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卷第一百六十五 廉儉(吝嗇附)
廉儉
陸績 齊明帝 甄彬 高允 崔光 長孫道生 唐玄宗 肅宗 盧懷慎 李勉 杜黃裳 一陽一城 鄭餘慶 鄭浣 文宗 夏侯孜 裴坦 一溫一 璉 仲庭預 吝嗇 漢世老人 沈峻 李崇 南一陽一人 夏侯處信 柳慶 夏侯彪 鄭仁凱 一鄧一 祐 韋莊 王叟 王鍔 裴璩 歸登
廉儉
陸 績
吳陸績為鬱林郡守,罷秩,泛海而歸。
不載寶貨,舟輕,用巨石重之。
人號「鬱林石」。
(出《傳載》)
吳陸績當鬱林太守,任期滿了以後渡海回家,沒有帶什麼財寶,船太輕了,只好將一塊巨大的石頭裝到船上壓船,人們都將這塊石頭叫做「鬱林石」。
齊明帝
齊明帝嘗飲食,捉竹箸,謂衛尉應昭光曰:「卿解我用竹箸意否?」
答曰:「昔夏禹衣惡,往誥流言。
象箸豢腴,先(「先」原作「告」,據明抄本改)哲垂誡。
今睿情沖素,還風反古。
太平之跡,唯竹箸而已。」
(出《談藪》)
齊明帝在一次吃飯的時候,拿著竹筷子對衛尉應昭光說:「你理解我使用竹筷子的意思嗎?」
應昭光回答說:「當初夏禹的衣服穿的平常,他針對流言說,生活過於舒適,使用象牙筷子,會導致腐化的風氣。
這是古代的賢人對我們的告誡,如今皇帝你明智地提倡儉樸,發揚古代聖賢的遺風,太平盛世,只有用竹筷子了。」
甄 彬
齊有甄彬者,有器業。
嘗以一束苧,於荊州長沙西庫質錢。
後贖苧,於束中得金五兩,以手巾裹之。
彬得金,送還西庫。
道人一大驚曰:「近有人以金質錢,時忽遽,不記錄。
檀越乃能見歸,恐古今未之有也。」
輒以金之半仰酬,往復十餘,堅然不受。
因詠曰:「五月披羊裘負薪,豈拾遺者也?」
彬後為郫令,將行,辭太祖。
時同列五人,上誡以廉慎。
至於彬,獨曰:「卿昔有還金之美,故不復以此誡也。」
(出《談藪》)
齊朝的時候有個叫甄彬的人,有高尚的品質和出色的才能。
他有一次用一束苧麻到荊州長沙西庫作抵押換了一些錢用,後來拿錢去贖苧麻,回來後在麻裡發現用一條手巾包著的五兩金子。
甄彬將金子送還西庫。
管理西庫的和尚非常吃驚地說:「近來有人用金子抵押換錢。
因為匆忙,沒有記清放到什麼地方了,施主拾到後,還能送還,這恐怕是從古到今都沒有的事情。」
和尚特意將一半金子還給他作為酬謝,兩個人推辭往復了十多次,甄彬堅決不肯接受。
和尚讚歎地說:「五月一天氣仍然穿著皮襖背柴草的人,竟然是拾金不昧的君子!」後來甄彬被任命為郫縣縣令,將要去上任之前,去向太祖皇帝辭行,同時去辭行的一共有五位官員。
太祖皇帝告誡一定要注意保持廉潔,唯獨對甄彬說:「你昔日有還金的美名,所以對你就不用囑咐這句話了。」
高 允
後魏高允字伯恭,燕太尉中郎韜之子。
早有奇度,博通經史。
神(「」原作「嘉」,據明抄本改)中,與范一陽一盧玄、趙郡李靈、博陵崔鑒等,以賢俊之胄,同被詔征,拜中書侍郎領著作,與崔浩同撰書。
及浩遇害,以允忠直不苟,特見原宥。
性清儉,雖累居顯貴,而志同貧賤。
高宗幸其宅,唯草屋數間,布被袍,廚中鹽菜而已。
帝歎息曰:「古之清貧,豈有此乎?」
賜之粟帛。
(出《談藪》)
北魏有個人叫高允,字叫伯恭,是燕太尉中郎韜的兒子。
他從小就有非凡的胸懷,熟讀經史。
神中年,他和范一陽一的盧玄,趙郡的李靈,博陵的崔鑒等人一起,以貴族子弟的身份被朝廷錄用,被任命為書侍郎領著作,同崔浩一起撰寫書籍。
等到崔浩遇害,因為高允素來忠誠正直,所以被寬恕。
高允清廉儉樸,雖然多次擔任重要官職,但性格同貧賤的時候一樣。
皇帝到他的家裡,見他家只有幾間草房,幾床 布棉被,和幾件半新的袍子,廚房裡只有鹹菜。
皇帝感歎著說:「從古以來清貧的官員沒有超過這樣的。」
於是賞給他一些布匹和糧食。
崔 光
後魏自太和遷都之後,國家殷富,庫藏盈溢,錢絹露積於廊廡間,不可校數。
太后賜百姓負絹,任意自量,朝臣莫不稱力而去。
唯章武王融與陳留侯李崇負絹過任,蹶倒傷踝。
太后即不與之,令其空出。
時人笑焉。
侍中崔光止取兩匹。
太后問曰:「侍中何少?」
對曰:「臣有兩手,唯堪兩匹,所獲多矣。」
朝貴服其清廉。
(出《洛一陽一伽藍記》)
北魏自從在太和年間遷移了國都以後,國家豐足。
國庫裡的物品多得快要裝不下了,走廊和房屋之間的露天場地,也堆滿了錢幣和布匹,東西多得無法清點。
太后決定將多餘的布匹賞給百官,讓每個人按照自己的力氣往回拿。
官員們都按照自己的能力,拿上布匹回去了。
只有章武王融和陳留侯李崇,因為拿得太多而跌倒扭傷了踝骨。
太后決定不給他倆布匹了,讓他們兩個人空著手回去了,遭到了人們的恥笑,侍中崔光只拿了兩匹布,太后問他:「侍中為什麼拿得這樣少?」
崔光回答說:「我只有兩隻手,所以只能拿兩匹,這已經夠多的了。」
朝中的人們都佩服他的清正廉潔。
長孫道生
司空上一黨一 王長孫道生,代人,性忠謹儉素。
雖為三公,而居處卑陋。
出鎮之後,子頗加修葺。
及還歎曰:「吾為宰相,無以報國,負乘是懼。
昔霍去病以匈一奴一未滅,無用宅為。
今強寇尚遊魂漠北,吾豈可安坐華美乎?」
乃令毀之。
時人比之晏嬰焉。
(出《談藪》)
司空上一黨一 王長孫道生是代國人,他具有忠誠、謹慎、勤勞、樸素的美德,雖然位居三公這樣最高官職,但是住宅卻非常簡陋。
他離開京城去辦理公務以後,他的兒子將住宅重新裝修了。
長孫道生回來以後感歎著說:「我身為宰相,沒有報效國家,很慚愧擔任這麼重要的職務。
昔日漢朝抗擊匈一奴一入侵的名將霍去病曾經說過,匈一奴一沒有消滅,不修建府第。
如今敵人還在北面的沙漠地帶出沒,我怎麼能追求安逸舒適呢?」
於是叫人拆除了新裝修的設施。
人們都將他比作春秋時以儉樸著稱的齊國大夫晏嬰。
唐玄宗
肅宗為太子時,常侍膳。
尚食置熟俎,有羊臂臑,上顧使太子割。
肅宗既割,余污漫在手,以餅潔之,上熟視不懌。
肅宗舉餅啖之,上甚悅。
謂太子曰:「福當如是愛惜。」
(出《柳氏史》)
唐肅宗作太子的時候,經常陪著皇帝玄宗吃飯。
有一次御膳房準備了熟肉。
其中有熟羊腿。
皇帝讓肅宗把羊腿分割開來,肅宗便將羊腿割開,然後他用餅將手上沾滿的羊油擦下去,皇帝看了不高興。
肅宗擦完手將餅吃了,皇帝非常滿意,對肅宗說:「幸福的生活應當愛惜。」
肅 宗
韓擇木奏賀肅宗節儉,妓樂無綺繡之飾,飲食無珍饈之具。
上因出衣袖以示之,曰:「朕此三浣矣。」
(出《譚氏史》)
韓擇木稱讚肅宗皇帝節約儉樸,歌女跳舞的時候沒有華麗的衣服和裝飾,飲食不吃山珍海味。
皇帝因此而伸出衣袖給他看,說:「我這件龍袍已經洗過三次了。」
盧懷慎
唐盧懷慎,清慎貞素,不營資產。
器用屋室,皆極儉陋。
既貴,妻拿不免饑寒。
而於故人親戚,散施甚厚。
為黃門侍郎,在東都掌選事,奉身之具,才一布囊耳。
後為黃門監,兼吏部尚書。
臥病既久,宋璟、盧從願常相與訪焉。
懷慎臥於弊簀單席,門無簾箔,每風雨至,則以席蔽焉。
常器重璟及從願,見之甚喜,留連永日,命設食。
有蒸豆兩甌,菜數莖而已。
此外翛然無辦。
因持二人手謂曰:「二公當出入為藩輔,聖上求理甚切,然享國歲久,近者稍倦於勤,當有小人乘此而進。
君其志之。」
不數日而終。
疾既篤,因手疏薦宋景、盧從願、李傑、李朝隱。
上覽其表,益加悼惜。
既歿,家無留儲,唯蒼頭自鬻,以給喪事。
上因校獵於城南,望墟落間,環堵卑陋,其家若有所營,因馳使問焉。
還白:懷慎大祥,方設齋會。
上因為罷獵。
憫其貧匱,即以縑帛贈之。
(出《明皇雜錄》)
又云:盧懷慎無疾暴卒。
夫人崔氏,止其兒女號哭。
曰:「公命未盡,我得知之。」
公清儉而潔廉,蹇進而謙退。
四方賂遺,毫髮不留。
與張說同時為相,今納貨山積,其人尚在。
而奢儉之報,豈虛也哉。
及宵分,公復生。
左右以夫人之言啟陳。
懷慎曰:「理固不同。
冥司有三十爐。
日夕為說鼓鑄橫財。
我無一焉,惡可並哉!」言訖復絕。
(出《獨異志》)
唐朝的盧懷慎清正廉潔,不搜刮錢財,他的住宅和家裡的陳設用具都非常簡陋。
當官以後身份高貴,妻子和兒女仍免不了經常挨餓受凍,但是他對待親戚朋友卻非常大方。
他在東都負責選拔官吏的重要公務,可是隨身的行李只是一隻布口袋。
後來他擔任黃門監兼吏部尚書期間,病了很長時間。
宋璟和盧從願經常去探望他。
盧懷慎躺在一張薄薄的破竹蓆上,門上連個門簾也沒有,遇到颳風下雨,只好用蓆子遮擋。
盧懷慎平素很器重宋璟和盧從願,看到他們倆來了,心裡非常高興,留他們呆了很長時間,並叫家裡人準備飯菜,端上來的只有兩瓦盆蒸豆和幾根青菜,此外什麼也沒有。
盧懷慎握著宋璟和盧從願兩個人的手說:「你們兩個人一定會當官治理國家,皇帝尋求人才和治理國家的策略很急迫。
但是統治的時間長了,皇帝身邊的大臣就會稍稍有所懈怠,這時就會有小人乘機接近討好皇帝,你們兩個人一定要記住。」
過了沒幾天,盧懷慎就死了,他在病危的時候,曾經寫了一個報告,向皇帝推薦宋璟、盧從願、李傑和李朝隱。
皇帝看了報告,對他更加惋惜。
安葬盧懷慎的時候,因為他平時沒有積蓄,所以只好叫一個老僕人做了一鍋粥給幫助辦理喪事的人吃。
皇帝到城南打獵,來到一片破舊的房舍之間,有一戶人家簡陋的院子裡,似乎正在舉行什麼儀式,便派人騎馬去詢問,那人回來報告說:「那裡在舉行盧懷慎死亡兩週年的祭禮,正在吃齋飯。」
皇帝對盧懷慎家裡的貧窮非常憐憫,停止了打獵,派人送去一些布匹。
另一種說法是:盧懷慎沒病突然死了,他的夫人崔氏不讓女兒哭喊,對他說:「你們的父親沒死,我知道。
你父親清正廉潔,不爭名利,謙虛退讓,各地贈送的東西,他一點也不肯接受。
他與張說同時當宰相,如今張說收受的錢物堆積如山,人還活著,而奢侈和勤儉的報應怎麼會是虛假的呢?」
到了夜間,盧懷慎又活了,左右的人將夫人的話告訴了他,盧懷慎說:「道理不一樣,一陰一間冥司有三十座火爐,日夜用燒烤的酷刑來懲罰不義的橫財的人,而沒有一座是為我準備的,我在一陰一間的罪過已經免除了。」
說完又死了。
李 勉
天寶中,有書生旅次宋州。
時李勉少年貧苦,與一書生同店。
而不旬日,書生疾作,遂至不救(「不救」二字原無,據明抄本補)。
臨絕語勉曰:「某家住洪州,將於北都求官。
於此得疾且死,其命也。」
因出囊金百兩遺勉。
曰:「某之僕使,無知有此者,足下為我畢死事,余金奉之。」
勉許為辦事,余金乃密置於墓中而同葬焉。
後數年,勉尉開封,書生兄弟繼洪牒來,而累金尋生行止。
至宋州,知李為主喪事,專詣開封,詰金之所。
勉請假至墓所,出金付焉。
(出《尚書譚錄》)
天寶中年,有個書生住在宋州旅店,當時李勉很貧窮,與這個書生住在同一個旅店,然而不到十天,書生得了重病,無法醫治,臨死前書生對李勉說:「我家住在洪州,準備到北都去謀求官職,沒想到在這裡得病就要死了,這就是命啊!」說完從口袋裡拿出一百兩黃金一交一 給李勉說:「我的一奴一僕們不知道我帶了這些金子,請你拿它為我辦理喪事,剩下的金子送給你。」
李勉安葬了他,但剩下的金子卻秘密地放在墓中,一起掩埋了。
過了許多年以後,李勉當上了開封縣尉。
書生的哥哥寫信打聽書生和金子的下落,到了宋州,知道是李勉為書生辦理的喪事,便專程趕到開封,詢問金子的下落。
李勉請假來到埋葬書生的墳墓前,取出金子一交一 給了書生的哥哥。
杜黃裳
李師古跋扈,憚杜黃裳為相,未敢失禮。
乃命一幹吏,寄錢數千繩,並氈車子一乘,亦近直千緡。
使者未敢遽送。
乃於宅門伺候累日。
有綠輿自宅出,從婢二人,皆青衣襤褸。
問何人,曰:「相公夫人。」
使者遽歸,以白師古。
師古乃折其謀,終身不敢失節。
(出《幽閒鼓吹》)
李師古專橫暴戾,欺上壓下,但是對杜黃裳卻有所顧忌,不敢無禮,他命令一個能幹的差人,準備了幾千貫錢和一輛價值上千貫的車子,送給杜黃裳。
這個差人沒敢立即送去,而是先到杜黃裳家的門外觀察了幾天,一次他看到從宅院裡抬出一頂綠色的轎子,後面跟了兩個穿著破舊的黑色衣服的婢女。
他問旁邊的人轎子裡是什麼人?旁邊的人告訴他是宰相夫人,差人急忙回去,將情況告訴了李師古。
於是李師古放棄了賄賂杜黃裳的計劃,終生不敢對杜黃裳失禮。
一陽一 城
一陽一道州城,未嘗有蓄積,唯所服用不可闕者。
客稱某物可佳可愛,一陽一輒喜,舉而授之。
有陳萇者,候其出始請月俸(明抄本無「始」字,韓愈《順宗實錄》四無「出」字),常往稱其錢帛之美,月有獲焉。
(出《傳載》)
城之為朝士也,家苦貪,常以木枕布衾,質錢數萬,人爭取之。
(出《傳載》)
道州有個叫一陽一城的人,家裡沒有積攢錢財,但是也不缺少吃穿和用的東西。
他家的門客如果說喜歡什麼東西,他總是愉快地送給門客錢,讓門客去買。
有個叫陳萇的人,經常等他出來的時候同他要每月的生活費,常常可以從他那裡拿到錢物,幾乎每個月都有收穫。
一陽一城身為朝廷官員,家裡卻很清貧,他經常拿木枕和棉被換錢達幾萬文,人們都爭著購買。
鄭餘慶
鄭餘慶,清儉有重德。
一日,忽召親朋官數人會食,眾皆驚。
朝僚以故相望重,皆凌晨詣之。
至日高,餘慶方出。
閒話移時,諸人皆囂然。
餘慶呼左右曰:「處分廚家,爛蒸去毛,莫拗折項。」
諸人相顧,以為必蒸鵝鴨之類。
逡巡,舁台盤出,醬醋亦極香新。
良久就餐,每人前下粟米飯一碗,蒸一胡一 蘆一枚。
相國餐美,諸人強進而罷。
(出《盧氏雜說》)
鄭餘慶清廉儉樸品德高尚。
有一次。
他忽然請一些與他關係比較好的官員吃飯,大家都感到很奇怪。
他的威望很高,大家都很尊敬他,所以凌晨就趕來了。
等到太一陽一很高了,鄭餘慶才出來,說了很長時間閒話,大家都急躁起來。
鄭餘慶對僕人說:「去告訴廚師,要蒸爛去毛,別折斷了脖子。」
大家相互一交一 換眼色,以為一定是清蒸鵝、鴨一類的菜。
一會兒,擺上桌子,放上餐具,醬和醋也都很新鮮很香。
等到吃飯,每人面前只有一碗米飯和一枚蒸葫蘆。
宰相吃得很香,大家勉強吃了下去。
鄭 浣
鄭浣以儉素自居。
尹河南日,有從父昆弟之孫自覃懷來謁者,力農自贍,未嘗干謁。
拜揖甚野,束帶亦古。
浣子之弟僕御,皆笑其疏質,而浣獨憐之。
問其所欲。
則曰:「某為本邑,以民侍之久矣,思得承乏一尉,乃錦游鄉里也。」
浣然之。
而浣之清譽重德,為時所歸。
或書於郡守,猶臂之使指也。
鄭孫將去前一日,召甥侄與之會食。
有蒸餅,鄭孫去其皮而後食之,浣大嗟怒。
謂曰:「皮之與中,何以異也?僕嘗病澆態訛俗,驕侈自奉,思得以還淳反樸,敦厚風俗。
是猶憐子力田弊衣,必能知艱於稼穡,奈何囂浮甚於五侯家綺紈乳臭兒耶?」
因引手請所棄者。
鄭孫錯愕失據,器而奉之。
浣盡食之,遂揖歸賓闥,贈五縑而遣之。
(出《闕史》)
鄭浣以勤儉樸素要求自己,他出任河南尹的這一天,他叔父家裡的兄弟的孫子從覃懷來找他。
他這個孫子在家鄉務農,沒有見過世面,不懂禮節,衣服的式樣很落後,鄭浣的兒子和僕人都嘲笑他粗俗。
只有鄭浣可憐他,問他有什麼要求。
他說:「我長期在家鄉作老百姓,想要當一名縣尉,那樣便可以衣錦還鄉了。」
鄭浣答應了他的要求。
鄭浣為官很重視清廉的名聲,為了辦成這件事,便給郡守寫信,這對於他就像胳膊帶動手指一樣運用自如,不費什麼勁。
就在他的孫子要去任職的前一天,鄭浣將這個孫子找來和外甥以及侄子等家裡人一起吃飯。
吃的飯有蒸餅,這個孫子將餅皮扒掉,只吃裡面的瓤。
鄭浣見了又歎息又生氣,對他說;「餅皮和裡面有什麼區別,你竟然有這樣輕浮狡詐的毛病,如此奢侈浪費,你應該保持淳樸的風俗習慣,我可憐你在家鄉穿著破衣服出力務農,以為你一定會懂得種莊稼的辛苦,沒想到你卻輕浮得超過諸侯貴族家的褲褲子弟。」
說完讓他將扔掉的餅皮撿起來。
這個孫子驚慌失措。
將餅皮撿起來遞給鄭浣,鄭浣接過來全都吃了。
然後鄭浣將這個孫子送回客房,送給他一些布匹,讓他回家鄉去了。
文 宗
文宗命中使宣兩軍中尉及諸司使內官等,不許著紗穀綾羅巾。
其後駙馬韋處仁見,巾夾羅巾以進。
上曰:「本慕卿門戶清素,故俯從選尚。
如此巾服,從他諸戚為之,卿不須為也。」
(出《盧氏雜說》)
文宗皇帝命令中使通知兩軍中尉以及諸司使內的官員,一律不准戴值錢的紗穀綾羅頭巾。
命令發下去以後,駙馬韋處仁來朝見皇帝,戴著昂貴的頭巾走了進來。
皇帝對他說:「本來因為你的家庭正直樸素,所以才挑選你作駙馬。
這樣昂貴的頭巾和衣服,允許別的親戚穿戴,你不許穿用。」
夏侯孜
夏侯孜為左拾遺,嘗著綠桂管布衫朝謁。
開成中,文宗無忌諱,好文。
問孜衫何太粗澀,具以桂布為對。
此布厚,可以欺寒。
他日,上問宰臣:「朕察拾遺夏侯孜,必貞介之士。」
宰臣具以密行,今之顏冉。
上嗟歎久之,亦效著桂管布。
滿朝皆倣傚之,此布為之貴也。
(出《芝田錄》)
夏侯孜當左拾遺,他曾經有一次穿著桂郡產的綠色的粗布衣服去見皇帝。
開成中年,文宗皇帝沒有什麼規矩和忌諱,只是愛好文學。
他問夏侯孜所穿的衣服為什麼那麼低劣粗俗,夏侯孜告訴皇帝,這是桂郡產的粗布。
並且說這種布厚,可以御寒。
過了幾天以後,皇帝對宰相說:「我觀察左拾遺夏侯孜一定是個正直可靠的人。」
宰相秘密調查夏侯孜的言行,稱讚夏侯孜是今天的「顏冉」。
皇帝讚歎很久,也學著穿起了桂郡產的粗布做的衣服,滿朝官員全都倣傚起來,這種粗布因此而抬高了價錢。
裴 坦
楊收、段文昌皆以孤進貴為宰相,率愛奢侈。
楊收女適裴坦長子,資裝豐厚,什器多用金銀。
而坦尚儉,聞之不樂。
一日,與其妻及兒女宴飲,台上用碟盛果實,坦欣然,既視其器內,有以犀為飾者,坦盛怒,遽推倒茶台,拂袖而出。
乃曰:「破我家也。」
他日,收果以納賂,竟至不令。
宜哉!(出《北夢瑣言》)
楊收和段文昌都是宰相,他們兩人都喜歡豪華舒適的奢侈生活。
楊收的女兒嫁給了裴坦的大兒子,陪嫁的財物非常豐厚,日常用具大多是金銀做成的。
而裴坦提倡節儉,知道了很不高興。
一天,裴坦和妻子兒女一起吃飯,桌子上有用碟子裝著水果,裴坦很高興。
但是當他看到碟子裡面有犀角做的裝飾時,非常生氣,立即將桌子推倒了,然後拂袖而去。
一邊走一邊說:「這是在敗壞我的家風啊?」
後來,楊收果然因為收受賄賂,竟至不得善終。
太應該了!
一溫一 璉
幽州從事一溫一 璉,燕人也,以儒學著稱,與瀛王馮道幼相善。
曾經兵亂,有賣漆燈椸於市者,璉以為鐵也,遂數錢買之。
累日,家人用然膏燭,因拂試,乃知銀也。
大小觀之,靡不欣喜。
唯璉憫然曰:「非義之物,安可寶之。」
遂訪其賣主而還之。
彼曰:「某自不識珍奇,鬻於街肆。
郎中厚加酬直,非強買也,不敢復收。」
璉固還之,乃拜受而去。
別賣四五萬,將其半以謝之。
璉終不納,遂施於僧寺,用飾佛像,冀祝璉之壽也。
當時遠近罔不推腹,以其有仁人之行。
後官至尚書侍郎卒。
(出《劉氏耳目記》)
幽州從事一溫一 璉是燕國那個地方的人,是個著名的學者,他與瀛王馮道幼的關係很好。
在兵荒馬亂的時候,有個人在市場上賣塗了漆的燈架。
一溫一 璉以為是鐵製的,花了很少一點錢便買了回去。
過了幾天以後,家裡人準備用這個燈架點蠟燭,擦拭的時候發現這個燈架原來是銀製的。
家裡的人都來觀看,沒有不高興的。
只有一溫一 璉不以為然地說:「不義之財,怎麼能當做寶貝?」
於是他找到當初賣燈架的人,將燈架還了回去。
賣主說:「我自己都不知道它是銀的,拿到市場出一售,你給足了錢,並不是強買去的,我不敢收回來。」
一溫一 璉堅持還給他,賣主表示感謝以後將燈架拿到別處賣了四五萬文錢。
然後拿出其中的一半準備酬謝一溫一 璉。
一溫一 璉堅決不收,賣主便將錢施捨給佛寺,用以裝飾佛像,以祝願增加一溫一 璉的壽命。
遠近的人們沒有不佩服一溫一 璉的,認為他講仁義,後來一溫一 璉當官到尚書侍郎而死。
仲庭預
舊蜀嘉王召一經業孝廉仲庭預,令教授諸子。
庭預雖通墳典,常厄饑寒。
至門下,亦未甚禮。
時方凝寒,正以舊火爐送學院。
庭預方獨坐太息,以箸撥灰。
俄灰中得一雙金火箸,遽求謁見王。
王曰:「貧窮之士見吾,必有所求。」
命告庭預曰:「見為製衣。」
庭預白曰:「非斯意。」
嘉王素樂神仙,多采方術,恐其別有所長,勉強而見。
庭預遽出金火箸,陳其本末。
王曰:「吾家失此物已十年,吾子得之,還以相示,真有古人之風。」
贈錢十萬,衣一襲,米麥三十石。
竟以賓介相遇,禮待甚厚,薦授榮州錄事參軍。
(出《玉溪編事》)
舊蜀的嘉王找了一名學識淵博,忠孝廉潔的人叫作仲庭預,讓他來教授自己的幾個兒子。
仲庭預雖然熟讀古書,但是仍然貪窮得經常挨餓受凍,他來嘉王家裡,對他也沒狠恭敬。
當時天氣剛剛轉冷,嘉王派人將一隻舊火爐送到學校給仲庭預取暖。
仲庭預在爐子旁邊坐下來休息,並用鐵筷子撥弄爐子裡的灰,從爐灰裡發現了一雙金子製成的火筷子。
他立刻去求見嘉五,嘉王說:「貧窮的人來找我,必然有什麼要求。」
叫人告訴仲庭預說,正在為他制做新衣服。
仲庭預辯白說:「我來不是這個意思。」
嘉王歷來想要成為神仙,多方尋求長生不老的方法,懷疑仲庭預有什麼特殊的本領,勉強接見了他。
仲庭預將金筷子拿了出來,講述了發現它的過程。
嘉王說:「我們家裡丟失這雙金火筷子已經有十年了,你今天得到,還能送還,真有古人君子的風格!」隨後,他賞給仲庭預十萬文錢,一套衣服,三十石米麥。
從這以後他對待仲庭預如貴賓,後來又推薦任命仲庭預為榮州錄事參軍。
吝 嗇 漢世老人
漢世有人,年老無子,家富,性儉嗇。
惡衣蔬食,侵晨而起,侵夜而息,營理產業,聚斂無厭,而不敢自用。
或人從之求丐者,不得已而入內,取錢十,自堂而出,隨步輒減。
比至於外,才余半在。
閉目以授乞者。
尋復囑云:「我傾家贍君,慎勿他說,復相效而來。」
老人俄死,田宅沒官,貨財充於內帑矣。
(出《笑林》)
漢朝的時候有個老頭,沒有兒子。
家裡非常有錢,但是他非常儉樸吝嗇,吃的穿的都很簡單節省。
他每天天不亮就起來,快到半夜才睡覺,細心經營自己的產業,積攢錢財從不滿足,自己也捨不得花費。
如果有人向他乞討,他又推辭不了時,便到屋裡取十文錢,然後往外走,邊走邊減少準備送人的錢的數目,等到走出門去,只剩下一半了。
他心疼地閉著眼睛將錢一交一 給乞丐。
反覆叮囑說:「我將家裡的錢都拿來給了你,你千萬不要對別人說。
以至乞丐們倣傚著都來向我要錢。」
老頭不久便死了。
他的田地房屋被官府沒收,錢則上繳了國庫。
沈 峻
吳沈峻,字叔山,有名譽而性儉吝。
張一溫一 使蜀,與峻別。
峻入內良久,出語一溫一 曰:「向擇一端布,欲以送卿,而無粗者。」
一溫一 嘉其無隱。
又嘗經太湖岸上,使從者取鹽水。
已而恨多,敕令還減之。
尋以自愧曰:「此吾天性也。」
又說曰,姚彪與張一溫一 俱至武昌,遇吳興沈珩。
守風糧盡,遣人從彪貸鹽一百斛。
彪性峻直,得書不答。
方與一溫一 談論。
良久,呼左右:「倒百斛鹽著一江一 中。」
謂一溫一 曰:「明吾不惜,惜所與耳。」
沈珩弟峻,有名譽而性儉吝。
(出《笑林》)
吳國的沈峻,字叫叔山。
他有名譽地位,但很吝嗇。
張一溫一 出使蜀國。
臨行前向沈峻告別,沈峻走進裡屋很久,出來後對張一溫一 說:「我想找一塊布料送給你,但是沒有找到一塊質量差的粗布。」
張一溫一 稱讚他誠實不加隱瞞。
還有一次沈峻經過太湖岸邊,叫隨行的人去取鹽水。
過一會兒他覺得多了,叫人逐漸減少。
他慚愧地說:「這是我的天性啊!」還有人說,姚彪和張一溫一 都來到武昌,碰到了吳興的沈珩,守風糧盡,派人向姚彪借一百斛,也就是一千斗鹽。
姚彪性格耿直,接到借鹽的書信以後沒有立即答覆,繼續與張一溫一 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才對左右的人說:「往一江一 中倒一百斛鹽。」
然後又對張一溫一 說:「鹽我並不可惜,可惜的是給他。」
沈珩的弟弟沈峻有名聲,只是太吝嗇了。
李 崇
後魏高一陽一王雍,性奢豪,嗜食味,厚自奉養,一食必以數百萬錢為限,海陸珍羞,方丈於前。
陳留候李崇謂人曰:「高一陽一一食,敵我千日。」
崇為尚書令儀同三司,亦富傾天下僮僕千人,而性多儉吝,惡衣粗食,食常無肉,止有韭茹韭菹。
崇家客李元祐語人云:「李令公一食十八種。」
人問其故。
元祐曰:「二韭十八。」
聞者大笑。
(出《洛一陽一伽藍記》)
後魏高一陽一王雍,性格大方豪爽。
他非常喜好美食,生活奢侈,每一頓飯都要花費幾萬文錢,山珍海味擺滿桌子。
陳留侯李崇對別人說:「高一陽一王雍吃一頓飯所花的錢,夠我一千天用的了。」
李崇的官職是尚書令儀同三司,也富裕為天下少有,家裡的書僮和僕人多達一千多人,但是他非常吝嗇,吃的和穿的都很儉樸。
他很少吃肉,平時只吃炒韭菜和醃韭菜。
李崇家的食客李元祐對別人說:「李崇一頓飯要吃十八個菜。」
人們問都有什麼菜。
李元祐回答說:「二韭十八。」
聽的人都大笑起來。
南一陽一人
南一陽一有人,為生奧博,性殊儉吝。
冬至日,女婿謁之,乃設一銅瓶酒,數臠獐肉。
婿恨其單率,一舉盡之。
主人愕然,俯仰命益。
如此者再。
退而責其女曰:「某郎好酒,故汝常貧。」
及其死後,諸子爭財,逐兄殺之。
(出《顏氏家訓》)
南一陽一有一個人,生來就深藏廣蓄,非常吝嗇。
冬至那一天,他的女婿來了,他只準備了一銅瓶酒,幾片獐子肉。
女婿恨他準備的食物太少,太簡單,端起銅瓶一口就喝乾了。
他非常驚訝,不得已又倒了一瓶酒,如此這樣添了好幾次酒。
他生氣地責備女兒說:「你丈夫好喝酒,所以你們貧窮。」
等到他死了以後,幾個兒子爭奪財產,將哥哥殺了。
夏侯處信
唐夏侯處信為荊州長史,有賓過之。
處信命僕作食,僕附耳語曰:「溲幾許面?」
信曰:「兩人二升即可矣。」
僕入,久不出。
賓以事告去,信遽呼僕。
僕曰:「已溲訖。」
信鳴指曰:「大異事(明抄本「異」作「費」,「事」下有「也」字)!」良久乃曰:「可總燔作餅,吾公退食之。」
信又嘗以一小瓶貯醯一升,自食,家人不沾餘瀝。
僕云:「醋盡。」
信取瓶合於掌上,餘數滴,因以口吸之。
凡市易,必經手乃授直。
識者鄙之。
(出《朝野僉載》)
夏侯處信是荊州的長史。
一天有客人來,夏侯處信命令僕人準備飯菜。
僕人趴在他耳朵旁問需要和多少面,夏侯處信說:「兩個人二升就可以了。」
僕人進去以後,很久沒有出來。
客人因為有事先走了,夏侯處信急忙喊僕人。
僕人說:「面已經和完了。」
夏侯處信指著僕人生氣地說:「真是怪事。」
過了一會他又說:「可以全都烤成餅。
等我辦完公事以後回去吃。」
夏侯處信用一瓶裝了一升醋。
留著自己吃,家裡人連一滴也吃不著。
僕人說:「醋沒有了。」
夏侯處信將瓶子倒扣在手掌上,控出幾滴,他全都用嘴吸進去吃了。
凡是上街買東西,都必須是他親自付錢,認識他的人都瞧不起他。
柳 慶
廣州錄事參軍柳慶,獨居一室。
器用食物,並致臥內。
一奴一有私取鹽一撮者,慶鞭之見血。
(出《朝野僉載》)
廣州的錄事參軍叫柳慶,他自己單獨住一個房間,所用的東西和吃的食物都放在臥室裡,有個僕人私自拿了一小撮鹽,柳慶將他用鞭子抽得渾身是血。
夏侯彪
夏侯彪,夏月食飲生蟲,在下未曾歷口。
嘗送客出門,一奴一盜食臠肉。
彪還覺之,大怒,乃捉蠅與食,令嘔出之。
(出《朝野僉載》)
有個人名叫夏侯彪,夏天吃的食物生了蟲子,他一口還沒吃過,因為送客人出門時。
僕人偷吃了一片肉,他回來發覺後非常生氣,便捉來蒼蠅給僕人吃,讓僕人把吃的肉嘔吐出來。
鄭仁凱
鄭仁凱為密州刺史,有小一奴一告以履穿。
凱曰:「阿翁為汝經營鞋。」
有頃,門夫著新鞋者至,凱廳前樹上有鴷(啄木鳥)窠,遺門夫上樹取其子。
門夫脫鞋而緣之,凱令一奴一著鞋而去。
門夫竟至徒跣。
凱有德色。
(出《朝野僉載》)
鄭仁凱是密州刺史,有個小僕人來告訴他鞋子磨破了。
鄭仁凱說:「我替你找一雙鞋。」
一會兒,看門人穿著新鞋走過來。
鄭仁凱廳前的樹上有一窩啄木鳥,鄭仁凱叫看門人上樹去掏小啄木鳥。
看門人脫鞋光腳爬上樹去,鄭仁凱叫小僕人穿上看門人的鞋走了。
看門人下來以後只好光著腳走路。
鄭仁凱卻露出了有恩於別人的得意神態。
一鄧一 祐
安南都護一鄧一 祐,韶州人,家巨富。
一奴一婢千人,恆課口腹自供,未曾設客。
孫子將一鴨私用,祐以擅破家資,鞭二十。
(出《朝野僉載》)
安南都護一鄧一 祐是韶州人,家裡非常富有,有一奴一婢上千人。
家裡的好吃的他都留著自己吃,接待客人時也不肯拿出來。
他的孫子私自吃了一隻鴨子,一鄧一 祐以擅自破壞家產處置。
打了他孫子二十鞭子。
韋 莊
韋莊頗讀書,數米而炊,稱薪而爨。
炙少一臠而覺之。
一子八歲而卒,妻斂以時服。
莊剝取,以故席裹一屍一。
殯訖,擎其席而歸。
其憶念也,嗚咽不自勝,唯慳吝耳。
(出《朝野僉載》)
韋莊書讀得很多,但卻吝嗇得要數米做飯,稱柴燒火。
烤熟的肉如果少了一片,他立即就能覺查出來。
他八歲的兒子死了,妻子準備讓兒子穿著平時穿的衣服埋葬,韋莊卻將衣服剝了下來。
他用一領舊蓆子將兒子的一屍一體裹了出去,掩埋完兒子,他又將蓆子拿了回來。
他想念兒子痛哭不止,只是太吝嗇了。
王 叟
天寶中,相州王叟者,家鄴城。
富有財,唯夫與妻,更無兒女。
積粟近至萬斛,而夫妻儉嗇頗甚,常食陳物,才以充腸,不求豐厚。
莊宅尤廣,客二百餘戶。
叟嘗巡行客坊,忽見一客方食,盤餐豐盛,叟問其業。
客云:「唯賣雜粉香藥而已。」
叟疑其作賊,問汝有幾財而衣食過豐也?此人云:「唯有五千之本,逐日食利,但存其本,不望其餘。
故衣食常得足耳。」
叟遂大悟,歸謂妻曰:「彼人小得其利,便以充身,可謂達理。
吾今積財巨萬,而衣食陳敗,又無子息,將以遺誰?」
遂發倉庫,廣市珍好,恣其食味。
不數日,夫妻俱夢為人所錄,枷鎖禁系,鞭撻俱至,云:「此人妄破軍糧。」
覺後數年,夫妻並卒。
官軍圍安慶緒於相州,盡發其廩,以供軍焉。
(出《原化記》)
天寶中年,相州有一個老王頭,家住在鄴城,非常有錢,沒兒沒女,只有夫妻二人。
他家裡積攢的糧食有近萬斛,但是夫妻倆生活得非常儉樸吝嗇,經常以剩飯剩菜充飢。
他莊園裡的房屋很多,有二百多家佃戶。
有一天,老王頭散步走到旅店,忽然發現一個客人正在吃飯,桌子上擺的飯菜很豐盛。
老王頭問客人是幹什麼的。
客人回答說:「只是賣雜粉香藥的。」
老頭懷疑他做賊,又問他說:「你有多少錢,吃的穿的這樣好?」
這個人說:「只有五千文的本錢,每天吃掉利錢,保留本錢不動,不想積攢更多的錢。
所以可以吃穿很好。」
老王頭突然受啟發明白過來。
回去以後對妻子說:「他只用得的那一點利錢,便生活得很好,可以說是明白道理。
我們如今積攢財物好幾萬,而吃的穿的都不好,又沒有兒女,將來留給誰?」
於是他打開倉庫,挑好的用,大吃大喝起來。
沒過幾天,夫妻兩個人都作了一個同樣的夢,被人抓了起來。
戴上枷鎖,遭受鞭打,一個人說:「此人膽敢糟蹋軍糧。」
幾年以後。
夫妻一同死了。
朝廷的軍隊圍困安慶緒在相州,打開老王頭的糧倉,充作了軍糧。
王 鍔
王鍔累任大鎮,財貨成積。
有舊客,諭以積而能散之義。
後數日,復見鍔。
鍔曰:「前所見戒,誠如公言,已大散矣。」
客請問其名,鍔曰:「諸男各與萬貫,女婿各與千貫矣。」
(出《國史補》)
王鍔連續擔任幾任鎮守一方的大官,積攢了很多錢財。
有一個老朋友,對他講了應該將多餘的錢救濟別人的道理。
過了幾天這個人見到王鍔。
王鍔對他說:「你上次告誡我的話,我已經按照去做了,將大部分錢財分散接濟了別人。」
這個人問王鍔都接濟誰了。
王鍔說:「幾個兒子每人一萬貫,女婿每人一千貫。」
裴 璩
裴司徒璩,性靳嗇。
廉問一江一 西日,凡什器圖障,皆新其制,閒屋貯之,未嘗施用。
每有宴會,即於朝士家借之。
(出《北夢瑣言》)
司徒裴璩,性格非常吝嗇,他察訪一江一 西的時候,家庭應用的各種器具,全都是新做的,他都放在閒屋裡存放起來。
每次請人吃飯,他不用自己的餐具桌椅,而是到別的官員的家裡去借。
歸 登
歸登尚書,性甚吝嗇。
常爛一羊脾,旋割旋啖,封其殘者。
一日,登妻誤於封處割食,登不見元封,大怒其內。
由是沒身不食肉。
登每浴,必屏左右。
或有自外窺之,乃巨龜也。
(出《北夢瑣言》)
尚書歸登非常吝嗇,常煮一個羊脾,自己邊割邊吃,剩下的封存起來。
一天他的妻子將羊脾割下一點吃了,他不見了封記,對妻子大發脾氣,從那以後,他再也捨不得吃肉了。
歸登每次洗澡,必須叫左右的人都退出去。
有的人從外面偷看,發現他原來是一隻大烏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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