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卷第七十七 方士二
杜 生 泓 師 羅思遠 張景藏 葉法善 錢知微 一胡一 蘆生
杜 生
唐先天中,許州杜生善卜筮,言走失官祿,皆驗如神。
有亡一奴一者,造杜問之,生曰:「汝但尋驛路歸,道逢驛使有好鞭者,叩頭乞之,彼若不與,以情告雲,杜生教乞,如是必得。」
如其言,果遇驛使,以杜生語告乞鞭。
其使異之曰:「鞭吾不惜,然無以撾馬,汝可道左折一枝見代,予與汝鞭。」
遂往折之,乃見亡一奴一伏於樹下,擒之。
問其故,一奴一曰:「適循道走,遙見郎,故潛於斯。」
復有亡一奴一者見杜生,生曰:「歸取五百錢,於官道候之,見進鷂子使過,求買其一,必得一奴一矣。」
如言候之,俄有鷂子使至。
告以情,求市其一。
使者異之,以副鷂子與焉。
將至手,鷂忽飛集於灌莽,乃往取,如果伏在其下,遂執之。
言人祿位中者至多,茲不縷述。
(出《紀聞》)
唐玄宗先天年間,許州有個杜生長於算卦,凡有求他找人找東西或預測官位利祿的,他的話無不句句應驗。
有一個跑了家一奴一的人去求杜生,杜生說:「你只撿大道往回走,碰見愛好馬鞭的信差就求他把馬鞭給你,他若不肯給,你就把詳情告訴他,說是杜生讓你向他要的,照這樣說的去辦,定能得到你的僕人。」
這個人果然碰到一位信差,並按杜生的話向他乞求鞭子。
那位信差驚異地說:「鞭子可以不要,但沒有東西打馬不行,你可去路邊折根樹枝拿來給我,我就把馬鞭給你。」
此人便去路邊折樹枝,不料逃跑的僕人正躲在樹下,便將其抓獲。
問他為什麼躲在此處,僕人說:「剛才我沿著大道走,遠遠地看見了你,所以藏到這裡。」
又有一個跑了家一奴一的人去求杜生,杜生說:「你回去取五百個錢,在官道上等候,看見向朝廷進獻鷂子的差役路過,就求他賣給你一隻,這樣就能得到你的家一奴一。」
此人照杜生的話守候在道旁,轉眼之間便有個送鷂子的差役走過來。
此人告訴他事情的原委,懇求賣給他一隻鷂子。
差役十分驚異,挑了一隻不太好的給他。
剛要拿到手時,鷂子忽然飛走。
落在一叢灌木之中,此人便趕過去捉拿,不料逃跑的家一奴一正藏在灌木下邊,於是將他捉住。
杜生關於別人名利地位的話,應驗的也特別多,這裡就不一一敘述了。
泓 師
唐張敬之在則天朝,每思唐德,謂子冠宗曰:「吾今佩服,乃莽朝服耳。」
累官至春官侍郎,當入三品,其子將道由歷於天官。
有僧泓師善一陰一陽一算術,與敬之有舊,謂敬之曰:「侍郎無煩求三品。」
敬之曰:「弟子無所求,此兒子意耳。」
敬之弟訥之為司禮博士,時有疾,甚危殆。
指訥之曰:「八郎得三品。」
敬之曰:「憂其疾亟,豈望三品也。」
曰:「八朗今日如臨萬仞淵,必不墜矣。」
皆如其言。
泓復與張燕公說置買永樂東南第一宅。
有求土者,戒之曰:「此宅西北隅最是王地,慎勿於此取土。」
越月,泓又至,謂燕公:「此宅氣候忽然索漠甚,必恐有取土於西北隅者。」
公與泓偕行,至宅西北隅,果有取土處三數坑,皆深丈餘。
泓大驚曰:「禍事,令公富貴止於一身而已,更二十年外,請郎君皆不得天年。」
燕公大駭曰:「填之可乎?」
泓曰:「客土無氣,與地脈不相連,今總填之,亦猶人有瘡痏,縱以他肉補之,終無益。」
燕公子均,垍皆為祿山委任,授賊大官,克復後,三司定罪。
肅宗時以減死論,太上皇召肅宗謂曰:「張均弟兄皆與逆賊作權要官,就中張垍更與賊毀阿一奴一家事,犬彘之不若也,其罪無赦。」
肅宗下殿叩頭再拜曰:「臣比在東宮,被人誣譖,三度合死,皆張說保護,得全首領,以至今日。
張說兩男一度合死,臣不能力爭,脫死者有知。
臣將何面目見張說於地下。」
嗚咽俯伏。
太上皇命左右曰,扶皇帝起,乃曰:「與阿一奴一處置。
張垍宜長流遠惡處,竟終於嶺表。
張均宜棄市,更不要苦救這個也。」
肅宗掩泣奉詔,故均遇害。
皆如其言。
(出《大唐新語》及《戎幕閒談》)
唐朝張敬之在武則天當政的時候,每每思念李唐的德政,跟兒子冠宗說:「我現在穿戴的,是王莽執政時的衣服。」
他多年為官直到春官侍郎職位,理當列入三品,兒子便向吏部天官陳述列入三品的理由。
有僧人泓師,長於一陰一陽一歷算之術,與張敬之有舊一交一 情,他跟張敬之說:「侍郎您用不著再去要求列入三品。」
敬之說:「這不是我的要求,是我兒子的意思。」
敬之的弟弟納之是司禮博士,當時有病,十分危險。
泓師指著納之說:「八郎能得到三品的職銜。」
敬之說:「正為他的病擔憂呢,哪敢盼望進入三品啊!」泓師說:「八郎今天如臨萬丈深淵,肯定落不下去!」事實確如泓師所說的那樣。
還有一次,泓師幫張燕公購置了永樂宮東南的一座住宅。
有人來挖土,泓師勸誡道:「這座住宅西北角處的土最好,千萬別在這裡挖土。」
過了一個月,泓師又來到這裡,對張燕說:「這座住宅的氣象忽然寂寥得很,一定有人在西北角處挖土了。」
張燕與泓師一起走到西北角,果然發現被挖了幾個坑,個個一丈多深。
泓師大驚道:「這是災禍。
您的富貴只您一人有份,二十年後,您的兒女都不得善終。」
張燕十分驚恐,說:「把坑填平可以嗎?」
泓師道:「別處的土沒有元氣,填上也與地脈不能連通,都填平了,也如人的身上生了瘡癤一樣,縱使用他人的肉補上去,也無補益。」
張燕的兒子張均、張垍都被逆賊安祿山任為大官,安祿山叛亂被平息後,兩人都由三司定了罪。
肅宗以免除死刑論處,太上皇召見肅宗對他說:「張均兄弟夥同逆賊作亂謀反,其中張垍更與安祿山破壞你的家事,豬狗不如也,其罪斷不能赦免。」
肅宗走下殿來連連叩頭為之求情,說:「我在東宮時,被人誣陷,三次當死,都受張說(張燕)保護才保住了性命。
如今張說兩個兒子只有一次當死的罪名,我卻不能為他力爭,將來我還有何臉面在黃泉之下去見張說。」
說完,匍匐在地嗚咽哭泣。
太上皇命左右將皇帝扶起來,便說:「這兩個人一交一 給你處置,張垍應當長期流放到邊遠險惡的地方,叫他老死在嶺南;張均應當暴一屍一街頭,再不要苦苦求救這個人了。」
肅宗只好掩面哭泣著接受了太上皇的詔命,所以只弟倆都被殺了。
這些情況都如當年泓師所說的那樣。
羅思遠
唐羅思遠多秘異術,最善隱形。
明皇樂隱形之法,就思遠勤求而學之。
思遠雖傳授,不盡其要。
帝每與思遠同為之,則隱沒人不能知。
若自試,則或余衣帶,或露帕頭腳,宮中人每知帝所在也。
帝多方賜賚,或懼以死,而求之,終不盡傳。
帝怒,命力士裹以油袱,置於油搾下,壓殺而埋瘞之。
不旬日,有中官自蜀道回,逢思遠於路。
乘驢而笑謂使者曰:「上之為戲,一何虐也。」
(出《開天傳記》)
唐代羅思遠精通多種特異法術,最擅長的是隱形術。
明皇對隱形法很感興趣,便跟思遠勤奮學習 。
思遠雖然向唐明皇傳授,卻不把要領全部教給他。
皇帝跟思遠一起作法時,隱形之後沒有人能夠知道他在哪裡;如果單獨練一習一 ,則不是把衣帶留在原處就是露出頭巾的邊角,宮裡的人每次都知道皇帝所在的地方。
皇帝多次變換方式送禮,或者以死恫嚇,百般相求,思遠最終也沒有將法術全部傳給他。
皇帝發怒了,命令力士用油包把他包起來,放在搾油機下面,將他壓死後埋了起來。
不到十天,有一位宮中的官差從四川回來,路上遇見思遠。
思遠坐在驢上笑著向這位官差說:「皇上跟我開玩笑,未免開得太殘酷了。」
張景藏
中書令河東公裴光庭,開元中居相位。
張景藏能言休咎。
一日,忽詣公,以一幅紙大書檯字授公,公曰:「余見居台司,此何意也?」
數日,貶台州刺使。
(出《尚書故實》)
河東人中書令裴光庭,開元年間官居宰相職位。
有個叫張景藏的人,能夠預卜吉凶禍福。
有一天,張景藏突然來到裴公面前,在一張紙上寫了個很大的「台」字遞給裴公,裴公說:「我現在居於台司之位,你這是什麼意思?」
過了幾天,裴宰相便被貶為台州刺使。
葉法善
唐玄宗於正月望夜,上一陽一宮大陳影燈,設庭燎,自禁門望殿門,皆設蠟炬,連屬不絕,洞照宮室,熒煌如晝。
時尚方都匠毛順心多巧思,結構繒采,為燈樓二十間,高百五十尺,懸以珠玉金銀,每微風一至,鏘然成韻,仍以燈為龍鳳虎豹騰躍之狀,似非人力。
有道士葉法善在聖真觀,上促命召來。
既至,潛引法善觀於樓下,人莫知者。
法善謂上曰:「影燈之盛,天下固無與比,惟涼州信為亞匹。」
上曰:「師頃嘗游乎?」
法善曰:「適自彼來,便蒙召。」
上異其言,曰:「今欲一往,得否?」
法善曰:「此易耳。」
於是令上閉目,約曰:「必不得妄視,若有所視,必當驚駭。」
上依其言,閉目距躍,身在霄漢,已而足及地。
法善曰:「可以觀覽。」
既視,燈燭連亙十數里,車馬駢闐,士女紛雜,上稱其善。
久之,法善曰:「觀覽畢,可回矣。」
復閉目,與法善騰虛而上,俄頃還故處,而樓下歌吹猶來終。
法善至西涼州,將鐵如意質酒肆。
異日,上命中官托以他事使涼州,因求如意以還。
法善又嘗引上游於月宮,因聆其天樂,上自曉音律,默記其曲,而歸傳之,遂為霓裳羽衣曲。
法善生隋大業丙子,終於開元壬申,凡一百七十年矣。
寧州有人,臥疾連年,求法善飛符以制之。
令於居宅井南七步掘約五尺許,得一古曲幾,几上有十八字歌曰:「歲年永悲,羽翼殆歸。
哀哉罹殃苦,令我不得飛。」
疾者遂愈。
案孔懌會稽記雲,葛玄得仙後,幾遂化為三足獸。
至今上虞人往往於山中見此案幾,蓋欲飛騰之兆也。
《金陵六朝記》曰:「吳帝赤烏七年八月十七日,葛玄於方山上得道,白日昇天。
至今有煮藥鐺,山有洗藥池,見在。
又白仲都,葛玄弟子,亦白日昇天。
至今祠壇見在白都山下。
又姚光亦葛玄弟子,自言得為火仙,吳大帝積薪焚之,光安坐火中,手閱素書一卷。
法善盡傳符菉,尤能厭鬼神。
先是高宗曾檢校諸術士黃白之法,遂出九十餘人,曾於東都凌空觀設壇醮,士女往觀之,俄有數十人自投火中,人一大驚,師曰:「皆鬼魅,吾法攝之也。」
卒謚越國公。
(出《廣德神異錄》)
唐玄宗在正月十五日夜晚,於上一陽一宮內大擺綵燈,庭院裡也點起火,自禁門到殿門都點起蠟燭,連綿不斷,光照宮室,燈火輝煌如同白天。
時尚方都匠毛順心多巧思,利用彩綢打結,做成燈樓二十間,樓高一百五十尺,上面懸掛金銀珠玉等物,微風吹來,鏗鏘悅耳,又以燈光照射,呈現出龍鳳虎豹飛騰跳躍的形狀,這些奇幻多彩的景觀,好像並非人力所為。
道士葉法善正在聖真觀中,皇上催促命人將他召來。
法善來到後,玄宗便悄悄帶領他到樓下觀看,周圍的人誰也不知道。
法善對皇上說:「綵燈之盛,天下無比,只有涼州可以排在第二位。」
皇上說:「法師剛才曾去遊覽過嗎?」
法善說:「剛剛從那裡來,便蒙皇上召見。」
皇上聽了他的話甚為驚異,說:「我現在想去看看,辦得到麼?」
法善說:「這很容易。」
於是讓皇上閉上眼睛,約法道:「一定不要擅自偷看,如果看到什麼,肯定使你驚怕。」
皇上依照他的話,閉上兩眼一跳,身體便飛入雲霄,過了一會兒又兩腳落地。
法善說:「可以睜眼觀看了。」
放眼看去,只見燈燭連綿十幾里,車馬擁擠,男女紛雜,皇上連連稱讚。
看了很長時間,法師便說:「觀看完畢,可以回去了。」
於是又閉上眼睛,與法善一起騰空而飛,不一會兒就返回原處,此時樓下的歌唱聲和樂器聲還沒有結束。
法善到西涼州,將自己的鐵如意抵押在酒店之中。
又一天,皇上命中官借辦理別的事情為由出使涼州,順便取回如意還給法善。
法善還曾領著皇上去月宮遊覽,從而聆聽到天上的音樂,皇上本來通曉音律,便默記天樂曲譜,回來予以傳播,於是成為霓裳羽衣曲。
法善生於隋代大業丙子年,死於唐代開元壬甲年,壽高一百七十歲。
寧州有個人連年臥病不起,請法善利用飛符給他治療。
法善讓他在住宅水井南面七步處挖五尺左右深,此人照法善說的去做,得到一個古曲幾,几上有一首八字歌:「歲年永悲,羽翼殆歸。
哀哉罹殃苦,令我不得飛。」
那個臥病不起的人便痊癒了。
據孔懌《會稽記》說,葛玄成仙後,這隻小幾便化為三腳獸。
直至今天,上虞這個地方的人,往往把在山中見到這一案幾,看做要飛黃騰達的預兆。
《金陵六朝記》記載:吳帝赤烏七年八月十七日,葛玄在方山上得道,白天升天。
時至今天,仍有葛玄煉丹修道時煮藥用的鍋,山上還有洗藥的水池子。
又載:白仲都,是葛玄的弟子,也於白天升天。
至今尚有當年仲都修道時的祠壇在白都山下面。
又載:姚光也是葛玄的弟子,他自己說得為火仙,吳大帝堆積柴草燒他,姚光安然坐在火中,手捧無字書一卷閱讀。
法善盡傳符菉,尤其能夠降伏鬼神。
在這之前,唐高宗曾檢驗各位術士的煉丹之法,於是來了九十餘人,他們在東都凌空觀設壇打醮,許多男女前往觀看,立刻有數十人自投入火中,人們大為吃驚,法善法師說:「這些都是鬼魅,是我施法攝他們來的。」
法善死後,謚號越國公。
錢知微
唐天寶末。
術土錢知微嘗至洛,居(明鈔本居作一陽一)天津橋賣卜,雲,一卦帛十匹。
歷旬,人皆不詣之。
一日,有貴公子意其必異,命取帛如數卜焉,錢命蓍而卦成。
曰:「予筮可期一生,君何戲焉?」
其人曰:「卜事甚切,先生豈誤乎?」
錢請為韻語曰:「兩頭點土,中心虛懸,人足踏跋,不肯下錢。」
其人本意賣天津橋紿之。
其一精一如此。
(出《酉一陽一雜俎》)
唐朝天寶末年,術士錢知微曾到洛一陽一,在天津橋頭算卦掙錢,標價為一卦十匹布。
過了十天也沒有人到他那裡求卦。
這一天,有位貴公子心想此人必有特異之處,便叫人拿來十匹布去找他算卦。
錢知微搖動卦簽,卦象立即呈現出來,他說:「我的卦可以預測一輩子的吉凶,您為什麼當兒戲呢?」
這位公子說:「我問卜的事情非常緊要,先生難道有懷疑嗎?」
錢知微同意給他算卦。
便念了幾句順口溜:「兩頭點土,中心虛懸,人足踏跋,不肯下錢。」
還四句卦文所指的顯然是關於橋和賣橋的事。
這位公子來問卦的本意,就是想以賣天津橋來騙騙他,試試他。
錢知微的卜術就是如此精明。
一胡一 蘆生
唐劉辟初登第,詣卜者一胡一 蘆生筮卦以質官祿。
生雙瞽,卦成,謂辟曰:「自此二十年,祿在西南,然不得善終。」
辟留束素與之。
釋褐,從韋皋於西川。
至御史大夫軍司馬。
既二十年,韋病,命辟入奏,請益東川,如開元初之制。
詔未允,辟乃微服單騎復詣一胡一 蘆生筮之。
生揲蓍成卦,謂辟曰:「吾二十年前,嘗為一人卜,乃得無妄之隨。
今復前卦,得非曩賢乎?」
辟聞之,即依阿唯諾。
生曰:「若審其人,禍將至矣。」
辟甚不信,乃歸蜀。
果叛,憲宗皇帝擒戮之。
宰相李蕃嘗漂寓東洛,妻即庶子崔謙女。
年近三十,未有名宦。
多寄托崔氏,待之亦不甚盡禮。
時一胡一 蘆生在中橋,李患足瘡,欲挈家居揚州,甚悶,與崔氏兄弟同往候之。
生好飲酒。
詣者必攜一壺。
李與崔各攜酒。
賚錢三鍰往焉。
生方箕踞在幕屋,倚蒲一團一 ,已半酣矣。
崔兄弟先至,生不為之起,但伸手請坐而已,曰:「須臾當有貴人來。」
顧小童曰,掃地,方畢。
李生至級下,蘆生笑迎,執手而入曰:「郎君貴人也,何問?」
李公曰:「某且老矣,復病,又欲以家往數千里外,何有如此貴人也」曰:「更遠亦可,公在兩紗籠中,豈畏此厄。」
李公詢紗籠之由,終不復言。
遂往揚州,居參佐橋,而李公閒談寡合。
居之左近有高員外,素相善。
時李疾不出,高已來謁。
至晚,又報高至,李甚怪。
及見云:「朝來看公歸,到家困甚就寢,夢有人召出城,荊棘中行,見舊使莊客,亡已十數年矣。」
謂某曰:「員外不合至此,為物所誘,且須臾急返,某送員外去。」
遂即引至城門。
某謂曰:「汝安得在此?」
曰:『為一陰一吏,蒙差當直李三郎。
』某曰:「何李三郎也?」
曰:「住參佐橋。
知員外與三郎往還,故此祗候。」
某曰:「李三郎安得如此?」
曰:「是紗籠中人。」
詰之不肯言,因雲饑甚,員外能賜少酒飯錢銀否,此城不敢入,請於城外致之。
某曰:「就李三郎宅得否?」
其人驚曰:「若如此。
是殺某也。」
遂覺。
特奉報此好消息。」
李公笑而謝之,心異紗籠之說。
後數年,張建封鎮徐州,奏李為巡官校書郎。
會有新羅僧能相人,言張公不得為宰相,甚不快,因令使院看諸判官有得為宰相,否。
及至曰,並無。
張尤不快,曰:「某妙擇賓僚,豈無一人至相座者。」
因更問曰:「莫有判官未入院否?」
報李巡官,便令促召至。
僧降階迎,謂張公曰:「判官是紗籠中人,僕射不及。」
張大喜,因問紗籠事。
曰:「宰相冥司必潛以紗籠護之,恐為異物所擾,余官不得也。」
方悟蘆生及高公所說,李公竟為相。
滎一陽一鄭子,步貧窶,有才學不遇,時年近四十,將獻書策求祿仕。
鄭遂造之,請占後事。
謂鄭曰:「此卦大吉,七日內婚祿皆達。」
鄭既欲干祿求婚,皆被擯斥,以卜者謬己。
即告云:「吾將死矣,請審之。」
一胡一 蘆生曰:「豈欺誑言哉,必無致疑也。」
鄭自度無因而致,請其由。
生曰:「君明日晚,自乘驢出永通門,信驢而行,不用將從者隨,二十里內,的見其驗。」
鄭依言,明日,信驢行十七八里,因倦下驢。
驢忽驚走,南去至疾,鄭逐一里餘,驢入一莊中,頃聞莊內叫呼云:「驢踏破醬甕。」
牽驢索主,忽見鄭求驢,其家一奴一僕訴詈,鄭子巽謝之。
良久,日向暮,聞門內語云:「莫辱衣冠。」
即主人母也,遂問姓名,鄭具對,因敘家族,乃鄭之五從姑也,遂留宿。
傳語更無大子弟,姑即自出見郎君。
延鄭廳內,須臾,列燈火,備酒饌。
夫人年五十餘,鄭拜謁,敘寒暄,兼言驢事,慚謝姑曰:「小子隔闊,都不知聞,不因今日,何由相見。」
遂與款洽,詢問中外,無不識者,遂問婚姻,鄭雲,未婚。
初姑似喜,少頃慘容曰:「姑事韋家,不幸,兒女幼小,偏露,一子才十餘歲,一女去年事鄭郎。
選授一江一 一陰一尉,將赴任,至此身亡。
女子孤弱,更無所依。
郎即未宦,若能就此親,便赴官任,即亦姑之幸也。」
鄭私喜,又思卜者之神,遂謝諾之。
姑曰:「赴官須及程限,五日內須成親,郎君行李,一切我備。」
果不出七日,婚宦兩全。
鄭厚謝蘆生,攜妻赴任。
(出《原化記》)
唐代劉辟剛剛考試及第,就到算命先生一胡一 蘆生那裡占卜官祿的事。
蘆生雙目失明,卦成後,對辟說:「自今以後二十年間,你的官祿在西南方向,但是結局不好。」
辟留下一捆絲布給他。
劉辟脫去布衣穿上官服,跟隨韋皋到了西川。
官至御史大夫軍司馬。
過了二十年,韋皋患病,派劉辟入朝奏稟,請求將東川納入西川管轄。
就像開元初年之制那樣。
皇帝沒有批准。
劉辟身穿便衣一個人騎馬又到一胡一 蘆生那裡算卦。
蘆生搖箋成卦,對辟說:「我在二十年前曾給一個人算過一卦,乃得無妄之卦,今天又出現了以前那一卦,莫非您就是過去那個人麼?」
劉辟聽了,只好支支吾吾稱是。
蘆生說:「如果真是那個人,大禍就要臨頭了!」劉辟一點兒也不相信,就又返回四川。
後來果然叛亂,憲宗皇帝將他擒獲殺了。
宰相李蕃曾經漂泊流浪住在東洛,妻子是庶子崔謙的女兒。
李蕃年近三十仍未得到官位。
主要靠崔家養活,崔家對他也不大以禮相待。
當時,一胡一 蘆生住在中橋,李蕃腳上生瘡,要攜帶家眷去揚州居住,心情十分沉重,便與崔家兄弟同去訪問蘆生。
蘆生愛喝酒,找他算卦的人必須帶上一壺,李蕃與崔氏兄弟各自帶著酒還有三鍰錢去見他。
生方箕踞在幕屋,倚著蒲一團一 ,已經半醉了。
崔氏兄弟先到。
生並不起來行禮,只是伸伸手讓他們坐下而已,他說:「馬上就有貴人到來。」
便招呼小童掃地,剛打掃完畢。
李生到了階下,蘆生笑著下階迎接,拉著他的手進屋,說:「您是貴人啊,有什麼要問我的?」
李說:「我已經老了,又有病,還要帶著家眷往數千里以外的地方去,哪裡有這樣的貴人呀!」蘆生說:「再遠也行,您在兩個紗籠之中,難道還怕這點兒厄運。」
李生詢問「紗籠」是怎麼回事,蘆生一直不再開口。
李生便去了揚州,居在參佐橋。
李生寡言少語,很少與人交往。
附近有個高員外,一向跟他不錯。
當時李生有病在家,高員外已來看望過。
到了晚上,家人又報員外到,李很奇怪。
見面後高說:「早上來過我就回去了,到家感到睏倦便睡了一覺,夢見有人召我出城,走在荊棘叢中,看見過去使喚的莊客,他已死了十幾年了,跟我說:『員外不該到此,可能被什麼引誘來的,要馬上返回去,我送你走。
』他便領我到了城門。
我問他:『你怎麼在這裡呢?』『我在一陰一間當差,蒙差當值李三郎。
』『哪個李三郎?』『住在參佐橋。
我知道員外跟三郎有交往,因此前來恭候。
』『李三郎怎麼能夠這樣?』『他是紗籠裡的人。
』我繼續追問,他不告訴我,便說:『實在餓得慌,員外能不能賞給我點兒酒飯錢?這座城我不敢進,請在城外給我。
』我說:『去李三郎家行不行?』他十分驚慌,說:『要這樣,等於殺了我。
』這時,我便醒了。
現在特來向您報告這個好消息。」
李生笑著向他道謝,心想紗籠之說實在奇異。
幾年後,張建被封鎮守徐州,奏報李蕃為巡官校書郎。
有個新羅僧人會相面,說張公不能當宰相,張公聽了很不愉快,便叫他到官署裡看看各位判官之中有能當宰相的沒有,他來說:「並沒有。」
張公更加不愉快,說:「我很會選拔官吏,難道他們中沒有一個將來能升為宰相的?」
於是又問:「莫不是還有判官沒進院的?」
下人報告說李巡官未入院,張便令人快把他召來。
李巡官到來時,僧人下階迎接,對張公說:「這位判官是紗籠裡面的人,僕射也趕不上他。」
張公大喜,便問他關於紗籠的事。
僧人說:「宰相之官在一陰一司中定有紗籠暗中保護著,以防異物侵擾;其他官員都沒有這種待遇。」
李生這才明白以前蘆生和高員外所說的紗籠是怎麼回事。
李蕃後來果然當了宰相。
滎一陽一有個姓鄭的,自幼貧寒,懷才不遇,快到四十歲了,要向朝廷寫信申請官位。
聽說蘆生神算,便登門拜訪,請他預卜後事。
蘆生對鄭說:「你卜的卦大吉大利,七天之內,你的婚姻和官祿向題都能如願以償。」
鄭因過去求官求婚都被拒斥,便認為算卦人在騙他。
他把這些經歷和想法告訴蘆生後說:「我眼看就要死了,請您仔細想想,跟我說實話吧!」一胡一 蘆生說:「我說的絕不是欺卜之談,你千萬不要懷疑呀。」
鄭覺得沒有因由能得到這樣的機遇,便問他自己該怎麼辦。
蘆生說:「明天晚上,你一個人騎驢出永通門,不要侍從等人跟著,出門之後讓驢子隨便走,二十里以內,我前面的話就會得到驗證。」
鄭照蘆生的話第二天騎驢出城門,走了十七八里,因為疲倦便下了驢。
驢突然驚跑,飛快往南而去,鄭追趕了一里多,驢進了一個村莊,頓時聽到莊主叫喊道:「驢踏破醬缸了!」有人牽驢尋找主人,忽然看見鄭正在找驢,被那家的一奴一僕好一頓訓斥,鄭生恭恭敬敬表示道歉。
過了很長時間,太一陽一快要落山了,聽到大門裡面有人說:「不要污辱那個有身份的衣冠之士。」
說話的就是這家主人的母親,她問鄭生姓氏名字。
鄭生一一回答,接著敘述了家族,她乃是鄭生的五堂姑,於是就留鄭生住下。
僕人傳話告訴鄭生,因為家裡沒有成年的男子,堂姑將親自出面見他。
鄭生被請到客廳內,不一會兒,點燈燭,擺酒菜。
夫人五十多歲,鄭生上前施禮拜見,寒暄之後,又談到驢的事,鄭生慚愧地向姑母道歉說:「小侄兒與姑母長期分離,音信全無,若不是今天這件事,不知有啥機會能見到您。」
姑母聽了跟他很親近。
詢問家裡家外的事,他沒有不知道的,又問及他的婚姻情況,鄭說尚未婚娶。
開始姑母好像很高興,不一會兒便面帶愁容說:「姑母嫁給韋家,命運不好,兒女年幼,孩子的父親死了,一個兒子才十幾歲,一個女兒去年嫁給鄭郎。
選授一江一 南尉之職,正要赴任,走到這裡就死了。
女兒孤單軟弱,又沒有依托。
你正好沒有官位,若能成就這件親事,便可前去赴任。
這也是姑姑值得慶幸的事。」
鄭生聽了暗暗歡喜,又想起那個算卦人的神奇,於是向姑母道謝,接受了她的要求。
姑母說:「上任必須要遵守期限,五天之內必須完婚,你的行李用品,全部由我準備。」
果然不出七天,婚姻與官祿都有了圓滿的結果。
鄭生以厚禮謝過蘆生,然後帶上妻子上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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