可具載。

自漢唐公主出降之盛,未之有也。

公主乘七寶步輦,四角綴五色錦香囊。

囊中貯辟邪香瑞麟香金鳳香,此皆異國獻者。

仍雜以龍腦金屑,鏤水晶瑪瑙辟塵犀為龍鳳花木狀。

其上悉絡真珠玳瑁,更以全絲為流蘇,雕輕玉為浮動。

每一出遊,則芬香街巷,晶光耀日,觀者眩其目。

時有中貴人,買酒於廣化旗亭,忽相謂曰:「坐來香氣?何太異也?」

同席曰:「豈非龍腦乎?」

曰:「非也。

予幼給事於嬪妃宮,故此常聞此。

未知今日何由而致。」

因顧問當壚者,云:「公主步輦夫,以錦衣質酒於此。」

中貴人共請視之,益歎異焉。

上日賜御饌湯藥,而道路之使相屬。

其饌有消靈炙、紅虯脯。

其酒則有凝露漿、桂花醅。

其茶則有綠花、紫英之號。

靈消炙,一羊之肉,取四兩,雖經暑毒,終不臭敗。

紅虯脯,非虯也。

但貯於盤中,縷健如紅絲,高一尺,以筋抑之,無三四分,撤即復故。

其諸品味,他人莫能識。

而公主家人餐飫,如裡中糠秕。

一日大會韋氏之族於廣化裡,玉饌具陳。

暑氣將甚,公主命取澄水帛以蘸之,掛於南軒,滿座皆思挾纊。

澄水帛長八九尺,似布而細,明薄可鑒。

雲其中有龍涎,故能消暑也。

韋氏諸宗好為葉子戲,夜則公主以紅琉璃盤,盛夜光珠,令僧祁捧於堂中,則光明如晝焉。

公主始有疾,召術士米賓為禳法,乃以香蠟燭遺之。

米氏之鄰人,覺香氣異常,或詣門詰其故,賓具以事對。

出其燭,方二寸,長尺餘,其上施五彩。

爇之,竟夕不盡。

郁烈之氣,可聞於百步余。

煙出於上,即成樓閣台殿之狀。

或雲,燭中有蜃脂也。

公主疾既甚,醫者欲難其藥,奏云:「得紅蜜白猿膏,食之可愈。」

上令檢內庫,得紅蜜數石,本兜離國所貢。

白猿膏數甕,本南海所獻。

雖日加藥餌,終無其驗,公主薨。

上哀痛,遂自製輓歌詞,令朝臣繼和。

反庭祭曰,百司內官,皆用金玉飾車輿服玩,以焚於韋氏庭,韋家爭取灰以擇金寶。

及葬於東郊,上與淑妃御延興門。

出內庫金駱駝鳳凰麒麟各高數尺,以為儀從。

其衣服玩具,與人無異,每一物皆至一百二十輿。

刻木為數殿,龍鳳花木人畜之眾者不可勝計。

以絳羅綺繡,絡以金珠瑟瑟,為帳幙者千隊。

其幢節傘蓋,彌街翳日。

旌旗珂珮鹵簿,率多加等。

敕紫尼及女道士為侍從引翼。

焚升霄百靈之香,而擊歸天紫金之磬。

繁華輝煥,殆將二十餘里。

上又賜酒一百斛,餅啗三十駱駝,各徑闊二尺,飼役夫也。

京城士庶罷業觀者流汗相屬,唯恐居後。

及靈輛過延興門,上與淑妃慟哭,中外聞者,無不傷痛。

同日葬乳母,上更作《祭乳母文》。

詞質而意切,人多傳誦。

自後上日夕注心掛意。

李可及進《歎百年曲》,聲詞哀怨,聽之莫不淚下。

更教數十人作《歎百年隊》。

取內庫珍寶雕成首飾,取絹八百匹畫作魚龍波浪文,以為地衣。

每舞竟,珠翠滿地。

可及官歷大將軍,賞賜盈萬。

甚無狀,左軍容使西門季玄素頗鯁直,乃謂可及曰:「爾恣巧媚以惑天子,族無日矣。」

可及恃一寵一 ,無有少改。

可及善囀喉舌,於天子前,弄眼作頭腦,連聲著詞,唱(明抄本「唱」下有「雜聲」二字)曲。

須臾間,變一態 百數不休。

是時京城不調少年相效,謂之拍彈(去聲)。

一日可及乞假為子娶婦,上曰:「即令送酒面及來,以助汝嘉禮。」

可及歸至捨,俄一中貴人監二銀榼各高二尺餘,宣賜可及。

始以為酒,及啟,皆實以金寶。

上賜可及銀麒麟高數尺。

可及取官庫車,載往私第。

西門季玄曰:「今日受賜用官車,他日破家,亦須輦還內府。

不道受賞,徒勞牛足。」

後可及果流於嶺表,舊賜珍玩,悉皆進入。

君子謂季玄有先見之明。

(出《杜一陽一編》)

唐懿宗鹹通九年,同昌公主出嫁。

公主的宅第在京城長安的廣化裡,皇上賜給她五百萬貫錢。

而且將宮中內庫珍藏的各種珍寶幾乎都給了同昌公主,讓她用這些珍寶來裝修她的新宅。

公主的新宅,房屋的門窗沒有不用這些珍寶裝飾的。

更為奢華的是,宅內的水井,搗藥的藥臼,貯放食物的櫃廚,存放飲用水的水槽,以及鐺、釜、盆、甕等炊具,都是用黃金、白銀鑄制的。

用金絲編製笊籬、簸箕、籮筐,用水晶、火齊珠、琉璃、玳瑁等鑲嵌床 鋪,床 腳下支著黃金、白銀製作的龜、鹿。

還用五彩玉石雕琢成器皿等用具,將各種珍寶鑲嵌在一塊製成圓桌。

皇上還賞賜給同昌公主黃金製成的麥子,白銀製成的粟米,一共好幾鬥。

這些金麥、銀粟,都是唐太宗在位期間條支國進獻來的。

堂屋中架設連珠帳子,懸掛卻寒門廉,鋪犀牛皮褥子,睡用象牙做裝飾的竹蓆,以及鄉有龍鳳圖案的床 上用品。

連珠帳,是將珍珠串起來編製成的。

卻寒廉,類似玳瑁花斑,紫色的,據說是用卻寒鳥骨作成的,但是不知道產在哪個國家。

還有鷓鴣枕,翡翠匣,神絲繡被等華貴物品。

鷓鴣枕,用七種珍寶鑲嵌成鷓鴣圖案。

翡翠匣上面裝飾有翠羽。

神絲繡被上面,繡有三千對鴛鴦,期間繡上奇花異葉,一精一巧華麗可想而知啊!而且繡被上還縫綴上靈粟珠。

這種珠子只有米粒那麼大,五色斑斕,耀人眼目。

還有用犀骨製作的妝飾品,帶上它後可以使你消除忿怒。

它的樣子,犀骨雕琢成如彈丸樣的圓珠,埋入土中不會朽爛。

還有用如意玉做的枕頭之類的東西,上面有七個孔,是通明的形狀。

還有碧色寶石帳幕,絞布巾,火蠶綿,九玉釵等物。

這件帳幕顏色象碧色寶石,寬三尺,長一百尺,非常輕、薄,而且透明,是無以倫比的。

將它在空中張掛起來後,紋絡疏朗,像有碧絲穿著珍珠一樣,雖然遇到下大雨、暴雨,也一點不能淋濕它。

聽說是用睡香膏塗搽的緣故。

絞布巾,就是手巾,像雪一樣的潔白,光亮柔軟沒有東西能和它相比。

而且用它擦拭手臉,沾水不濕,用一年也沾不上灰塵污垢。

這兩件東西,據說是在鬼谷國得到的。

火蠶綿產自火洲,用它絮一件棉衣,止用一兩就夠了,稍稍用得多了些,穿在身上烘烤得你就受不了。

九玉釵上雕刻有九隻鸞鳳,呈九種顏色,它上面鐫刻著「玉兒」兩個字。

製作得一精一致、巧妙、奇特,是人工完全製作不出來的。

有人在金陵得到這只九玉釵,將它進獻給同昌公主,公主賞賜給他特別豐厚的酬謝。

一天,白日裡同昌公主躺在床 上小憩,夢見一位身穿紫絳色衣服的使女傳話給她,說南齊的潘淑妃來取這只九玉釵。

夢醒後,公主將夢中的情形告訴給她身邊的人。

同昌公主死後,這只九鸞釵也不知道上哪裡去了。

同昌公主的母親韋氏對這件事感到奇異,就將情況如實告訴了諸位門客。

有的門客說:「玉兒即潘妃的小名。

得到奇珍異寶,不可以將它們都佩戴在身上。」

自漢、唐以來,皇家公主出嫁,從未有過象同昌公主這樣盛大奢華的。

同昌公主乘坐七寶步輦。

輦的四角綴有五色錦香囊,囊裡裝的是辟邪香、瑞麟香、金鳳香,都是外域國家進獻的貢品。

其間摻糅著龍腦香料金屑粉等。

輦上用水晶、瑪瑙、避塵犀等寶物鏤成龍鳳花木的各種形狀,上面都絡潔著珍珠、玳瑁等。

輦上的流蘇是用金絲製作的,並且用輕玉雕刻成各種飾物。

同昌公主乘坐這具步輦,每次出遊都滿街溢香,瑩光耀日。

耀得圍觀的人眼睛都睜不開。

當時有宮中的太監到廣化裡酒樓來買酒,忽然互相詢問:「咱們坐在這裡,哪來的香氣?怎麼這樣特殊的香啊?」

同桌的一個太監說:「這不是龍腦香嗎?」

另一個回答說:「不是龍腦香。

我小時候為嬪妃宮中辦事,經常聞到這種異香。

但不知道今天是什麼緣由在這裡聞到了。」

於是,他問當爐賣酒的人。

賣酒人說:「同昌公主的駕輦僕夫,在我這裡用一件錦衣換酒喝。」

太監們讓賣酒人將這件錦衣拿出來給他們看看,果然這種異香是從這件錦衣上發出來的。

太監們更加驚異,連連感歎不息。

同昌公主身體患病後,懿宗皇上每天都派人賜送宮中的御膳和湯藥。

從皇宮到同昌公主住的廣化裡,沿途送食品菜餚和湯藥的使臣接連不斷。

皇上賜送的御菜有消靈炙、紅虯脯。

賜送的御酒有凝露漿、桂花醅。

賜送的御茶有綠花、紫英等。

消靈炙,是一隻羊的肉,只取四兩,經過暑天毒熱,也不腐爛變臭。

紅虯脯,不是真虯。

但是將它盛在盤子裡,健縷象紅絲,高一尺,用筷子將它壓按,沒有三四分厚;不壓了,有恢復原狀。

其它的食品饌餚,別人都不認識,叫不上名稱。

而同昌公主的僕人每頓飯都吃的是這些宮中御膳,就像市井百姓人家吃糖咽菜一樣平常。

一天,所有韋氏家族的人都聚合在廣化裡同昌公主府上。

桌上擺滿了各種名貴的菜餚,酷熱的暑氣讓人難以忍受。

同昌公主命人拿出來澄水帛蘸上水後,掛在南窗上面,滿座的人頓覺涼氣透骨,都想披上棉衣遮寒。

澄水棉,有八九尺長,像布比布細,薄得透明可以照見人。

據說其中有龍涎,因此夏天裡能消暑解熱啊。

韋氏家族裡的人喜愛玩紙牌。

到了晚上,同昌公主用紅琉璃盤子,盛裝上夜光珠,讓僧祁用手端著站立在堂屋中間,夜光珠照耀屋中象白天一樣。

同昌公主剛剛患病時,召來術士米賓為公主祭神怯病,送給他香蠟燭作酬謝。

米賓拿回家中點燃後,米賓的鄰人聞到一股異常的香氣。

有的鄰人來到他家問是怎麼回事?未賓將實際情況告訴他,並拿出香蠟燭給鄰人看。

這種香蠟燭二寸見方,一尺多長,上面飾有五彩紋飾。

點燃它,一個夜晚也燃不盡,散發出來的濃郁強烈的香氣,百步開外都能聞到。

燃出的蠟煙,在蠟上空形成樓閣殿台的形狀。

有人說蠟燭裡面含有蜃脂的緣故啊!同昌公主的病越來越重了,御醫很難再給她開藥。

御醫上奏懿宗皇上,說:「需要用紅蜜白猿膏,吃了即可病癒。」

懿宗皇帝命令宮人盤檢宮中內庫,找到紅蜜幾石,是兜離國進獻來的貢品。

白猿膏幾甕,是南海進獻來的貢品。

雖然每天都用紅蜜、白猿膏為藥餌,始終沒有收到效驗。

同昌公主病死,懿宗皇帝極其哀痛。

皇上親自為公主寫輓歌的歌詞,並讓滿朝大臣都跟他一塊兒寫。

待到公主的遺體運回韋氏家中,祭日那天,朝廷中的文武百官,都用黃金、玉石等為飾物作車輿服玩等祭品,在韋氏庭院中焚燒。

韋家人爭搶著摟取焚燒後的灰燼,在裡面尋揀黃金、珠寶。

待到同昌公主下葬東郊那天,懿宗皇帝與同昌公主母親韋淑妃,都親臨延興門。

從宮中內庫拿出金駱駝、金鳳凰、金麒麟,每隻都高幾尺,作為儀從。

至於陪葬的衣服、玩具,跟活人使用的一樣。

每一種陪葬物品都有一百二十車。

還用木雕刻宮殿好幾座。

雕刻的龍、鳳、花、木、人、畜,無計其數。

用絳羅綺繡作帳幕,上面穿絡黃金、珍珠、碧色寶石,這樣的車輿有一千多隊。

喪葬隊伍所持的旗帳儀仗,佈滿街市,遮蔽天日。

皇帝、皇后的飾有白色玉石佩飾的旌旗儀仗,都比往日增加了許多。

懿宗皇帝御敕身著紫服的尼姑和女道姑,在送葬隊伍前面為引導。

焚燒的是升宵、百靈等香料,敲打的是歸天、紫金寶磬。

豪華盛大的送葬隊伍長達二十多里。

懿宗皇帝又賜予御酒一百斛,糕餅三十駱駝。

每隻糕餅直徑二尺那麼大。

用來賞賜給出殯送葬的雜役僕夫。

整個長安京城,在同昌公主下葬這天市民商販都停止營業,擠在路兩邊圍觀。

每個人都擠得汗流滿面,唯恐落在後面觀看不見。

待到同昌公主的靈車經過延興門,懿宗皇帝和韋淑妃失聲慟哭。

裡外聽到哭聲的人,沒有一個不為之悲傷哀痛的。

在這同一天,懿宗皇帝下葬他的奶娘。

皇上親自寫了一篇《祭乳母》文,言詞質樸而情真意切。

人們爭相傳誦。

從這以後,懿宗皇帝不論是白天還是夜晚,總思念這件事情。

有個叫李可及的人寫了一首《歎百年曲》,進獻給懿宗皇帝。

曲子與歌詞都哀怨感人,聽的人沒有不落淚的。

懿宗皇帝詔令幾十個人組成演唱《歎百年曲》的歌舞隊。

從宮中內庫裡取出珍寶雕成首飾,取出絲絹八百匹,上面畫上魚、龍、波浪紋,用來作地圍子。

每次演唱舞完後,都落得滿地的珠翠。

李可及因為進獻《歎百年曲》有功,連續升任到大將軍,懿宗皇帝賞賜給他的物品價值過萬。

但是李可及行為舉止一點也不檢點。

左軍容使西門季玄為人非常耿直,對李可及說:「你用取巧諂媚迷惑皇上,用不多久就會遭至殺頭之罪的啊!」李可及仗恃懿宗皇上對他的恩一寵一 ,一點也沒有收斂改正。

李可及擅長唱歌。

他在懿宗皇帝面前,又飛眼又搖頭晃腦,接連不斷地編詞唱曲。

轉瞬間,就能變化一百多種神態,而且不斷在變化神態。

當時京城中的不才少年爭相效仿,稱這種演唱方法叫「拍彈」。

一天,李可及請假為他的兒子娶媳婦。

懿宗皇帝說:「我馬上命人給你送去酒、面和米,用來作為祝賀你兒子結婚的賀禮。」

李可及回到家中,不一會兒,一個太監擔著兩隻銀盒來到府上,每隻盒約有二尺多高,向李可及宣佈這是皇上賞賜的賀禮。

起初,李可及真以為盒裡盛的是酒、米之類。

待到打開盒蓋一看,裡面盛的儘是黃金、珠寶。

懿宗皇帝還賞賜給李可及一隻銀麒麟,身高好幾尺。

李可及用官庫的車將銀麒麟運回家裡。

西門季玄看到說:「今天受到皇上的賞賜用官車運回家裡,他日被抄家,也得用官車再將銀麒麟運回宮中內庫。

這不是受賞,是白白地勞累牛腳啊!」後來,李可及果然獲罪被流放到嶺外。

過去懿宗皇帝賞賜給他的珍寶古玩,又都抄沒運回宮中內庫。

有見識的人說:「西門季玄有先見之明啊!」

李 璋

李絳子璋為宣州觀察使。

楊收造白檀香亭子初成,會親賓觀之。

先是璋潛遣人度其廣袤,織成地毯,其日獻之。

及收敗,璋亦從坐。

(出《杜一陽一編》)

李絳的兒子李璋任宣州觀察史。

宰相楊收建造白檀香亭子,剛建成,邀請親朋賓客觀賞。

李璋在這之前,暗中派人進入楊收宅第測量這座亭子的樣子,將它織成地毯,到楊收宴請賓客這天進獻給他。

待到楊收敗落,李璋也因這事受到株連。

李使君

乾符中,有李使君出牧罷歸,居在東洛。

深感一貴家舊恩,欲召諸子從容。

有敬愛寺僧聖剛者,常所往來。

李因以具宴為說,僧曰:「某與為門徒久矣,每觀其食,窮極水陸滋味。

常饌必以炭炊,往往不愜其意。

此乃驕逸成性,使君召之可乎?」

李曰:「若朱象髓白猩唇,恐未能致。

止於一精一辦小筵,亦未為難。

於是廣求珍異,俾妻孥親為調鼎。

備陳綺席雕盤,選日邀致。

弟兄列坐,矜持儼若冰玉。

淆羞每至,曾不入口。

主人揖之再三,唯沾果實而已。

及至冰餐,俱置一匙於口,各相眄良久,鹹若吃櫱吞針。

李莫究其由,但以失飪為謝。

明日復見聖剛,備述諸子情貌。

僧曰:「前者所說豈謬哉。」

既而造其門問之曰:「李使君特備一筵,淆饌可謂豐潔,何不略領其意?」

諸子曰:「燔炙煎和未得法。」

僧曰:「他物從不可食,炭炊之餐,又嫌何事?」

乃曰:「上人未知,凡以炭炊饌,(明抄本「饌」作「飯」)先燒(「燒」原作「煖」,據明抄本改。

)令熟,謂之煉炭,方可入爨,不然猶有煙氣。

李使君宅炭不經煉,是以難食。」

僧拊掌大笑曰:「此則非貧道所知也。」

及巢寇陷洛,財產剽掠俱盡。

昆仲數人,乃與聖剛同竄。

潛伏山谷,不食者至於三日。

賊鋒稍遠,徒步將往河橋。

道中小店始開,以脫粟為餐而賣。

僧囊中有錢數百,買於土杯同食。

腹枵既甚,膏梁之美不如。

僧笑而謂之曰:「此非煉炭所炊,不知堪與郎君吃否。」

皆低頭慚見,無複詞對。

(出《劇談錄》)

唐僖宗乾符年間,有個姓李的官員從州、府任上辭官回來,它居在東都洛一陽一。

李某人非常感激一家權貴的舊恩,想將他家的幾位兒子設宴請來玩一天。

洛一陽一敬愛寺中有個僧人叫聖剛,經常出入李某人家。

李某人將自己想宴請這家幾個兒子的打算對這位僧人說了。

僧人聖剛說:「我在這家作宗門信徒很長時間了。

每次觀察他家的飯菜,山珍海味沒有吃不到的。

而且,平常飯菜都必吃炭火鍋,這樣還往往不滿意。

這是驕奢一婬一逸成性了,你可以邀請這樣的人嗎?」

李某人回答說:「如果要吃朱象髓白猩唇,我恐怕弄不到。

至於將筵席置辦得一精一致一些,也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情。」

於是,李某人四處收求珍稀食物,讓妻子兒女親自下廚房調味。

終於準備好一桌奢華的筵席,選定好日期,將這家權貴的幾個兒子都邀請來了。

這家權貴的幾兄弟來到後,依次入座,態度驕慢矜持,面若冰霜。

每道菜上來後,都不動一筷。

李某人請讓再三,只是吃一點干鮮水果而已。

待到吃冰餐,都只用匙舀一下放入口中,互相對視了許久,都像咬著木棍吃進口裡的是針一樣難受。

李某人並不追究緣由,只是客氣地說飯菜沒做好,請求幾位兄弟諒解。

第二天,李某人見到聖剛僧人,將昨天宴席上的情形詳細地告訴了他。

聖剛僧人問:「我從前說的話一點也沒說錯吧。」

之後,來到這位權貴家中問幾位兄弟:「李使君特意為幾位兄弟準備了一桌筵席,菜餚可謂豐盛潔淨,你們為什麼不稍稍吃一點呢?」

幾位兄弟回答說:「燒烤煎和不得方法。」

聖剛僧人說:「其它的菜都不好吃,炭火鍋,又嫌什麼呢?」

幾位兄弟說:「僧人你不知道,凡是吃火鍋,必須先將炭火燒熟了,這叫煤炭,才可以下菜餚進食。

不這樣,會有炭煙的。

李使君火鍋裡的炭沒有經過煉燒,往外冒炭煙,因此難以下食。」

聖剛僧人拍掌大笑道:「這些都是貧僧不知道的啊!」後來,黃巢率領軍隊攻佔了洛一陽一。

這家權貴的家財被搶掠一空。

這幾位兄弟和聖剛僧人一同逃出洛一陽一,潛藏在深山中,有三天沒吃到一點東西。

等到黃巢的部隊稍稍遠去,這幾位兄弟和聖剛僧人一同徒步去河橋。

途中遇到一家剛剛開板的小飯店,用只脫去皮殼的糙米做成飯賣給顧客。

聖剛僧人兜裡還有幾百文錢,買了些糙米飯盛在一隻土杯中,跟這幾位兄弟一塊兒吃。

肚子裡餓得特別厲害,吃著這樣的糙米飯,覺得過去吃過的玉食珍饈都沒有它好吃啊。

聖剛僧人笑著問幾位兄弟:「這糙米飯不是經過煉炭的火鍋,不知道可以給幾位郎君吃否?」

這幾位兄弟聽了後,都羞愧地低下了頭,一句話也答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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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廣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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